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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翠鳥啼曉,紫陽花在棚架下悄然盛開,一團錦繡中的紫花小蕊像極了可愛的小紫人,一個緊連一個巧笑著,向彩蝶兒揮舞著小手兒。
濃郁的香味從房外的小園林裡,隨風飄進半開的木窗,慢慢的在房內輕繞,喚醒忙了好幾天的大總管。
揚州分堂的莊院比斜劍山莊小上一半,但景致幽美,泉水流經莊內,形成一片山光水色並存的人間仙境。
在櫻草遍佈的後山,有道早起的白影正舞動著凌厲的劍式,四周揚起一陣狂風怒吼。
攀然,他劍光一掃,指向油桐樹下的鵝黃身影
「是你?!」冷玉邪劍尖一移,反手一收。「你在這裡幹什麼?」他不耐煩的頭一扭,拾起放在地上的外衫。
一句怯生生的嬌柔嗓音在空靈的山澗旁響起,「冷大哥,你練完劍了?」
「女孩子家沒事別往後山跑,不安全,快回房去。」後山野獸雖不多,但還是有危險。
蘇香吟臉色微紅的眨眨水盈盈的鳳眼。「我是來找冷大哥的,你這些天不常在莊裡,我都見不到你。」
「我有事要辦,不是來陪你玩耍的。」她的心意明白的寫在臉上,冷玉邪豈會瞧不見。
猶記得她還是扎個小沖天炮的小丫頭,如今轉眼之間已長成二八佳人,美貌已成了她任性驕縱的武器,動不動就要耍小性子,令人頭痛至極。
「人家只是想見你嘛!你好久都沒到至陽山莊來看人家,我好想你哦!」她真的好想念他。
當蘇香吟還是個孩子時,就深深的迷戀上冷玉邪開朗的笑容、瀟灑風趣的玩笑話。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早已深刻在她腦海裡。
從小她就是個小美人,長大了更加懂得用胭脂水粉裝扮自己,莊裡的男人都為她神魂顛倒,直道她是揚州城最美的女子。
「現在你見到了,可以離開了吧!我還要練劍。」他可沒空當小姑娘的談情對象。
這幾天來的表現終於讓霧兒正視他這個人不是如外傳般風流。不學無術,漸漸放開胸懷來接受他的感情,他可不想被這個小丫頭壞了他的努力。
蘇香吟趕緊跑到他跟前說:「我陪你練劍。」好歹她也習了數年劍法,現在可以派上用場。
「你?!」冷玉邪不屑的輕搖著頭。「你再練上十年劍法,也擋不住我三招。」他覺得她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那我在旁邊看你練劍,我不會吵你的。」她狀似委屈的嘟高小嘴,眼中滿是企求。
「我練劍時不喜歡有人在身邊,你還是先回去。」他不會被她可憐的語調打動。
蘇香吟性子一起,耍賴的跺一下腳。「不要!我要陪你,我不要回房去,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吟吟,不要在我面前發大小姐脾氣,你不過是蘇管事的女兒,我看在蘇老的面子上不與你計較。」
被寵壞的小女孩,以致忘了自個是下人的身份,膽敢在主子面前耍脾氣。冷玉邪忍著氣木發作。
「那又怎麼樣,平常莊裡就數我爹最大,誰敢凶找?冷大哥,你也不許凶我。」她可是家人捧在手心上的寶。
不許?!好霸道的口吻。「女孩子家太驕縱,將來吃虧的是你自己,你爹護不了你一輩子。」
「沒關係,我會找個武功高強,家世又好的相公,這樣就沒人敢欺負我。」而這個人是他。蘇香吟在心裡念著。
冷玉邪重哼了一聲。「以你這種刁蠻的個性,我看是很難找到好婆家,我同情作未來的相公。」娶到這種自恃美貌不重內在的妻子,勢必比一般人辛苦十倍。
「我的未來相公就是你呀!你不必同情自己。」蘇香吟一副娶到她是他的榮幸,鼻子揚得高高的。
「放心,我絕對不會自尋死路,你把目標轉移到比較盲目的傻子身上吧!」被她一攪和,他練劍的心情陡失。
不高興的指著他。「喂——我肯嫁給你是你是福氣哪!別人求都求不到。」敢不要?!她非嫁定他不可。
「拱手讓賢。」冷玉邪披上外衫,不再留戀已然不平靜的地方。「我不練劍了,告辭。」
「等一下,冷大哥,你不要走那麼快嘛!等等我。」麻香吟邁開小碎步,急急的追趕。
冷玉邪根本無意等她,但念在她是蘇易的獨生女,步伐稍微放慢,免得出了意外。
被遠遠拋在後面的蘇香吟心有不甘,從沒有男人敢給她臉色看,所以故意扭傷了腳,痛苦的大聲哀叫,看他心不心疼?
「好疼呀!冷大哥,我腳扭到了。」她強揉紅眼眶,在眼角處掛著令人憐惜的淚滴。
冷玉邪回過頭,蹲下來細察她扭傷的程度。
就在蘇香吟自鳴得意,以為冷玉邪會憐香惜玉的抱著她走回莊之際,一抹冷笑浮上他的嘴角。
「小事一件,自己走回去。」
「啊?!」怔了片刻,她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冷大哥,你太無情了吧!我腳扭傷耶!怎麼走得回去。」
「我本就無情,何況你是習武之人,一點小扭傷又算得了什麼,有本事上山,就有本事下山。」
多情之人總無情,因為他的多情只為一人而專注。一旦專情,他就無餘清分給其他人,所以有情之人最無情。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是為了見你才到後山耶!我受傷了,你要負全部責任。」蘇香吟認為這一切全都是他的錯。
「我是捆了你的腳,還是綁了你的手,如果你在臉上自劃一刀,我是不是該回你一刀?」
「不許你在臉上亂劃,你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她高傲的向他宣誓。
冷玉邪衣袖一甩,怒不可言。「胡鬧!你要賴在地上儘管賴,我不奉陪。」一轉身,他快步離去。
「喂——你不可以丟我一個人在這裡!蘇香吟拐著腳,勉強要跟上。「人家會害怕啦!」她是真的被他的舉動嚇哭了。
第一次有人不因她的美色而動搖,受創的不只是腳,還有她從不曾受過挫折的自尊心,所以她邊用單腳跳,邊流著眼淚嗚咽。
※※※
書房裡堆滿揚州商號的帳本和營收記本,龍霧坐在一堆書紙中,有些煩躁的揉揉僵硬的頸背。
「累了嗎?霧兒。」冷玉邪自動的接過手,力道適中的按摩她發硬的肌肉。「休息一下,不必急於一時,弄壞了身子我可是會心疼。」
此刻他不禁埋怨起大哥,把這些莊務全扔給他的霧兒去處理,自己帶著老婆、手下逍遙自在。
「早也要做、晚也要做,不如早一點做完才可以好好的休息。左邊靠近鎖骨那邊再使點勁,嗯——很舒服。」
真是舒暢,他的手指像是魔法師的仙棒,揉得她渾身一陣舒坦,酸硬的感覺正在逐消退中。
「看你拚命的模樣,還以為大哥給你多少好處似的,偶爾也心疼心疼自己好嗎?」沒好處的事還拚命幹。冷玉邪為她感到不值。
龍霧手指輕拍他的手背,靜靜的輕擱在他手臂上。「找有你心疼就好了,何況我只是做份內的事。」
以往在二十世紀,這些都是小事,身為四大壇主之一,她有為數不少的手下可以聽令差遣。來到這裡,凡事她得身躬親為,難免有些吃力。
冷玉邪順著她手心滑到胸前擁著她。「你是我的霧兒,我不要你這麼辛苦。」
「這是暫時的,等到煙、霞她們回莊以後,你會嫌我太閒,一天到晚出現在你面前。」但基本上,她是閒不下來的人。
他忙搖著頭撇清。「不會、不會,我巴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和你綁在一起。」十二個時辰似乎也不夠。他暗忖著。
「話別說得太滿,小心咬到舌頭。」她是實際的過生活,從不擔保未發生的事。
疲憊的憔容使她看起來有些蒼白,冷玉邪於心不忍。「不看了,帳本先擱著。晚上我再處理,我們出去透透氣。」
「你?!行嗎?」龍霧口中說著懷疑詞,其實心中早就認定他的能力。
游龍泅水不肯上岸,猛虎縱情山野故作昏睡態,全是他推卸責任的作法,論起實力,他絕對不輸給他大哥冷天寒。
「你說呢?」冷玉邪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小口。「真想現在就娶你過門。」他不知自己忍不忍得到洞房之夜。
龍霧聽到這話就想起另一件懸念欲問的事。「你真的三年都沒碰過女人?」對一個正常男人而言,這似乎過於神話,尤其是一個身經百戰,終日流連在花叢中的浪子。
「感動吧!娘子。為夫為了你守身三年,還不快點頭允婚,像我這般『高風亮節』的男人可不多見。」
「竹有實心嗎?多學著虛心。三年前的你可不是為了我而心碎離家,所以還有待考驗。」
「我愛錯了嘛!現在更正還未得及。」他還不夠虛心嗎?自己一句重話都不敢對她發作。
「那是我們家三小姐慧質蘭心,早一步看清你的真面目,選對了男人。你不是愛錯,是人家根本不甩你。」
「過去我曾迷戀過大嫂,但現在我可以坦白的告訴你,我只愛龍霧一人,絕不會變心再愛上別人,你是我的惟一。」
深情的告白令人動容,讓她原本不安的心找到避風港。冰美人龍霧的心融化在他的深情裡,那種感動無法言語,「我……」她想回復他的深情,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不用說,我瞭解。」冷玉邪從她眼中看到愛。「情話本來就該由男人來說,我愛你,霧兒。」
習慣冷漠,她一下子無法適應狂奔的情感。「我……我接受你的……愛。」只是她還不習慣說愛。
「夠了,有你這句話,我已經很滿足了。」他的心溢得滿滿的,好想向全天下的人宣告霧兒是他的。
讓一個無愛的人接受他的愛,是多麼不容易,冷玉邪很慶幸真心付出的愛沒有落空,吃「素」真的會帶來好運。
「你還真是不貪心。」龍霧摸著他的臉,取笑他的心小。
「不是不貪心,而是要得太多會遭天妒。」他深情的撫梳著她的細發。「咱們到街上逛逛吧!」
「隨便嘍!反正它們是你們姓冷的產業,與我無關。」人家都不在意,她幹麼多事。
「你哦!難得想開……蘇老,有事嗎?」冷玉邪一頓,眼神注視著蘇易,右手摟著佳人的腰。
「對不起!二少爺,打擾了。」蘇易拱著手,臉上沒有半絲打擾之意。「屬下是為了小女而來。」
「吟吟?!」他不知她又在搞什麼把戲。
「日前小女腳扭了傷,卻執意不肯上藥,非要二少爺去一趟,她才肯讓大夫醫治。」
女兒的心思他最清楚,當父親的難免有私心,為了替女兒找個好歸宿,他是用盡腦汁。難得她愛上自家的主子,他當然樂觀其成的在一旁扶以助力,就算當不了正室,做偏房也不錯。
「蘇老,令千金是什麼身份,居然要我纖貴降尊去討她歡心?」這對父女太得寸進尺,主僕不分,讓冷玉邪有些微慍。
「二少爺,你千萬別發火,小的只是愛女心切,不想害她傷心而已,你只要去一下就好。」
他冷淡的輕斥。「據我所知,令嬡的腳只是輕微扭傷,就算不上藥,疼個兩三天就沒事了。」
「可是她哭得讓人心酸呀!看在她愛你的份上,懇請二少爺發發善心,去安慰安慰她。」蘇易就那麼一個女兒。
冷玉邪冷笑的搖了下頭。「她愛我是她的事,我可沒要求她來愛我,要是每個宣稱愛我的女人都需要安慰,那我豈不是分身乏術。」
可笑,一個小扭傷,居然還敢要求他去安慰她?邪劍郎君的冷酷無情可不是手空杜撰的。
「那不同,她是我女兒。」蘇易說道,在父母眼中,孩子是自己的最好。
「蘇老,我敬重你為斜劍山莊效力多年,不要再做無理的要求,就算她是當今公主,我也沒空理她。」
「但是……」他就是不死心。
冷玉邪伸手制止他。「別說了,你也看到我和霧兒正在相戀,至於吟吟的感情,我無福消受。」
他們一進莊,蘇易就明白了,但是以二少爺的風流多情,相信不會只娶一名女子為妻,所以他才想為女兒鋪路,一旦入主斜劍山莊,不但女兒可享盡榮寵,他也可以父憑女貴。
龍大總管的容貌是不差,但為人冷做孤僻,就算日後當了正室,也會很快因不擅討丈夫歡心而失寵,到時候妾室就可揚眉吞氣,捉住丈夫的心。
「男兒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相信大總管有雅量接納小女為妾,是吧!龍大總管。」他認為為丈夫覓妾是妻子的美德。
啊——干她屁事,怎麼扯到她身上了,「蘇管事,二少爺想娶幾門妻妾我管不著,但『我』的丈夫是不准養妾。」
與人共夫?門兒都沒有,她寧可忍痛割捨,也不願長痛一生,這是身為二十世紀女性的尊嚴。
「你也聽到了,我的霧兒不許我納妾。」冷玉邪真是愛死她了,一句話解決所有的問題。
當她說不管自己娶幾房妻妾時,他簡直像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一般難受,生怕她又退怯了。但她話鋒一轉,他那顆墜入地獄深處的心馬上飛到西天殿上,個中喜悅,筆墨無法形容。
「二少爺,你應試著接納小女,她真的很愛你,而且不會阻止你納妾,你考慮一下,她比大總管更適合當你的妻子。」蘇易厭惡的看著龍霧。
「我已經再三……」冷玉邪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扯,除了她,誰敢放肆。「霧兒?」他以眼神詢問。
龍霧回以銷安勿躁的眼神。「蘇管事,你為莊裡管理至陽山莊多少年了?」
「我在至陽山莊出生,我家三代都是至陽山莊的管事,而我接續父親職位已有二十餘年。」蘇易很驕傲的說道。
「你想繼續再管個二、三十年吧!」
「當然。」他早把至陽山莊當成自己的家。
龍霧滿意的點點下顎。「很好。你知道我是莊主夫人的人吧!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她非常的護短。」
這是龍門上下皆知的事實,如今斜劍山莊的人也得知這件事。明明錯的是莊主夫人的人,她也會臉色不改的說錯在別人。
「那又如何?」蘇易不解這跟娶妻納妾扯得上什麼關係?
「全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莊主寵妻,只要她開口的事,莊主從不搖頭。」龍霧知道莊主是標準的妻奴。
「請你明白的講清楚,不要拖泥帶水。」他老人家是沒什麼耐心的。
「如果我開口要了至陽山莊,相信夫人一定會點頭,到時我可容不下反對我,甚至想搶我位置的人。」這樣夠明白扼要了。
蘇易臉色一青,立刻明瞭她的意思,也就是他再敢多言,她就要將他掃地出門。
「我……我先告退了。」他匆匆離去,不敢停留。
冷玉邪寵溺的輕吻龍霧的鼻尖。「硬是了得,為夫自歎不如呀!」難怪江湖上都避四冰美人,即使她們美如天仙。
「少夫呀夫的亂冠,全是你意的麻煩。」蘇易是敗在膽怯,她是不可能以權勢壓人,只怪他未能瞭解敵情。
「是,我的錯。」咦?怎麼最近他老是在道歉悔過,而且還是對同一個人?「沒事了,咱們去逛街。」
「嗯——」
※※※
「這花色太過俗艷,還是咱們綢緞莊的料於較適合你的膚色。」冷玉邪摸摸布質,不甚滿意的放下。
「這些珠銀飾品粗鄙不堪,還是咱們玉石居的上等溫玉較搭你的細腕。」他搖著頭批評造質木佳。
「什麼古董嘛!花色低沉爛制,還是咱們的古玩店貨色較實在。」又是一次讓人瞪眼的話題。
然後……「這個小攤子不乾淨,還是……」
「還是咱們酒樓的菜色較出色,是吧?」龍霧受不住的打斷他的聒噪。
「知我者霧兒也。」冷玉邪得意洋洋的晃著腦袋。
她用手掌捂著臉,有些狼狽。「算了吧!你已經得罪整條街的小販了,再多置言,咱們恐怕難以脫身。」
「有嗎?」他好像沒說什麼不當的言詞。
「沒有嗎?你看看身後人的眼光。」龍霧不敢置信他居然無覺到近乎木石。
冷玉邪狐疑的回頭望,倏然瞠大眼睛,怎麼整條街的小販都用惡毒的眼光怒視他。如果眼光能傷人,他早就等著人來撿拾屍塊……不,是碎肉片。
「我……我說錯什麼I嗎?」微一側問,他不好意思的向眾人點頭。
「有沒說錯,只是你的眼界過高,忘了小生意人也要過活。」誰能容許外人批評自己的東西。
龍霧幾乎是不敢在攤販前稍作停留,擔心他又會說出不得體的話來。
城鎮小販是靠天吃飯,販賣的東西當然不可能像大商號一樣的貴重華美,他們全都著重於廉價物品,好讓市井小民也買得起一兩樣。
東西好不好尚在次要,喜歡便掏銀兩買,不順眼就摘著往下逛,誰像他一再批評,難怪引起公憤。
若是小聲批評倒也罷,偏偏練過功夫的人內力深厚,一出口便幾乎全街皆知,害她想找油紙遮臉避羞。
下次絕對、肯定不會再和他逛街。龍霧暗自發誓。
「晤——我的確是太過魯莽,未經細量就出口得罪了人。」冷玉邪拱起手向眾人陪禮。「抱歉,各位,請恕在下四拙。」
大伙看他挺有誠意的,也就不再計較。生意人嘛!和氣生財,犯不著為了一點小口角交惡,生意還是得做下去。
「不錯嘛!知道自己長了一張笨嘴。」龍霧無關己事的把玩著西域少數民族的銀鐲
冷玉邪促狹的扯扯她的髮帶。「就會挑我語病,這個鐲子太……」他察覺失言,老毛病又起,連忙改口。「喜歡就買。」
「這鐲子手工甚巧,一點也看不出接合處,顯示冶工師傅是用了心思去雕磨。」她見此鐲頗有大漠兒女的豪放風味。
「姑娘好眼力,這是來自天竺的上等銀鐲,高僧曾為它誦過法,戴上可趨凶避惡,永保平安。」
一位身著胡服的老嫗,滿臉風乾的皺紋,雙手嶙峋見骨,歷經風霜的眼有著一絲超乎常人的智慧,用著蒼老的聲音兜售著。
「無稽之談,得道高僧會……又怎麼了?冷玉邪根本不相信一個不起眼的鐲子可以越凶避惡。
「我要它,付帳。」現在她得知男人有多饒舌。
「可是……好吧!你喜歡就好。」雖然他還是覺得不值,但十兩銀子已落入老嫗手中。「我替你戴上。」
他手握柔美,輕輕的將繪滿奇珍異獸的銀鐲套入她纖致的玉腕中,銀光粼粼,煞是美麗。
※※※
唐威和一群酒肉朋友行經揚州,聽說揚州的醉月樓來了個艷絕四方的名被花笑媚,特別拋擲千金包了她一夜,果真令他銷魂不已,幾番雲雨。
一直玩到日上竿頭,他才無限春風的走出醉月樓,正打算到專出美女的蘇杭一逛。
一道銀光紮了眼,唐成兩眉一皺,身旁的人馬上循光影而去,惡氣惡聲的想找人理論。
當他們穿過人潮之後,一入目竟是容貌出塵的絕色佳麗,他們當場愣住了。
唐威久等不見人影歸,也跟著走上前。
「哇——好出色的美人兒,那一身雪白的肌膚嫩得快滴出水了。」美,太美了,人間絕色。他不禁讚歎不已。
原以為花笑媚的容貌已是揚州之首,沒想到還暗藏著絕世天仙在此,教他心癢難捺,渾身發熱。
誕著笑,唐威故作風雅的手持折扇擋住佳人的去路。「姑娘可是瑤池仙子下凡,特來尋覓郎君?」
她走得正順暢著,怎麼有惡狗擋路?「吾乃九天玄女轉世,特來掃除人間惡障。」他就是大惡障。龍霧暗自補上一句。
「美人說話就是好聽,如黃駕出谷,絲雀曲歌。」愈看愈美,愈看愈合他意。
一道不悅的陰沉聲插了進來。「黃鶯被獵人烤成小鳥干,麻雀全吊在農夫的網上待宰。」
哪個混帳敢跟他作對?「我在和美人兒互訴情衷,沒有你開口的餘地,快給老子滾。」唐威怒道。
「我老子升天了。」冷玉邪陰冷的戾氣正蓄勢待發。
「還有這個美人兒是我娘子,她對你沒有情可訴。」
可惡的紈跨子弟,趁他一個分心低頭付帳時,無恥的調戲他的霧兒,說些令人想啐一口氣的胡話。
「娘子?!」原來羅敷有夫,不打緊。「小娘子如牡丹正盛,可妨多個賞花人。」
「這朵私人牡丹太嬌艷,美麗不足以外人觀。」冷玉邪說完攬著佳人的香眉欲離去。
唐威娜容得艷妹從他面前而過。「兄台,好花大家賞,何必心狹藏美呢!」這朵牡州花,他是誓在必摘,好供養在他的鴛鴦被裡,日夜品賞。
「憑你也配?」冷玉邪眼底有簇怒火。「讓開,否則休怪我劍下不留情。」
「哼,你知道我是誰嗎?說出來包管你屁滾尿流。」敢瞧不起他?這人是什麼東西。
「誰?一個不學無術的地方小蛇。」永遠成不了氣候的小角色。冷上邪不屑道。
「你你你……你敢侮辱本少爺。」唐威手一揮。「小尚,你告訴他我是誰?」他下顎囂張的抬高。
「他可是四川唐門的少爺唐威。」小尚馬上狗腿的哈氣。
冷玉邪據傲的眼明他一眼。「幾時唐門出了你這等不肖子孫,真教人替後繼無人的唐家叫屈。」
「你又是哪號人物,快報上名來受死,本少門主會留你一個全屍。」見此人污蔑唐門,他將之手殺萬別也不足惜。
「少門主?!」龍霧淺眉低笑說,「我還以為唐門的少門主是唐飛!幾時改了名兒也不通知一下。」
唐威一下子被掀了底,面子掛不住,仍逞強道:「婦道人家哪懂得江湖事,少在那嚼舌生事!」
「唐門的當家主母柳燕和龍門交情頗深,而龍門和我家小姐又有血脈之親,就算是婦道人家也很難不知。」龍霧一副很抱歉的模樣,眨著無辜的盈盈大眼,為她的為難之處表現愧意。
他一慌,忙問:「你家小姐是誰?」
「我家姑爺的娘子。」她幽然的說道。
「你家姑爺又是何方神聖?」到底是誰,急死他了。
「剛剛你想留全屍那個人的大哥。」唉!她怎麼愈來愈壞心,學著了大小姐那一套迂迴整人法。
「你這個賤女人,老子是瞧你有幾分姿色才與以禮遇,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找……啊——」
一陣劍風掃過,削落他頂上黑絲,使之散如瘋者。
唐威冷汗直流,手腳發寒。「你是……邪……邪劍郎君……冷……冷玉……邪?」
「而我的娘子是江湖盛傳四冰美人之首的龍霧,你還想賞這朵牡丹花嗎?」冷玉邪劍背一壓,淡絲血痕出現在唐威耳下。
四冰美人之首?!「冷大俠劍下留情,我不知道你們是斜劍山莊的人,冒犯之處,還請勿怪。」大呀!他怎麼惹到斜劍山莊的冰山美人。
「你的意思是我們若不是斜劍山莊的人,那多多得罪就沒關係噗!」柿子挑軟的較易口,乃是人之常情。龍霧深知這個道理。
「女俠,在下知錯了,請你念在唐門和龍家交情上,放過我這一次吧!」唐威命在人家手上,不得不低頭。
打狗是得看看主人。「春天野狗多,趕都趕不完。」她拎著衣袖假意拭汗。「別讓劍濺到污血。」
唐威心涼膽跳的看著劍刃從自己頸旁移開,連忙大口呼氣,心裡卻怨恨逮牛,他發誓今日之仇必報。
「走吧!大英雄,咱們該回莊了。」龍霧的玩興全被破壞了,提不起勁再逛。
「小心點走,娘子。」冷玉邪忍住笑意呵護著這朵牡丹花,免得又遭遇春貓擋道。
等到兩人走遠後,唐威才把怒氣發洩在旁人身上。
「唐少爺,就這麼放過他們不成?」
他一抹陰狠之色閃過。「我要讓他們後悔今日之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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