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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妍 -【痴不悔(相思引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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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8 00:00: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金妍 - 痴不悔(相思引之三)       

听說,他是個聲名狼藉的王爺;
听說,他是因為做了某些「傷風敗俗」之事,才被皇帝怒貶至黎州。
閔初央躲在暗處偷瞧著這靖王爺,只覺他舉止尊貴斯文,哪像登徒子了?
京里來的人就是不同,雖然一臉郁愁難解,但隨興仰頭灌酒仍如此好看,
她心兒怦怦跳,已然印上了他的模樣……
她爹是黎州的父母官,她可說是當地的小岡王,
當然要好好招待客人,帶他上山下海找樂子,
就不信他的苦瓜臉沒有冰消瓦解的一日!

曹世典在京里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特別」的丫頭,
性子大剌剌的,成天在外東奔西跑,渾然不似個姑娘,
一身骨瘦如柴,男裝打扮也毫無破綻,
玩到和他同樣「聲名狼藉」,年已十八還乏人問津……
可他卻越看她越有趣,有趣到再也想不起那重重的心事,
只覺遇上她是前生修來的功德,被貶至此是福不是禍。
是個鄉下土丫頭又如何?他就偏愛鄉下土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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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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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8 00:00:4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賓滾河水川流不息,侵吞了他妻子的性命,就算他用盡全力,還是救不回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

    他全身濕淋淋的跪在河岸邊,瞧著被救上岸的她已無任何呼吸,慘白的臉蛋沒有血色,泛著一股死氣。

    怎麼可以?他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他要她活過來,她絕不能就這樣拋下他與孩子而去!

    「初央,快醒醒……」他蒼白著臉,全身都還在滴水,渾然不顧自己的狼狽,輕拍她微涼的臉頰,啞聲低喃著。「你已經安全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所以你可以醒來了……」

    「王爺……」一旁的護衛想安慰卻又不知該從何安慰起,內心同樣感到哀痛。

    「我來帶你回家了,心兒還等著我帶你回去,你不會讓心兒失望傷心的,對不對?初央,回答我……快回答我!」他越來越控制不了情緒,拚命搖晃她,但她始終沒有半點反應,像個破敗的娃娃隨著他的力道擺蕩。

    他將妻子抱起來,緊緊的抱在懷里,幾乎壓抑不了滿心的悲慟,眼眶泛淚,牙關緊咬,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為什麼他還是救不了她?為什麼上天還是不放過他們?他到底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需要這樣懲罰他,用他最心愛的人來折磨得他幾欲發狂?

    「初央……快點醒來、快點醒來……」

    痛心哽咽的呼喊一遍又一遍,卻無法挽回什麼,躺在他懷里的人兒就像是靜靜的沉睡著,感受不到他的悲哀沉痛,任憑他一再呼喚,也沒有半點回音。

    她死了,他的心也跟著碎裂,哀慟欲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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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8 00: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四年前——

    听說,他是個聲名狼藉的王爺。

    听誰說的?呵,還不就是她那最愛打探京城趣聞的爹所說的。

    夕陽即將西下,湖風又涼又寒,她本該回家了,卻始終躲在矮樹叢後窺探他,對他非常好奇,想知道傳說中「聲名狼藉」的王爺到底長什麼樣子?

    此刻的他,獨自一人坐在湖邊,連個小廝都沒帶,沉默地對湖飲酒,那郁愁難解的側臉,根本就和聲名狼藉搭不上邊。

    他長得很好看又年輕,听說今年才二十四,面如冠玉形容的應該就是他吧,五官俊雅,又帶有皇室渾然天成的尊貴氣質,就算隨興的仰頭灌酒也如此好看,有種說不出的超然灑脫。

    丙然是從京里來的王爺,風采就是與在地的土豪之子截然不同,可惜呀可惜,居然會因為做了「傷風敗俗」之事,被皇帝一怒之下趕到黎州吃苦受罪。

    但她不管怎麼看,都不覺得他是個會傷風敗俗的人,她與那些土豪之子混得多了,知道哪種人好色貪欲、哪種人揮霍嗜賭、哪種人會是仗勢欺人的紈褲子弟。

    和那些人不同,他身上一絲靡爛氣息都沒有,雖然此刻極為消沉,還是如此坦然瀟灑,讓她不禁萌生好感,想和他交個朋友。

    但人家是王爺,她算哪根蔥呀?

    「哼。」她自嘲一笑,算了吧,說不定他還不屑與她有所往來呢!

    「是誰躲在那里?」湖邊男子敏銳地察覺後頭矮樹叢出現不明聲響,即刻低斥出聲。

    「嗄?」她心一驚,暗叫一聲糟,本要起身溜走,沒想到才剛站起來,一顆石子便快狠準的砸上她的額頭。「哎呀!」

    她痛得仰頭倒地,腦袋嗡嗡響,頭暈目眩得不知天南地北,頗有一翻白眼昏過去的沖動。

    但她不能昏呀,要是他沒良心的將她給棄置在這兒,她不就要吹一整夜的寒風,就算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的。

    保持清醒、保持清醒……但她的腦袋真的該死的痛呀……

    曹世典真沒想到,自己刻意遣開小廝,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卻還是有不識好歹的閑雜人等來擾亂,就是要他不得安寧。

    本就郁結的心此刻更是多了一股惱意,他起身來到矮樹叢前,往旁一繞,居高臨下的瞪著倒在樹叢後低聲哀號的家伙,原本還想再多補一腳,卻在見到那人的身形時錯愕的一頓,雙眉微擰,倒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偷窺他的是個小少年?這少年又瘦又干,寬松的衣裳下沒幾兩肉,黑發簡單的在腦後高高束起,粗略估計,恐怕只有十五、六歲而已。

    一見到是個不懂事的小少年,曹世典再惱也只能隱忍著不發,他可沒那種欺負弱小的興致。

    這個小少年連他所丟的石子都躲不過,一點威脅性都沒有,肯定只是個普通百姓,與刺客搭不上邊,他的警戒也降低不少。

    「還好嗎?能起身嗎?」

    閔初央勉強掙扎坐起身,一直捂著額頭的手感覺到些微濕意,放下一看,頓時驚呼出聲。「哎,流血了!」

    糟糕,怎會傷到額頭這遮也遮不住的地方,回去要是讓爹瞧見,肯定又會被念一頓的!

    「這算是給你一點小小的警惕。」曹世典可一點都不覺得愧疚,冷哼一聲。「什麼不好學,竟學這種不入流的偷窺之舉。」

    「我也只是好奇罷了。」她憤憤不平的辯解。

    「好奇就能偷窺?哪一日你好奇去偷窺姑娘更襩uo逶。 槍媚 掛 灰 睿磕閎羰潛蝗舜劍 閿只畹昧寺穡渴票鞀岊壞背剎苫ㄔ 野舸蛩饋!

    她沒事去偷窺姑娘沐浴做什麼?她看自己就好了呀!雖然不懂他為何舉了一個如此奇怪的例子,她還是辯解。「我偷窺又不是為了想做壞事,就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何模樣,有沒有三頭六臂,這樣也不行嗎?」

    「看我做什麼?我有什麼好看的?」他再度不以為然的一哼。

    「你當然好看,和我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樣,一點都……」

    曹世典嗅出一絲不對勁,蹙起眉頭。「你知道我是誰?」

    他才來黎州沒幾日,知道他身分的也就只有幾位本地的官員而已,這個小兄弟真認得他?

    「你是從京城來的‘靖王爺’,我沒說錯吧?」閔初央得意的仰頭一笑,但這一動卻不慎牽動到腦後的腫包,害她痛得齜牙咧嘴。

    她毫不造作的言行舉止讓曹世典輕笑出聲,被偷窺的不悅也消退不少,反正她已經吃到苦頭,受到教訓了。

    知道他是王爺的人,對他不是極度有禮,就是逢迎諂媚,不過這名小兄弟不同,對待他的態度就有如對待尋常百姓一樣平常,讓他不禁感到有趣,也對這個小兄弟的來歷好奇起來。

    曹世典在她身旁盤腿坐下,從懷中掏出一方白色巾帕遞給她。「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呃?」閔初央伸出的手頓了一下,原來他將她誤認為男的,不過她也沒糾正他的打算,毫不客氣的將巾帕接過來,折好壓上額頭。「我叫閔初央。」

    她平常就是以男裝打扮在城內四處游走,大家都見怪不怪了,不認識她的人誤認她為小哥兒也是常有的事,他算不上第一個看走眼的人。

    誰教她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也沒臉蛋,生得一副平凡的路人樣,就連名字也取得雌雄難辨,再加上幼時沒了娘,沒人教她如何當個有教養的閨女,等忙碌的爹驚覺時為時已晚,她已是這副大剌剌的性子,改不了了。

    「閔?黎州刺史閔紀謁與你什麼關系?」

    「他就是我爹。」

    原來是閔刺史的小公子!曹世典來到黎州的當日閔紀謁就已經拜會過他,不過當時的他因為旅途疲累,早早便歇息了,沒與閔紀謁聊些什麼,也就不知閔紀謁的身家狀況。

    「你對我很好奇?為什麼好奇?」

    「還不就是傳聞你聲名狼……」她心直口快,講到一半才猛然想到那傳言不好听,怎能當著他的面講,只好硬生生的趕緊住了嘴。

    「聲名狼藉?」她不敢說,他倒是替她說完了,還自嘲一笑。「你都听到了些什麼?說來听听。」

    沒想到他的「惡名」連與京城遙遠的黎州都有人耳聞了,這就是所謂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嗎?

    閔初央一臉狐狸的瞧著他,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你真想听?」沒人喜歡听自己被批評的,而且還批評得很難听。

    「你不敢講嗎?」曹世典倒是反過來挑釁她。

    「有什麼不敢的?」果然她性子單純,一被激就即刻上鉤了。「其實我听到的也不多,差不多就是你膽大妄為,連當今皇上的妃子都敢調戲,不顧倫常……」

    曹世典,天圜皇朝靖王爺,是當今天子曹示擎的五弟,三年前先皇駕崩時,曹示擎以嫡長子的身分登基為新帝,曹世典則是新帝極重要的左右手。

    但誰料到,曹世典卻因此而愈加驕縱狂妄,曹示擎有一楊德妃,美艷無雙,某日曹世典在皇室家宴中見到楊德妃,驚為天人,居然乘機調戲楊德妃,無禮至極,楊德妃備覺恥辱的向曹示擎哭訴,曹示擎一怒之下,將曹世典貶至黎州思過,未來沒有曹示擎的旨意,曹世典是不準回京的。

    曹世典听著閔初央述說她所听到的傳聞,臉色沉了下來。

    其實外人如何說他他都知道,只是他選擇沉默不語,任由眾人一傳再傳,定了他膽大妄為之罪。

    他瞧向閔初央,語氣盡是自嘲。「現在你見到傳說中聲名狼藉的王爺了,有何感想?覺得鄙夷,或是不齒?」

    閔初央眨了眨眼,那一雙澄澈的瞳眸不見任何鄙夷之色。「我覺得你不像傳聞中的那種人。」

    曹世典訝異一愣,眼光一凝,銳利的直盯著她,努力想瞧出她說這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他什麼,甚至口是心非說不信謠言的也大有人在,但他們卻總是掩飾不了鄙夷的眼神,就算只有一點點,還是會被他發現,認清那些人的真面目。

    但此刻的他無論怎麼瞧,都無法從她眼中瞧見任何一丁點異樣,她的眸非常純淨,真實而無邪,反倒是他的心邪惡多了,多麼希望能抓住她一絲一毫鄙夷之色,這樣他就可以嘲諷她一番,說她虛偽,那丑陋的一面與其他人沒什麼兩樣。

    「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畢竟那流言從京城傳到咱們黎州這兒,都不知經過幾百幾千個人的口,恐怕油呀醋呀都加到天邊去了,要是能信,路邊的小石子都能當飯吃下肚了。」她打趣的笑道。

    然而她的笑話卻一點作用都沒有,兩人間的氣氛還是無比凝重,曹世典那銳利的眼神緊盯著她不放,像是想在她身上盯出兩個大窟窿,讓她備感壓力,卻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他。

    她只是照實將自己心底的話說出來,到底哪里有問題了,他為何要用那種冷厲的眼神瞪她?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曹世典瞧著閔初央的神情由困惑不解,轉而忿忿不平的回瞪過來,不甘示弱的舉動孩子氣到了極點,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哈……」

    真是個有趣的小家伙,喜怒哀樂都顯現在臉上,毫不掩飾,就像一潭清澈見底的池水,池中有多少魚蝦都見得一清二楚。

    多麼坦率無心機的一個人呀,也就只有純樸的黎州才養得出如此純真的人吧,干淨到沒沾染任何顏色,不像他,身上早染了五顏六色,髒得一塌糊涂,對人總是存著三分戒心。

    閔初央這下子又傻眼了,不懂他的脾氣怎麼說變就變,上一刻還凌厲的直瞪著她,下一刻就爽朗大笑。

    是京城來的人都這樣,還是因為他是王爺,所以脾氣古怪了些,說變臉就變臉?

    曹世典狂笑了好一陣子,之後才慢慢收起笑意,眸中又浮現剛才在湖邊飲酒時所顯露的郁愁之色。「我與她……本是青梅竹馬。」

    「啊?」閔初央再度一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他開始說起不著邊際的話?

    或許是酒意作祟,也或許是忍得太久,此時此刻,他什麼都不顧了,只想將心里積壓已久的話全都吐出來,不管她是什麼身分,不管兩人才初次見面,連朋友都算不上。

    「她的確生得很美,又溫柔婉約、聰慧靈敏,咱們倆情投意合,我一直以為她會成為我的王妃,卻沒想到……她入宮了,成為我皇兄的妃子。」

    閔初央錯愕的睜大雙眼,終于听懂他在說什麼,所以他現在的意思是,那個楊德妃,原本是他的……青梅竹馬?

    「家宴的那一日,是她成為皇兄妃子後我頭一回見到她,因為一時氣憤難耐,我將她拽到皇宮一角,質問她為何拋下我,她只是一個勁兒的落淚,說父命難違,她無能為力。」

    她的父親在朝為官,頗有野心,會將女兒送入後宮倒是不令人意外,因為這的確是許多官員向上爬升的慣用方式,希冀女兒受寵,他們就能在朝中擁有更大的影響力。

    「所以你們是硬生生被拆散的?」閔初央替他打抱不平,有些生氣。「皇上怎能這樣奪人所好呢?」

    「皇兄原本並不知情,直到家宴那一日,他才知曉我和她原來早就已經認識。」曹世典哼笑了一聲,隱隱咬牙切齒。「她表面上說得好听,父命難違,但她若是真的無意入宮,可以來找我商量,而不是讓我直到封妃的聖旨都已賜下才後知後覺,如遭雷擊。」

    她的確聰慧靈敏,所以衡量過形勢後,她選擇听從父親的建議往高處爬,成為皇帝的妃子,將來就有可能成為國母、帝母,得到無上高貴的地位。

    閔初央听了萬分震撼,原來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真正受了委屈的人其實是他!「所以皇上就為了她將你趕來黎州?連兄弟之情都不要了嗎?」

    她真替他感到不值,還有那個什麼楊德妃的,也真是太勢利眼了,簡直是禍水!

    「其實是我自請外放的。」看著她那義憤填膺的模樣,好像是自己受了多大委屈,曹世典心里舒坦了些,拋去剛才的怨怒,淡淡一笑。「在那當下,我實在無法再繼續待在京內,只想離得越遠越好,便求皇兄將我外放,皇兄顧慮到我的感受,允了我的要求,不過還有個附帶條件。」

    曹示擎性子溫文,若事先知道曹世典與楊德妃的事,在顧念兄弟情誼的情況下,是不會讓楊德妃入宮的,但既然木已成舟,他也只能要皇弟看開些。

    曹世典知道問題不在皇兄身上,所以並沒有多加怨懟,只能吞下這口氣,就當自己是「遇人不淑」吧。

    「什麼附帶條件?」

    「他要我來黎州,接管‘定西軍’。」

    黎州位于皇朝國土西方邊境,與西鄯國緊緊相鄰,而定西軍則是長年設置在邊境的軍隊,與西鄯軍互相對峙。

    其實皇朝國土邊境本來不是黎州,而西鄯國也早在多年前就被他們滅了,但沒想到五十多年前一名西鄯王室遺族卻突然以復國為名義起兵,引起一陣動亂,天圜皇朝西邊有三分之一的國土被佔領,已滅的西鄯國又復國,現已成為天圜皇朝邊境最不可輕忽的勁敵。

    這五十多年來兩國邊境時有戰火,掌管定西軍的統帥年事已高,早已向皇上表示過辭官之意,曹示擎遲遲無法決定接替人選,正好曹世典自請外放,曹示擎就決定把這項重責大任交給曹世典,讓前任統帥得以卸甲歸鄉,安養余生。

    曹示擎如此安排,一方面也是希望皇弟不要持續失心喪志,為了一個女人而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所以,我就這麼被‘趕’到黎州來了。」曹世典輕笑幾聲,將積壓已久的心事一口氣吐出來,果然暢快,他已許久沒感到如此輕松過。

    「剛才那些話,都是我的醉言醉語,你听過就忘,別跟誰嚼舌根。」曹世典拍拍閔初央的頭,起身獨自離去,走得灑脫,毫無牽掛。

    閔初央摸摸自己的頭,轉身瞧著他,突然覺得那背影還真是……落寞、惆悵,帶有濃濃的孤寂感。

    真可憐,原來是個受了情傷的王爺,不但被人誤會,還來到如此偏遠之地療情傷,連個能安慰他的人都沒有。

    「他該不會把我當成孩子了吧?」她喃喃自語。「別看我干巴巴的就以為我年紀小,其實我已經十八了……」

    知道真相之後,她的好奇沒了,內心倒是感到有些沉重,甚至該說是……不忍。

    她心腸很軟,最禁受不住的,就是這類可憐之事呀……

    「興臨城」是黎州最繁華的城,城內有一座閑置多年的王府,因為久無人居,所以有些許破敗,但只要稍加整修一番,便可煥然一新。

    曹世典來得匆促,行李簡便,對于居住也沒特別要求,有閑置的王府,也就不必另建新王府,白白浪費人力及財力,因此他就在這座舊王府住下,命人好好整修王府內外一番,正式在黎州安頓下來。

    他剛來黎州,當地官員當然接連上門拜訪,他只見了少數品級較高的官員,其他的就要侍從以他事務繁忙為由擋掉。

    事實上,他現在根本誰都不想見,只想好好放逐自己一段時間,什麼事情都不做。

    離開京城後,他的心就變得空空的,有種茫然之感,他真希望自己的腦袋也能跟著空洞一片,這樣就不會時時刻刻想起她的背叛,每想起一回,心也跟著疼痛一回,像是陷入永無止境的煎熬地獄。

    若是能徹底忘了她,不知該有多好?只可惜越是想忘記,反倒記得越深,拋都拋不掉……

    「王爺。」從京城隨同過來的貼身小廝桐桑尋到王府後花園內,才見到主子正坐在花亭里,快步上前稟報。「門外有位小公子要求見王……」

    「桐桑,我不是要你直接將不必要的來客擋掉?不需連這點小事都來煩我。」曹世典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語氣雖然慵懶,卻隱含一股威嚴。

    「小的當然沒忘了王爺的吩咐,只不過這位小公子有些……特別。」桐桑苦苦一笑,其實他比較想說的是「古怪」。「他說他是王爺的朋友,還知道王爺的‘秘密’,硬要小的向王爺報上他姓名,要不然他就賴在王府門前不走。」

    「朋友?在黎州,本王哪來的朋友?又有什麼秘密可言?」曹世典哼笑著。「到底是哪來的小無賴,連本王都敢賴上,真夠大膽,你倒是說說他叫什麼?」

    「他說他叫‘閔初央’。」

    曹世典神色瞬間一變,想起了幾日前在湖邊見到的小少年,沒想到那少年居然會主動尋上門來。

    「呵,那哪是什麼秘密,只不過是一點都不可信的醉言醉語。」嘴上是這麼說,但听到閔初央來,他原本沉悶的心情倒是舒緩了不少,挺期待見見這個小家伙的。「去將他帶進來吧。」

    桐桑一愣,察覺主子的心情明顯轉好,看來主子是真的認識閔初央,就不知他們倆是什麼時候見的面?

    「小的這就馬上去將閔公子帶來。」雖然滿腦子困惑,桐桑還是趕緊轉身辦事去。

    餅沒多久,桐桑就將閔初央領到後花園里,閔初央進到花亭內,笑意盎然的向曹世典拱手作揖。「閔初央拜見王爺。」

    「咱們什麼時候成了朋友,為何我一點都不知道?」曹世典興味十足的盯著她瞧,故意冷笑道。「你該避我避得遠遠的才是,免得哪一日我後悔了,派人將你殺人滅口,到時你想笑都笑不出來。」

    「王爺才不會這麼做,王爺只是在嚇唬我而已。」閔初央毫不猶豫地回答。

    曹世典微訝的挑眉。「你怎能如此肯定?」

    「就憑感覺。」閔初央頗自豪的說。「我對自己的直覺挺有自信的,這麼多年來少有出錯過。」

    「嘖,真是大言不慚。」曹世典淡淡一笑,不得不承認,與她說話很有趣。「你尋到王府來,不會只是單純的想認朋友吧,到底有什麼事情?」

    「王爺果真英明!」閔初央適時的諂媚一句,才又接著說。「我正要去抓鰍魚,王爺要不要一塊兒去?這可是探察黎州風土民情的大好機會,而且抓鰍魚很有趣喔。」

    「抓魚?」曹世典輕蹙起眉頭,依他的想法,魚不是用釣的,就是撒網捕撈,哪里有趣了?「我倒寧願去騎馬打獵。」

    「王爺,你可別小看抓鰍魚,饒是你對自己的身手有多麼自豪,也會栽得狼狽不已的。」

    「你這是使激將法?真可惜,本王不上當。」曹世典隱隱含笑,打算看她還能如何應對。

    「我並非在對王爺用激將法,而是說真的,王爺肯定會栽跟頭。」閔初央表情認真的回答,她想京城貴公子就算吃過鰍魚,也絕不可能親手抓過鰍魚,對初次抓鰍魚的新手來說,沒摸索一段時間是很難抓到訣竅的。

    瞧她說得那樣認真,倒是引起了曹世典的好奇,他就不信抓個魚有什麼難的,難道會比上山打老虎還難?

    曹世典決定和她走這一趟,看她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

    看曹世典點頭答應,閔初央開心的漾起燦笑,不急著領他出王府,倒是先建議他將一身名貴的絲綢衣裳換穿普通些的,免得到時候弄髒了衣裳。

    捕個魚而已能弄髒什麼衣裳?曹世典不信邪,還是不換下一身月牙白暗銀紋的衣裳,只當閔初央是小題大作。

    閔初央笑了笑,他不信就算了,到時候……他就知道了!

    因為目的地有些遠,所以他們騎馬出王府,曹世典只帶著桐桑隨行,三匹馬在大街上奔馳,沒過多久便出了城門,往郊外而去。

    一出城門,領頭的閔初央就奔入一條小林道,曹世典主僕跟在後頭,過了一會兒,眼前出現一窪被群樹環繞的小池塘,而在他們之前,小池塘邊已經有人等著了。

    一名年約十八上下的青年帶著另外四個年紀更小的孩子們,兩男兩女,最小的女娃兒似乎才十歲出頭,看起來像是一家子的兄妹。

    閔初央停住馬俐落跳下,將馬兒拴在一旁的樹干後,便率先來到那一家子兄妹面前。「景期,你們來很久了嗎?」

    「咱們也才剛到不久。」大哥景期納悶的瞧著後頭一並跟來的兩人,其他弟妹們也是同樣一臉的好奇。「初央,那兩位是……」

    「哦,那是我新認識的朋友,他姓曹,旁邊這一位是曹大哥的小廝,今日咱們要抓鰍魚,我順道帶曹大哥來玩玩。」曹世典的身分講出來可是會嚇壞沒見過世面的小老百姓,所以閔初央干脆直接省略。

    「打擾了。」曹世典淡淡地點了點頭。

    景期一見就感到曹世典身上有種貴氣,來頭應該不小,不過既然是閔初央帶來的人,他也就當一般朋友看待,揚起斯文笑意。「初央的朋友就是咱們的朋友,曹公子不必客氣,也希望今日曹公子能玩得開懷。」

    「既然人都到了,咱們就開始吧。」閔初央笑著對景期的弟妹說道。

    「耶……可以抓魚了!」四個孩子們開心的蹦蹦跳跳,在池邊脫下草鞋,將褲管及袖口高高卷起,接連走進池塘內,而景期也緊跟在後頭。

    池水不深,大概只到孩子們的膝蓋處,他們開心的彎下身,雙手往池底探,並密切注意池里的動靜。

    沒多久,其中一名男孩雙手捧著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魚,開心的說道︰「我抓到了,這一回是我先開張!」

    那魚不大,就差不多一般人掌心的長度,魚身細長,灰黑色的表皮上有許多黑色小高點,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又會從掌心溜走,所以男孩趕緊將抓到的魚放入漂在池里的小竹簍內。

    看到他們的「抓」魚法,曹世典呆了,就連桐桑也呆了,因為這完完全全和他們設想的方式不一樣,這些孩子還真的是在「抓」魚。

    「鰍魚的習性,就是喜歡住在淺池子里,有時還會鑽進爛泥內,所以用抓的最快最方便。」閔初央笑看著他,就知道他這個從京城來的貴公子沒見過這種事情。「你要趁現在打退堂鼓也不要緊,我不會笑你的。」

    「主子……」桐桑面有難色,極度不願曹世典學那些孩子們一樣衣衫不整的下水,那對高高在上的王爺來說,根本就是一種污辱。

    曹世典回瞪桐桑一眼,示意他閉嘴,然後有些賭氣的對閔初央說︰「來都來了,豈有打退堂鼓之理?我還不至于嬌貴到連這種游戲都玩不起。」

    「那就太好了,你趕緊下來吧。」閔初央笑得燦爛無比,先曹世典一步脫下鞋襪,毫無顧忌的卷起褲管,下池塘與孩子們玩抓魚去。

    都已經到了這地步,曹世典也只能硬著頭皮照做,將垂落的月牙色衣擺高高地往腰帶內扎,卷起褲管下池。

    當他第一腳踩入池子里,原本僵硬的表情更是一沉,差點就想咒罵出聲,池塘底下都是爛泥,他的腳深陷在爛泥內,那種感覺真是……說不出的詭異,怪不舒服的。

    他試著走了幾步,每一步都得把腳從爛泥內拔起來才有辦法繼續往前進,而在他還無法適應的時刻,閔初央與其他孩子早已玩成一片,就連鰍魚都不知抓了多少條。

    「曹公子,還行嗎?」閔初央笑容洋溢的詢問。「若是不行,就別勉強。」

    「你等著瞧吧。」曹世典不甘示弱的回答,身為王爺,怎麼能被這種小事打敗,他的尊嚴可不允許自己輕易認輸。

    稍微適應了些之後,有武功底子的他眼光銳利的發現池底下有快速游動的暗影,他即刻俯下身想抓,沒想到魚兒的動作更快,直接從他雙腳間的縫隙溜到背後去。

    他迅速轉身,卻沒想到雙腳深陷在爛泥內,令他動彈不得、重心不穩地前後晃動。

    「主子——」在岸上等待的桐桑驚呼出聲,焦急地大喊。

    唰的一聲,最後曹世典狼狽地往後坐倒在池塘里,全身濕了個透徹。

    景期與孩子們往曹世典的方向瞧過去,見他臉色一沉,他們也跟著不敢吭聲,就怕曹世典在眾人面前出了糗,面子掛不住的突然發起火來。

    「哈哈哈哈……」倒是閔初央毫不客氣的笑出來。「曹公子,這下子你總該明白我為何要勸你換衣裳了吧?好好的一件絲綢就這麼泡了水,還沾了泥,多麼可惜呀!」

    她來到曹世典身旁還遲遲止不住笑,朝他伸出手。「來吧,我助你一臂之力。」

    曹世典依舊臉色難看的瞪著她,像是想在她的身上瞪出兩個窟窿,就是沒有伸手接受她的好意。

    「快呀,你還愣著做什……啊?」

    突然間,曹世典抓住她的手,猛一將她往下扯,她猝不及防的整個人撲入池塘內,濺起了好大水花,站在一旁的曹世典當然沒得躲避,再度被濺得全身濕淋淋。

    閔初央掙扎的跪起身來,一身濕地怒瞪曹世典。「你——」

    「噗哈哈哈……」曹世典終于大笑出聲,雖然他這麼做毫無王爺的氣度,甚至無賴到了極點,但有人陪著他狼狽,他就是無比的爽快,內心的鳥氣散得一干二淨。

    「噗……」景期也笑了,他一笑,其他孩子也跟著笑。

    「你們這些家伙!」

    閔初央瞪著大笑的其他人,但最後也忍不住宮笑出聲,因為要不是她先笑曹世典,也不會招來這一身狼狽。

    大家莫名其妙的笑成一團,兩方之間原來生疏的氣氛因此活絡起來,而曹世典既然早已全身濕透,也不再有顧忌,大方的在池塘內玩開了,跟著閔初央學抓鰍魚的訣竅,沒多久就摸到要領,抓得起勁。

    一行人在池塘內玩了約一個時辰,竹簍內也滿了,孩子們不再抓魚,純粹在池塘內打起水仗,玩得不亦樂乎。

    曹世典坐在池塘邊休息,閔初央也跟著坐在一旁,瞧著景期被弟妹們聯手抹得一臉黑泥,卻笑得異常開懷。

    「我認識景期好多年了。」閔初央突然說起,視線落在景期身上,臉上帶著淡淡笑意。「那時的我挺別扭的,總是在生氣,可沒現在好相處。」

    曹世典不解的微微挑眉,沒有阻止她,讓她繼續說下去。

    「因為我從小就沒了娘,大一些之後,見到其他人有娘疼愛,我卻沒娘疼,心中挺不平的,瞧什麼都不順眼,整日怨天尤人,覺得天下人都負了我,像個小岡王似的四處惹事,連爹都拿我無可奈何。」

    「倒是看不出來。」曹世典輕笑出聲。

    「你現在看不出來,是因為我遇到了景期。」她回憶著當時的情景。「那時的景期很慘,爹出意外死了,娘受到打擊臥病在床,家里沒一個人能主事,身為長子的他只好一肩扛下重責大任,不但要照顧娘親,還得安撫下頭的四個弟妹,簡直是焦頭爛額。」

    曹世典訝異的瞧向景期,他既有如此淒慘的家境,此時又怎能笑得如此開心,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愁悶之氣?

    「那時的他根本沒時間傷心難過、怨天尤人,因為他每日一睜開眼就得忙著照顧娘親及弟妹,還得出外掙錢養活一家子,忙了一整日後,累得倒頭就睡,就這樣日復一日,熬過了剛開始最難熬、最混亂的階段。」

    閔初央有些羞赧的搔搔頭。「知道他的遭遇後,我才醒了過來,我只是沒娘疼而已,衣食無缺,過得輕松快活,這世上遭遇比我慘十倍、百倍的人太多了,我算哪根蔥?我就是日子過得太閑,才會鑽這種沒必要的牛角尖。」

    曹世典一愣,似乎有些明白她的用意了,她是想拿自身的經歷來告訴他,別再繼續鑽牛角尖下去?

    「只要打起精神努力過活,有事情忙,就不會整日胡思亂想,也就沒什麼事情過不去的。」閔初央偏頭朝曹世典開朗一笑。「王爺,你說是不是呢?」

    所以,為了不讓他耽溺于情傷的失心喪志中,她刻意邀他出門,希望他有事情忙,可以暫時拋去心中的痛苦,不再時時刻刻想那些不堪的過往。

    的確,這世上遭遇比他慘的人太多了,他只是受了情傷而已,又算得了什麼?別人比他更慘都能振作起來,為何他就不能?

    皇兄將定西軍交給他,其實是同樣的意思,要他打起精神理事,慢慢擺脫傷痛,只不過當時的他感受不到皇兄的心意,然而閔初央卻用她的方式,讓他明白了這個道理。

    一想通了,曹世典的心也跟著豁然開朗,揚起了釋懷的笑意。「好呀你,原來將本王給騙出府,是打著說教的目的。」

    「我可沒說教,我只是將自己從小岡王脫胎換骨的經歷告訴王爺,這樣算來,王爺也知道我的一個秘密了。」她馬上裝一臉無辜樣。

    「嘖,油嘴滑舌。」

    她皮皮的笑著。「下回再有好玩的事情,我照樣邀王爺,王爺來是不來?」

    「為何不?我倒要看你多能玩。」曹世典爽快答應。

    與她相處很舒服自在,他樂于交這個新朋友,也很期待她接下來會帶給他的驚喜。

    而他也要開始重新振作,不再放任自己耽溺于傷痛當中,白白虛度光陰。

    懊拋下的就要拋下,別人可以做到,他當然也能做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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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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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8 00:01: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曹世典下定決心要振作,就一改之前頹喪的態度,馬上認真起來,以最快的速度適應黎州的生活,並且去了定西軍駐扎的軍營一趟,初步了解定西軍的狀況。

    黎州與西部國邊境有四座軍營,這四座軍營都隸屬于定西軍,每一座軍營由一位將軍負責管理,而曹世典就是這四位將軍的領頭主帥,雖不必訓練士兵,但有監管督導之責。

    原本散漫的日子逐漸上了軌道,閔初央三不五時就來邀他出去玩,他剛開始還會讓桐桑跟著,但漸漸的他就將桐桑拋下,獨自與閔初央一同出門。

    因為桐桑實在是太會掃興了,每每他要跟閔初央試什麼新鮮有趣的玩意兒,桐桑就一臉為難的試著勸阻他,讓他煩不勝煩。

    都已經到這偏遠的黎州了,又不是京城,還顧忌那麼多規矩做什麼?黎州民風淳樸,沒什麼繁文褥節,難怪會養出閔初央這樣開朗自在的孩子,在這兒住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倒是喜歡上這里的風氣,無拘無束,與京城截然不同。

    這一日,閔初央帶他到一家茶樓內,兩人坐在二樓的包廂里,前頭是一排矮欄桿,一眼望下去,恰好可以見到一樓的小高台,視野非常好。

    此時高台上正有一名姑娘在唱小曲,一樓坐滿了觀眾,就連二樓的包廂也是座無虛席。

    曹世典靜靜喝著茶,見閔初央從剛才到現在桌上的茶點動都沒動,听曲听得入迷,直盯著下頭的姑娘瞧,像是失了魂似的,忍不住失笑。

    「初央,你到底是為了听曲而來,還是為了瞧姑娘而來的?」

    「當然是為了听曲而來的。」閔初央終于回神。「這姑娘可是遠從京城來的,听說是京內一等一的女伶,想要听她開唱可不容易。」

    雖說那女伶唱得好不好,她完全听不出來,但大家都爭著來听曲,她要是沒有跟上,面子哪掛得住,當然無論如何都得來湊湊熱鬧。

    「哦?」曹世典挑了下眉,這名女伶的唱功明明就很普通,並無特出之處,

    騙得了閔初央他們這些沒見過京城世面的人,可騙不了听過真正一等一女伶唱曲的他。

    「嘿,有沒有懷念的感覺?來咱們黎州一段時間了,終于有一樣東西是你熟悉的。」閔初央笑道,她就是因為這樣,才特地帶他來回味回昧的。

    「沒什麼特別感觸。」曹世典聳聳肩。「她的唱功不過爾爾,你們也太容易就被她唬住了,她若真的是京內一等一的女伶,又怎會淪落到遙遠的黎州茶館獻藝賣唱?」

    說來說去,就是這兒百姓淳樸好騙,才會被這個女伶給唬了。

    「什麼?」閔初央先是訝異,緊接著開始忿忿不平。「太可惡了,我可是花了好一番氣力及銀兩才訂下這包廂,就是看在她那響亮的京城第一女伶封號的,要不然我何必浪費錢來听這听不懂的曲子?」

    曹世典一楞,才知道她根本就是學人附庸風雅,忍不住笑出來。「噗呵呵呵……」

    「有什麼好笑的?」閔初央臉蛋難得羞紅起。「我就不信在場的人都听得懂,肯定都和我一……」

    「你們想干什麼?別進來惹事——哎呀——」

    「滾開!」

    一樓大門處突然在此刻傳來異樣騷動,嚇壞了在一樓听出的觀眾,台上女伶也嚇得噪聲躲到一旁,免得被連累到。

    一名年輕壯漢帶著五名魁梧的打手進入茶樓,每個打手都拿著一根又長又粗的棍子,看就知道是存心來鬧事的。

    帶頭的王子鑒環顧室內一眼,銳利的眼光鎖定二樓的閔初央,即刻命令後頭的打手。「她在二樓,別讓她給跑了!」

    「是!」

    打手們聲勢浩大的沖上二樓,一樓的百姓們大都跑光了,茶樓老板阻止不了這群惡霸,急得流了滿身汗。

    「糟,是王子鑒!」閔初央見到王子鑒殺氣騰騰的模樣,知道他今日是有備而來,抓住曹世典的手臂趕緊逃跑。「咱們快走!」

    曹世典反抓住她的手,神色冷靜的問︰「他來尋釁,有錯的人是他還是你?」

    「當然是他!」閔初央氣憤的即刻自清。「他肯定是因為前幾日我壞了他逼良為娼的事,現在來找我算帳。」

    王家是黎州有名的不良家族,城里的錢莊、賭場、妓院大半都和王家有關系,前幾日不巧讓她遇到王子鑒上門催討一戶人家的欠債,戶主只還一半,苦苦哀求對方再寬限一段時日,但王子鑒卻看上戶主的大女兒,強搶大女兒抵債,听到那姑娘淒厲的哭號聲,她忍不下那口氣,就出手壞了他的好事。

    「既然你沒有錯,那咱們也不必跑,有事我替你處理。」曹世典毫不猶豫的相信她的話,稍一使力將她給拉了回來。

    「啊?」她錯愕的被拉回他身邊,有些踉蹌的坐回原位。

    此時打手已經圍住更廂的出入口,一臉凶惡的瞪著他們,他們想跑也跑不了,既然如此,閔初央也決定豁出去了,要打就來吧!

    王子鑒從後頭出現,朝她得意的冷笑。「閔初央,別以為你老子是黎州刺史,我就不敢動你,今日我非要讓你嘗嘗多事的代價不可。」

    閔初央不甘示弱的起身叫囂。「你——」

    曹世典卻在這時按下她的肩,逼她再度坐回椅子上,她錯愕不解的瞧向他,只見他神色自若的繼續喝茶,雖是對王子鑒說話,眼神卻完全沒瞧向他。「這是哪里來的惡霸,居然目無法紀,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凶犯案?」

    「你算什麼東西,膽敢插手咱們的恩怨?」王子鑒鄙夷的譏諷。「少自不量力代人出頭,當心我把你打得哭爹喊娘,跪下來求我饒了你!」

    曹世典終于抬頭看向王子鑒,那銳利的眼神帶有一股強大的壓迫風,嚇得他微微後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男人一番。

    他身上的衣料並不普通,非尋常人穿得起的,但最讓王子鑒在意之處,是他所散發的尊貴氣勢,饒是看過不少大場面的他也忍不住有些忌憚。

    這人到底什麼身分?為何會與閔初央混在一塊兒?

    「你們若是能即刻退出茶樓,不引亂子,我就不與你們計較,但你們要是執迷不悟,就別怪我不留情面,親自出手整治。」曹世典沉下嗓音,毫不客氣的擺出王爺姿態。

    王子鑒臉一僵,憑著自家後台強硬,斷然下令。「來人,給我打!這兩個人一個都別放過。」

    「是!」

    五名大漢同時沖上前,粗棍高舉,就要朝曹世典揮下,閔初央心驚的傾身阻止。「小心!」

    曹世典冷眸一眯,伸手將閔初央擋到身後,另一只手瞬間抓住其中一名打手的木棍,猛一甩手扭轉,那魁梧的打手就被甩飛,撞上包廂的隔牆。

    「啊——」

    緊接著曹世典再抓住另一名打手,先是卸了打手的肩,令他痛叫出聲,再施力一推,讓來人恰恰好撞上第三名打手,兩人雙雙摔倒在地,痛得連聲哀號。

    閔初央驚訝的看著他,沒想到他身于如此俐落高超,強勢又霸氣,他甚至完全沒離開過椅子,就像一座高山一樣聳立在她的面前,所向披靡的替她擋下災難。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她替別人出頭、她出于保護別人,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反過來保護她,為了她提身而出。

    難以言說的感動震擺著她,伴隨著一種陌生情憬從內心深處溢了出來,她傻傻的看著他嚴肅又凌厲的側臉,明明是如此緊張危急的時刻,她的腦袋卻瞬間一空,一心一意只看著、只想著……他。

    真是帥氣!這才是真男人呀,以一擋五,全黎州大概也找不到第二個能與他匹敵的人了!

    才一眨眼的工夫,五名打手全都倒地不起,而曹世典始終不動如山,椅子沒移動過一分一毫。

    王子鑒臉色難看,又驚又恐的問︰「你到底……是何身分?」黎州何時來了一個如此好身手的家伙,他怎麼沒事先得到消息?

    曹世典收回手,儀態高雅的拿起茶杯繼續喝茶。「你沒資格問我這種問題。」

    「什麼?你——」

    「王爺!」

    桐桑帶著一批侍衛闖入茶樓內,又掀起一陣混亂,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二樓包廂,將王子鑒給架住,同時也抓起躺在地上哀號的五名打手。

    王爺?王子鑒吃驚錯愕,他是听說最近黎州來了一個王爺,難道……就是眼前這名男子?

    「王爺,請恕小的來遲了。」桐桑懊惱的躬身懺悔,其實後來王爺雖然都不讓他跟隨,他還是偷偷跟在後頭,才能快速召來侍衛護主,只不過曹世典的動作更快,沒三兩下就解決了這幫人,他們完全沒有出手的余地。

    「無妨,你現在來也正是時候。」曹世典擺擺手,態度高傲。「這些人就交由你善後,本王不想再見到這些人在面前瞎晃,礙了本王的眼。」

    「是,小的馬上將這些人送官府嚴辦。」桐桑轉頭命令侍衛。「快將這些人都帶出去。」

    「是。」侍衛們齊聲應答。

    「王爺,小的不知您是王爺,請王爺高抬貴手,饒了小的……」王子鑒知道自己這回是踢到大鐵板了,趕緊求饒,先保住性命要緊。

    王子鑒硬生生被侍衛拖出茶樓,求饒聲不絕于耳,回蕩再三,他不感到丟臉,茶樓里里外外看好戲的百姓們都替他汗顏了。

    直到王子鑒被拖得夠遠,再也听不到他的聲音後,曹世典才放下高傲的姿態,轉頭瞧向身旁的閔初央,輕勾起一笑。「傻了?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淨盯著我的臉瞧?」

    「呃?」閔初央終于回過神來,臉上多了一抹可疑的淡淡嫣紅。「我……我才沒傻,這麼一點小場面,我還不看在眼里。」

    「你的意思是,你常與人打架?」曹世典輕敲她腦袋了記,完全把她當不懂事的小弟弟般訓斥。「以後別再做這麼魯莽的事,打架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哎!桂再把我當小孩子,我已經十八了。」閔初央抱頭皺眉,不平的嚷著。「你真的已經十八了?我還以為你再大也不會超過十六。」

    「我看起來就是長不大,這樣你可滿意了?」閔初央沒好氣的輕哼出聲。

    「哈哈哈哈……」曹世典爽朗的大笑,就喜歡她這毫不做作的純真性子,在她面前,他真的很輕松、很自在,不必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可以率性而為。

    「這有什麼好笑的……」閔初央微噘起嘴低聲咕噥,更顯孩子氣。

    他的笑真豪爽,真好看!她偷偷的瞥了又瞥,貪看著他的笑顏,之前並不覺得他的笑有什麼,但此刻心境一變,倒是看什麼都不一樣了。

    情不自禁地摸著自己的胸口,感覺到底下的心兒是異常的熾熱、激蕩,她臉頰發燙,第一次明白何謂情竇初開,終于知道悸動是何滋味。

    本以為個性大刺刺的自己是與情愛無緣的,原來……只是時機未到,她終究還是個姑娘,還是希望有人能保護她,有一個強大且安心的肩膀能讓她依靠。

    現在那個人就在她的身旁,好近……幾乎沒有距離……

    不知不覺間,曹世典在黎州已經待了三個月,很順利的融入當地生活,過得自在亦充實。

    除了閔初央之外,會上王爺府的大都是黎州官員,要不然就是定西軍部屬,所以當今日來了一個想都沒想到的「貴客」時,曹世典不得不訝異——

    「如儀,你怎會到黎州來?」

    王府的正廳內坐著一位嬌俏的小姑娘,她笑容甜美的朝剛進入正廳的曹世典眨了眨眼。「那還用說,我當然是來看五皇兄的。」

    曹如儀,排行第七,今年十五歲,封號長樂公主,她與曹世典同母所生,所以關系自然較親密一些。

    曹如儀起身來到曹世典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皇兄一遍,忍不住嘖嘖稱奇。「我還以為此次過來會見到一個神色憔悴、為情消瘦的五皇兄,沒想到你似乎吃好睡好,和之前沒什麼兩樣……喔,就是曬黑了些。」

    她知道他是個重感情之人,被青梅竹馬背叛,所受到的打擊肯定不小,要不然也不會自請外放。

    因為擔心他,她才不顧舟車勞頓的來黎州探望他,沒想到狀況與她設想的完全不同,他過得好好的,看不出半點為情所傷的模樣。

    「怎麼,沒看到我為情消瘦人憔悴,你很失望?」曹世典笑看她皺眉不解的神情。「真不好意思啊。」

    親人來訪,他自是開心,希望她能多留一段時日,兄妹好好敘一敘舊。

    他能開玩笑了?曹如儀非常驚訝,卻也更好奇。「五皇兄,你到底是如何療傷的?我本以為你至少會半死不活個半年,來之前我還想了無數個幫你振作的法子,沒想到現在一個都派不上用場。」

    「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想通了,就這麼簡單。」一想到閔初央,曹世典的笑容不自覺的柔和不少。

    如果沒有閔初央,他大概真像七妹所說的,半死不活個大半年,很難擺脫那個女人帶給他的傷害。

    不過現在已經都雨過天晴了,他拋下所有的過去,準備在黎州徹底重生。

    曹如儀仔細瞧著他的表情,發現頗令人玩味,他剛才不知道想起什麼,笑容特別不一樣,其中必有「奸情」!

    她雖然才十五歲,但處于復雜的宮中,她想不早熟都沒辦法,對于男女間的情事她也知之甚詳,明白療情傷最好的辦法之一,就是盡快跳入另一段新戀情里。

    曹如儀漾起一抹曖昧的笑,毫不避諱的問︰「五皇兄,你在這兒是不是……有人了?」

    「有什麼人?」

    「心上人呀。」

    「你胡說什麼?」曹世典板起臉瞪了她一眼。「口無遮攔的,你是存心討罵挨嗎?」

    他的確自認沒有心上人,但卻莫名的有點心虛,甚至剛才腦海還一閃而過閔初央那燦爛的笑顏……

    不,不對,他之所以能夠這麼快走出情傷,閔初央確實是功不可沒,但他只當閔初央是個很談得來的朋友,才沒有其他不良意念。

    他努力在心里自清,否定了曹如儀的推斷,但……他要是真的沒有任何雜念,

    一笑置之就好,何必有如此大的反應?

    「五皇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在?」曹如儀此刻的笑意更明顯了,他越是態度強硬的否認,就越是有問題。

    她那雙精明狡黠的眼楮看得他渾身不舒服。「你別——」

    「王爺!」好巧不巧,閔初央在這個時候突然沖入正廳,一臉笑意盎然。「咱們今呃?王爺今日有客人嗎?真是抱歉,我不慎打擾了。」

    在曹世典的允許之下,閔初央來王府簡直就像是走在自家後花園里一樣,自由自在,不受阻攔,所以才會在不知情下誤闖進來。

    「初央,你來啦。」曹世典不想繼續面對七妹窺探的可怕眼光,干脆乘機轉移話題。「正好,介紹個人讓你認識,她是我七皇妹,剛從京城來到黎州。」

    閔初央訝異的睜大雙眼,她可是第一次見到高高在上的公主,即刻行禮。「在蟣uo沙躚耄 峭躋 誒柚蕕吶笥眩  鰲!

    「朋友?」曹如儀對她的男裝打扮感到困惑不解。「喔……朋友……」

    閔初央納悶的與曹如儀對上眼,就見她朝自己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心里不禁感到毛毛的。

    「如儀,你在莫名輕喃些什麼?」曹世典又瞪了她一眼,警告她態度收斂些,「別讓人誤以為公主都如你這般奇怪。」

    如儀是古靈精怪了些,腦中總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有時連他都招架不住,更不用說單純的閔初央了。

    「五皇兄,我決定了。」曹如儀毫不客氣的指向閔初央。「我留在黎州作客的這段日子,我要他帶我出去玩。」

    「呃?」閔初央錯愕的呆楞住,公主來黎州,關她什麼事?

    「如儀,別胡鬧!」曹世典緊皺雙眉,不懂她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五皇兄,只是暫時向你借個朋友而已,你不會吝嗇到連這一點小事都要與我計較吧?」曹如儀故意裝出一臉哀怨之色。「虧我還大老遠的從京城過來探望你,兄妹是這麼當的嗎?」

    這是兩碼子事,怎能混為一談?「你要在黎州玩,當然行,我讓桐桑為你帶路。」

    「不要,我就要閔公子帶。」她聞始耍起公主脾氣。「你——」

    「好啦好啦,我帶就我帶。」為免兄妹真的吵起來,閔初央趕緊打圓場。「要論對黎州的熟悉度,當然沒人能比得上我,我很樂意領著公主四處逛逛,善盡地主之誼。」

    「還是閔公子識時務。」曹如儀得意的朝曹世典一笑。「五皇兄,這樣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曹世典火大的瞪著她,氣得七竅生煙,他知道她一定在琢磨些什麼,閔初央不知得面對什麼棘手狀況。

    但閔初央自己都答應了,他憑什麼替人否決?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讓閔初央被皇妹給霸佔。

    就這樣,曹如儀樂得暫居在王府內,頭幾日都是一大早就坐上馬車,跟著騎馬帶路的閔初央出門游玩,直到夕陽西下時才回到王府休息。

    而曹世典只能眼睜睜看著閔初央與七妹一同出門,兩人快意的笑著,感到非常的不是滋味,因為自從七妹出現後,他就再也沒機會與閔初央一同出門,甚至連話都說不上一句。

    原本屬于他的人,就這麼硬生生被搶走了,這下子他反倒希望七妹趕緊回京城,把他的閔初央還來!

    曹世典一連生了好幾日的悶氣,曹如儀全都看在眼里,越看越覺得有趣,只因五皇兄之前可不是如此小氣之人,這一回的氣生得頗耐人尋味。

    其中最重要的關鍵,就在閔初央身上!

    「閔公子,真是難為你答應我的無理要求,帶我逛黎州多日,還一點都不顯得煩躁不耐。」

    曹如儀與閔初央此刻正走在波光粼粼的大湖邊,屏退隨行的丫鬟及侍衛,兩人單獨談話。

    「公主並沒有無理,況且我也很樂意當公主的向導。」閔初央爽朗的笑答。經過幾日的相處後,她對曹如儀已熟悉不少,覺得她雖古靈精怪,難免有些公主的嬌氣,但基本上,還算是好相處的。

    「真的?但我瞧你每回到王府接我時,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頻頻往府里頭瞧,是不是……盼著能見我皇兄一面?」曹如儀隱含笑意的瞧著她。

    「呃?」閔初央心一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難道她的意圖真那麼明顯,一眼就被看穿了?

    唉,為了善盡地主之誼,她已經好一陣子沒見到曹世典了,卻又不能表現出自己的失落,憋得無奈極了。

    閔初央的表情藏不住心事,曹如儀看得一清二楚,這下子更是信心十足的開口詢問。「其實有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你……是個姑娘家吧?」

    閔初央萬分訝異的楞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怎麼看出來的?」

    「只有皇兄那種粗心鬼才看不出來。」曹如儀得意的昂起下巴。

    閔初央雖然身穿男裝,還是帶有些許女兒樣,仔細看就看得出來。

    「你為何刻意扮成男的?到底是何用意,從實招來。」

    「呃?其實我並非刻意,而是我本來就習慣這麼打扮了……」

    在閔初央的解釋下,曹如儀才了解,原來是皇兄先誤認閔初央是男的,而閔初央也沒有特別解釋,皇兄就這樣陰錯陽差的一直誤認下去。

    曹如儀點點頭,繼續說出驚人之語。「那麼……你喜歡我皇兄是吧?」

    閔初央狠狠倒抽一口氣,踫上曹如儀如此直截了當的逼問,頓時心慌意亂的結巴起來。「我……這個……那個……」

    「呵呵呵……你別慌呀,我沒有怪罪你。」曹如儀輕笑出聲,覺得她真是好逗。「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皇兄,我可以想辦法撮合你們。」

    「為什麼?」閔初央不敢置信,她們倆也才相識沒多久,她怎麼就願意當起媒人來了?

    「我覺得,你挺適合我皇兄的。」

    她這幾日跟著閔初央出門,可不是真的純粹到處玩,她是借著游玩之便,乘機從閔初央口中套話,大概明白了她和皇兄之間相處的情形。

    看來皇兄之所以能夠如此快走出情傷,閔初央功不可沒,而皇兄對閔初央的情感也不單純,只是他自己尚未察覺罷了。

    閔初央的父親是黎州刺史,算來也是個三品官,家世還過得去,要當王妃不會有什麼太大阻礙,在衡量過多方情況後,她決定幫這個忙。

    最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討厭楊德妃那個虛偽的女人,而閔初央非常的真,她很喜歡。

    閔初央還是無法回神,她的確是喜歡王爺的,可她沒想那麼遠,對此刻的她來說,只要能與王爺當朋友,與他快快樂樂的出遲,見到他開懷的笑容,她就已經非常滿足了。

    畢竟他只把她當成哥兒們,而她也怕一打破現狀,兩人之間的關系會改變,甚至連普通朋友都當不了。

    「等等,王爺他……他只當我是朋友……」

    「誰說當了朋友,就一輩子都不會改變?」曹如儀眨了眨晶亮的雙眼,腦中已經開始琢磨該如何撮合他們。「如果我告訴你,其實皇兄有可能喜歡你,你願不願意豁出去試一試?」

    「這怎麼可能」

    「我說有可能,就有可能。」

    真的有可能嗎?閔初央的心被曹如儀無預警地攪得慌亂無措,心湖激烈的震蕩著。

    她騙不了自己,因曹如儀的話而動搖了,萌生出本不該有的欲/望,希望能得到他更多的注意。

    他真的會喜歡她嗎?可她……完全沒個姑娘家的樣子,大刺刺的,他又怎麼看得上眼?

    曹如儀看出了她的猶豫,更是勾起笑意,嬌嫩的嗓音此刻听來是無比的誘惑。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想得到皇兄的喜愛嗎?」

    閔初央心兒撲通撲通狂跳著,面對曹如儀單刀直入的詢問,她的心也像是被赤luoluo的剖開一半,什麼心事都藏不了。

    「想嗎?」

    她說不了謊,內心深處早已出現一個答案,從模糊不清,慢慢變得清楚堅定。她想!當然想!瞥扭嬌羞非她的本性,若是真有可能,她願意試上一試,勇敢的豁出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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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8 00:01: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王爺!」

    桐桑急急忙忙的進到書房內,找到正坐在桌前觀看公文的曹世典,一臉的欲言又止,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桐桑,到底怎麼了?」曹世典一邊看信,一邊問道:「有話就快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真難看。」

    桐桑一咬牙,事關重大,再難啟齒他也非說不可。「公主……從外頭回來了。」

    「這麼早?不是才過午時沒多久?」她向來都玩到夕陽西下才會回來,今日倒是早得令人訝異。

    「王爺,重點不在公主今日早回了,而是她……她居然邀閔公子到她所住的院落里去,還不許任何人打擾,就公主與閔公子……兩個人。」

    鮑主一下馬車,就不顧一旁丫鬟、侍衛們的眼光,親密的拉住閔初央的手,嬌柔著嗓音要他跟她一向回房,還說她不想這麼快就放他回去。

    一干奴僕全都傻了眼,公主的千金之軀,怎是普通人踫得了的,而且還是個男人?

    這舉動真是驚世駭俗呀,但曹如儀才不管眾人錯愕的眼光,硬是拉著閔初央走,雖然閔初央面有難色,還是半推半就的順了曹如儀的意,往她的院落走去。

    丫鬟們都被公主屏退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損公主的清譽,丫鬟趕緊通報桐桑,桐桑知道之後便馬上來書房稟報了。

    曹世典訝異一頓,終于抬起頭來。「此話當真?」

    七妹與閔初央此刻正獨處一室,還不容任何人打擾?他們是想做什麼?七妹身為公主,怎能如此逾越禮教,要是傳了出去,她以後怎麼做人?

    而閔初央又在想什麼?敢冒犯公主掉腦袋都有可能,怎麼會蠢到不拒絕七妹?

    「千真萬確呀。」桐桑用力點頭。「王爺要不要趕緊過去阻止,就怕公主與閔公子在房內……會有什麼不宜之舉。」

    這事當然要阻止!曹世典即刻起身,腳步飛快的離開書房,往曹如儀暫居的院落走去,臉色非常難看,桐桑也跟在後頭快步追上,擔心不已,就怕真會生出什麼丑事。

    沒多久,曹世典就來到院落外頭,只見丫鬟們緊張的站在院外,不停的往里頭窺探,見到曹世典出現,馬上朝他曲膝行禮。「王爺。」

    「你們怎麼全站在院外?」

    「是公主命令的,她不準咱們踏進院里半步,只要誰壞了規矩,就要受責罰。」其中一名丫鬟戰戰兢兢的回道。

    「哈哈哈……你別跑呀,快過來……」

    「公主,你還是饒了我吧……」

    「既然都落到本公主手里了,你還想逃到哪見去?快快從了我吧……」

    院內曹如儀的輕薄調笑與閔初央的無奈抵抗聲接連傳出,眾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丫鬟們有的害羞地紅起臉,有的不知所措,而桐桑則是越听越心驚,沒想到公主居然罔顧禮教到如此程度。

    這樣听起來,似乎問題最大的是公主本人,閔初央反倒是「受害」的那一方?曹世典的臉色最難看,七妹這一回真是胡鬧過頭了,他非得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

    「你們都留在這兒,沒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踏入院里半步!」他沈著臉命令,打算親自處理這事。

    「是。」他們表情凝重的齊聲應答。

    曹世典即刻轉身進入院落里,此時曹如儀與閔初央的對話依舊不間斷地傳來,還越來越「驚世駭俗」。

    「公主……這衣裳……」

    「你不喜歡?那就脫下來,我換……」

    已經在脫衣了?該死!曹世典猛一推開房門,朝房內憤怒的吼道︰「混帳!住手!」

    在房內的曹如儀與閔初央嚇了一大跳,兩人頓時僵成化石,一動也不動。

    曹世典一瞪眼,就見到一個熟悉的男裝背影正將小姑娘壓在長榻上,雙手還半扯著下方姑娘的衣裳,那姿勢真是不堪入目,荒唐到了極點!

    他快步沖上去,一手拉開壓在上頭的人,另一手趕緊將被壓在下頭的人摟進自己懷里,牢牢護住,在千鈞一發之際制止他們荒唐的行徑。

    「閔初央,你——」曹世典怒火沖天的瞪向被猛推到一旁的人,卻在見到那人的面容時沒了聲音,錯愕楞住。

    「哎呀!」她腳步踉蹌的往旁頓了好幾步,才終于穩住腳步沒摔倒,緊接著不平的嬌嚷:「五皇兄,你的力道要是再大一些,我不只跌跤,連跌死了都有可能。」

    眼前的男裝小公子,不是閔初央,而是曹如儀。

    她跟閔初央交換穿著,還學閔初央將頭發綁在腦後高高東起,活脫脫就是一個又俊又俏的小公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曹世典呆看著男裝扮相的七妹,久久無法回神,如果眼前的男裝麗人是七妹,那他懷中的……又是誰?

    他低下頭,終于與懷中的人兒四目相對,見到懷里的人兒有著閔初央的臉蛋,身穿曹如儀的衣裳,原本綁起的黑發垂散在兩旁,襯得臉蛋更小了些,甚至多了一股姑娘家的柔媚。

    她僵在他的懷里,微紅著臉,睜大雙眼與他對望,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簡直尷尬羞窘到了極點。

    她……到底是男是女?曹世典直覺地將眼神下移到她的胸前,她窘得趕緊用雙手遮住胸前起伏,這下子臉蛋更是紅翻天。

    雖然並不「波濤洶涌」,但的確是「小有起伏」,這體認讓曹世典陷入極大的震撼中,腦袋一片空白,完全無法反應。

    閔初央是女的?!

    從相遇至今,她帶給他的訝異不少,但完全比不過此刻發現她是女兒身來得錯愕與震撼,他幾乎成了傻子,只會呆呆的與她對望,除此之外,再也沒別的動作。

    「五皇兄,你想抱她抱多久呀?」曹如儀曖昧的賊笑。「我就不懂,你與初央都相處好一段日子了,怎麼會沒看出初央其實是個姑娘家。」

    她是想讓皇兄及早知道閔初央是女兒身這件事,才會故意在眾人面前演這出戲,將皇兄引過來,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曹世典此刻終于回神,趕緊放開懷里的人,神色復雜,一時之間不知該以何種心態來面對閔初央。

    他一直將她當成不必有任何顧忌的哥兒們,但在知道她是女的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他怎能再像從前一樣毫無芥蒂的對她傾吐心事,甚至是一同游樂?

    閔初央瞧著曹世典的表情由錯愕逐漸轉為凝重,甚至還皺起眉來,她原本的羞澀也跟著退去,心一沉,有種很不好的預感。「王爺,你不開心嗎?」

    他一知道她是女兒身後,瞬間拉開彼此的距離,明顯有疏離之意。

    怎麼辦?她要失去他這個朋友了嗎?不,早知是這種結果,她倒寧願他一直誤認她是男的。

    「不,沒、沒事……」曹世典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此刻的復雜思緒,逃避地退離房間。

    「五皇兄?」曹如儀訝異的喚道,依她的盤算,他知道閔初央是女的應該開心才是,怎麼會演變成這種情況?

    「如儀,你太胡鬧了!」曹世典在門前頓下腳步,沒有回頭,語氣是難見的嚴厲。「趕緊和她把衣裳換回來,之後到書房來找我。」

    曹如儀心一驚,察覺皇兄正在發火,看來她這個玩笑開大了,適得其反。慘,她要被罵了!

    「五皇兄,我只是覺得好玩罷了,真的沒惡意……」

    曹如儀與閔初央換回衣裳後,無奈的進到書房內,面對曹世典難得的冷臉,忐忑不安。

    她真的是好意……好吧,她的手段是離經叛道了些,會惹得皇兄發怒,並不在她的預料之內,但她的確難辭其咎。

    同樣換回衣裳的閔初央則靜靜待在書房外,非常擔心里頭的狀況,怕曹如儀受到嚴厲的責罰,也怕曹世典與她斷絕來往。

    桐桑同樣站在書房外頭,一邊關心里頭的進展,眼神忍不住頻頻瞄向一旁的閔初央,經過剛才那一場胡鬧,她的女兒身已然曝光,所以桐桑心中的滋味也挺復雜的,不知該不該繼續將她當成「閔公子」看待。

    「無論你是否有惡意,你的舉動全然沒個公主樣,就是不應該!」曹世典沈著嗓音,完全不給她半點好臉色瞧。「你胡作非為夠了,該回京了,我會命桐桑幫你打點行李,這幾日你就準備動身回去。」

    曹如儀錯愕的睜大眼,他要趕她走?「五皇兄,我還不想走,你別……」

    「我已經疲于面對你層出不窮的胡鬧行徑,你就別留下來多添亂子,惹得我心煩。」

    曹如儀沮喪的癟著嘴,她理虧在先,也不好再繼續爭論,而皇兄正在氣頭上,听不進她所說的話,她也只能先回京,過段日子等他氣消之後再說。

    但她不能讓閔初央因她而受到連累,這樣她會過意不去的。

    「那……我回去後,你打算如何對待初央?」

    一提到閔初央,曹世典明顯頓了一下,之後才避重就輕的回答:「那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現在知道閔初央是個姑娘家,他必須即刻避嫌,免得多惹不必要的流言蜚語。對于自己的名聲是好是壞,他無所謂,但閔初央畢竟是姑娘,終究要嫁人的,世人對于女子的名聲就是看得重,他不得不多為她著想。

    但想到必須與她疏遠,他內心有些猶豫,心底深處似乎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喊,他不想失去她這個朋友,無論她是男是女……

    「所有的錯都由我一個人承擔,你不能遷怒初央,她是無事的。」曹如儀焦急的說道︰「別忘了,你之所以能夠如此快振作起來,都是因為她……」

    「夠了,我的事情,不必你來插手!」他煩躁得直接制止她繼續談論閔初央。「呃?閔姑娘,你要到哪兒去?」

    桐桑的聲音在此時傳入書房內,語氣听來有些擔憂,曹世典因此心慌了一下,

    不假思索地即刻開門察看。

    外頭的桐桑趕緊指著在長廊上漸行漸遠的背影。「王爺,閔姑娘似乎要走了。」

    曹世典快步追上前,心急的喚道︰「初央!」

    閔初央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過身來,曹世典也跟著停下腳步,與她相隔三步之距,一時之間竟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

    心慌意亂、倉皇無措,他尚未厘清自己的思緒,本來不該面對她的,但一知道她要走,他就是控制不了莫名的沖動,不顧一切的追出來,才會造成此刻尷尬的狀況。

    兩人靜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倒是閔初央率先有動作,突然朗笑出聲。「哈哈哈……」

    曹世典一楞,依舊無言,不懂她因何而笑。

    閔初央笑著搔搔頭,轉過身以一貫爽朗的口氣說道︰「王爺,我不是刻意想隱瞞自己女兒身的事實的,我是想說既然你已誤認,而我也慣以男裝出外行走,也沒有必要特地表明什麼,沒想到今日會發生這種事情,真不好意思嚇著你了。」

    「我沒……」他才剛開口,卻又將話給吞回去,他沒被嚇著?呵,他何必自欺欺人,他的確是被她與七妹聯手嚇了好一大跳。

    他是惱七妹,但面對閔初央,他卻說不出自己到底惱不惱她,內心五味雜陳,所有感受全都混在一塊兒。

    「你可以繼續將我當成男子看待,不必有任何改變,反正我也挺不習慣別人把我當成女的,還是當男的輕松又自在。」閔初央豁達的笑了笑。

    其實她很難過,听見他在書房內與公主爭執不下,感覺得到他對她女兒身的排拒。她不想面對兩人連普通朋友都當不成的窘境,才會轉身離開,卻沒想到他會追出來。

    她也很後悔,早知如此,說什麼她也不會在他面前泄漏自己女兒身的事實,就算這麼做,她永遠都無法得到他的喜愛,但至少,他還會將她當朋友看待。

    算了,反正她大刺刺的,一點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在黎州同樣是「聲名狼藉」,都已十八了還沒人上門提親,爹都無奈看開了,她也不奢望能找到什麼好對象,能當他的朋友已是萬分有幸,她也不奢求他會對她另眼相看。

    不能再貪心了,要不然老天爺真會收回對她的恩賜,讓他們倆連朋友都做不成。

    但她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等到曹世典開口說半句話,臉色依舊無比凝重,她心一沉,難道這樣……還是不行?

    「如果……你真無法接受我是女兒身……」她非常勉強、非常努力,好不容易才能再扯開一抹笑顏。「那也不要緊,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免得為難了你。」她努力抿著唇,臉上的笑容絕不能垮下,非得把這出戲給演完不可。

    只是平時的她挺豁達的,就算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能一笑置之,偏偏這回一切都走樣了,她想豁達也豁達不起來……

    曹世典終于開了口。「我沒要你別再來打擾,我也沒將你當成麻煩,你別自己多想。」

    她的強顏歡笑,他全都看在眼里,一向爽朗開懷的她何曾出現過這種沮喪落寞的表情,像是被拋棄的孩子一樣?

    不!他不想因此斷絕兩人的關系,就算她是女的又如何?沒人規定女的就不能與他稱兄道弟;他欣賞的,是她的個性,跟她是男是女無關。

    如果她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那他到底又顧忌些什麼?她可是他來到黎州後第一個敞開心胸交到的朋友,他很看重她,打從心底不願與她決裂。

    「初央,咱們依舊是朋友,無論你是男是女,都不影響咱們的交情。」曹世典語氣堅決的說。

    「真的?」閔初央原本沮喪失落的心瞬間又有振奮的力量,笑容也立時亮了不少。「那真是太好了。」

    她發誓,她真的不會再貪心了,能與他繼續做朋友已經非常非常非常好了,她會好好珍惜,不再有任何不該有的念頭。

    這下子她終于能夠松下一口氣,好開心,真的好開心,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閔初央燦爛笑起的眼角泛著些微淚光,莫名刺痛著曹世典的眼,心也跟著沒來由的輕輕抽痛,有些不舍,甚至感到有些愧疚。

    是他不好,不慎傷到她的心,害得一向爽朗的她難過。

    不會了,不會再有這種情況了,他喜歡見到她開心的笑容,他會努力讓她隨時都能開懷暢笑,絕不再害她傷心難過。

    曹如儀及桐桑在長廊遠處觀望著情況,直到此刻終于輕吐了口氣,慶幸他們倆沒真的走到避嫌疏離的那一步。

    其實桐桑也挺喜歡閔初央的性子,總覺得與她在一塊兒時,心情再糟糕也能轉好,主子就是因此才能快快走出情傷,所以他真的很不願見主子失去快樂泉源。

    曹如儀不但松下一口氣,還暗自欣喜。

    皇兄已經開始意識到閔初央是女兒身,她相信這兩人之間的情感會慢慢轉變,絕不會再這麼單純下去的。

    而最後兩人到底會變得如何?她拭目以待,且萬分期待……

    雖然曹世典已經不再怪罪七妹虛驚一場的胡鬧,但為防她再繼續出什麼令人頭疼的亂子,他還是將她趕回京城,暫時擺脫掉她這個麻煩。

    之後,閔初央就像是從未與他發生任何尷尬似的,依舊經常來找他,依舊是一身的男裝打扮,甚至連直爽的態度也一點改變都沒有,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芥蒂。

    為此曹世典挺訝異的,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一直暗中觀察她,確定她真的沒有半點改變後,他倒莫名的感到有些煩悶。

    因為他改變了,他無法再繼續以過往的態度面對她,只將她當成一個與自己合得來的「小家伙」,每每看到她,他腦中想到的就是她是個「姑娘家」,與她之間的交談與動作不能太過逾越,雖然她根本就不介意。

    但他介意,也因此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重新拿捏與她的相處界線,總覺得……很瞥扭。

    雖然他已經盡力掩飾自己的瞥扭與不自在,還是讓閔初央看出些許端倪,並且刻意取笑他——

    「王爺,現在我倒搞不懂了,到底你是姑娘家,還是我是姑娘家?」

    「什麼意思?」他困惑的輕蹙眉頭。

    「這陣子王爺總是扭扭捏捏的,真是太沒男子氣概了。」閔初央一點都不怕冒犯他,笑得可開心了。

    曹世典臉一僵,萬分的尷尬氣惱,他竟然被個姑娘家給小看了?「閔初央,是你一點姑娘家的自覺都沒有!」

    「既然我都不把自己當姑娘了,王爺又何必一直在這一點上轉圈圈,始終繞不出來?人家景期也知道我是女的呀,但他的態度就無任何改變。」

    景期是景期,他是他,哪能一概而論?

    他明白,但他的心已經無法恢復了,既已知道她是姑娘,就無法再將她當成小家伙看待。

    所以他開始不自覺的管起她的言行舉止,只要她的舉措太過出格,他會忍不住出聲阻止,總是惹得她又好氣又好笑的,真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王爺,原來你的園子內有棵子樹,上頭的子都熟成了,要趕緊摘下來,免得被鳥兒給吃了。」說著說著,她興奮的卷起袖子,打算爬上樹去摘。

    「初央,等等。」曹世典即刻伸手制止她。「怎麼了?」

    「別卷袖子,不好看。」男的就算了,姑娘家怎能如此做呢?「你若真想吃怖子,我讓桐桑找人摘就是。」

    此刻桐桑就隨侍在一旁,等著主子一聲令下,他就要轉身去找善爬樹的僕人來摘子。

    「何必那麼麻煩?你都已經瞧見過我卷褲管的模樣,現在只是卷個袖子而已,真有那麼不得了嗎?」她一臉純真無邪的問。

    「……那時我還不知你是女的!」她不害臊,反倒是他害臊起來。

    現在想來真是太不應該了,她居然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腳丫子及小腿肚?不只他瞧見、景期瞧見,甚至連桐桑都瞧見了!

    那本該是她的丈夫才能瞧見的部位不是嗎?突然間,他感到非常不是滋味,甚至有股沖動,想「警告」桐桑忘了那件事。

    桐桑臉一紅,想起抓鰍魚的那一次,閔初央的確是大刺刺的就在他們面前卷起褲管,露出縴細的小腿肚……

    曹世典凌厲的眼神朝他掃射過來,他腦中警鈴大作,即刻回道︰「小的什麼都忘了、什麼都忘了!」

    曹世典輕哼一聲,算他識時務。「趕緊去找個善爬樹的人來摘子吧。」

    「遵命!」

    桐桑立即轉身,逃之夭夭去,不過一面逃跑,一面忍不住納悶,主子剛才那一記眼神很不尋常,那感覺怪怪的。

    好像閔初央的小腿肚只有主子能瞧,其他人都不能瞧一樣,隱隱散發出一種佔有的意味。

    難道主子對閔初央……

    可疑,真是太可疑了……

    不過桐桑可沒膽問,就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察覺,在這種情況下,裝傻才是上上策。

    在閔初央的陪伴下,日子似乎過得特別快,曹世典在春末的時候來到黎州,經過炎夏、爽秋,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寒冬,轉眼之間,一年即將過去。

    他在黎州很快樂,所以越接近過年的日子,他就越感到心煩,只因過年時他必須回京一趟,他對京城始終存有排斥感,若非必要,他是絕不想回去的。

    「王爺,你得回京過年?」書房內,閔初央對于王爺剛才說的消息感到訝異,內心忍不住失落,只因他這一回京,他們肯定有好長一段日子無法相見。

    如果可以,她真想跟著他走,但這是不行的,她沒資格跟他上京去,況且她要是真的走了,那她爹怎麼辦?她只能乖乖的留在黎州與爹一同過年。

    「是皇上命我回京去的,我不得不走這一趟。」曹世典神情有些凝重,不情願全寫在臉上。「三日後就會啟程,先告訴你,免得你到時來王府卻撲了個空。」

    「那……你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過完年後吧,目前尚未確定。」

    「喔。」她難掩失落的輕應一聲。

    一瞧見她沮喪的模樣,曹世典心弦一動,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的臉蛋,揚起笑承諾道︰「癟什麼嘴?我會盡早回來的。」

    「呃?」閔初央訝異一楞。

    他……居然摸她的臉,這不像是他平時會出現的舉動。

    曹世典即刻收回手,說不出的心虛。「抱歉,我……並非有意輕薄。」

    他到底在做什麼?他舍不得見她如此失落,只想讓她開心一些,沒有多想便動手了,此時才驚覺自己的行為太過逾矩,根本就是在輕薄她。

    明知自己這麼做很不應該,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懊惱,甚至在收回手的那一刻還感到有些惋惜,不想如此快就結束。

    指尖上還殘留著她臉頰柔軟的觸感,像是棉花絮,綿綿軟軟的,很好摸,真令人眷戀……

    意識到自己居然在回味剛才的美好觸感,曹世典再度一楞,隱約明白,自己的心似乎有些脫序了。

    「沒……沒事的。」閔初央摸著自己的臉,想起他剛才說的話,像是丈夫在對妻子承諾早些歸來的語氣,再也壓抑不了臉上的笑容,既開心又帶有些許羞澀。

    她難得出現姑娘家的嬌羞模樣,瞧得曹世典又是心緒一亂,掀起翻天巨浪,再也難以平靜。

    他對她動情了嗎?在經歷被青梅竹馬背叛後,他真的還敢再踏入另一段感情中,不怕再遭受到同樣的傷害?

    突然間,他有些卻步不前,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此刻波濤洶涌的情感,因她而出現了猶豫掙扎。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與她之間早已沒有隔閡,他喜歡她的陪伴,但一提到男女間的感情事……他倒是害怕了。

    怕她會變,就像那個女人一樣,在轉眼間變成陌生人,讓他再度心寒,若真是如此,他寧願兩人永遠保持著朋友關系,只要不越過曖昧的那一道界線,就什麼傷害都不會有,什麼痛苦都不會發生。

    他的心早已傷痕累累,禁不起再一次的折騰,無論對象是誰都一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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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8 00:02: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三日後,曹世典正式啟程回京,這趟路程大概要花半個月的時間,足夠讓曹世典好好的冷靜思考,他與閔初央之間的關系。

    若是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女的,他不會心不設防,讓她深深進入他的世界里,甚至是在他心上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現在知道她是女兒身,為時已晚,原本純粹的友情開始有所轉變,他面對的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朋友,而是一個……女人。

    一個與他極為投緣的女人、一個他能在她面前表露真實情緒的女人、一個讓他死寂的心重新活過來,然後……再度感到悸動的女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說的大概就是他吧,他忍不住自嘲,或許自己的心傷根本就不曾好過,他才會裹足不前,甚至有股再度逃避的沖動,不想坦然面對自己已然動情的心。

    思緒紛亂,一晃眼,半個月的時間已過,他再度回到自己熟悉的京城——寧安城。

    他在京城內的王府依舊有僕人看管打掃,他一回到王府,僕人們馬上便備好熱水,讓主子洗去一身風塵。

    此時已經是年末,他在王府內休息了幾日,直到除夕當天午後才進宮準備參加晚上的家宴。

    曹世典一進宮沒多久,一名太監即刻來到他面前,恭謹行禮。「見過靖王爺,皇上有請,請王爺隨奴才到偏殿面聖。」

    「勞煩公公帶路。」

    「王爺這邊請。」

    苞隨著太監的腳步,曹世典走到一座以金漆抹柱的華麗殿閣內,殿閣里佇立著一個身穿龍袍的高瘦身影,三十歲的面容顯現出成熟及沈穩的氣度,那正是當今皇上——曹示擎。

    曹世典來到皇上面前,撩下衣擺,雙膝跪地行大禮。「臣弟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五弟,不必如此多禮。」曹示擎親手扶曹世典起身,面有喜色,看得出來很高興見到皇弟回宮。

    曹世典起身後,曹示擎將他上上下下瞧了一遍,才點點頭。「沒有多大的改變,看來你在黎州適應得還不錯。」

    「這一切都是托皇上的福。」曹世典恭敬的回答,臉上倒是沒有太多笑意。

    曹示擎瞧著他的表情,暗暗一嘆,看來五弟尚未完全擺脫情傷,才會如此拘謹,不似過往的豪氣萬干。

    幾個兄弟之中,他最看重的就是五弟,五弟自小聰穎非凡,是能做大事之人,他登基後十分倚重五弟的才干,讓他擔任要職。沒想到他卻過不了女人這一關,還為此自斷前途,真是萬分可惜。

    若非天圖皇朝的慣例是由嫡長子繼承皇位,皇帝的寶座恐怕還輪不到曹示擎來坐,他沒有太大的野心及魄力,頂多只能守成,而且他的身子不太好,總是小病不斷,相較之下,曹世典才是最適合登上皇位的皇子。

    曹示擎還盼著曹世典放下心結,能夠重回朝廷繼續為他效力,看來現在還不是時候。

    「難得回京過年,多待一些時間再回黎州吧,朕也有不少話想與你說說。」曹示擎以大哥的姿態拍拍他的肩膀,而非以皇帝的威儀壓他。

    「臣弟謹遵聖命。」曹世典沒有逾越,以君臣之禮回應。

    曹示擎又與曹世典說了些家常話之後,晚上的家宴即將開始,他們便停止談話,轉往宴席的所在處去。

    今年的家宴設在臨湖的一座殿閣內,皇室子弟及其眷屬們幾乎全都列席,場面熱鬧非凡,殿閣中央有舞姬隨樂起舞,娛悅眾人,大家開懷暢飲,有說有笑的,氣氛是極度輕松愉快。

    「五皇兄,你可終于回來了。」長樂公主來到曹世典身旁,笑得古靈精怪。

    「初央還好嗎?你有沒有好好對待人家?」

    「你問這是什麼話?」曹世典沒好氣的脫了她一眼,她這麼問,好似他會虐待閔初央一樣。

    「就只是問你和初央的近況呀,這樣你也答不出來?」

    他再度瞪了她一眼,他和閔初央是好是壞也不關她的事,她管這麼多做什麼?

    「沒什麼特別的,就和過往一般。」

    「真的?」她的表情擺明了就是不相信。

    曹如儀本打算再繼續想法子逼問曹世典的,結果突然有一人打斷他們的談話。

    「五弟,將近一年不見,不知你在黎州過得可好?」

    來人是「瑞王爺」曹世鳴,排行第四,只長曹世典一歲,曹世鳴生得挺俊秀的,嘴角時常掛著笑,看來卻有些邪氣。

    曹世典一頓,他向來與四皇兄不對盤,他主動前來攀談,肯定沒什麼好事。因為他們年紀相仿,常被人拿來比較,造成兩人從小就對彼此沒什麼好感,而曹示擎在登基之後特別器重曹世典,也讓曹世鳴頗多怨懟,不信自己的能力會比五皇弟差,卻為何沒受到重用?

    「感謝四皇兄關心,我在黎州一切安好。」曹世典淡淡的回道。

    曹如儀也不怎麼喜歡四皇兄,總覺得他野心不小,一直積極的想在朝廷上攬權,那笑面狐的表情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那就再好不過,本來我還在想,不知五弟心情好些沒,如果還是不好,這次回京就怕會再次‘失控’,又惹出什麼閑言閑語……」

    曹世典知道他話中有話,輕聲起眉頭。「什麼意思?」

    「原來你還不知道?」曹世鳴故作訝異。「楊德妃已有身孕三個月,現在正是受寵時,你已回京幾日,難道全無听到消息?」

    曹如儀心一驚,怒瞪四皇兄,這事情她早就知道,為免五皇兄听了難受,她可是絕口不談的,沒想到四皇兄哪壺不開提哪壺,根本就是故意要來刺激人的,果然沒安好心眼!

    丙然曹世典听到後萬分震撼,卻還是努力壓下激蕩的情緒,力持平靜的回答:「這是好事,我衷心祈禱皇上能夠再得一龍子。」

    曹示擎子息薄弱,陳皇後從太子妃時就跟著他,卻始終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好不容易去年李貴妃誕下第一位小皇子,楊德妃肚子里的是第三個,就不知是男是女。

    「能夠順利懷上龍種,看來這女人不簡單,後宮的其他妃子可沒這樣好運,也難為你了,呵呵呵……」

    曹世鳴看他臉色微變,顯然受到不小的震撼,得意地轉身離去,不再多談。

    他揚長而去,目前後撂下的那幾句話分明就是在給曹世典難堪,曹如儀氣憤難平地開口︰「五皇兄,你別在意他說的話,他就是想激怒你,你千萬別中計了!」

    「我知道,我不會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曹世典朝七妹淡淡一笑。

    于此之時,他才往皇上所坐的方向望去,皇上左右側共有三位嬪妃相伴,一是陳皇後、一是李貴妃,剩下的那一位……就是楊德妃。

    楊妤蓓,一個他想忘卻忘不掉的名字,將近一年未見,她依舊美麗如昔,眼波流轉之間流露出我見猶憐的柔婉氣質,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呵護、憐惜,恨不得將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

    從入殿以來,他始終刻意避開她所在的方向,不想見到她,關于她的事情,他也一件都不想知道,只不過拜曹世鳴所賜,他還是不得不面對她帶給他的難堪。

    楊妤蓓原本正听著皇上與其他人有說有笑,臉上不時出現笑容,卻突然像是感受到曹世典的視線,轉頭與他對望,原本的笑意瞬間凝結,兩人相對無言。

    她輕勾起嘴角,無奈一笑,似有千萬苦楚無法言明,只能全往肚里吞,那微帶哀愁的眼神扣人心弦,楚楚可憐到了極點。

    曹世典猛一轉頭,不想再與她對望下去,背叛的人是她,她憑什麼露出那像是受了什麼委屈的眼神?她沒資格,更別想試圖得到他的諒解!

    在他的心里,她已經不再單純,他不會再被她騙了。

    他想馬上離開這里,離開讓他感到窒息的京城,此處已無他容身之處,待得越久越是痛苦。

    不想……再也不想回來了……

    半個月後,閔初央得到曹世典已經回到黎州的消息,開心得立刻沖到王爺府,就盼著能趕緊見他一面。

    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面了,她可是日也盼、夜也盼,握過一段難熬的等待日子,現在可終于將他給盼回來了。

    然而閔初央進到王爺府內,尚未見到曹世典的面,倒是先見到桐桑,桐桑的臉色很古怪,不知在煩惱些什麼,整張臉皺在一塊兒,看起來老了好多歲。

    「桐桑大哥,怎麼了?瞧你一臉愁苦的模樣。」

    「閔姑娘,等會兒你想辦法幫忙勸勸王爺,別再繼續悶悶不樂了。」他自己勸不了,只好把期望寄托在閔初央身上,希望她這一回還是能夠起效用,幫主子擺脫掉那些不愉快之事。

    「王爺悶悶不樂?發生什麼事?」閔初央訝異的睜大眼,原本的期待與開心也跟著不見,反倒開始擔心起來。

    主子的事情,桐桑是不該多嘴的,而且這事也不是什麼好事,他不敢多說,就怕主子惱怒。「那個……我不好談論主子的事,閔姑娘或許可以找機會問問,看主子願不願意告訴你。」

    「那好吧,王爺現在在什麼地方?」

    「在後花園的亭子內。」

    「這種天氣在後花園的亭子內?」閔初央再度訝異,在這大寒冬的,地上還積著雪,正常人都不會想待在冷揚揚的涼亭里的。「他是想把自己給冷死嗎?」

    她急急地往後花園的方向走去,沒多久就見到曹世典的身影,只見他正背對著她坐在亭子里,桌上擺了好幾壺酒,顯然是在借酒澆愁。

    這讓她想起初次在湖邊見到他時的情景,那時的他與現在同樣落寞,她的心緊緊一揪,非常心疼不舍,不想再見到他如此沮喪的模樣。

    他在京城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回來之後又郁郁寡歡,不復之前的瀟灑模樣?她捏捏自己發愁的臉蛋,重新漾起燦爛笑容,振作起精神喊道︰「王爺,這麼好興致,對著雪景喝酒?」

    曹世典先是身子微顫,才轉過身來,對她揚起笑意。「初央,你的消息可真靈通,我昨晚才回到黎州,你今日就出現了。」

    「那是當然,我在黎州混了將近十九年,消息之靈通可不是蓋的。」

    閔初央進到亭子內,就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刻意對他吐舌吊白眼,沒有任何預警地扮起鬼臉來,著實讓曹世典嚇了一跳。

    他忍不住笑出來,搞不懂她在想什麼?「噗呵呵呵……這就是你給我的久違見面禮?對著我扮鬼臉?」

    「王爺,你可終于笑了。」

    「說什麼話?從你出現在這兒的那一刻起,我不就已經在笑了?」

    「是我向王爺扮鬼臉之後,王爺才笑的,在這之前,我可不覺得王爺在笑。」她煞有介事的搖搖頭。

    曹世典再度楞住,之後揚起苦笑。「你依舊是如此的坦白,讓我避無可避。」

    他懂,她是指他剛開始根本就是強顏歡笑,之後才是真的被她刻意扮的鬼臉給逗笑,在她面前,他依舊是無所遮掩,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她。

    「避什麼?咱們不是好朋友,無話不談的?你這麼說,反倒顯得生疏了。」閔初央故意沒好氣的睨他一眼。

    曹世典繼續苦笑,他的態度真有那麼明顯,有許多話不吐不快嗎?

    是呀,他的確不吐不快,種種的不甘、怨慰一直積累在心里,都快將他悶壞了,之前他找不到人說,但現在,她出現了,他原本封閉的心防也像是出現一道缺口,心中的悶氣迫不及待想傾泄而出。

    「她有孕了。」終于,他再也不想忍耐,將始終插在他心上的那一根刺表露在她面前,不再遮掩。

    閔初央微楞,一下子就意會過來,他指的是他的青梅竹馬——楊妤蓓。

    「我一直以為,自己心口的傷已經好了,結果回京後我才明白,我的傷從來沒有好過。」曹世典自嘲的笑道。

    他的心傷表面看似痊愈,但在結痂的傷疤之下,依舊血肉模糊,傷勢根本沒好,反倒引起腐爛化膿,狀況比之前更加糟糕。

    所以當曹世鳴一針狠狠挑開他心上的硬痂,埋藏在底下的腐肉膿水也跟著狂溢而出,再也無所遮掩,那時他才真正明白,他根本從未走出過情傷,才會排斥回京、排斥見楊妤蓓,不願意在京城多待,早早就回到黎州。

    「我對她已經不再有愛,但還是拋不下因她而生的怨懟,她有孕之事,對我像是種嘲諷,也像是在我臉上狠甩一巴掌,讓我感到既狼狽又難堪。」

    閔初央靜靜看著他眸中顯露出的受傷神情,一顆心也跟著隱隱抽痛,她多想靠上前,將他緊緊抱入懷中安慰,安撫他心傷的疼痛。

    但她無法這麼做,因為他們只是朋友,她只能以朋友的方式安慰他。

    「我想說的都說完了。」他輕扯出一記落寞的淺笑。「你呢?你又想說什麼?」

    閔初央有些猶豫,不知到底該不該告訴他,他擺脫過去的方法是錯的,難怪直到現在他的心傷還是無法痊愈。

    「不要緊,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不會對你發脾氣的。」他知道她想說話,只是有所顧忌。

    閔初央猶豫了一會兒,想了想,終于開口。「在我還是城里的小岡王時,我經常跟其他孩子們打架,而他們最常拿一句話來激怒我,說我是沒有娘疼愛的可憐孩子。」

    與她相處將近一年,曹世典大概摸清她的習慣,她會提出這件事,一定有她的用意,所以便靜靜听著,沒有出聲打斷。

    「每一回我听到這句話,總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與他們打得更是厲害,而他們見到我惱羞成怒,也更加得意,直到那一日……」她邊說著,邊伸手拍拍曹世典的肩膀。「他們依舊笑我是沒娘的孩子,不過這一回我不生氣了,反倒像這樣拍拍對方肩膀,跟他們說:‘的確,我很早就沒了娘,所以有娘的你們要好好珍惜娘親,別等到沒娘的時候才來懊悔。’你猜他們怎麼樣?」

    「猜不到。」其實他是懶得去想,希望她直接給他答案,別再賣關子。

    「唉,你這也太敷衍了吧?」閔初央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還是接著說。「他們听到我說這番話,原本的斗志都沒了,感到無趣的摸摸鼻子轉頭就走,從那之後,他們再也不拿我沒娘親的事說嘴,因為那已經激不起我的怒火。」

    之前的她之所以听到這句話會惱火,那是因為她無法接受自己沒娘的事實,等她接受了、釋懷了之後,這件事就不再是她心上的刺。

    這就是她與曹世典不同之處,她面對事實,解開了心結,而他則是逃避,選擇眼不見為淨,但是沒看到,並不代表那些傷口已消失。

    「面對心上的傷口,然後接受事實,再釋懷放下,才能真正走出過去。」閔初央有些尷尬的搔搔頭。「我知道用嘴巴說說是挺容易的,做起來沒那麼簡單,不過不要緊,無論你得花多久時間才能釋懷,我都會陪著你,你並不是孤單一人。」

    她可以陪他走過這段難捱的路,分擔他的痛苦,只要他願意讓她繼續留在他身邊,她什麼事情都能為他做。

    就算只能以朋友的方式陪伴,那也不要緊,她也該滿足了……

    她的話一針見血,直刺曹世典心中始終回避的問題,一顆傷痕累累的心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痛嗎?當然痛,幾乎像是被狠倒了一次心,鮮血淋灕,但劇痛過後,倒有一種松口氣的感覺。

    她的好、她的善解人意,讓他的心得到救贖,終于有了喘口氣的機會,若是錯過她,他去哪兒再找到像她一樣的姑娘?

    如果錯過她,他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一定要留下她!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話強烈回蕩著,引領他做出意想不到的舉動,他突然伸出手將她緊緊擁入懷里,不再顧忌禮教束縛,只想滿足自己最真實的渴望。

    「呃?」閔初央錯愕地與他緊緊相貼,一顆心慌亂無措。「王爺……」

    「你又知道我得花多久時間才能走出去?而你,又能陪我多久?」初次將她緊擁入懷,她身子的柔軟以及舒服的暖意讓他忍不住眷戀,也更加確定自己不想放手。

    「你……想要多久就多久。」她羞紅臉蛋,幸好他將頭埋在她的肩頸上,沒瞧見她的羞郝,要不然她還真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她的雙手垂放在兩邊,完全不敢有任何動作,直到現在還是想不透,兩人怎會進展到此種狀況,在這之前,他從不曾對她做出如此曖昧至極的舉動。

    「但你終究是要嫁人的,等你嫁人之後,又怎能繼續陪著我?」

    「那……那……我就不嫁了。」反正她也嫁不出去,今年過完年她也十九了,還是乏人問津,她早有賴著爹爹一輩子的打算。

    「嫁給我。」

    她的腦袋猶如瞬間被雷打中,一團混亂,就連講話結巴的狀況也更加嚴重了。

    「什……什……什麼?」

    「初央,嫁給我。」他在她耳旁啞著嗓音低喃。「我不知自己到底得花多久時間才能走出來,但我也不想失去你,所以別嫁給別人,我娶你。」

    「你要我……嫁給你?」閔初央內心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可是我……」

    「你有喜歡的人嗎?」

    她心一虛,不敢坦白。「沒……沒有……」

    「那就試著喜歡我,好嗎?不是朋友的喜歡,而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他知道自己這樣有些卑劣,為了留下她而娶她,他想要她的安撫、想要她帶給他的安心感,他將她視為救命浮木,不顧一切想抓住她。

    至于他真的愛她嗎?他只能說,他對她的確是有好感,卻無法肯定這樣的好感能否延續下去,畢竟他的心現在依舊一團混亂,還是無法放下楊妤蓓帶給他的陰影,更不用說敞開心胸再度愛人了。

    「這世上有不少人是成親之後才互相認識,慢慢培養出情感的,咱們也可以這麼做,沒道理別人可以,咱們就不行。」他這話與其說是講給她听,倒不如說是講給自己听,試圖說服自己。

    如果對象是她,或許他真的可以擺脫過去的陰影。

    可他們的情況……似乎不太一樣啊,閔初央心亂地想著,他像是意氣用事地向她求親,如果他在清醒之後就後悔了,那該怎麼辦?

    「初央,你願意在一旁陪我、等我嗎?除了你,我誰都不要,誰都信不過,我答應你,會好好待你,絕不會虧待你的……」

    他的低喃像是懇求,似乎害怕她會拒絕,听在閔初央的耳里,是多麼的痛心難受,她所認識的靖王爺應該是豪氣萬千的,卻在此刻顯露出最脆弱的一面,企求著她的陪伴。

    她怎忍心拒絕他?就算知道他只是將她當成暫時平撫心傷的麻藥,她還是義無反顧的陷了下去。

    因為她早已將他放在心上,好喜歡……好喜歡他,喜歡到願意成為他的救命浮木,只要他需要她,她就心甘情願為他留下,毫無怨言。

    她終于舉起手,輕輕的環抱住他,給了他想要的回答。

    「好,我嫁給你。」

    她豁出去了,不管別人是否會笑她傻,只要她自己覺得值得就好,別人管不著。

    就算真是傻,她也願意為了他傻這麼一次,絕不後悔……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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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8 00:02: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閔初央答應嫁給他之後,曹世典就開始著手準備上閔家提親,他打算先得到閔初央父親閔紀謁的同意,再向皇上請旨賜婚,以示對閔家的尊重。

    而準備提親禮的事情就落到桐桑頭上,他知道主子要娶閔初央為妻之後,難掩錯愕,甚至該說是……擔心!

    主子該不會是因為受到楊妤蓓的打擊太深,才會賭氣的娶閔初央,將閔初央當成逃避的替代品了?若真是如此,這對閔姑娘可是一種傷害啊!

    「王爺,您……真的要上閔家提親?」桐桑不得不試著勸阻,就怕這場婚姻最後是兩敗俱傷,誰都不好過。

    「當然,我既已開口,就絕對不會食言。」曹世典的態度非常堅定。

    「但……您對閔姑娘她……」桐桑她了老半天,還是無法將接下來的話給說出口。

    「不是愛情?」曹世典知道他想說什麼,干脆替他開口,然後輕扯一抹自嘲的笑意。「我知道這麼做很卑鄙,但我希望……之後我真的能愛上她。」

    他就是想將她留在身邊!就憑著這股沖動,他向她求親了,或許是因為在經歷過楊妤蓓之事後,他再也不想讓他人有機會搶去他所在意的東西,才會如此果決的要了她的相守承諾。

    沖動退去之後,他倒也不覺得後悔,只是始終對閔初央感到有些愧疚,但他會彌補她,會盡一切可能的對她好,絕對不會辜負她的心意。

    她早已在他的心上有一定分量,只不過是以朋友的身分,他會努力改變自己對她的心意,將她視為相伴相守的妻子,然後真的愛上她。

    見主子態度堅定,桐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趕緊去準備提親禮,免得耽誤到提親的好日子。

    五日之後,提親禮準備妥當,曹世典正式前往刺史府登門拜訪,閔紀謁親自到前門迎接,將王爺請入前廳,完全不敢怠慢。

    其實對于曹世典登門拜訪的意圖為何,閔紀謁是完全摸不著頭緒,直到曹世典說明提親的來意,他才如遭雷擊,瞬間呆楞住,久久無法回神。

    王爺這趟是來……提親的?他有沒有听錯?王爺該不會是提錯親了吧?

    閔紀謁表情非常古怪的說道︰「王、王爺,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下官家中,只有一個不成材的女兒……」

    「閔大人,其實令嬡比你想象中優秀許多。」曹世典輕笑出聲,既然閔紀謁謂還有所疑惑,他干脆挑明了說。「令嬡閔初央,正是我要提親的對象。」

    閔紀謁再度陷入驚愕中,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反倒更加惶恐了。

    他是知道女兒和曹世典有所往來,雖然覺得不太好,但女兒為所欲為慣了,他說也說不听,只能睜只眼閉只眼,只求別出什麼亂子就好,怎麼會料到,這亂子一出……就是曹世典登門求親!

    「王爺,您請用桌上茶點,請稍等下官一會兒,下官去去就來!」話一說完,閔紀謁表情驚惶的轉身就走,快步離開前廳,往後院行去。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他得先問問女兒到底是怎麼回事,與皇親國戚結親,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絕不能草率輕忽的!

    閔紀謁急急往女兒所住的院落方向走,走到一半,迎面走來一個非常眼熟的姑娘,害得他莫名困惑起來,府內何時冒出這麼一位姑娘?雖然眼熟,他卻想不太起來她的身分?

    「爹,你直盯著我皺眉做什麼?」那姑娘爽快大方的直接走上前。

    「呃?你……初央?」閔紀謂訝異的瞪大雙眼。「你怎麼突然換回女裝了?是受了什麼刺激嗎?」

    難怪他覺得眼熟,卻又一時之間認不出來,他不知已經多少年沒見過女兒的姑娘家打扮了,腦筋完全轉不過來。

    「我想……是時候了,自己不該再隨心所欲下去,不顧其他人的眼光。」閔初央有些尷尬害羞的笑了笑。

    她既然已經答應曹世典的求親,就該替他著想,不能再任性妄為,哪有一個王爺的王妃成天男裝打扮,無視禮教束縛,就算他不介意,她也不得不介意。

    所以她終于穿上久違的女裝,努力適應,一心想當好靖王妃這個角色,不讓他感到丟人。

    女兒想通了,當然是件好事,閔紀謁雖然欣喜,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得解決,耽擱不得。「初央,靖王爺居然上咱們家來提親了,你知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已經來提親了?沒想到這麼快……」她難掩嬌羞的揚起嘴角。「你知道他要來提親?快把事情說清楚!」

    「好啦好啦,我說就是……」

    閔初央的心早已向著曹世典,也明白要是照實說的話,爹是不會答應親事的,所以她早已和曹世典套好話,就說他們是由朋友漸生情憬,覺得彼此合得來,因而決定要相伴一生。

    女兒簡簡單單就把事情帶過,閔紀謁總是覺得不安心,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

    「你不是說,他之前喜歡的是那什麼楊德妃,所以現在對你是真心的嗎?」

    雖然曹世典有個「聲名狼藉」的傳言,但在閔初央努力澄清之下,閔紀謁早已知道傳言不可信,而他們也因為公事曾有過幾次交集,他確信這位王爺並不如傳言所說的輕狂,是個可以托付終身之人,只不過他依舊擔心,曹世典無法忘情楊妤蓓,對自己的女兒並非真心。

    他就這麼一個女兒,與其嫁過去受委屈,他倒寧願把女兒留下來自己養一輩子,反正他也不是養不起。

    所以若曹世典並非真心,他一定要回絕這門親事,管對方是不是王爺,他都不怕冒犯!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我不在意,爹也不必在意。」她此刻的笑意倒是微淡了一些,只不過閔紀謁沒有察覺。

    心,有些悵然,她知道曹世典還是很介意楊妤蓓的事,但她願意等,等他完全敞開心房的那一日到來,無論得等多久,她都不會有怨言。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守得雲開見月明,她相信自己能等到那一天,他心頭烏雲已散,不再有傷痕,也沒有楊妤蓓的身影,只有她一個人。

    一定會等到的,只要她別輕易放棄……

    雖然閔紀謁依舊對這樁婚事有所遲疑,但女兒嫁曹世典的心意堅決,再三聲明非他不嫁,目前後閔紀謁也只好點頭答應。

    曹世典在得到閔紀謁的應允後,即刻回京向皇上請旨賜婚,曹示擎雖然不明白個中原由,還是爽快答應這樁婚事,沒有多加干涉。

    有了皇上的賜婚聖旨後,曹世典便開始積極籌備婚事,一時之間黎州百姓們茶余飯後最常討論的話題就是閔家與皇室聯姻之事,為此嘖嘖稱奇。

    誰會料想得到,閔家那出了名的男人婆都已經「高齡」十九了,還能成為尊貴的王妃,消息一傳出去,黎州多少正值待嫁芳齡的姑娘都不敢置信,羨慕有之,嫉妒亦有之,甚至覺得王爺肯定是中了什麼邪。

    不管如何,三個月之後,閔初央還是風光的嫁入王爺府,眾人熱鬧來賀,連皇上都特地派使者帶來賀禮,以示重視。

    拜完天地之後,一身喜服的閔初央坐在新房內靜靜等待,房里還有四名丫鬟陪侍,紅蓋頭下的她不安地頻頻皺眉,等待的時間越久,她越是感到心慌不已。

    自從曹世典前來提親後,她就再也沒有私下與曹世典見過面,爹爹嚴禁她出門,還趕緊尋了一個嬤嬤教導她為人妻後該明白的各種規矩,順道糾正她的儀態,別再大刺刺的沒個姑娘樣,就算無法成為大家閨秀,至少也該要有點女人家的樣子,別丟太多臉。

    雖然有點亡羊補牢,但有補總比沒補好,她一心想當個稱職的王妃,所以倒是認真的學了三個月,在每日都忙碌的情況之下,暫時無法與曹世典相見的日子也就沒那麼難熬。

    今日是他們相隔三個月後的第一次見面,她當然開心,卻也忍不住慌亂,畢竟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怎麼想怎麼尷尬,他們倆的狀況特殊,並不能算是兩情相悅,所以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親密之事。

    正不安時,房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人打開,守在新房內的丫鬟們異口同聲的開口。「恭賀王爺如意娶得新妃。」

    他進房了!這下子閔初央更是緊張不已,心兒跳得飛快,像是快從喉頭內猛地蹦出來。

    「你們全都退下吧。」

    「是。」

    丫鬟們魚貫而出,關上房門之後,一室又沈靜下來,曹世典表情凝重的瞧著坐在床邊的縴細人兒,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罷才眾人對他賀喜,他總是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說不上欣喜,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娶她的理由並不純粹,與情愛還差得遠,總是難以擺脫對她的愧疚之意。

    所以一想到今晚的洞房花燭夜,他猶豫苦惱,不願以敷衍的態度面對她,想要暫緩兩人的圓房日,卻又怕這麼做會傷到她的心,不知怎麼開口。

    說到底,是他尚未準備好,本以為成親就這麼回事,拜完天地行完房,沒什麼困難的,怎知最困難的……其實是自己的心,是自己還跨不過那道檻。


    「王爺,你……不掀我的蓋頭嗎?」閔初央等了好一會兒,始終沒等到他有進一步動作,只好出聲提醒。

    「呃?」曹世典立時回神,伸手掀開她的蓋頭,兩人在相隔三個月後終于又再度相見。

    曹世典一楞,眸中難掩驚艷之色,只因今日的她是新嫁娘的身分,精致小巧的五官妝點得明麗動人,盡顯姑娘家的柔美之氣。

    在他的腦海里,她總是不施脂粉,不曾特地打扮過,長得普普通通,除了燦爛的笑意、爽朗的個性之外,並無特別吸引人之處,但今日的她卻是前所未有的美麗動人,若不是她的嗓音並無任何改變,或許他會以為自己娶錯人也不一定。

    閔初央嬌羞的抬眸與他對望,在瞧見他那明顯呆楞住的眼神後,心一驚,有些擔心的摸著自己臉蛋。「我……這樣很嚇人嗎?難不成我男裝扮太久,現在換回女裝就不倫不類了……」

    「不是,並非如此。」曹世典輕笑出聲,拉下她不斷摸著臉蛋的手,免得她把自己的妝給摸花了。「今日的你……很美。」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發自肺腑的真心贊嘆。

    原來她只是不打扮而己,要是真仔細妝扮起來,樣貌也不會比其他姑娘差,自有一番風韻,他倒是誤打誤撞娶了一個小美人兒。

    閔初央輕漾起笑意,又羞又開心,低頭瞧見自己的雙手還被他握在指掌間,更是萬分羞澀,不只臉蛋紅,就連耳根子也紅了起來。

    隨著她嬌羞的低頭,曹世典才意會到自己正握著她的手不放,他微訝,總覺得不該如此冒犯她,本要收手,卻又想起自己現在已是她的夫,這麼做並無不妥。

    他暗自苦笑,說來說去,還是他的問題,他尚無法自然而然的將她當自己的妻子看待,就連做這些稍微親密的舉動,也總覺得尷尬,又怎有辦法心無芥蒂的在此時與她圓房?

    他還是需要時間想辦法越過那一道檻,她說過願意等他的,那麼……

    「王爺!」

    好好的洞房花燭夜,沒想到竟有人不識相的來打擾,桐桑一路高喊的來到新房前。「王爺,小的有急事稟報!」

    到底是哪里來的急事?曹世典有些惱怒,卻又矛盾的有些慶幸,這下有借口再多拖延一點時間了。

    「王爺,桐桑大哥不會無端來打擾的,肯定是非常緊急的事情。」閔初央也有點慶幸桐桑的出現可以讓她多拖一些時間,雖然拖到了底,還是得面對。

    曹世典板著一張臉打開房門,瞪著外頭的桐桑,故意以恫嚇掩飾自己暗中的松一口氣。「桐桑,最好你口中的急事真的是急事。」

    「王爺,是真的有急事呀。」桐桑趕緊將信雙手奉上。「這是定西軍百里加急連夜趕路送到黎州的戰報。」

    「戰報?」這下子曹世典的表情是真的凝重起來,趕緊拆開信迅速觀看。

    看完信後,他即刻命令桐桑。「快去備馬,我要馬上啟程前往軍營。」

    「是!」桐桑轉身快步奔跑離去。

    閔初央起身,一臉關心的來到他身旁。「王爺,怎麼了?」

    「初央,很抱歉,我得即刻動身離開。」曹世典神色凝重。「西部國在兩國邊境掀起戰火,定西四軍正在抵御示,我有監督之責,無法置身事外。」

    「不要緊,國事重要!你不必擔心我,盡管去吧,我會好好等你回來的。」在國家大事面前,兒女情長又算得了什麼?所以他們雖然連洞房花燭夜都過不成,閔初央也不見沮喪之氣,展現出應有的寬大氣度。

    「我會將桐桑留下來,在府內有任何不懂之事,都可以問桐桑。」

    「我明白。」

    瞧著閔初央堅強的神色,曹世典心一軟,又感到自己再度虧欠了她,輕握住她的手,無奈一笑。「初央,難為你了。」

    他總是要她一等再等,等他的心傷真正痊愈、等他出征歸來,現在連一個洞房花燭夜都無法順利給她,他這個丈夫當得真是失格。

    「不為難,一點都不為難的。」閔初央輕漾起笑意,與他十指緊緊交扣,無論他作出任何決定,她都會支持他,全心全意的支持。

    至少在名義上,她已是他的妻子,接下來他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所以她不急,真的不急……

    曹世典只帶著少數護衛,連夜騎馬奔馳,趕到處于黎州邊境的定西軍主營,沒有休息便即刻進到主軍帳內,以最快的時間了解兩方最新戰況。

    西部國的國力日盛,此番來襲頗有試探意味,看是否有機可乘,甚至可以說,是沖著曹世典而來的,想試試曹世典的統御能力,是否真有資格坐鎮西方安定。

    敵方都已越過邊境來挑釁,曹世典又怎麼會回避?他與營中軍師及將軍們共同商議退敵之計,這些將軍們在黎州駐守多年,對兩方形勢最為熟悉,而他來此只有短短一年,許多細節顧慮不到,因此就由將軍及軍師們提出建言,他再決定最後的戰術。

    雖然他只坐鎮主營,並沒有直接上戰場,但每日送來的戰報也夠他和幕僚軍師忙得團團轉,沒有多余的心思再想其他事。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間他來到軍營已經一個月,期間他連一封家書都沒寫,不是不想寫,而是就算想動筆,他也不知道該跟閔初央說些什麼。

    每當提起筆來,他就有種近鄉情怯之感,總覺得不管寫什麼都不妥,顧慮再三後,總是擱筆作罷,苦惱不已。

    「王爺。」此時一名士兵進到主帥營帳中,並將一大包東西遞到曹世典面前。

    「這是從興臨城送來,王妃要給王爺的東西。」

    「初央給我的東西?」曹世典即刻接手,納悶的瞧著用暗紅色調布包裹住的小更袱,猜不透里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打開包袱,就見里頭放著一條折迭起來的灰色長巾,這長巾頗特別,以粗棉線織就而成,線與線交纏之間的洞眼清楚可見,也比一般的布匹厚。

    他納悶地瞧著這條長巾,發現包袱內除了這樣東西外沒有其他的,更沒留下只字片語,他實在想不透她突然送來這條長巾到底是什麼意思?

    送東西來的士兵尚未離去,看到王爺一臉納悶,努力忍住笑,開口為王爺解惑。「王爺,您和王妃的感情真好,令人忍不住羨慕啊。」

    「怎麼說?」

    「咱們黎州有個風俗,若是姑娘心儀某一個男子,想讓那名男子知道,就會親手織一條長巾送給那名男子,男子若同樣對姑娘有意,就會收下長巾,在咱們黎州,長巾可是定情之物呀。」

    會送長巾,是取其能夠「圍」住對方之意,男子要是甘心讓女子親自織就的長巾給「圍」住,其意義為何,自是不言而喻。

    所以這是初央在向他示愛?曹世典恍然大悟,心窩也跟著泛起一股暖甜之意,嘴角微微輕揚。

    「想來王妃大概是從王爺動身前來這兒時就開始織長巾了,听說織一條長巾大概得耗費一個月的時日,對不曾織過的姑娘來說,可不是一件輕松的活兒。」

    他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初央待在房里認真織長巾的模樣,這條長巾可說是滿載著她一個月的思念,東西雖輕,情意卻是無比的深濃。

    她對他的心意,他深切感受到了,原本的猶豫掙扎也跟著堅定起來,希望能回報她一些什麼。

    「那得到長巾的男子,該如何回報姑娘的情意?」他乘機問問士兵可有習俗可循,才不會失了禮,辜負初央對他的一番心意。

    「很簡單,只要下回與姑娘見面時,圍上姑娘送的長巾,就等于是回應了姑娘的情意。」

    曹世典點點頭。「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是。」

    士兵離開營帳後,曹世典還是握著長巾,久久都沒有放下,臉上的笑意也跟著加深幾許,雖然這條長巾其實織得不是很好,不平整的瑕疵處不少,他卻越看越喜歡,簡直愛不釋手。

    原本來到軍營,他是帶著有些逃避的心態,不知該如何面對與她之間的夫妻關系,但現在他卻開始期待歸期的到來,終于有了徹底的醒悟,想要與她好好過完這一生。

    她現在正在做什麼呢?他真想知道……

    「唉,又織錯了,我怎麼就是笨手笨腳的呢……」

    閔初央坐在後花園的亭子內,一邊織長巾一邊自言自語,念得可起勁了,一旁隨侍的兩名丫鬟偷偷掩嘴輕笑。

    從王爺離開王府後,閔初央就開始了她的織長巾大業,不過她覺得在房內織太苦悶了,所以只要天氣好,她就坐在亭子內織,不但有舒服的風吹來,累了還可以看看圍內景色,讓眼楮適時的休息。

    反正王府之事有桐桑打點,井然有序,根本不必她擔心,她嫁進王府之後就像個閑人,沒有其他事可做,現在又身為靖王妃,更不該再像過往一樣沒事就在外頭亂闖亂晃,沒個規矩,只好努力在王府內織長巾。

    她早已立下大願,曹世典在定西軍那兒待多久,她就織多久的長巾,每織完一條就派人送給他,而她現在織的正是第二條。

    不知他收到第一條長巾時有什麼反應?他又是否知道長巾所代表的意思?她是沒那個臉直接說出對他的思念,只好拐個彎,以長巾代表自己的心意,就盼著總有一日他會明白。

    這樣想來,她其實也挺瞥扭的,這麼迂迂回回的方式,要是他真的不懂,恐怕也是她自找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都已經離開一個多月,卻沒只字片語送回來,該不會一到那兒就把我給忘了吧……」

    「王妃!」閔初央正咕噥之際,桐桑倒是欣喜的來到亭子里,雙手奉上剛送來的信。「王爺背信回來了。」

    「真的?」閔初央又驚又喜的睜大雙眼,馬上打開信來看,既緊張又期待。

    雖然定西軍那兒的情況都有專人定時送回王府,他們知道王爺很平安,但還是與王爺親自寫信報平安的意義不同,桐桑知道王妃在等王爺的信已經等很久了,好不容易終于盼到信,他也替她開心不已。

    其實信里只有短短的一行字,閔初央卻是一看再看三看,異常珍惜,感到萬般欣——

    長巾已收,一切安好,勿掛懷,戰事平定即當歸去。

    很平淡的字句,沒有任何甜言蜜語在里頭,卻蘊含著淡淡的情意,他以丈夫的口吻向她報平安,她盼的也就這麼簡單而已。

    知道他真心的將她當妻子看待,對她來說,已足夠安撫她這一個多月來的相思難耐。

    他什麼時候才能歸來呢?她真希望那一日能夠趕快來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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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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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8 00:02: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結果閔初央一等,半年的時光流逝而去,她才終于等到曹世典即將歸來的大好消息。

    兩國經過半年的交鋒,西部國深知在曹世典坐鎮下的邊境無機可乘,果斷停戰收兵,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西部國境內的政局有變,必須先行安內,已無多余心力再繼續打下去。

    西方邊境危機解除,只需定西軍繼續駐守,曹世典終于可以回興臨城,得知這個消息後,閔初央開心得幾乎坐不住,手忙腳亂的開始準備迎接曹世典的歸來。

    王府內的一切與他離去時沒什麼兩樣,所以不必特別打理,她打算替他辦一場接風宴,熱熱鬧鬧的迎接他,閔紀謂知道女兒的打算後,主動提供一長串接風宴的賓客名單,這些人都是乘機想討好巴結曹世典的在地官商們,有如此好的機會,他們當然絕不放過。

    閔初央本來只想辦個小小的接風宴,沒想到自己的爹一攪和,想不辦盛大一些都不行,很多事情相對復雜瑣碎不少,她只好交給桐桑去處理,免得大而化之的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等到曹世典預定歸來的那一日,一大清早閔初央就起身梳妝打扮,想以最美的一面出現在曹世典面前。

    半年不見,他想她嗎?她可是每日每夜、無時無刻心中都掛記著他。

    梳理完畢之後,她就待在房里靜待消息,直到接近午時,一名丫鬟才急忙沖入房內,一臉的欣喜。「王妃,王爺回來了!」

    「終于回來了!」

    再也顧不得什麼端莊儀態,閔初央飛快出房,直往王府大門狂奔而去,沒多久就沖到王府大門前的跨院,此時曹世典與隨從剛好在跨院前停下馬匹,正要下馬。

    半年不見,曹世典曬黑不少,也增添了不少成熟氣度,經過半年的沙場歷練後,他已不是從前那個未經大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成熟的貴族子弟。

    他已徹底的脫胎換骨,成為足以頂天立地的真男人。

    閔初央停下腳步,瞧著他與過往明顯不同的沈穩姿態,幾乎看痴了,不經意間,她發現他脖子上圍了一條眼熟的灰色長巾,更是呆楞住,突然感到非常的……

    害臊!

    那是她織給他的第一條長巾!在他離開的這半年時間,她總共織了六條長巾,每條顏色都不同,所以她可以確定,這條長巾正是她送他的第一條。

    他是知道長巾的意思,才特地圍上的嗎?她的臉蛋快速緋紅,就連耳根、脖子也無一幸兔,全都紅成一片。

    曹世典一下馬,見到閔初央的身影,雙眸即刻亮起,眼神再也沒從她身上移開。

    半年不見,她變得更像個姑娘家了,五官明麗,且帶有若隱若現的嬌羞之色,怎能不惹人憐愛?

    在這半年里,他經常將她送的長巾拿出來觀看,想著她是如何一點一滴將對他的情意織就成形,此刻,長巾圍在他的脖子上,就像是圍住他的心,她以這種方式將他的心給俘虜了。

    他揚起開懷的笑意,主動來到閔初央面前,才不管其他人的眼光,將她緊緊擁入自己的懷中,一抱就舍不得松手。

    他真懷念她身上的氣息與溫暖,若是沒經過這半年的分別,或許他還不會如此快察覺到自己對她的思念早就不似尋常的朋友,還帶有更濃的眷戀。

    他對她的感情從朋友開始,過渡到模糊不清的曖昧猶疑,之後才真正的將她放在心上,一顆心滿滿的都是她,這條路走得有些長,但終究還是到達終點,圓滿的修成正果。

    「初央,我回來了。」他在她耳邊柔聲輕喃。

    她緊緊回抱住他,知道他是真心在回應她的情意,幾乎喜極而泣。「歡迎歸來。」

    這些日子的等待,此刻全都值得了。

    一旁的護衛和丫鬟們非常識趣的不出聲打擾,臉上都帶著笑意,真心替久別重逢的他們感到欣喜。

    兩人眷戀不舍的緊緊相擁好一會兒,閔初央才率先分開兩人間的距離,笑意盎然的眼角還帶有些許淚光。「今日傍晚,咱們在府里為你辦了一場接風宴,你非得賞臉不可。」

    「你想辦什麼都好。」其實他回來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什麼都不做,只想與她成天膩在一塊見,好彌補兩人半年來的分離,不過既然她有如此興致,他當然不會壞了她的好意。

    在接風宴開始之前,曹世典先回到房里,洗去趕路的一身風沙,暫且休息一會兒,等到傍晚,宴席即將開始時,他才與閔初央出現在舉辦宴席的花廳內。

    他本以為這只是一場小而簡單的接風宴,沒想到當他一踏入花廳,才知道自己真是錯得離譜。

    「唉,女婿,你可終于回來了,辛苦辛苦……」

    「王爺,您真是國家的棟梁,誰也比不上您……」

    「這一回要是沒有王爺坐鎮黎州,恐怕西部國就真的要打進來了……」

    放眼望去,花廳內大概來了五、六十名賓客,一見到王爺出現,馬上蜂擁到他面前,不斷的對他拍馬屁,什麼好話都說盡,一時之間花廳內鬧哄哄的,不像在辦宴席,他倒以為自己是來到市集里了。

    曹世典傻眼的瞧著這「熱鬧」景象,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好不容易才得以回府休息,都還沒休息夠,就得應付這些人,這是故意要他不得安寧嗎?

    他瞪向身旁的夫人,她還真是會帶給他「驚喜」呀,從與她相識至今,他真不知自己已被她嚇到多少次了。

    「啊哈哈……」閔初央有些尷尬心虛的笑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她也不想如此「熱鬧」呀,但「盛情難卻」,再加上爹爹的人情壓力壓下來,她也沒辦法。

    曹世典輕嘆了一聲,只能打起精神與這些人周旋,直到各自入席開始上菜後,還是有不少人陸陸續續上前與坐主位的他攀談。

    席間曹世典始終帶著笑容,耐著性子應付眾人之余,也不時握著閔初央的手,有意無意的把玩著,害她在宴席上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害羞的想收回手,卻又被他拉著不放,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約莫半個時辰後,眼見這場接風宴恐怕會沒完沒了下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曹世典的耐心差不多用盡,懶得再繼續應酬下去,干脆也就不忍了。

    「桐桑。」

    隨侍在一旁的桐桑趕緊上前。「王爺,請問有何吩咐?」

    「這宴席就交給你全權打理了,務必讓客人吃飽喝足再回去,就是別再來打擾我。」話一說完,曹世典即刻拉起閔初央,在眾人面前大大方方的離席。

    「呃?王爺?」閔初央錯愕的瞪大眼,主人就這麼跑了,拋下所有賓客,這會不會太無禮了些?「這樣做好嗎?」

    「沒什麼好或不好的,在本王的地盤里,本王愛怎麼辦就怎麼辦。」他陪他們耗了半個時辰,已經夠看得起他們了,他們還想嫌什麼?

    才不管那些賓客怎麼想,曹世典現在只想遠離喧囂,好好的與自己的夫人獨處,任誰都不準來打擾他們,就算是皇帝親臨也不行!

    兩人一同回到房內,曹世典即刻遣退丫鬟們,再度將閔初央給抱個滿懷,終于感到爽快滿足不少。

    他才不需要什麼接風宴,他只要她一個人就夠了,這半年來他心心念念所想的就是要快快與她團聚,他欠了她許多許多,他要加倍償還,絕不再讓她感到委屈。

    閔初央漾起笑,故意取笑他。「王爺,你想一整晚都這麼抱著我不放嗎?」

    「有何不可?」他輕笑出聲。「對了,你似乎還欠我一條長巾沒給我。」

    他算算日子,她應該差不多織好第六條了,只不過還沒機會送出去,他就已經回來了。

    「你人都回來了,那條長巾也就不必送啦。」

    「為什麼不必?本該給我的東西,還是要給我。」那些長巾滿載著她的情意,每一條他都要好好收藏起來。

    在他的堅持之下,閔初央只好進入內房,將放在櫃子內的第六條長巾拿出來,這是一條棄紅色的長巾,看得出來手藝已經比織第一條時要純熟非常多。

    她將長巾捧到曹世典面前。「哪,給你。」

    「你幫我圍上吧。」

    「那你頭低一些。」他不低下頭,以她的嬌小個子是很難繞過他的脖子幫他圍長巾的。

    曹世典依言俯下身,讓閔初央能夠順利替他圍長巾,兩人的臉幾乎要踫在一塊兒,時近時遠,再加上她身上的清香之氣撲鼻而來,輕而易舉便撩起他心湖上一波波的漣漪,忍不住遐想。

    他欠她的,就從洞房花燭夜開始償還起吧,而這一欠就欠了大半年的利息該如何算才好?他得要好好的想一想……

    「圍好了。」她松開手,笑意盎然的看著自己的心血圍在他脖子上,又欣慰又滿足,覺得這半年來的辛苦都值得了。

    她與他四目相接,這才發現他瞧她的眼神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深遠,似乎還隱藏著一股欲/望。

    這是渴望她的欲/望、想要她的欲/望,他不再掩飾情感,就是想讓她明白,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已不同于過往。

    她有些緊張,卻又忍不住期待他有更進一步的動作,無論他想對她做什麼,她都不會拒絕的。

    她希望能成為他名實相符的妻子,她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真的好久……曹世典低下頭,吻上她鮮紅欲滴的柔唇,終于開始與她之間的甜美糾纏,她閉上雙眼,將自己全然交付給他,毫不保留。

    熱烈的唇舌交纏間,她被他緊緊抱起,感受到他越來越熾熱的體溫,緊接著與他一同倒入寬大的床上,開始更進一步的親密撫觸,百無禁忌。

    遲到已久的洞房花燭夜終于在今晚火熱的展開,赤/luo的身子緊緊糾纏,濃情密意一整夜都不見停歇……

    遲來的新婚燕爾,讓閔初央嘗盡了被疼寵的滋味,總覺得這一切美好得不像真的,肯定是她在作夢。

    曹世典幾乎與她形影不離,常不顧忌的在眾僕人面前將她抱個滿懷,害她羞窘不己,倒是這些僕人都挺識相的,能避開的就避開,避不了的就假裝沒看到,幫她留足了臉面。

    但這麼做反倒讓曹世典更是肆無忌憚,大膽偷香,偷完香之後還不饜足,就直接將她大大方方的拐回房間去,徹頭徹尾吃了一番,也不管還是大白天的,讓人知道多麼害臊。

    如此甜蜜似夢的日子,不知不覺便過去幾個月,時間快得不可思議,一晃眼,又是一年將盡的時候,這也代表著曹世典一年一度回京的日子到了。

    「不知王爺打算早些啟程,還是晚點啟程好?」

    晚膳過後,閔初央陪著曹世典在書房內處理公事,盡責的桐桑進來請示。

    閔初央一听到要回京,心一跳,有些擔憂的偷偷瞥著曹世典的表情,不希望他因此而情緒低落。

    曹世典听到桐桑的詢問,原本寫字的手微頓,沒有立即做出反應,他這一停頓,書房內的氣氛也跟著凝重起來。

    「你們是怎麼了?表情變得如此難看。」沉默過後,曹世典倒是先輕笑出聲,故意調侃他們。「難道我真讓你們這麼不放心,以為我一听到要回京,就會來個大變臉?」

    他的反應還真是出乎他們預料之外,閔初央和桐桑訝異的對望一眼,最後是由閔初央問出口。「王爺,你……不介意了?」

    「嗯,不介意了。」他繼續落筆寫下其他未完的字,筆跡工整未變,看不出有情緒上的震蕩。

    他剛才之所以一頓,是在感受內心的變化,發現自己的心平靜無波,不再有任何激動的波濤,就表示自己可以坦然面對這件事了。

    餅去的事情早已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當下與將來。

    現在他能夠如此坦然,閔初央功不可沒,現在他的心里滿滿都是她,心上原本一道道傷痕早已被她治愈,不再難過痛苦。

    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並無任何勉強,閔初央開心的笑著,替他感到高興,桐桑也欣慰的笑了。

    「那麼王爺是打算早些啟程還晚些啟程?」桐桑再次確認。

    「早些啟程吧,可以慢慢走,路上有些許耽擱也不必擔心趕不及,初次遠行的初央也較能適應,看何時準備好啟程,你估量過後再告訴我。」

    「是。」

    「呃?我也要跟著回去?」閔初央訝異的指著自己。

    「你是我的妻,當然得跟著回去。」曹世典放下筆,好笑的瞧著她。「別忘了,你現在也是皇室一員。」

    「喔,也是……」她尷尬的笑笑,真不懂自己怎麼會問出如此蠢的問題。

    或許是因為嫁給他之後,他不曾用皇家得遵守的各種嚴格禮儀約束她,甚至曾告訴她,她還是可以做從前的自己,不必有任何改變,他就是喜愛如此純真的她。

    他對她太過寵溺了,所以她才始終不覺得自己早已變成什麼高高在上的王妃,她只是他的妻,很普通的妻子。

    然而這回她上京,有可能見到楊妤蓓嗎?她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女子,能對曹世典造成如此深的影響,幾乎讓他一厥不振?

    他們在十二月初時便動身啟程,坐馬車前往寧安城,怕路途顛接會讓不曾遠行過的閔初央很難受,馬車行走的速度不快,並且途中要是遇到閔初央感興趣的地方,他們還會暫時停下,讓閔初央逛個夠。

    只要能見到她開懷的笑容,曹世典就覺得做什麼事情都值得了,因此他們這趟路途一點都不像趕路,倒像是到處去游山玩水。

    「世典,咱們往後可以常常出來游山玩水嗎?」馬車內,閔初央舒服的依偎在曹世典懷中,期待的詢問。

    她本就不是個靜得下來的人,在嫁給曹世典之前,黎州各處她幾乎都玩遍了,要不是離開黎州爹爹會擔心,她的足跡才不會只限在黎州內。

    「若是有其他適當的時機,有何不可?」只要在他能力所及之處,他當然會盡可能滿足她的喜好。

    「那好,咱們約定了,你可不能食言。」

    「當然。」

    雖然不知約定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只要有他一句承諾,她就心甘情願的等著,相信他終究會實現對她的諾言。

    而此刻,她全副心神還是放在回京城這事上,她可是第一次要與其他的皇室中人見面,難免緊張,就怕自己不慎出糗,會丟了王爺的臉。

    隨著馬車進入寧安城,城內比興臨城要繁華五、六倍的街景即刻吸引住閔初央的目光,她興奮的透過小窗子看外頭各式各樣的攤販,心想自己肯定要找機會出來好好逛一遍,才算是不虛此行。

    當馬車在曹世典的王府前停下,閔初央跟著王爺進府,她再度訝異的睜大眼,只因這座王府比興臨城那座王府要華麗多了,雕梁畫棟、府內遍植各種奇花異草,還有大得會讓人走斷腿的後花園,全是她從不曾見過的。

    京城果然就是京城,偏遠的黎州在各方面都沒法比,差太多了!

    此時距離過年還有幾日,閔初央本以為要到過年的家宴才會再見到長樂公主的面,沒想到才隔兩日,曹如儀倒是迫不及待地自己登門拜訪了——

    「初央,我就知道,你和我五皇兄肯定合得來!」

    兩個女人一見到面,就開心的坐在花廳內大大聊起天來,講得不亦樂乎,皇兄與閔初央成婚時她本來想親自去黎州祝賀的,卻因為諸多事情耽擱而去不成,害她扼腕得很。

    現在好不容易見到面,看閔初央一臉幸福笑容,而且還越來越有女人家的嬌媚樣,想必她婚後日子過得不錯,五皇兄絕對沒少疼她。

    「好歹我也算是你們半個媒人,皇兄當時是如何向你求親的,告訴我應該不過分吧?」曹如儀閃著古靈精怪的雙眼,早已迫不及待想知道當時的情況。

    「呃?」閔初央臉一紅,難為情地不知該如何啟口才好。「這……」

    「哎,有什麼好害臊的?那好嘛,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取笑你的。」

    這和取不取笑沒有太大的關系,最重要的是,他當時求親的目的……可和喜愛沒多大關系,說是逃避還差不多吧。

    閔初央猶豫了好一會兒,干脆把問題丟到曹世典身上。「你去問你五皇兄,讓他告訴你,我臉皮薄,說不出口。」如果他願意說的話。

    「這種事情叫我問他?我昏了才會去問他,當然是要問你呀」

    面對曹如儀鍥而不舍的繼續追問,閔初央也跟著裝傻,但曹如儀可不是省油的燈,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害得閔初央越來越招架不住,真有被她逐漸擊潰的態勢。

    「如儀,你在做什麼?」此時曹世典也進到花廳里,瞧見閔初央如見救星的表情,眉一蹙,責怪的瞧向曹如儀。「你趁我不在時欺負初央?」

    「我才沒有,人家現在可是五皇嫂,我哪敢呀?」曹如儀趕緊裝無辜,五皇兄一出現,她就不能再纏著閔初央問私密之事,內心再度感到扼腕。

    不過不要緊,她肯定能再找到其他適當機會的!

    他來得可真是時候,閔初央暗暗松一口氣,開心的起身來到他面前,親密地拉住他的手。「世典,你也許久沒見到公主了吧,一起過來坐。」

    她是怕被七妹纏得無法招架吧?曹世典對她揚起寵溺的柔笑,與她十指交扣。

    「遵命。」

    「唉唉,你們毫無顧忌,在我面前擺出這副如膠似漆的模樣,教我這個尚未出閣的姑娘情何以堪呀?」曹如儀故意擺出一臉受不了的模樣。

    「你不想看,大可以馬上打道回府。」曹世典可是打從心底非常歡迎她即期滾出他的王府,別佔著他的妻子不放。

    「五皇兄,我才不會被你的激將法給激走,省省干。」曹如儀回以狡點一笑。「你這個丫頭!」曹世典沒好氣的眯起眼瞪她。

    閔初央輕笑出聲,很喜歡這種兄妹斗嘴的感覺,像她是家中獨生女,就沒個斗嘴的對象,兒時可是寂寞得很呢。

    將來她想要多生幾個孩子,讓家里熱熱鬧鬧的最好。

    摸著自己依舊平坦的肚子,她已經開始期待,等著懷上世典孩子的那一日……

    很快的,除夕的皇室家宴日正式到來,一大清早閔初央就緊張的起身準備,打扮得特別隆重美麗。

    曹世典並不介意她是否盛裝打扮,因為打動他心的,並不是她的美丑,而是她的真性情,但她若是介意,他當然也不會阻止,就由著她打扮,他順道也能「賞心悅目」一番。

    傍晚時分,閔初央拘謹端莊地隨同夫婿一同入宮,先拜見皇上,之後才參加家宴。

    幸好一切順利,沒有什麼令人措手不及的狀況發生,唯一讓閔初央感到遺憾的事情是,她沒有在家宴上看到楊德妃。

    不知什麼原因,楊德妃沒有列席今年的皇室家宴,她日前才為皇上生下第二皇子,更是母憑子貴,應該是沒道理缺席的。

    雖然納悶且失望,閔初央也只能無奈作罷,或許是她與此人沒有緣分吧。

    本以為自己只能死心了,沒想到大年初三時,陳皇後在宮中設宴,邀請一幫女眷參與,閔初央也在名單之內。因為不少皇室女眷都對閔初央挺好奇的,希望能夠私下聊聊,因此陳皇後就出面做東道主,將閔初央再度請入皇宮。

    宴席設在陳皇後寢宮的偏殿內,閔初央一進到偏殿內,陳皇後就主動來到她面前,笑容端莊,氣度高雅。

    「靖王妃,今日的宴席只是個簡單私宴,咱們就輕輕松松的談天說地,你也不必太過拘謹。」

    「是的,皇後娘娘。」閔初央原本有些緊張,听皇後如此說,她也就松下一口氣,不再戰戰兢兢。

    宴席上,各家女眷好奇地問她黎州有什麼好玩事、她又怎麼會與王爺相識,種種稀奇古怪的問題都出來了,害得閔初央險些無法招架,幸好陳皇後頗會掌控情勢,覺得誰問的問題太過逾越,就會適時制止。

    難怪皇後雖然沒生下龍子、龍女,還能穩坐後宮之首,不是沒有原因的,閔初央此時深刻體會到,陳皇後是個有能力掌理後宮之人。

    「瞧,楊德妃來了。」

    「真的嗎?還真的來了……」

    宴席進行到一半,傳說中的楊妤蓓意外出現在偏殿外,閔初央一听到是楊德妃,即刻轉頭朝門邊望去,非常好奇她生得什麼模樣。

    楊妤蓓緩步走入殿里,雖然已生了一個孩子,她身形依舊縴細,秀氣的五官分外柔婉嬌美,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出眾的氣質,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般惹人憐愛,讓人舍不得放手。

    「德妃,你怎麼過來了?」陳皇後訝異道︰「你身子才剛好,還是多多休息得好。」

    「臣妾已經休養得差不多了,听聞娘娘請靖王妃入宮一聚,臣妾也好奇得緊,當然要過來瞧瞧。」楊妤蓓柔柔一笑。

    餅年前她不慎得了一場大風寒,臥床休養好幾日,所以除夕當晚才沒有出席皇室家宴,今日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精神已經好上許多。

    楊妤蓓來到閔初央面前,笑得萬分柔美,舉止坦然大方,不見有任何芥蒂,就像她不曾與曹世典有過一段情一樣。「幸會,听說靖王妃是個開朗女子,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我也早听聞德妃娘娘美若天仙,本以為無緣見得,沒想到今日倒是真的見上仙女的面了。」閔初央開朗的應答。

    她的贊美直接又爽快,惹得陳皇後與眾女眷們笑出聲來,現在要在宮中遇到如此直爽的人可難了,大家說話都迂迂回回的,還得費心琢磨其中深意,所以閔初央的話听來倒是特別舒服。

    楊妤蓓也跟著掩嘴輕笑,舉手投足之間盡顯無限風情,看著看著,閔初央的心沉了下去,只不過她掩飾得很好,沒讓其他人看出端倪。

    原來王爺曾經喜歡過的女人是如此完美,難怪他會為了楊德妃黯然離京,而她卻連她的四分之一都比不上,差太多……真的差太多了。

    此時此刻,她倒感到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她就不來赴約了,也就不必面對這個難堪的事實……

    「初央,你怎麼了?」

    入夜之後,曹世典要上床歇息了,但閔初央卻一反常態的一直坐在妝台前,看著鏡中的面容凝固心,曹世典想不發現她的異樣都難。

    或許該說,她從今日下午赴宴回府後就開始有些怪怪的,到了這會兒,看她眉帶輕愁、沉思不語,那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她平常活潑開朗,很少露出這種表情的,難道是今日宴席上發生什麼事惹她不快?

    曹世典從背後輕環住她,將下巴靠在她的肩頭,瞧著鏡子里的她。「不開心?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沒什麼不開心的。」她故意裝得若無其事。

    「想騙我,你還得再練一百年。」他輕捏她的臉蛋,笑道︰「咱們是何等的親密,你開不開心,我還會看不出來?」

    知道自己再如何辯解他也不會信,閔初央也放棄掙扎,終于松口。「我今天在皇後那兒見到楊德妃了。」

    「然後?」

    「她……很美,真的很美……」

    她本以為自己夠豁達,不會在意的,沒想到原來她根本沒自己所想的那麼大度量,終究還是有女人的小心眼。

    見到楊德妃,她第一次明白自卑是什麼滋味,她差楊德妃太多太多了,又有什麼資格得到曹世典如此好的丈夫?這樣想來,她根本就是癩蝦蟆真不要臉的吃了天鵝肉。

    「楊德妃就像是天上的仙女,而我……只是個鄉下來的土丫頭,就算身上穿的衣裳再如何高貴,還是掩飾不了身為土丫頭的事實。」她沮喪的輕嘆口氣。

    曹世典訝異的挑眉,終于明白她在介意什麼,見了楊妤蓓,反倒讓她感到自卑,在意起她與楊妤蓓之間的差距。

    「噗哈哈哈……」

    曹世典突然笑出聲,在閔初央眼中卻是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在說笑話,他怎麼笑得出來?

    「傻女人,她是她、你是你,何必為了她而讓自己不開心?」曹世典輕吻她的臉頰,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情意。「若我是看臉蛋娶妻子的,又怎麼會娶你?我愛上的,是你的純真性子,性子好才重要。」

    她偏頭瞧著他,有些感動,卻還是忍不住困惑。「你……不是在安慰我?」

    「難道我對你的心意,你還感受不到嗎?」他無奈的輕嘆一聲,捧住她的臉。

    「那好吧,我向你說實話,我在京里看過太多天仙般的美人,早已看膩了,就是愛你這個鄉下土丫頭,土里土氣的,士得可愛。」

    「噗……」她終于被他逗笑,撲入他的懷里,緊環住他的腰。「原來你的眼光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那是當然,要不然怎麼會萬中選一挑中最好的你?」他緊抱著她,知道她已經釋懷了。

    「你也是最好的,在我的心里,沒有任何人比得上你……」

    她當然感受得到他的心意,他是真的愛她,越來越愛她,她肯定是一時傻了,才會介意這種沒有意義的事。

    她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不會再質疑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他,不會再自卑了,因為她看不起自己,就是對他的一種傷害與不信任。

    她就是她,誰都無法取代,她是他心中的唯一;而他在她的心里,同樣也是,永遠不會改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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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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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8 00:03: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兩年後,黎州興臨城。

    曹世典一人坐在書房內,正看著桌上的一封信,忍不住皺起眉頭,陷入凝思里,像是在思考什麼棘手之事。

    他思考得太過認真,以至于書房門無聲輕開一道小縫,他也渾然無所覺。

    直到一個小小人兒偷偷來到桌案邊,躲在案腳下輕拉著他的衣擺,他才猛然回神,發現了侵入書房的大膽小家伙。

    她睜著一雙骨溜溜的燦亮大眼,開心的漾起大笑。「爹。」

    「心兒,怎麼跑到這兒來玩了?」曹世典一掃剛才凝重的神色,揚起溫柔的笑容,將女兒起,放在自己的腿上坐好。

    一年多前,閔初央替他生了一個女兒,初為人父的喜悅讓他極為珍惜這個女兒,幾乎是捧在掌心內疼著、寵著。

    而這個女娃兒,就叫「曹語心」。

    「是誰帶你過來的?」他用手梳理女兒玩得有些亂的發絲,動作輕柔。

    曹語心的雙眸轉呀轉,小小的手不斷指著門外,曹世典才見到門外頭有個刻意躲起來的身影,全因倒映在地上的影子而露了餡兒。

    曹世典輕勾起笑,以食指輕抵唇間,示意女兒別出聲,之後將她抱在懷里,從椅上起身,無聲的走到門邊。

    算準時機,他猛一推開門,向外踏了一步。「想玩鬼嚇人?你和女兒玩不夠,倒想玩到我頭上來了?」

    「啊——」就躲在門邊的閔初央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著實被狠嚇一跳。「你做什麼突然出來嚇人呀?」

    「那你又為何一直躲在門外不進來?」

    「我……我是因為……」閔初央沒好氣的閉嘴,好吧,她承認自己跟著女兒幼稚了,才會躲在外頭找機會想嚇他。

    「呵呵呵……」看到娘親被嚇得花容失色,曹語心倒是開心的笑起來。

    「你還笑,一見到你爹爹,就將娘給忘了。」閔初央瞪了女兒一眼,就算已經當娘了,依舊保有孩子氣,因為女兒的「偏心」而吃起醋來。

    曹世典也輕笑出聲,握住妻子的手,將妻子帶入書房內。「怎麼了?來找我有事情?」

    「當然嘍,快到晚膳時刻了,瞧你一整個下午都關在書房內,怕你悶壞了,我和心兒才一同來接你的。」

    她知道今日京里送來了一封信,一接到信,曹世典就將自己關在書房內,還吩咐任何人都別打擾。

    曹世典知道她是在擔心他,朝她欣慰一笑。「別擔心,我很好。」

    「我知道你很好,我只是舍不得見你為了京城的局勢煩惱到連覺也睡不好。」閔初央跟著來到桌案邊。「狀況又更糟了嗎?」

    「嗯。」曹世典點點頭,直接將信給她。「你自己看吧。」

    這兩年來,曹示擎的身子狀況直落而下,而他又只有兩位年幼的皇子,若是他真有個萬一,到時無論哪名皇子繼位,都會變成幼主當政的局勢。

    有幼主,勢必就要有輔佐幼主之人,曹世鳴這兩年積極在朝中建立勢力,想要攬下攝政王之位,一方獨大的氣氛正日漸彌漫。

    就因為這些事,政局隱約動蕩不安,大家都在猜測不知皇上何時會歸天,而他歸天之後,大權到底會落在輔助幼主的攝政王手上,還是年輕的皇太後手上?

    曹世典雖然身在黎州,還是關心京城的局勢,每個月都會定時與在京里的曹如儀通信息,免得自己完全處于狀況外。

    閔初央看完信後,將信收起,放回桌上,對曹世典微笑。「船到橋頭自然直,尚未發生的事,你再如何擔心也沒有用,倒不如就先省起來吧。」

    「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難。」曹世典緊握住她的手。「初央,你心里可得有些底,接下來咱們有可能得回京。」

    其實這幾個月他陸陸續續接到了幾封皇上的密函,皇上有意召他回京,重新布局,他感覺得到那一日已經近了。

    對他來說,京城終究是他最熟悉之處,但閔初央是在黎州土生土長,他擔心她隨著他離開家鄉,久住京城,會無法習慣。

    「你是我的夫君,無論你到哪里,我當然是跟著到哪里。」她笑著回握住他的手,回答沒有半點遲疑。

    雖然離開家鄉很舍不得,但為了他,她什麼都能忍受,何況說是離鄉背井,但她還是可以回來探親的不是嗎,那她還有什麼好不安的?

    「初央,謝謝你。」曹世典欣慰的微笑,她總是能在他最無助的時刻給予他力量,能娶她為妻,是他這輩子所作最好的決定。

    若是沒遇到她,不知道他的人生會變得如何糟糕?他衷心感謝上蒼給了他這個機會,讓他能夠千里迢迢的來到黎州與她相會,結下這一段美好良緣。

    「都已是夫妻,還謝些什麼?」閔初央羞郝的瞪他一眼。「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一同帶心兒去用晚膳吧。」

    「好,可不能餓了咱們家的小小郡主。」曹世典瞧向懷中的女兒,笑得溫柔。

    「心兒,爹爹帶你去吃飯。」

    「吃飯吃飯!」曹語心興奮的抱住爹爹脖子,雙腳在半空中胡亂飛踢,顯然已迫不及待了。

    「呵呵呵呵……好,咱們馬上出發。」

    「出發!」稚嫩的小嗓音接著喊道,元氣十足。

    閔初央瞧著他們父女倆的親密相處,臉上漾起柔美的笑容。

    能有如此好的相公、如此可愛的女兒,她真幸運,也無比的幸福……

    曹世典的預感很快就成真了,一個月之後,宮里的密函再度送到,信里寫著皇上病況危急,要曹世典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不得有任何耽擱。

    密函是半夜送到的,曹世典看完之後馬上著裝,閔初央也幫忙他換上衣裳,知道情況緊急,恐怕京里的政局短時間內就會出現大異變。

    「初央,接下來京里可能會有一段時日的混亂,你安心的在黎州等著,等京里情況平穩下來,我會再派人把你和心兒接上京。」曹世典在穿衣的空檔叮嚀著。

    「你放心,黎州這兒我會打理,你就安心回京吧。」她擔心他此行的安危,忍不住叮嚀。「一路小心,回京之後更要小心。」

    「我明白。」

    離去之前,他俯下身,最後一次吻住她的唇,火熱濃烈的交纏著,想要好好記住她的甜美。

    她緊緊抱著他,貪戀著他身上的氣息,舍不得與他分開,但這種想法只能放在心底,她不能如此任性,免得他內心掛懷。

    兩人吻得難分難舍,最後還是曹世典努力克制自己,才勉強拉開彼此距離,啞著嗓音說︰「要等我。」

    「嗯。」她漾起燦爛的笑容,在門邊目送他離去,直到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她才再度回到房里。

    然後,一夜難眠。

    曹世典將桐桑留在黎州,獨自帶著護衛騎馬趕回京,一路上極少休息。

    待他風塵僕僕的回到京城,先到王府換下因趕路而沾染沙塵的衣裳,連停下來喘口氣都沒有,就直接進宮探親皇上的狀況。

    他一進入皇上寢宮,皇後馬上出來迎接,表情憔悴又凝重。「五弟,你可終于回來了。」

    「娘娘,皇上他……還好嗎?」

    「很不好。」皇後重嘆口氣,沮喪的搖搖頭。「他已經昏迷不醒好幾日,連御醫也束手無策,恐怕……再撐也撐不了幾日了。」

    曹世典的心一沉,同樣感到難過不已。「可以讓臣弟見皇上一面嗎?」皇後點點頭。「你隨本宮進來吧。」

    「多謝娘娘。」

    隨著皇後的腳步,曹世典進入寢房內,房里彌漫著濃重的藥味,讓人極不好受,心情也沉重不已。

    他來到床榻邊,終于瞧見皇上的樣貌,被病魔侵擾的他兩頰凹陷,肌膚呈現蠟黃色,枯瘦如柴,幾無生氣。

    他沉痛的跪在床邊,啞聲開口。「皇上,臣弟回來了……」

    只可惜,曹示擎一點反應都沒有,繼續沉睡,曹世典緊蹙著眉,不禁感嘆人事的無常,他本以為皇兄身子雖恙,卻不至于如此嚴重,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他在床旁陪伴皇上好一會兒之後才離開寢房,跟著皇後到偏殿,皇後屏退身旁所有侍從,單獨與曹世典說話。

    「難道皇上沒有留下詔書,指名由哪位皇子繼位?」曹世典問道。

    如果有詔書,事情就好辦了,一切依詔書的指示辦理,也就不會有兄弟爭皇位的情況發生。

    「沒有,這正是我最苦惱之處。」皇後輕嘆一聲。「皇上沒有嫡子,只有兩名庶子,目前朝中李貴妃與楊德妃的孩子都有人擁戴,不過偏李貴妃的人多些。」

    兩名庶子年歲相近,都還是不懂事的小娃兒,不管立誰,之後的狀況其實都是差不多的。

    「那娘娘您的意思呢?」

    「我尚未決定,李貴妃與楊德妃的父親都是朝中重臣,選了一邊,勢必得罪另一邊,所以我還得仔細考慮考慮。」皇後神色凝重的瞧著他。「到時無論本宮選哪一邊,你會與本宮站在同一陣線嗎?」

    靖王爺統領定西軍四營,擁有足以左右局勢的軍權,所以他的態度非常重要,皇後希望能得到靖王爺這個強而有力的後盾。

    而已在朝中擁有一定勢力的曹世鳴,她根本就不考慮拉攏,瑞王爺野心太大,要是真奪權成功,只會讓政局更加混亂。

    「那是當然,臣弟此次回來,就是希望能替皇上及娘娘幫上一點忙。」曹世典毫不遲疑的回答。

    「那本宮就放心了。」皇後點點頭。「一路奔波,你也累了,趕緊回去歇息吧,有其他事情,本宮會再派人傳喚你入宮。」

    「多謝娘娘關心,臣弟告退。」

    他離開皇宮,回到王府,雖然得以暫時松一口氣,但內心還是很擔憂。

    不知皇上還能再撐多久?皇上又為何沒有事先留下詔書?唉,現在再想下去也無濟于事,他只能靜觀其變。

    這一晚,曹世典用完晚膳之後便早早入睡,連日的奔波勞累讓他很快便進入夢鄉,睡得也沈。

    然而夜深之後,原本寧靜的王府卻突然出現一陣騷動,王府總管急忙來到主子的房門外,硬著頭皮敲門。「王爺、王爺!」

    曹世典即刻轉醒,起身披衣,快步走到門邊,將門打開。「發生什麼事了?」

    「王爺,有客人到訪。」

    「客人?在這深夜?」曹世典訝異的挑高眉。「哪位客人如此會挑時間?」

    「是德妃娘娘。」

    楊德妃?曹世典不禁壁起眉頭,深夜出宮、還挑在這個敏感的時機點暗訪,他可不信她是來敘舊的,肯定別有所圖。

    「她現在在哪兒?」

    「小的先請德妃娘娘在偏廳等候。」

    「告訴她,我換個衣裳,稍後就過去。」

    「是。」

    曹世典快速換上衣裳後,便前往偏廳。

    他來到偏廳外,只見里頭坐著一名披著深灰色披風的女子,打扮簡單,沒有特別妝點儀貌,顯然是偷偷出宮來的。

    楊妤蓓一見他出現,馬上起身來到他面前,語氣有些激動。「世典……」

    「德妃娘娘,雖然這里是我的王府,還是三更半夜,但我希望娘娘別忘了該有的禮節,娘娘不該如此喚我。」曹世典平淡的回答。

    楊妤蓓一蹙眉,輕咬唇,神色哀怨。「王爺,難道你還在怨我嗎?」

    「已經不怨了,臣弟只將你當成皇嫂看待,就算現在只有咱們倆,也不該失了禮節。」

    他居然能夠如此平靜的面對她,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過往的愛恨情仇早已淡得有如一張薄紙,似乎只要強風一吹,那張薄紙就會翩然飛離,徹底離開自己的世界。

    楊妤蓓凝眸瞧了他好一會兒,確定他是說真的,並非賭氣,不由得喟然長嘆。

    「唉……王爺,你變得真多。」

    「娘娘也變得不少。」

    「是呀,在那種復雜的環境里,想不變都不行。」楊妤蓓略顯無奈的苦笑。

    「娘娘此行過來,應該不是要找我敘舊的,若有事情就請娘娘直說吧。」曹世典不想與她耗太多時間,直接挑明了說。

    既然如此,楊妤蓓也就不再多說廢話,直接導入她此行微服離宮的真正目的。

    「我能求王爺一件事嗎?」

    「什麼事?」

    「若皇上真的不幸駕崩了……請王爺支持我的孩子登上帝位。」楊妤蓓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今日王爺曾與皇後娘娘見過面吧?我知道皇後尚未決定要擁護哪位皇子,而你必定是與皇後站在同一陣線,我希望你能幫我。」

    她在賭,賭他還念著兩人過往的情誼,願意幫她一把,目前的局勢是她弱了些,但只要能夠掌握他,她便能夠反敗為勝,她的孩子也就能成為下一任皇帝!

    丙然是為了這件事!他才剛回京不久,她就立刻來訪,想必是等待他已久,早已打算好要這麼做了。

    曹世典在心里苦笑一聲,只因眼前的楊妤蓓容貌美麗依舊,但在他眼里卻已經不美了,她的心已被染黑,為了替自己的兒子爭得皇位,連私自出宮與他見面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完全不避嫌。

    「世典,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已經沒其他辦法了,我只能求你念在過去的情誼上,保護咱們母子,別讓咱們母子被欺負。」她泫然欲泣的懇求著。

    曹世典是個重感情之人,對于她如此低聲下氣的卑微懇求,他無法徹底的不為所動,終究還是對她有些心軟。

    反正無論推舉哪位皇子坐上皇位,對現況來說都沒有太大差別,而皇後也尚未作出最後決定,他順水推舟一下,也無任何不妥。

    「娘娘,您實在不宜在此久留。」曹世典揮手送客。「該如何做,我會自行斟酌,娘娘請回吧。」

    雖然他並沒有正面給予答復,但楊妤蓓知道他答應了,她欣喜不已,表面上還是保持冷靜。「抱歉深夜來訪,打擾到王爺了。」

    「下不為例,娘娘慢走。」

    「娘,爹爹明日回來嗎?」

    「娘也不知道,心兒要有耐心,乖乖陪娘等。」

    自從曹世典離開黎州後,曹語心臨睡前都要問相同的話,閔初央總是耐心的安撫孩子,微笑的哄著孩子入睡。

    曹世典要是知道女兒如此心心念念著他,肯定樂壞了,回來之後恐怕還會更寵女兒呢。

    「嗯,心兒乖乖地等。」躺在床上的曹語心表情認真的點點頭。「那心兒也要快快睡,睡著之後,明日才會快快來哦。」

    「好。」她馬上閉上眼,努力去夢里會周公。

    閔初央笑著瞧女兒天真的反應,心窩滿滿的欣慰,但一想起自己的丈夫,終究還是忍不住有些悵然,不知道世典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京內的局勢在短時間內不會穩定,所以距離他們的相見之日應該還早呢!

    幸好還有心兒陪著她,每日看著心兒快快樂樂的成長,她就能暫時拋開思念的愁緒。

    確定孩子已經入睡後,閔初央起身讓丫鬟接手守夜之事,自己則回房去歇息。然而她才走出女兒的房間,就敏銳的察覺到夜空中有不明身影一閃而過,頓時警戒心大起,馬上喊道︰「來人!有不明之人闖入王府!」

    丙然閔初央的感覺是對的,她一喊完,就有無數名黑衣人現身在她四周。

    其中幾個黑衣人二話不說直接撲向她,使出擒拿術想抓住她,但閔初央並不是什麼柔柔弱弱的大家閨秀,之前可是常和人打架的,她身手靈敏的迅速閃開,沒讓他們給抓著。

    另外幾名黑衣人破窗而入,目標似乎是曹語心,房內的丫鬟尖叫出聲,閔初央心一驚,不顧危險的沖回房內。「心兒!」

    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他們為何想抓她與心兒?她沒時間細想,只想先確保孩子的安全!

    「心兒!」

    「啊——娘——」一名黑衣人抓住曹語心的手臂,她又驚又恐的哭泣尖叫著,而丫鬟已經被黑衣人劈昏在一旁了。

    閔初央拿下頭上的發簪,朝那人的手臂一射,正中目標,黑衣人頓時放開扯著曹語心的手,慘叫出聲。「啊——」

    「心兒!」閔初央趁這機會撲到床邊,緊緊抱住孩子。「心兒別怕,娘來保護你了!」

    「嗚……娘、娘……」曹語心在她的懷中大哭著,還不斷的害怕發抖。

    「王妃!郡主!」王府護衛聚集而來,一部分正與外頭的黑衣人對打,另一部分已沖進房與在房里的黑衣人打起來。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兩方人馬在房里房外打得難分難解,兩名護衛伺機靠近躲在一角的閔初央,將她和小郡主護在安全的內側。

    「王妃,請隨小的退到安全的地方。」

    閔初央點點頭,抱著孩子在護衛的保護下順利離開房間,然而房外的穿廊也是一團混亂,極度危險,護衛們繼續保護她們往外退。

    一行人來到庭院,本以為已經脫離險境,可以暫時松一口氣,沒想到這時竟有一條長鞭從夜空中狂襲而來,目標正是閔初央。

    她當機立斷,將懷中的孩子推給一旁的護衛,緊接著那條長鞭就緊緊纏上她的身,對方一使力,她整個人被拉上屋檐,落入黑衣人手中。

    「王妃!」護衛錯愕的喊道。

    「護住郡主,我不要緊!」閔初央死命的掙扎,想要逃離鉗制,但對方的動作更快,一掌劈向她的頸項,她昏死過去,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黑衣人即刻將閔初央扛在肩上,施展輕功撤退,另一批趕來支援的護衛馬上追了出去……

    渾渾噩噩、昏昏沉沉,閔初央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當她終于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躺在一輛正在奔馳的馬車內,雙腳被綁起,雙手也被縛在身後,沿路的顛皺震得她非常難受,幾乎都要吐了。

    他們想帶她去哪里?不行,她得想辦法脫逃不可!

    綁架她的黑衣人共有五名,一名駕車,四名騎馬跟在馬車邊,此時已經是白天,劫人的馬車離開了黎州,正走在一條山路上,太陽高掛在天空,但後頭的王府護衛仍緊追不舍,兩方在山路上展開了追逐戰。

    「別想跑!」

    有人來救她了!閔初央欣喜的笑著,原本的驚惶不安此時消滅不少,決定見機行事,或許她很快就能脫困。

    馬車霎時猛烈急停,一名黑衣人突然沖進馬車內,砍斷閔初央腳上的繩索,揪住她的發絲,逼她下車。

    一把亮晃晃的短刀抵上她的脖子,黑衣人挾持著她,朝後頭追過來的護衛咆哮。「你們再敢靠過來,我馬上一刀抹了她的脖子,讓你們只能領一具尸體回去交差!」

    丙然這一招即刻奏效,後方人馬忌憚的停下來,與馬車相隔遙遠,就怕王妃真有什麼萬一。

    閔初央不甘自己受人鉗制,冷靜觀察情勢。

    他們不會殺她的,若是要殺,就不會費心將她從王府劫出來。

    所以閔初央也豁出去了,她用頭猛力往後一撞,撞到黑衣人的下巴,他吃痛得倒退一步,抵住她脖子的刀一松,她便順勢往前沖。

    「快救王妃!」護衛們立刻沖向前,想把握這個將人救回來的大好機會。

    「別想逃!」

    另一名黑衣人一甩鞭,想將她再勾回來,閔初央移動腳步閃過,沒想到卻誤踩到路上的石子,腳一滑,摔下旁邊的山崖。

    「啊——」

    「王妃!」

    「混帳!不能讓她死!」

    她一路滾下山崖,撞上不少凸石、小樹枝,全身疼痛不堪,緊接著唰的一聲,她整個人栽入河流中。

    她的雙手依舊被綁縛在後,全身無法動彈,只剩雙腳亂踢,漸漸無力,繼續往更深更沈的河底墜入,大量的河水灌入她的口鼻,讓她無法呼吸,痛苦得快失去意識。

    她就要溺死了嗎?不,她的心兒、她的世典,她不要離開他們!誰能救救她?她還不想死,她一點都不想死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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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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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8 00:03: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初央?」

    晴天當空,遠在寧安城的曹世典莫名一驚,轉身遙望殿外的藍天,不自覺的出神。

    他剛才胸口一痛,似乎听到初央在呼救的聲音,頓時心驚膽跳,隱隱有種奇怪的不好預感。

    「五弟,怎麼了?」皇後正在殿里與曹世典討論事情,突然發現他心神不寧,關心的問。

    「呃?」曹世典馬上回神。「沒事,咱們繼續講下去……」

    應該是他多心了吧?或許是回到京城的這些日子以來,他經常思念著她,才會突然出現此種幻覺。

    別自己嚇自己,她在黎州不會出什麼事的,此刻肯定正和心兒在玩……

    曹世典正與皇後討論推舉楊德妃所生的二皇子繼位之事,並且分析有可能會遇到的朝中局勢問題,很快就將讓他心神不寧的事情拋到腦後。

    兩日後,皇上駕崩,喪鐘響起,舉國哀悼,而天國皇朝的政局也轉換成另一個全新的局面。

    在皇後與曹世典合力推舉之下,二皇子順利登上帝位,朝中的大皇子派只能隱忍下來,瑞王爺曹世鳴則反常的沒有太大反應,靜觀局勢發展。

    二皇子登基為新皇後,皇後與楊妤蓓同為太後,由兩宮太後共同輔佐小皇帝,曹世典則被陳太後拔擢為攝政王,一同鞏固幼皇剛登基時難免會出現的不穩局勢。

    一切都有所準備,所以並沒有太多的混亂產生,曹世典成為攝政王之後,馬上就有眾多國事得忙,每日都忙得團團轉,幾乎只有夜里睡覺時腦袋才能跟著休息。

    忙碌讓他暫時無暇分神思念遠在黎州的妻子與女兒,直到一封由黎州送來的急信交到他手上,他才赫然驚覺,他的世界已然……天崩地裂——

    「攝政王大人!」

    太監急急忙忙在皇宮中奔走,進到宮里專為曹世典準備的議事房內,幸好此時曹世典正處于休息空檔,才沒有打擾到他與其他官員議事。

    「發生什麼事了?」曹世典輕蹙起眉頭。

    氣喘吁吁的太監即刻呈上一封信。「這是從黎州快馬加鞭送入京的信,送信之人特別叮囑奴才得馬上交到攝政王手上。」

    黎州來的信?曹世典心一驚,將信接過,隨即拆開來看。

    看到信內所寫的事情,曹世典難掩震驚錯愕,到最後臉色發白,雙手隱隱顫抖,手中的信紙滑落于地。

    這怎麼可能?不、不會的!

    等到他終于從震驚中回神後,他激動的沖出議事房,已經管不了接下來還與其他官員有約,不顧一切的沖出宮,跳上馬急馳而去。

    他一路奔馳出京,沒有回到王爺府,沒有帶任何一個隨從,像是瘋了似的日夜不停趕路,將所有國事拋諸腦後,一心一意只想趕回黎州,他絕不相信那件事是真的,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差錯!

    等他回到黎州,初央就會帶著孩子開心的出來迎接他,粉碎信中所寫的荒謬事!

    當他終于千辛萬苦的趕回黎州,臉色蒼白、氣喘呼呼的停在王府大門前,看到府門上掛起的白幡,整個人如遭雷擊,呆楞在門前。

    「王爺回來了!」守門侍衛激動的趕緊往里頭大喊。

    曹世典看著白幡,神情木然的下了馬,腳步虛浮的走入王府大門,腦袋是一片空白。

    桐桑即刻沖出來,一臉悲痛的跪在曹世典面前,無聲落淚。「王爺,小的對不起您,沒能照顧好王妃。」

    閔初央意外落水,護衛們反應不及,錯過了救回閔初央的最好時機,等他們尋到她時,為時已晚,她已無呼吸,身子冰冷,回天乏術。

    桐桑不敢隱瞞這件事,一邊處理王妃的後事,一邊趕緊派人送信通知王爺。

    只不過曹世典拒絕相信這些事,他連看都沒看桐桑一眼,神色茫然的繞過桐桑,進到靈堂內。為了保持尸身不腐,等待曹世典歸來,棺木四周擺放許多冰磚,靈堂內也彌漫著一股極為寒涼的氣息。

    曹世典來到棺木旁,終于見到里頭的人兒,她緊閉著雙眼,端正的躺在里頭,一動也不動,慘無血色的面容看不到半點生氣。

    這就是他的妻?怎麼可能?他的妻才不是這樣,她的臉上始終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才不會板著臉,做出如此嚴肅的表情。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膽敢假扮他的妻,他才不上當……才不上當……

    「爹——」

    一身孝服的曹語心奔入靈堂內,哭哭啼啼的抱住曹世典的大腿,難過的放聲哭道︰「嗚……爹,心兒要娘……心兒要娘……」

    始終渾渾噩噩的曹世典終于慢慢回神,听到女兒嚎陶大哭的聲音,事實擺在眼前,無論他再如何排拒,事實就是事實,不會變成虛假,也不會就此消失不見。

    他頹然的慢慢蹲跪下來,曹語心撲入他的懷里,哭得更大聲。「嗚……娘呀……」

    「心兒……」

    曹世典緊緊的將女兒抱在懷中,聲音哽咽,終于還是悲痛的落下淚來。

    他的妻子死了,他的女兒沒娘了,初央再也無法對他們父女倆漾出燦爛笑顏,再也不能陪伴在他們身邊,只能冷冰冰的躺在棺木中,听不到他們的痛哭,感受不到他們的心碎,魂魄早已飄然遠去。

    他到底做了什麼?盡心盡力穩住新皇登基後的政局,卻保不了妻子的性命,甚至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兩人再相聚,已是天人永隔。

    他好後悔,但現在才後悔又有何用?悲劇已經發生,早已無法挽回……

    閔初央的驟逝,讓閔紀謁面臨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傷痛,他在得知女兒的死訊後就一病不起,倒臥在床,頓時之間蒼老許多。

    試圖綁架閔初央母女的黑衣人們幾個死了、幾個逃走了,下落不明,王府出了大事,沒人下令繼續追查,那些黑衣人綁架王妃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又是受誰所指使,這種種的疑問,始終是團謎。

    曹世典時時刻刻守在靈堂內,沒幾日就憔悴不己。他還是很難接受這件事,總是盼著棺內的妻子會再度睜開眼,然後笑著對他說,她是在嚇唬他,她根本就沒有死。

    明知這是非常可笑的想法,他還是放縱自己如此奢望著,盼求那微乎其微的奇跡能出現。

    失去妻子的哀痛讓他無心理會其他事情,只能將王府瑣碎之事都交由桐桑全權處理,將女兒交由丫鬟照顧,他整個人陷入深沉的頹喪當中,就連當年楊妤蓓帶給他的打擊也沒讓他如此痛苦,像是幾乎要窒息,就連呼吸也感到無力。

    「王爺,您該盡早定下王妃的下葬之日。」

    轉眼間,閔初央已經去世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來,靈堂內的冰磚始終不曾間斷的替換著,以持續保存閔初央的尸身不壞。

    曹世典每日都守在靈堂內,守在閔初央的棺木旁,鮮少說話,甚至遲遲沒有讓她入土為安的打算。

    曹世典站在棺木邊,看著閔初央沉睡般的面容,表情木然地說︰「我想再多陪陪初央一段時間,你下去吧。」

    「王爺……」

    「下去。」他的語氣雖淡,態度卻是不容違逆的強勢。

    桐桑輕嘆一聲,只能無奈退出靈堂,擔心主子再如此意志消沉下去,會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再也無法振作。

    偏偏最有辦法讓主子振作的人已經躺在棺木內,無能為力,他們這些旁人又該怎麼做,才能幫他一把?

    桐桑沒有答案,只能繼續等待。

    又過了半個月,曹世典依舊沒有讓閔初央入土的打算,這消息傳到閔紀謁的耳里,閔紀謁也深覺不妥,特地抱病親自勸說女婿一回,沒想到同樣一點用也沒有。

    曹世典只淡淡的吩咐桐桑將岳父送回去,妥善照顧,對入土之日只字不提,當作沒听見。

    沒想到他對閔初央的執念會如此之深,閔紀謁無奈的重重一嘆,決定放棄不再多管。

    棒一日,倒是有另一名貴客上門——

    一輛外觀樸實的馬車緩緩停在王府門前,馬車四周隨行的護衛有十名,個個氣勢非凡,明顯並非等閑之輩,可以猜想得出,馬車內的人身分肯定也不尋常。

    馬車停妥之後,先是有兩名丫鬟打扮的姑娘下車,接著正主兒才扶著丫鬟的手緩慢走下來,是一名氣質絕倫的美麗少婦。

    侍衛見到美麗少婦幾乎是看呆了眼,遲遲不見應有的反應,其中一名丫鬟輕蹙眉頭,出聲說道︰「請派人傳話,咱們有要事求見攝政王大人。」

    「呃?」侍衛終于回神。「來者何人,因何事要見咱們王爺?」

    「這……」丫鬟有所猶豫,不知該如何提主子的身分。

    「就說是楊妤蓓來訪,攝政王便會曉得的。」正主兒親自啟口了,她正是微服出宮來到黎州的新太後楊妤蓓。

    侍衛不知新太後的閨名,所以沒認出她的身分,按照規矩幫她傳話,沒多久,就見桐桑急急忙忙從王府內走出來,見到楊妤蓓就是一記跪拜大禮。

    「小的桐桑,拜見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桐桑打小就跟在曹世典的身邊,也見過楊妤蓓不少次,可不像其他侍衛搞不清楚狀況。

    「快請起吧,我這次是微服來探,不想驚擾太多人,所以你也不必行此大禮。」楊妤蓓漾起柔美笑容。

    在桐桑起身後,楊妤蓓即刻問道︰「攝政王的狀況好嗎?」

    當時曹世典接到信後匆匆離開皇宮,甚至連報惡耗的信也給落下,太監將信轉交給她,稟明狀況,因此她很快就知道他是回來奔喪了。

    她對閔初央的早逝感到遺憾,曹世典因此回黎州也是無可厚非之事,但目前朝中局勢還很不穩,身為攝政王的他就算再如何悲痛,也不該離京太久,忽略政事,所以她與陳太後商討過後,決定親自出馬,來到黎州請攝政王盡快回京。

    「王爺他……很不好。」桐桑無奈的搖搖頭。

    桐桑將主子的狀況簡單告知,讓楊妤蓓有個大致上的了解,楊妤蓓點點頭,打算親自和曹世典談談。

    她屏退隨侍的兩名丫鬟,獨自進入靈堂,第一眼就見到站在棺木邊的曹世典是前所未有的憔悴,神情頹喪,完全不像平時的他。

    為了閔初央,他竟放縱自己意志消沉到這種程度?她暗暗心驚,沒料到閔初央在他心里如此重要,她本以為……他會娶閔初央,有一部分是為了氣她,談不上有什麼太深的情感。

    看來她似乎錯了,太小看閔初央這個女人對他的影響力。

    楊妤蓓已經進到靈堂內好一會兒了,曹世典卻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她沉下氣來,主動走到靈前給閔初央上一位香。

    「你來做什麼?」曹世典終于開了口,嗓音極度沙啞,並且異常冷淡。

    「我是來探望你的。」楊妤蓓瞧向他,輕聲起眉頭。「你瘦了不少,可得要好好保重自己。」

    「多謝太後關心,我很好,你請回吧。」

    「看到你變成這個樣子,我又怎麼有辦法回去?」楊妤蓓輕嘆一聲。「世典,我想你應該明白,我之所以會大老遠的出現在這兒,為的到底是什麼。」

    「我現在只想陪在初央身邊。」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回來之後,他就陷入不斷的後悔當中,痛恨自己當初作下的決定,如果當時他不是選擇自己先上京,而是無論如何也把初央及心兒一起帶上路,初央是否就能避開死劫,結局是不是也能跟著轉變?

    如果他沒離開過她就好了,他對自己做出的懲罰,就是一直守在她旁邊,彌補他的過錯。

    「我知道她的逝去對你打擊很大,但你不能放縱自己深陷在失去她的痛苦當中,別忘了,你現在是攝政王,一切應以國事為重,不該局陷溺在兒女情長這種小事情上頭。」

    「小事情?原來至親的死,對你來說是小事情?」曹世典冷哼出聲,終于轉頭瞧向她。「難怪先皇的死對你來說不痛不癢,反倒早就開始琢磨該如何替自己的兒子爭得皇位,一心一意想坐上皇太後這個位置。」

    楊妤蓓表情微變,透露出些許的心虛,但很快就強自鎮定地回答。「對于先皇的死,我並非不痛不癢,我只是非常明白,逝者已矣,再多的留戀不舍也沒有任何幫助,重要的是我與孩子還得活下去,我必須替自己與孩子作出最好的打算。」

    她能在後宮站穩腳步,靠的是聰明,是如何取悅皇上的手段,之後順利生下兒子,兒子是她最有利且穩固的籌碼,她當然會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

    曹示擎給她的感情太過虛浮,隨時都有可能轉移到其他女人身上,她很早就明白這一點,所以才不感情用事,非常理智冷靜的看待這一切。

    而曹世典就是太重感情,總是被感情絆住自己的腳步,從前是,現在也是,對她來說,這是非常不智的行為。

    曹世典不禁冷笑出聲,感到非常訝異,他從前怎麼沒看出她是如此冷情之人,還因為迷戀她而蠢到放逐自己,傷神又傷心?

    現在想起來真是不值,原來他曾經是如此膚淺之人,只見到她美麗的表相,而瞧不清真正的她其實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走吧,咱們倆再談下去也沒有結果,你不必白費心力了。」他冷淡的回答。

    「你的意思是你不回京了?」楊妤蓓不敢置信的睜大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當然知道。」

    「不,你才不知道,想清楚,你現在是攝政王,手握重權,怎能不負責任的將政事拋在一旁?」

    「朝中能夠輔佐皇上之人不只我一個,你大可以解除我攝政王的職務,另選其他能人代替。」

    朝政本就不是非他不可,失去了他,還可以找其他人取代,雖然勢必又會混亂一陣子,並不是無法可解。

    但他失去了初央,卻沒人能夠取代初央平撫他的傷痛,所以他才會如此痛心懊悔,想回到過去重來一次。

    重來一次的話,他一定選擇她,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她,他才不在乎攝政王這個頭餃,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夠掌控大權,這些身外之物他都可以拱手讓人,他只在乎能不能與她白頭到老,這對他來說才是最珍貴、最值得珍惜的東西。

    只可惜一切都遲了,他最珍貴的東西已毀,他的心也跟著碎了,這次的傷痛恐怕一輩子都痊愈不了……

    「曹世典,你實在是瘋了。」楊妤蓓已經非常努力壓抑憤怒,但語氣還是有些微的激動。「是你答應要幫我的,現在怎能袖手不理?朝中那些好事者肯定會借機發揮,說你這個攝政王對新皇有所不滿,更甚者會想辦法動搖我兒此刻尚未穩固的地位。」

    她好不容易才幫兒子掙來皇位,努力想要抓牢一切,所以對他此舉無法接受,他這麼做根本就背叛了原本對她的承諾!

    楊妤蓓始終著眼在權力、地位的言語終于徹底惹惱曹世典,他抬頭看向她,語氣也激動起來。「我幫了你,讓你的兒子登上帝位,結果我換來的是什麼?」

    「當然是無上的權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地位。」

    「大錯特錯,我所換來的,只有無止盡的後悔!」他睜著泛滿血絲的雙眼,忿忿不平。「我保住了你與皇上的安全與地位,卻讓我自己的女兒成為沒娘的孩子,這算什麼?上天待我極其不公,我無法接受!」

    在他看來,她的太後之位,是由他妻子的命所換來的,她未免太得寸進尺,憑什麼認為他得繼續為了她而拋下初央,就只因為鞏固她的地位是「國事」,而初央的死則是「私事」?

    他受夠這一切了,別把大局為重這種大帽子扣在他頭上,硬逼他接受,他連自己最心愛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國家大局,他沒這個資格!

    楊妤蓓輕蹙起眉頭,非常不樂見他這情感凌駕于理智上的反應。「世典……」

    「出去!」他再也忍無可忍,指著廳門的方向。「這里沒有你要的攝政王,只有一個喪妻的男子,滾回你的京里另尋高明吧!」

    她畢竟已身為太後,哪容得了他接二連三不將她看在眼里,頓時沉下表情,也隱隱動怒了。「曹世典,你可千萬別後悔。」

    「後悔?呵……已經沒有事情,能讓我比現在更後悔了。」他自嘲的笑道,失去初央已是他最後悔的事,她還真以為失去攝政王之位能對他有任何影響嗎?

    楊妤蓓知道這個僵局絕非三言兩語就能輕易化解,只能忍下氣,轉身離去,但這並不代表她已放棄,她需要再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讓他回心轉意。

    楊妤蓓離開後,曹世典憤怒的表情破裂,再度恢復成原本的頹喪,雙手緊指著棺木邊緣,悲憤難平。「若是能夠重來一次,誰當皇帝都不關我的事,攝政王我也不屑一顧,我只想保住初央,我只要她好好的繼續活著……」

    這段日子以來,他已經懊悔無數次,也奢望無數次,若是真能重來一次,不知該有多好,他與初央的結局或許就完全不同了。

    傍他重來一次的機會吧!他不想帶著懊悔過這輩子,他要扭轉、改變,盡一切可能的挽回!

    若重來一次的代價,是你所想象不到的沉重,你可能會失去極多東西,你還想嘗試嗎?

    一道虛無標渺的女子嗓音突然回蕩在靈堂內,曹世典訝異地左右張望,卻沒發現任何人。「是誰?誰在暗處裝神弄鬼?」

    不尋常的強風突然揚了進來,白幡翻飛成浪,曹世典也忍不住拐上眼,等到強風漸息,他再睜開眼時,才發現靈堂內多了一名絕美出塵的白衣女子,全身散發著不食人間煙火的脫俗氣質。

    曹世典瞬間警戒,他知道這個陌生女人很不尋常,光她能夠在不驚動其他人的狀況下出現在靈堂內,就夠讓他戒備十足。「你到底是誰?怎麼進來的?」

    「我叫‘阿搖’。」她精致細膩的五官淡雅一笑。「我怎麼進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實現你的心願,讓你回到過去重來一次,得到挽回一切的機會。」

    曹世典震驚的睜大眼,他雖然心心念念著想要重來一次,卻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現在卻突然出現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說能幫助他實現願望?

    難道她是仙女?還是惑人心魂的妖魔?抑或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現在的一切全都是夢境?

    「你不是一心一意想要重來?現在有個機會在你眼前,你為何遲疑?若因為懷疑我是騙子,而拒絕我想幫助你的心意,難道你就不怕……真的錯失這唯一的機會?」

    曹世典猛然一震,只要有一丁點的可能,他就願意去試,就算她有可能是騙子,他也甘願被她騙一回,絕不放棄任何機會!

    避她是仙女或妖魔,只要她真能達成他的心願,就算她是披著仙女皮的地獄惡鬼他也不在乎!

    「請幫我,讓我可以重來一次,我想要救回自己的妻子!」一認清自己的心意後,曹世典堅定的回答。

    「那麼你還沒回答我,若重來一次的代價,會讓你失去極多原本擁有的東西,你還想試嗎?」

    「當然試!若是窮盡所有就能換回她的命,我求之不得。」

    阿搖沉默了一會兒,才又漾起一抹淡笑。「那好吧,我幫你。」

    「你要怎麼幫我?」曹世典隱隱激動,盼著這希望真能成真。

    「等會兒就要開始了……」她轉頭遙望著門外的天空。「天狗食日,妖星大亮,等白日完全倒轉成黑夜時,陰陽可顛倒,天地可挪移,就連時光也能倒回,那時我就能施法讓時光倒流,給你一次挽回生死的機會。」

    這種特殊異象,千年才能一遇,若是錯過今日,她就算再有能力,也很難扭轉乾坤。

    阿搖的話才剛說完,原本明亮的外頭就明顯暗了下來,並且越來越暗,曹世典訝異的沖到靈堂外,果然見到原本散發耀眼光芒的太陽黯淡了,甚至缺了一角,越缺越大。

    「是天狗食日!」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愛內的奴僕們開始驚慌騷動,害怕不已,對他們而言這可是極為不祥的預兆,就怕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天空越來越暗,一顆散發著紅色光芒的星子逐漸在暗空中亮起,特別醒目,也更引人心驚,惶恐聲四起,不只王府內,整座興臨城的百姓們都驚慌起來。

    然而曹世典見到這異象,反倒興奮不已。「是真的……她說的是真的……」

    她果然不是普通人!有她的幫助,他或許真有機會挽回初央的命,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阿搖也跟著走出來,看著逐漸暗下的天空。「還要再等一會兒,等太陽完全隱沒,那顆妖星最亮時,才是最好的時機。」

    「你為什麼願意幫我?」他雖然興奮,卻也困惑不解,他們倆素昧平生,她沒有理由出手幫他。

    「其實我是被你深濃的相思執念牽引而來的。」她淡淡一笑。「我想懂何謂情愛,所以這些年來四處飄流,見過不少像你這般的痴情人,我一直試圖從你們身上找到我所不明了的答案。」

    她徒有強大的力量,能夠呼風喚雨,卻沒有真正的心,所以不懂人世間的愛恨嗔痴,為了尋找答案,她走過干山萬水,感受到哪里有強烈的相思情意就往哪兒去,沒有一定的方向。

    「所以你每遇上一對有情人,都會幫他們?」

    「不一定,那得看情況,也得看機緣,而你所遭遇的狀況,讓我心有所感,所以才打算幫你。」阿搖想起過往之事,神色不由得黯淡下來。「我曾經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我面前,卻沒有出手去救,事後我也常在想,若是重來一次……情況是否會完全不一樣?」

    而那個人,對她有著前所未有的影響,所以就算事過境遷,她還是忘不了那個人,終于明白何謂遺憾。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不試著重來一次看看?畢竟你有能力辦到,不是嗎?」

    「時光倒流之術需要天時配合,並非隨時可以施行,況且……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問題都只要重來一次就能解決。」阿搖無奈一笑。

    曹世典的問題好解決,因為他只需要想辦法挽回閔初央的死,但她的問題不一樣,她的復雜多,也難解多了。

    「時辰已到,你該上路了。」阿搖凝肅起神色,雙手長袖一揮,強勁的風勢便回旋在她與曹世典之間,並且越來越強烈。「希望接下來無論有任何改變及危機,你都能順利的一一克服,與你所愛之人白頭偕老。」

    曹世典緊閉雙眼,感覺臉頰被強風揚得刺痛起來,衣袖翩飛,整個人似乎快要浮起來,有種腳快踩不穩地的感覺。

    初央,等他,一定要等他!這一回,他不會再讓生死橫亙在彼此之間,他會盡一切力量保住她的命,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止他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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