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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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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唧唧的貓 -【星星輕顫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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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5 00:18:12 |只看該作者
番外 (3+4)

  青樹電影節舉行小半個月,溫港度假村的幾個酒店被包下。由於是第一屆,很多項目和展會都不需要門票,免費開放給遊客體驗,每天都是來來往往的人。

  最近一段時間,溫港小城成為狗仔新的風向標,畢竟大牌雲集,走在路上偶遇明星的概率堪比橫店,隨便拍兩個這個月業務就有了。

  午後街角的咖啡廳,日頭照過幾株藍紫花骨朵和蜷縮著打盹的流浪貓。靠近玻璃窗的位置坐了一男一女,吸引著路人的好奇注視。

  姜初宜難得偷閒半日,臨時又被通知了個活。小鐘專門跑了一趟,把明天的影展策劃書送來,讓她抓緊時間背一下流程。

  旁邊的人倒也沒打攪她,時不時給她投餵點水果和小點心。姜初宜半趴在桌上翻著策劃書,餘光看到有東西遞到嘴邊,順口就吃。

  吃著吃著發現有點不對勁,好像咬空了好幾次。

  一小塊瑩白的梨懸在嘴邊,姜初宜偏頭,做了個預咬的動作,果不其然,舉著梨的那雙手往下移了半分。

  她的視線終於從那頁紙上挪開。

  宗也戴著藍牙耳機在講電話,好像根本沒注意她。

  姜初宜固定住他的手,把那塊梨叼走。

  宗也話一頓,看了眼她。

  今天他戴了一副細框銀邊眼鏡,顯得整個人都很斯文。

  等他通話結束,姜初宜才開口,「你現在好像越來越喜歡戴眼鏡了。」

  「你不是喜歡我戴眼鏡嗎?」

  姜初宜:「我哪裡喜歡?」

  宗也是有讀心術嗎。

  姜初宜出於某種私心,確實有那麼一點喜歡宗也戴眼鏡。

  因為每次接吻之前,宗也側頭摘眼鏡的動作,都會讓她心跳加速。

  宗也湊到她耳邊,「你之前喝醉酒告訴我的。」

  姜初宜吞了下口水。

  宗也知道她這個小動作代表著心虛。他微笑著,捏了捏她的臉,「想起來了?」

  姜初宜望向窗外,警覺:「等會。」

  他一頓:「怎麼了?」

  「我們好像被拍了。」

  ……

  他們確實被拍了,不僅被拍了,還被無良狗仔發到了微博上。

  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姜初宜看到新聞時,早已經心如止水。

  他們經常會被拍下來,有時候是狗仔,有時候是路人,宗也退圈了又像沒完全退。去年夏天,宗也陪姜初宜去買東西。他坐在靠窗戶的位置吹空調,垂頭看著手上的宣傳單的那個側影,都能被人拍下。

  博主還發了幾個平台在全網撈這個素人帥哥。

  後面被人科普才知道,這哪裡是什麼素人帥哥,這他媽原來是宗也。

  隨著時間流逝,依然有宗也當初的一部分死忠始終無法跟姜初宜和解,但大多數的人已經釋懷。姜初宜行事又非常低調,被追問起感情生活時,也是一句我老公是圈外的,不方便細說帶過,從來不刻意炒作戀情。所以每每出現類似新聞,大家都能平靜地祝福他們一句。

  自從宗也轉幕後,雖然打交道的還是那群人,但他現在已經不用去外面「出賣色相」。那張臉除了長得帥點,好像也沒多大用。

  不過讓人十分搞不懂的是,宗也像是習慣了當明星時的苦行僧生活,除去必要情況,煙酒不沾,不吃宵夜,按時去健身房鍛煉,嚴格地進行身材管理。

  禮勝走上正軌,宗也一天到晚忙的飛起,也免不了有許多飯局。不過在一群精通吃喝玩樂漸漸發福的男人中,他總是顯得格格不入。

  朋友偶爾也會調侃,宗也偶像包袱太重。

  除了身邊朋友,連網友們也覺得驚訝,為什麼每次被拍到,宗也狀態都那麼好?這生圖撲面而來的蘇感不吊打那些當紅小鮮肉?

  脫粉的沒脫粉的都在欣慰,宗也還是那個宗也,沒有淪為普男,白月光濾鏡永遠不碎。

  於是廣場重新熱鬧起來,一部分人討論宗也狀態,一部分人磕真情侶日常。

  【宗也……魂兮歸來……意氣風發,當打之年,退圈太可惜了。】

  【宗老師顏值抗打是有原因的,對於一個敏感的男人來說,老婆天天見那麼多帥哥,不得有點危機感?怕被拋棄的小狗狗一枚罷了。】

  【受不了了,大哥你餵水果的時候好像個男僕……手都要戳人家嘴裡了……】

  【嚇暈了,這短短十幾秒的視頻,粽葉又是揉耳朵、又是捏臉,又是親脖子的……就這麼忍不住嗎……誰看了不說一句,他、好愛她……】



  【番外四】

  在領證的前一個月,姜初宜和宗也搬了新家,順便把一億和瑞比都接了過來。按照習俗,他們請了幾個親戚來家裡吃飯。

  王沃雲親眼見證女兒即將邁入人生的新階段,喜憂參半。之前總盼著姜初宜有個著落,讓別人幫忙張羅著給她介紹對象,現在女兒真的要為人妻了,王沃雲又覺得擔心。

  母女倆坐在客廳聊著七大姨八大嫂的八卦,哪個小姨又離婚了,誰誰婚後過的一地雞毛,總之都跟男方出軌脫不了干係。王沃雲欲言又止地問姜初宜,知不知道宗也之前有幾個女朋友,都斷乾淨沒有,結婚不是兒戲,兩個人都要收心才能組成家庭,不然以後也是潦草收場。

  姜初宜毫不猶豫地說:「他之前沒交過女朋友呀。」

  聽到女兒如此單純耿直的回答,王沃雲憂心更甚,「你是不是傻呀囡囡?都這麼大的人了,能不能長點心眼,哪個男人不愛玩的,也就你爸老實點。」

  姜初宜奇怪:「你之前不是挺滿意宗也的嘛?還到處跟別人炫耀說自己找了個好女婿。」

  「我們醫院有個新來的小護士跟我說,宗也以前女朋友多的咧,好多新聞都寫了……」

  姜初宜認真聽了兩句,跟母親解釋:「那都是假的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圈子很多人愛造謠,宗也沒這麼花心。」

  王沃雲語重心長:「不管是不是假的,你記得把人看緊點。」

  姜初宜應付:「我知道的啦。」

  王沃雲本來還想多教導幾句,見女兒心不在焉從沙發起來,跑去廚房,「宗也,充電器你放哪了?我手機沒電了。」

  沒過一會,姜初宜就被人領了回來。

  宗也讓她在沙發上坐好,幫人把拖鞋穿上,「我去拿。」

  王沃雲思想算是在同齡女性裡比較前衛的那一批,不覺得女人婚後就該操心家務事降低自己生活質量,所以從小就把姜初宜養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家務做的很少。

  但什麼事都有個度,再怎麼慣,也絕對不是宗也這個慣法。

  姜初宜不知道怎麼就一身的懶毛病,一點生活自理能力都沒有。東西找不到喊人,喝口水也要喊人,連葡萄沒剝皮都要喊人。

  在一旁的王沃雲都看不過眼,完全忘記了剛剛還在給女兒灌輸要把男人管嚴一點的思想,喝道:「你別這麼欺負人家小宗,自己沒長手長腳?」

  宗也手上沒停,又給姜初宜剝了個葡萄,一副逆來順受的小媳婦樣兒,「阿姨,沒事的。」

  姜初宜吃著東西,假裝沒聽到母親的話。

  她還不了解宗也嘛,他就是這種病病的人,她幹什麼都需要他,最好是離開他就活不下去,宗也才會開心呢。

  ……

  ……

  晚飯吃了很久,姜初宜陪著興致最高的叔叔喝了幾兩白酒。

  好不容易把客人都送走,姜初宜沒什麼形象地趴在地毯上。

  宗也要把她抱到沙發上。

  姜初宜不肯,滾了兩圈,「我就想趴在地上涼快涼快。」

  她滿臉通紅,腦子還暈乎乎的。夜已經深了,瑞比在窩裡睡覺,一億巡視完溫馨整潔的新家,拱著姜初宜開始踩奶。

  又躺了會,她酒意稍退。

  姜初宜單手支著下巴,瞅著宗也有條不紊地收拾東西,心裡莫名湧起一股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充實感。

  尤其他還戴著眼鏡,整個人溫和內斂,非常居家「賢惠」。

  察覺到這道如影隨形火辣辣的注視,宗也擦乾淨手,走到在她面前蹲下,「一直看我幹什麼?」

  姜初宜不自覺就說:「宗也,我感覺你好適合給人當老婆。」

  他無聲笑了會,哄這個小醉鬼,「嗯,只給你當老婆。」

  姜初宜摘掉他眼鏡,伸出三根手指,「你還看得到這是幾嗎?」

  宗也眼睛做完手術後,度數下降到兩三百度的樣子,但也只是正常的近視。她喝多了,好像覺得他又變成了初中的那個小瞎子。

  宗也眯著眼,回答她:「看不太清。」

  姜初宜給他把眼鏡戴回去,「現在呢?」

  宗也說:「現在可以看到了。」

  姜初宜又給他摘了。

  宗也靜著沒動,任她玩。

  姜初宜搖搖晃晃跪坐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今天開心,酒精又把情緒放大了很多倍,姜初宜看著宗也頸側那顆胭脂痣,覺得異常性感。他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就這個地方對她有種奇怪致命的誘惑。

  姜初宜沒忍住,開始對宗也上下其手。戳戳他的睫毛,又摸摸臉。

  宗也十分配合,等那隻不安分的手滑到腰腹處,還自覺地撩起衣服,方便她騷擾。

  手感太好,姜初宜掐了下他的腰,有些埋怨地說:「你好會騙人,我媽說我總是欺負你。」

  宗也只答後半句:「我願意被你欺負。」

  她不解:「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

  「你現在不就在嗎。」

  「欺負你的意思是,對你造成壓迫和傷害。」姜初宜醉醺醺倒向他,「你明明就很喜歡我這樣。」

  他嘆了聲,承認道:「我喜歡。」

  姜初宜忽然反思,「我媽和陳億都說你一直慣著我,慣得我現在脾氣越來越差了,我有嗎?」

  宗也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是你一直慣著我。」

  他們之間,姜初宜才是那個一直溫柔包容的人。

  宗也需要她的愛。

  只有被她愛著,他才能掩下滿身的陰沉愚鈍,成為世俗眼裡的正常人。

  ……

  ……

  姜初宜洗了個澡出來,外面雷聲陣陣,好像要下雨了。

  她把陽台的門拉開,風刮過睡裙,遠處樹葉簌簌。

  姜初宜在宗也那條微博底下,發現了《萬葉集》裡的一句詩。

  -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

  也許是喜歡這句詩,也許是喜歡上了雨,每個下雨天,姜初宜都想見到宗也,跟他待在一起。

  她轉過頭,宗也正擦著濕濕的頭髮。

  姜初宜跑向他。

  宗也下意識張開手,擁她入懷。

  在這個平常的下雨夜,姜初宜卻感到幸福,她在一房的風聲雨味裡擁抱住了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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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記憶中,2012年的夏天非常熱。中考結束,宗也回了一趟學校領成績單。

  他抱著一絲僥幸,說不定還能見到她。

  不過現實是,班上只來了寥寥幾個人。

  班主任破天荒叫住他,「李相垣,你志願單上面為什麼填的空白?」

  宗也垂著頭:「我要跟姨媽商量一下。」

  等女老師離開,他走到姜初宜的位置上坐下。

  這個教室被布置成了考場,除了桌椅,所有東西都收拾得很乾淨,到處都空蕩蕩的。屬於她的座位上,沒有遺留任何痕跡。

  宗也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面,看向她看過的風景。白磚鑄成的教學樓露出幾個角,樹下有長椅,紅色的塑膠跑道上有幾個小孩頂著烈日在玩耍。

  後面有兩個女生在跟班長在聊班級群的事,宗也聽了幾句。等她們走後,他忍不住轉頭,問班長:「能不能把群號告訴我?」

  ……

  ……

  宗也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網吧,按照網上的教程,申請了人生第一個QQ。

  等了半個小時,宗也如願進到班級群。

  他拖動鼠標,在群列表裡緩慢往下滑,一個個確認,終於找到那個兔子頭像。

  她的網名叫「初一是個好日子」。

  宗也無聲念了兩遍,兀自在電腦前笑起來。

  兔子頭像是灰的,顯示主人不在線。

  他點了好友申請。

  在申請框裡,宗也謹慎地打出一句話,「你好,我是你的同桌,李相垣。「想了幾分鐘,又改成,「你好,我是李相垣。」

  好友申請發送完成,他緊張地盯著電腦。

  等著等著,右下角的小喇叭卻一直沒響起來。

  宗也開始疑心自己的好友申請沒有發送成功,猶豫著要不要再加一遍。可是如果發送成功了,他怕重復的消息會煩到她。

  不停地瞄著時間,宗也忽然意識到,姜初宜的頭像一直是黑色,她好像沒上線。

  於是,宗也耐心地等待她上線。

  等到網費用完,她的頭像依舊沒亮起來。

  把QQ號和密碼抄在紙上,宗也後面又去了幾次網吧,但是發出的好友申請宛如石沉大海,始終沒有收到回應。

  他偶爾會想,姜初宜是不是不用這個QQ號了,又或者,她不想加不熟悉的人。其實宗也沒有想打擾姜初宜的生活,只是想問問她讀哪個高中。他很喜歡她送的相機,以後有機會,他想還一個禮物給她。

  晚上回到出租屋,宗紅雲給他做了一頓很豐盛的飯。

  宗也吃得很飽。

  宗紅雲摸了摸他的頭,「你現在可以去工作啦,姨夫前兩天找了個包吃包住的廠,待遇很好的。」

  宗也平靜地問:「姨媽,我能繼續上學嗎?」

  和母親相似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很復雜的悲傷情緒。宗紅雲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睡前,宗也把抽屜裡的嶄新練習本翻出來。

  這是他的同學錄。

  只有一個人祝福的同學錄。

  畢業季的初,班上有一陣子流行寫這種東西,不過宗也沒找別人寫過,也沒人來找他寫。

  他是個多餘的人。

  他也沒有多餘的錢去文具店買一個精致漂亮的本子。

  拍畢業照那天的大課間,宗也把練習本和圓珠筆一起遞給姜初宜,問她能不能幫他寫個同學錄。

  很多人都來找姜初宜寫了,他提的這個請求不算太突兀。

  她沒有拒絕他。

  姜初宜寫了幾行漂亮的字,祝他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怎麼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呢?

  16歲的少年不清楚。

  宗也想,也許他應該努力念書,考上好的大學,這是唯一能看到希望的一條路。

  不過很快,這個微薄的希望也破滅了。

  某一天,宗也從出租屋醒來,發現桌上留了一張紙條和幾百元現金。

  宗紅雲對他表達了歉意,說姨夫欠了賭債,他們打算去雲南避風頭。上面有一串號碼,他有事可以打這個電話。

  宗也花了點時間理解這段話。

  他把這個紙條捏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早就習慣了被拋棄這件事,宗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他只是有點茫然。

  房東來收租時發現了這件事,帶宗也去報警。

  警察備案後,跟他們說,可以去咨詢一下福利院的收養事宜。不過宗也已經十六歲,手續可能有點麻煩。

  宗紅雲留下的錢不夠交房租,宗也沒有麻煩房東老太太。書本當成廢品賣掉,他剩下的東西不多,用一個背包就能裝滿。

  這個世界上孤單的可憐人很多,相遇卻並不簡單,但宗也覺得自己還剩一點幸運。

  他在公園睡覺時遇見了陳向良。

  陳向良是個心軟話多的男人,宗也能陪他聊的東西很少。

  他的生命和生活一樣貧瘠。

  直到有一天,宗也跟陳向良提起了姜初宜。

  他第一次跟別人提和她有關的事。

  那天,他們在路邊走了很久,逛了很多商場,宗也一定要找到一個有姜初宜的海報或者廣告,向陳向良證明,她是他見過最漂亮的人。

  其實那張拍立得的照片也能證明。

  不過宗也不捨得把這張照片跟任何人分享。

  最後,他們在一家電影院門口,找到了《阿戈》的宣傳海報。

  宗也徘徊著,遲遲不肯走,陳向良無奈地搖頭,去服務台,用彈吉他賺的錢換了兩張電影票。

  這是宗也看的第一場電影。

  ……

  ……

  那時候的網絡已經發達,想知道姜初宜在哪上學是個很簡單的事。

  陳向良聽宗也詞不達意地說,有個高中附近人流量大,旁邊也是公園,他們可以換個地方彈吉他。

  陳向良奇怪:「你還在惦記那個小明星?」

  宗也沉默。

  陳向良換了個問法,「你怎麼還在惦記她?」

  宗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陳向良很想告訴眼前這個少年。世界雖然只有一個,但事實是,很多人都活在不同的世界。他們這種人屬於的世界,光是活下去就足夠掙扎,不奢想,才能好好過完一輩子。

  可陳向良還是帶宗也去了他說的那個地方。

  十幾歲的孩子,比同齡人少了很多笑容,宗也已經過得夠苦了,陳向良又怎麼忍心說教他。

  宗也想遇到姜初宜,也怕遇到她。

  雖然他狼狽的樣子她已經看了不少,但宗也還是想,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時,他能體面一點,至少穿身乾淨的衣服。他還想,見到姜初宜時,他要用哪種表情打招呼,還是遠遠看一眼就行。

  不過現實往往和想像存在差距,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隔得再近,也很難遇到。

  和初中差不多,上了高中的姜初宜依舊很忙。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多事情重復上演著,宗也沒能見到姜初宜。他們賺的錢足夠租個小房子,雖然破舊,好歹也是個家。到了某個節點,少年開始抽條長個,聲音不知不覺也變得越來越低沉。

  宗也學會了彈吉他。

  他在這方面好像有點天賦,沒人教,也沒有經過培訓,一首歌只聽兩遍,就能記住音準。

  陳向良和宗也本人都對他外貌的變化無所察覺,直到聽他們歌的小姑娘眼神閃爍,站得越來越久。宗也在甜品店打工時,也時不時有人來要聯繫方式。

  陳向良後知後覺:「你把眼鏡摘了,其實長得不錯啊。」

  宗也一如既往寡言少語,對這些搭訕置之不理。

  2014年秋天,宗也站在甜品店的貨架前整理東西,聽到兩個年輕女店員討論娛樂圈最近爆出的醜聞。

  宗也愣住了。

  他聽到了姜初宜的名字。

  也是在這一天,他又遇到了姜初宜。

  她垂著眼睫,穿著校服,孤零零一個人走在放學的人流裡。

  宗也看著她的背影,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姜初宜沒有回家,而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穿過幾個街角,走到了他熟悉的公園,附近很多流浪歌手,她在長椅上獨自坐了會。

  宗也躊躇了很久,始終沒敢上前打招呼。

  兩年時間,姜初宜成了他不敢打擾的存在。

  ……

  ……

  2014年11月20號,是姜初宜的生日,宗也和陳向良等在她這幾天經常走的路上。

  宗也抱著吉他,卻一首歌不彈,圍觀的人來了又散。

  他終於等到了她。

  姜初宜背著書包,徑直走過他們,走到斑馬線,停住腳步,等待六十秒的紅綠燈。

  宗也在陳向良耳邊說了什麼,然後起身。

  陳向良接過吉他,沖著十米開外的地方,高聲喊了句,「小姑娘,要聽首歌嗎?」

  姜初宜沒有回頭。

  陳向良又喊了句,「背藍書包的小姑娘,要聽首歌嗎?」

  姜初宜看了眼附近,然後轉頭,沖著陳向良確認:「您在跟我說話?」

  「對啊,想不想聽首歌?」

  姜初宜摸了摸口袋,有點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沒帶零錢。」

  陳向良:「不要錢,我免費請你聽。」

  姜初宜猶豫著回頭,看了眼紅燈,已經變成綠燈。她想了幾秒,沒拒絕這個陌生大叔的好意。

  她走到旁邊那張長椅上坐下。

  站在樹後的宗也看到這一幕,一步步往後退,跑向平時打工的甜品店。

  姜初宜一邊聽著歌,盯著腳下的樹葉發呆。

  直到有張傳單遞到眼前。

  她抬頭,看到一個穿著兔子玩偶服的人站在面前。

  這人斜背著一個袋子,把傳單又往前送了送,「要看看嗎?」

  是道男聲。

  姜初宜接過傳單,掃了一眼,發現是個甜品店的廣告。

  這隻大兔子估計是發傳單發累了,直接在她身邊坐下。

  見她認真看傳單,兔子順勢介紹起這個甜品店最近搞的特價活動。說著說著,兔子從袋子裡掏出一個蛋糕遞給她,「你可以嘗嘗。」

  姜初宜沒接,「這是……?」

  兔子重復了一遍:「我們店最近在做活動,免費送的。」

  姜初宜皺眉,感覺這個包裝不像是免費的東西。

  兔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解釋,「我們店一天就送八九份,這是最後一份。」

  她警惕地問:「為什麼送給我?」

  「因為……你看上去不太開心。」

  聽到這個回答,姜初宜沉默良久,接下他的蛋糕。

  「還挺巧的,今天剛好是我生日。」她小聲說,「謝謝你啊,不過你送的蛋糕,我回家再吃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放心,我不是壞人。」兔子靜了靜,聲音也跟著低下來,「生日快樂。」

  姜初宜笑笑,又說了句謝謝。

  藏在玩偶服下的人既滿足又失落。

  一首歌完畢,姜初宜拿上蛋糕,向發傳單的兔子和彈吉他的大叔道別。

  等她的身影消失,宗也摘下頭套。

  陳向良睨了他一眼,「剛剛怎麼不摘。」

  宗也:「算了,她應該不記得我了。」

  算了。

  宗也為數不多得到的祝福,都是姜初宜給的。

  可是他沒能像她祝福的那樣,一帆風順,過上很好的日子,也沒有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還是算了。

  ……

  ……

  15年夏天,高考結束。宗也經過那所高中門口,混跡在很多家長中間,在榮譽榜上找著姜初宜的名字。

  她去了一所北京的電影學院。

  預料之中的事。

  他和姜初宜本該就是一條平行線,只是陰差陽錯變成了相交線,短暫地交匯,然後徹底分開。他們一步步長大成人,走向成年人的世界,走進更大的、徹底不同的世界,過著毫無交集的人生。

  宗也無能為力。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到了這一刻,心裡還是很空。

  日頭暴曬,他走到那個熟悉的公園,在她坐過的長椅上坐下。

  長椅上不知被誰遺落了一本青年文摘。

  宗也想給自己找點事做,把書拿過來,放在膝蓋上,看了一頁,就停止。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靜靜地沒有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起了一陣風。膝蓋上的那本書被吹著,一頁翻過一頁。

  風來了又消失。

  熾烈的陽光透過綠葉一層又一層的縫隙投下細碎的光影,宗也看到了一首詩。

  ……

  ……

  「片刻歡喜,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的熱情儲蓄。

  想飲一些酒,讓靈魂失重,好被風吹走。

  可一想到終將是你的路人。

  便覺得,淪為整個世界的路人。

  風雖大,都繞過我靈魂。」

  ……

  ……

  印著詩的這一頁紙被宗也撕下。

  九月份,他收拾好東西,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宗也覺得自己這一生好像過的很苦,也很模糊。

  所以就算一點微甜,一點波瀾,他都捨不得放手。

  他還是不甘心。

  北京的電影大學裡貼了很多招募廣告,那些印著公司logo的海報鋪了很長一路,好像把他的妄想鋪成了一條能看見的路。

  *

  2020年,8月3號。

  那天上海下了一場雨,幾個小時後,雨停了。

  23Epoch熱鬧異常。

  文淑百無聊賴地幫忙檢票,直到來人遞過來一張身份證。

  上面的名字讓文淑愣了下,連看了兩遍確認。

  姜、初、宜。

  文淑站直身體,抬頭。

  面前的女人穿著米色針織短T,一副和這兒格格不入,乖乖女的打扮。

  她摘下口罩,確實長得很乖。

  無視後面排隊大哥煩躁忍耐的模樣,文淑慢吞吞提出一個在普通流程外的問題,「是單身嗎?」

  女人回答:「是。」

  等她進去後,文淑叫了個人幫忙檢票。走到別處,她拿出手機,準備通知一下宗也。

  誰知小群裡早就炸開了。

  在不停刷屏的消息裡,文淑打字:「@宗也,幫忙問了,你女神還是單身,直接上」

  姜初宜當然不知道自己被這麼多人盯著,也不知道台上那位沒藝德的rapper故意朝著她潑水。

  場內的燈忽閃忽滅,姜初宜推開樓梯間的門進去。

  幾分鐘後,一個穿著寬松短袖的男人從二樓下來,徑直走向那道門。

  ……

  ……

  那天也下過雨。

  在昏暗的樓梯間,姜初宜摔了一跤,撿到了一顆墜落的星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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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8 0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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