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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冷雨烈情(龍門四大護法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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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7 00:00: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寄秋 - 冷雨烈情(龍門四大護法之三)

「如果你能自動消失,這個世界會更美好。」  
嗚……這個刀裡來,血裡去的美美醫生亂傷人的,  
想他潔身自愛非美女不沾近三十年來,  
第一次有心動的感覺說,  
竟然送他這兩句說,  
不管,搛持一痞天下無難事,  
有痞走遍天涯,無痞寸步難行的至理名言,  
他卯起勁痞下去,  
什麼心肝、寶貝、甜心、蜜糖全部通通搬出來,  
啥?拿起手術刀近乎神乎其技的佳人,  
入廚房是白癡,菜刀硬是不聽話,  
難怪可口的她看起來像僅夠塞牙繨,  
ㄟ,養肥所愛的女人是男人天職,  
他不介意當黃臉公執鍋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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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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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7 00:01:08 |只看該作者
隨便聊啦   

  龍門第三本了,好不容易「才」出到第三本,在此老實秋必須招供,四本風、雨、雷、電四大護法的故事真的完成很久了。

  大概一年多了吧!二○○○年的年底全交給徐姊,所以……嘿嘿!嫌快手秋寫得慢的人儘管去聲討徐姊,一旁搖旗吶喊的小秋仔在精神上支持你們。

  秋仔無罪啦!(徐姊別怨我,追殺你總比追殺我好。)

  有時候可愛又善良的小「毒」者會上網討論秋仔書中的內容,但是非常不好意思咩,(其實巫婆秋才不管四維八德,不好意思是寫來騙人的,千萬別當真。)秋仔自個已忘了大半的內容。

  ㄏㄡ,你在說什麼,作者不應該忘記自已寫過的東東?

  「騙肖仔老娘就是要給他忘記不成呀!有本事來讓我咬一口,蠍子可是很毒的。」

  既然大家都叫我快手秋,理當知道我年的書量有多少,哪能一一全部記住,能不忘記書名就該偷笑了,你們不知道寫稿會使人神經錯亂嗎?

  以阿秋仔來說,在路上看到一位駝背的老頭拾著荒,心裡馬上有一篇故事,此人年輕時如何意氣風發、叱吃地方。

  或是瞧見一條狗跛行著,立刻幻想它是落難精靈,閃電一劈幻化為人形,與人來一段淒美的愛戀。

  花草樹木都是有生命,阿秋仔沒有翅膀,但是想像力無限,總認為天下事無奇不有,就缺一枝筆將故事寫下來,腦海中漲滿無數個夢急於宣洩。

  老覺得欠了一身債。

  並非欠了人情帳或書債,而是腦裡的人物全是活生生,有生命的個體,他們都該活在大家的記憶中、眼皮底,不能被忽視,因為他們在發光。

  除了與人合冊的套書外,阿秋仔大部份的個人作品最少都是半年前完成的,甚於更長的時間。

  其中又有不少「孩子」誕生,因此遺志是必然的事,而我一向不留底稿寫完就寄,所以各位千萬別問我,下個月出版的小說寫什麼,善忘秋早忘得一乾二淨。

  有時看看自己的小說也會產生懷疑,這真是我寫出來的東西嗎?怎麼有點陌生又爆笑。

  美麗秋的老婢媽老罵我瘋子,看別人的小說又哭又笑,看自己的書還是一樣,真的沒救了,瘋瘋癲癲沒個女孩樣。

  不過,她可是非常勤快的「催稿」,因為人人都愛錢嘛!有寫有入帳,沒寫是米蟲,人之常性。

  好了,序寫完了,又要拚命賺錢了。

  開稿。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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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7 00:01:2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龍門。

  一個傳統古老的神秘組織,無人知曉它的力量有多龐大,是否蘊藏來自異世界的詭魅力量。

  龍門宛若一個地下帝國,密如蟻穴般向全世界延伸,掌控全球經濟、政治的脈動,一個小小戲弄足以毀掉人口千萬的小國。

  黑白兩道皆畏懼龍門的聲望,馬首是瞻地奉龍門為聖門,不敢輕易觸怒龍門之徒眾。

  龍門歷代門主大多是擁有龍王血統的高貴龍女,鮮少有男子擔任。

  門主座下有四大堂主,分別是——

  青龍,本名龍信,青龍堂堂主。年三十七歲,是龍家僕從後裔,因忠心護主、才能卓越而獲其位,為人剛毅、正直,凡事認真不妥協。

  白虎,本名白少虎,白虎堂堂主。年三十二歲,是前任門主的嫡傳弟子之一,為人狡猾多詐,善以嘻皮笑臉的假相,蒙蔽世人的眼。

  朱雀,本名朱心雀,朱雀堂堂主。年二十七歲,龍門弟子之一,美艷、冷漠是她的保護色,其心性十分簡單,一流的用槍好手。

  玄武,本名沈敬之,玄武堂堂主。年二十八歲,龍門弟子之一,個性孤僻、自閉,不愛與人往來,對門主所下的命令絕對服從,只對龍門體系中的同伴友善。

  門主之下有兩位副門主,除了誤陷時間河滯留唐朝的龍三小姐,並帶走四大壇主煙、霞、雲、霧,另位副門主麾下也有四大護法。

  他們四人自幼便擁有某種特殊能力,經由前任門主以自身能力激發,使其尚在萌芽階段學會控制,繼而達到極限。

  風,風向天,年三十歲,前任門主嫡傳弟子之一,個性慵懶中帶精厲,看似無傷的笑容中掩藏殺機,叫人防不勝防,死於無形中。天風堂堂主。

  雨,方羽,年二十九歲,龍門中一流的殺手,平日像個愛玩的大孩子,有點痞子個性,但下起手來六親不認,唯獨懼怕他上面那兩位正副門主姊妹。天雨堂堂主。

  雷,雷剛,年三十一歲,前任門主之義子,為人剛止不阿,做事明快俐落,有點寡情薄意,門中人都稱他酷哥,是個私生活嚴謹的冷峻護法。天雷堂堂主。

  電,龍翼,年三十歲,龍門門主之遠房表親,和門主有血緣之親,遇事冷靜沉穩,一個擁有高科技智慧的軍師型人才,冷漠的只關心門內事,有人曾怒稱他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天電堂堂主。

  龍門是女子當家,因此門內規矩甚嚴,女尊男卑,門內弟子對女子向來不輕薄,亦不狎耍玩弄後棄之。

  龍門徒眾數十萬名,至今仍未有過風流軼事或花心的員心漢出現過,重情重義的漢子比比皆是。

  只是,風雲要變色了。

  八位堂主、護法只有一位已婚,一位有知心伴侶,其他六人仍在觀望中。

  是劫?是難?

  誰來解答。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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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7 00:01: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滾燙的湯冒著暖呼呼的熱氣,裊裊薄煙朦朧了視線,在寒冬時節倍感溫馨!

  一鍋小小的湯配上五顏六色的材料,嘈雜的吆喝聲和小孩的笑鬧聲混雜,形成平民化的大眾日式火鍋店,正對著一間規模不算小的醫院。

  出入的客人以醫院值班的醫生及護士居多,再者是住院病患家屬,因為營業時間在夜晚七點開始至凌晨兩點。

  沈大媽火鍋店的老闆是個福福態態、嗓門奇大的原住民婦女,在丈夫死後開了這間店維生,努力拉拔四個兒女成材。

  白天火鍋店不營業,若是到了夏天會賣賣冰品、咖啡之類,補貼夜晚淡季鮮少客人上門之收入。

  此刻角落邊有個被九重葛遮住的背影,長長的頭髮束在背後,纖細的肩頭顯得柔弱——

  「朱醫生,這盤青菜和魚餃是王太太請的,牛肉片是李先生的好意,本來他想點海鮮類,可是我告訴他你對海鮮過敏,所以呢……」

  滔滔不絕的沈大媽滿口原住民口音,她邊說邊一盤盤的上著火鍋料,整整一大桌擺滿了旁人的善意。

  朱鴻鴻無奈地掀唇一揚,非常勉強的擠出類似笑容的弧度,淡得如三月的薄冰。

  天曉得要她笑是一件多麼為難的事。

  「大媽,我只有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食物。」她的人緣當真好到如此?

  「哎呀!瞧瞧你瘦得腰都沒有我胳臂粗當心風一大就捲上天當神仙嘍!」沈大媽熱心地為她下料。

  微歎了口氣,朱鴻鴻看了看手錶。

  凌晨一點,客人漸漸稀少,沈大媽貼心的兒女幫忙招呼、收拾,才偷了空「關心」她的胃。

  她不是故意拿喬辜負別人的好意,而是天生不愛與人太過親近,那會讓她有一種身在紅塵中的束縛感,她討厭被注目。

  幼時被排斥的感受太深刻,以致成長後產生一層隔膜,只要不去用心就小會受到傷害,冷冷地站在人群之外,無心地看待來往人生。

  因為她母親是別人婚姻中的第三者,至今仍是遭人唾罵的地下情婦,一個元配口中的狐狸精。

  而她是個認了祖卻不歸宗的私生女。

  「不是大媽愛嘴碎,什麼流行瘦身才是美全是屁,你可別糟蹋了身子,好好的美人兒一身是皮包骨多難看,你要多吃點才豐腴,健健康康的。」

  我見猶憐不足以形容朱鴻鴻的容貌。

  她是那種標準林黛玉體型,柳腰纖細似折即斷,雙肩薄薄的,巴掌大的瓜子臉始終不長肉,再配上那頭人人稱羨的長髮,洛神都自歎失了顏色。

  所以很好笑的,除了醫院裡的同事及經她醫療的病患,沒人相信看似古畫走出來的她,是名聞全台的外科醫生。

  「朱醫生,你真好命,走到哪兒都有人拜菩薩,叫人羨慕。」譏諷的語氣來自身後。

  朱鴻鴻冷淡的回道:「護理長不用當職嗎?」

  「該死的還沒死,等死的在數時間,留幾個小護士巡巡房就算對得起這些花錢的青面人。」

  不屑的任煙一臉輕蔑,快三十歲的平凡臉孔呈現不符年齡的早衰,看起來像快四十歲。

  通常容貌不出色的女子,往往嫉妒天生麗質的佳人,尤其是她愛慕的男子正熱切的追求眼前的人,她更是心中有火。

  「身為醫護人員不該把病人擺第一?醫者父母心。」心繫病患安危的朱鴻鴻眉宇微聚。

  「你在演哪一代的古裝戲?現在的醫生哪個不是為錢,你看過不收紅包的大牌醫生嗎?」她語含嘲諷。

  我不收。不過她不願自抬身價。「人心雖被金錢污染,但不至於連靈魂都廉價出售,有醫德的醫護人員不在少數。」

  「呵……」任煙笑得放肆。「想不食人間煙火就丟掉手術刀,聽你在唱高調吟哲理呀!」

  根本不像是下刀俐落的外科醫生,她該去寫風花雪月的變態詩句。

  「你才在放狗大屁,朱醫生轉到我們台中市立醫院不過年多,她救活的病人不計其數,我從來沒聽過她收紅包,每個病患及其家屬皆對她讚譽有加,你少瞧不起人。」

  一旁的沈大媽臉色很臭地收起菜單,擺明不歡迎女巫心腸的壞女人。

  明明是全醫院公認最有節操的頂尖醫生,偏偏某人一張嘴惡毒得很,硬要將人家抹黑突顯自己,這種卑劣至極的人怎配當大醫院的護理長。

  「私底下藏污納垢誰看得到,沈大媽開店不就為圖三餐溫飽,幹麼大小眼。」不快的任煙藏不住眼中對原住民的輕視。

  「不賣給你犯了哪條法律,我高興。」她寧可倒給野貓吃。

  任煙眼神銳利一閃,口氣也為之上揚。「番就是番,有錢也不會賺。」

  「是啦!我是大字不識幾個的番婆,你幹麼犯賤來我這間破店,有本事搭上查醫生去吃法國料理呀!」

  「你……」

  惱怒的任煙被說中心事,一陣羞恨地直瞪手叉肥腰的沈大媽不甘心心事被看穿。

  「可惜哦!查醫生眼睛是雪亮的,懂得分辨劣玉上不了檯面,眼中只有仁心仁術的美麗朱醫生。」

  「誰是劣等玉?」任煙氣得想掀桌子,怨恨的視線直落無辜的第三者。「她不過長得好看些。」

  沈大媽故意扯大喉嚨,「人家的不過呀,你就連剩菜剩飯都沒得挑……」

  「別說了,大媽,大家都是同事。」朱鴻鴻不想見面難做人。

  「她都欺上你頭蓋頂了。」

  她笑沈大媽誇張地揚揚唇,「你想太多了。」

  兩人之間的和諧讓任煙很不是滋味,正想反口多吐兩口黑水,一位急診室的菜鳥護士慌亂地跑進火鍋店,左顧右盼地找著人。

  本來她是想找護理長處理一位重傷病患,因為住院醫生適巧接到妻子生產的通知而臨時請假,叫這一瞧,她眼睛發亮地忽視等著她報告的護理長,鬆了口氣的笑臉直接迎上素有「冰心聖手」的冷顏佳人。

  「朱醫生,你還在呀!真是太好了。」那張絕塵容顏她簡直看傻了。

  「有事嗎?Miss陳。」一旁有人搶著應話。

  她掩口輕呼,「啊!護理長你也在呀!」

  面子有些掛不住的任煙臉色一沉,十分做作地問道:「到底有什麼事?」

  「呃這個……」她看了眼朱鴻鴻。「有個傷患中了槍傷需要動手術。」

  「有張醫生在,你幹什麼急得像個實習生。」意指她不夠鎮定、專業。

  「張醫生請假剛走不久。」你還不是擅離職守。她在心裡不平。

  「那請病人轉院或改調其他外科醫生。」

  菜鳥護士微張著嘴,「護理長,這不是你的工作嗎?」她哪有那麼大的職權。

  「你在頂撞上司?」她端出架子壓人。

  「不……我不敢。」她哪敢自作主張請病人轉院,又不是打算回家吃自己。

  而且,她手中也沒醫院醫生的連絡電話,叫她上哪找人來代班,除了眼前的朱醫生。

  看到她無言的請求,朱鴻鴻本著醫生天職地站起身,「我來動刀!」

  「不好吧!朱……醫生,體力上吃得消嗎?你的一個錯手可會毀掉醫院的信譽。」

  任煙假意的關懷叫人聽不出誠意,虛偽而刻薄。

  「救人為上,我會盡量不使持刀的手顫抖。」她神色淡漠地付了帳走出火鍋店。

  她承認自己不是超人,連續上台北開了三天醫學會議,一回台中馬上進行長達十一個小時多腹膜異常手術,以及縫補脾臟破損手術,她是累了。

  所以一換下無菌衣,一話不說地跨越大馬路,直奔不需等待的火鍋店填飽飢餓的空胃。

  夜深了,明天起她有一個禮拜的假期,廚房白癡的她本想飽食一頓好睡上三天三夜冬眠一下,現在得更改時間了。

  救人性命的理念不曾改變,她的意志力因理念而強,堅持所有的生命都有生存的權利。

  她反對暴力美學。

  但是,她卻使了一手好刀,足以致命。

  ※※※

  等待開刀的手術房外聚集了一群窮兇惡極的「兄弟」,用槍指著值班護士的腦袋,叫囂的嚷嚷著要醫生出面,並不許任何人報警。

  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躺在手術台上,額頭佈滿因痛苦滲出的汗珠,胸口左側不斷沁出鮮紅的血。

  一旁有個粗壯的年輕人用醫院的棉布壓住傷口,地上一團染紅的棉布和手術台上臘白的臉孔形成強烈對比。

  「這間醫院的醫生全死光了嗎?老子一不爽就炸了它,看你們還當不當烏龜。」

  「長毛叔,老大快不行了,你別只顧著叫罵,趕緊拖個醫生來治療老大。」五筒惶恐地看著皿染紅了他的手。

  一臉橫肉的中年男子狠睇他一眼。「你沒瞧見我在逮人呀!」

  什麼爛醫院嘛!

  「低調些,小心招來警察盤查、問話。」他們可禁不起事情搬到檯面上。

  長毛不耐煩地揮揮手。「放心啦!誰的嘴巴敢不闔攏,老子就好心點送他們早日投胎。」

  通常一間醫院不只一位住院醫生,但因先前北上開了個枯燥的醫學會議,所以大部份醫生回醫院不願太勞累,不是只上白天班就是趁機渡假去。

  在醫生匱乏的情況下,這個月的輪值班縮減為一位住院醫生。

  「你送他們去投胎,誰來幫老大取出子彈?」五筒傻楞楞的一問。

  「你這沒毛的小子少來教訓我,老子在道上混的時候,你還窩在娘兒們懷裡吃奶呢!」長毛臉一橫。

  「你……」五筒氣弱的不敢反駁。

  他是新進的小弟,當然說話不夠份量,怎能和老江湖的一較長短,所以他選擇閉口。

  「好啦!你們別吵了,我抓了個醫生進來。」壯碩的十全手中拎了個打顫的白衣男子。

  「我……我不是……醫生。」

  手術房上下樓層的巡房護士全被槍指著,害怕的靠成一堆互相安慰,明亮的燈光照亮她們身上的白制服。

  而被推進手術房的男子則是一臉慘白,手腳冰冷。

  「你不是醫生?!」

  咆哮聲讓他驚恐的一縮身子。「我……我真的不……不是醫生。」

  「那你是個什麼鬼東西,居然敢假扮醫生欺騙我!」十全目露凶殘地扯高他的衣領。

  「沒……沒有,是你抓著……我就……跑。」有點常識的人都看得出他的穿著不是醫生的裝扮。

  「混蛋,你敢頂嘴,我叫你醫好他你就得醫好他,不然老子宰了你。」

  「可是……」他嚇得手腳發軟,吶吶地說道:「我是護士。」

  一時間,七、八雙錯愕的眼直盯著他,空氣有片刻的凝滯——

  「你是……護士?」

  「呃!是。」

  長毛憤怒地開槍射破一盞燈。「天要反了是不是,男人當護士?」

  「現在……護理系有……招收男生……」

  「閉嘴,不要逼我殺了你。」十全懊惱得要命,忍受兄弟們嘲弄的眼神。

  躺在手術台上的男子血流不上,失血過多的他早已陷入昏迷中,無視一干無能的手下,否則他會一人先賞一顆子彈。

  當一位美若天仙的長髮女子出現時,眾人兩顆眼珠子幾乎要突出眼眶,瞠大地望著她旁若無人的自在。

  「你……你是誰?」

  在凌晨一、兩點走進一位飄逸的白衣女子,眾人驚艷之餘不免吞了吞口水。

  聽說這時段出沒的通常是……尤其醫院最多,而且她是一身白的長髮美女。

  「我是醫生。」

  「醫生——」

  無法置信的抽氣聲此起彼落,長毛見獵心喜地露出淫相,色慾薰心地想佔有她,完全忘記老大的安危。

  「小美人喜歡玩醫士和病人的遊戲,哥哥我陪你玩。」說著他開始解衣扣。

  朱鴻鴻清眸一利,「Miss李,準備開刀,病人血壓正急速下降。」

  一聲簡潔有力的命令,所有手術房的護士全動了起來,原先的驚恐已退去,只剩下專業的職業性動作,令人傻眼。

  好像惡狠兄弟手中的槍枝是拎著唬人的,不具任何威脅性。

  「喂!你這女人別給臉不要臉……」腦羞成怒的長毛頓時漲紅了臉。

  「閒雜人等請出去,不要干擾醫護人員搶救病患生命。」朱鴻鴻聲音很輕,卻飽含令人臣服的權威。

  「臭婊子,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給了你三分顏色就想開染房,我×你的老母……」

  吩咐護士取血袋的朱鴻鴻略微掀掀眉。「你要是再妨礙搶救傷患,我會讓護士給你一針鎮定劑。」

  從未受過此等鳥氣的長毛怒火直冒,若不是十全和五筒一人一邊拉住他,他準備讓這個不像醫生的美麗醫生紅顏早逝。

  「冷靜點長毛,她是……醫生。」仍有些遲疑的十全是急病亂投醫,認命了。

  「老大的命就靠她了。」五筒單純地指望她救命。

  兩人半拉半扯的將長毛拖出手術房,落了鎖的柚色門板阻隔了外界聲響。

  一群粗暴的男人在走廊上來回走動,寂靜的空間泛著寒意,在秋末冬初的深夜裡,一切都是那麼陰森詭譎,叫人不寒而慄。

  唯有對街的沈大媽火鍋店生意正好,快打烊了座位還坐滿近七成。

  生命在流逝。

  ※※※

  手術房裡,換下外出服,消毒,穿上無菌衣,肅穆沉靜的朱鴻鴻套上口罩,突地一個高大的身影阻擋住她。

  「也許你是個好醫生,但是龍門要殺的人你最好別救。」

  生面孔。這是她入目的第一印象。「救人乃我的本份,龍門是什麼玩意我不懂。」

  「龍門是全球第一大華人幫派,主掌世界經濟,我勸你不要與全世界的華人為敵。」

  「龍門也好,蛇門也好,只要他一息尚存,我就不放棄。」她態度堅持。

  紅衣男子不悅地挑起一道眉。「敬酒不吃吃罰酒,人命是很脆弱的。」

  「所以,請你讓開,不要耽誤我救人的時機。」

  朱鴻鴻沒聽過所謂的龍門,她力求簡單的生活中,人際關係單純得有如一張白紙。

  不主動關懷旁人、不與人交心,她沒有真正的知交好友,從國中開始就獨立打工,一手包辦了食、衣、住、行及學費,不願向身為情婦的母親伸手。

  好不容易念完醫學院,省吃儉用買了間老舊樓房,一個人粉刷斑駁的牆壁,一樓是客廳和廚房,單一的白色和醫院沒兩樣。

  二樓是臥室和書房,以粉藍色系為主,從不邀請人入內,她覺得一手打造的生活空間有種歸屬感,不再空洞無依。

  仰人鼻息是種乞憐,即使血肉之軀來自富裕父母貪歡下的結果,她喜歡孤獨。

  一個人的寧靜。

  「小姐,你很固執。」

  「先生,你很聒噪。」

  紅衣男子微怔,差點要笑出聲讚揚她的勇氣。「你知不知道你在救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生命無貴賤。」

  簡單、扼要。

  「此人不只殺人、販毒,還走私人口,買賣未成年少女到國外賣淫,甚至奸弟妻,養男童取悅……」

  分秒必爭的朱鴻鴻冷靜走過他身邊。「你有時間調查別人的生平,不如去幫柯林頓總統找私生子。」

  愕然之色浮上他眼中,一陣死寂籠罩。

  見她從容地套上手套,聽取護士的簡報,深吸了口氣集中精神,他卻動彈不得。

  「MES。」

  第一刀劃下,高明的外科醫生以最少的出血量在最短時間內找到子彈位置,以近乎神技的優雅刀法切割肉體,十指如流水般輕快。

  「拉緊拉鉤……電刀……分離……」

  不到一個小時,完美的手術在銀剪下劃上句點。

  「你會後悔。」

  朱鴻鴻疲倦地丟下血手套,不理會他的難解字句,率先走出手術房,將後續處理事務交給專精的醫護人員。

  ※※※

  我後悔了。

  虹影坐在龍門位於台中分堂的堂口,冷眼無語地橫視正笑得張狂的「上司」。

  「雨護法,你覺得屬下很蠢?」

  「不不不,怎麼會呢?對女士尊重是龍門的規條之一。」可是他卻笑得令人發火。

  「為何我深感被污辱?」

  方羽吊兒郎當地拍拍他的背,一副哥倆好的模樣,食指輕佻地拂過他的唇。

  「做人別老是疑神疑鬼,這樣對發育不太好。」他有意無意地往虹影胯下瞄。

  「請不要調戲屬下,屬下的性癖好很正常,不需要做調整。」他一臉正經的說道。

  「喔哦!你一竿子打死千千萬萬人,侮辱了全世界同性及雙性戀者。」

  原則上,只要是美麗的生物他都愛,純粹是精神上,無關肉體。

  他可是十分「潔身自愛」,非上等美女不沾,而且不涉及情愛,單純的一夜之歡,事後不留名姓,來日若有緣相逢再來聊聊——床上,用身體。

  不過,他還沒和男人做過愛。

  不是性別歧視,實在是有點麻煩,美麗無罪吶!

  「雨護法,你可不可以停止笑話屬下,屬下丟臉,你的面子同樣掛不住。」

  「不會呀!我覺得有趣得緊。」方羽擠眉弄眼地嘲笑他。

  「護法——」

  「哈……虧你是我旗下十年來最出色的殺手,居然會失手。」別人的失敗他不在乎,但是虹影……

  自從十五歲那年進入龍門便由他親自訓練,說是他的分身不為過。

  可是本事是學了十成十,在殺手界算是頂級人物,幾乎人人聞名喪膽,早已遺忘那個真正隱身於後的大功臣,但這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四大護法太「相親相愛」,連帶著小跟班虹影漸漸沾染「不好」的習性,等他察覺時,虹影的個性早變得太像寡情、剛毅的雷剛,還有些向天的精厲及龍翼的狡詭。

  而他大而化之的痞子脾性卻自動省略跳過,讓他亂沒成就感,倒像替人養大孩子,最後被生父母領回,好處全沒撈到一樁。

  因此,他十分沒良心地笑話虹影在女人面前栽跟頭,樂得扳回一些門面。

  誰說天才是寂寞的,眼前多得是叫他肚子疼的有趣事。

  「屬下失手代表天雨堂督導不力,雨護法未免過於輕心。」虹彩面無表情的說道。

  方羽笑咪咪的搓搓下巴。「一個不下千人的小幫小派,你打個噴嚏就散了。」

  「好大的口氣呀!方大痞子,你回台灣渡假嗎?」冷諷聲驀然響起。

  他頭沒回,不用多想便知冷柔的嗓音出自誰的口。

  「小麻雀,我想死你的惹人身段。」

  朱心雀身一閃,掠過他搗蛋的狼手。「不許叫我小麻雀。」

  「好吧!小朱,你越來越美艷、魔鬼了。」他換湯不換藥的調侃一番。

  「方痞子,想試銀子彈的威力嗎?」不會致命,頂多瘸條腿。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捨得讓世界上少掉一位超級大帥哥嗎?」他裝酷地擺出白癡式角度。

  「我是為民除害。」

  一個輕躍,朱心雀踢開方羽不雅的跨姿,艷麗的臉孔朝虹影一頷首,他立刻恭敬地傾身退於一側。

  「虹影,到底誰才是你的主子?」裝模作樣的傢伙,叫人不齒。

  「痞子羽,你大概忘了一件事,我的身份似乎高你一階。」四大堂主是大四大護法一級。

  方羽瞪了忍笑的虹影一眼。「難不成要我學他一般虛偽,來個三跪九叩首。」

  「我不反對。」她涼涼地蹺起腳等著當菩薩。

  「去,我隨便說說你還當真。」方羽斂了斂笑意。「你不是在西雅圖?」

  「前些日子改調往紐約,昨天才回國。」初完如海般的黃膚黑眸國人,倒有些身在異地的陌生感。

  「有事?」

  朱心雀絕艷的容顏泛出絲殺氣。「有人想打彩虹之舞的主意。」

  「誰的膽子這麼大,龍門的鎮門寶物都敢妄想。」真是向天借了膽。

  要彩虹之舞不難,難在它的主人是龍門最愛作怪的門主。

  「日本梅之流。」

  「嘖!來頭不小哦,保重,小雀子。」他獻上無限敬意。

  不是對親如手足的朱雀,而是大禍臨頭的梅之流會社。

  「不用幸災樂禍,梅之流和你奉命誅殺的鯊頭幫幫主關係匪淺。」想坐井觀天當閒人,休想。

  「鯊頭幫幫主?」方羽不解地微瞇著眼。

  虹影在一旁提醒。「就是你笑話一整天的失手事件。」

  「喔!」他該去拜訪一下……有原則的醫生。「那醫生叫什麼名字?」

  「朱鴻鴻。」

  「小麻雀,你的親戚?」

  朱心雀回以一句,「神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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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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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7 00:03: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怪異。

  真是怪異到極點。

  手拿著病歷表,朱鴻鴻敏感地看看四周,總覺得有道不懷好意的視線跟著她,讓她縛手縛腳不舒坦,老是定不下心。

  可是不可能呀!她正在密閉的辦公室內,而它位於教學大樓的七樓,三面是牆壁,另一面是玻璃帷幕,可俯視醫院美輪美奐的中庭花園。

  「是我工作太累,反應過度了吧?」沒人會自外頭爬上七樓偷窺,這不合常理。

  她用理性來分析這一天的怪異感受,心中無神的她自有一套解釋在。

  身為私生女的悲哀不足以為外人道,強烈的道德感及旁人的竊竊私語讓她無法光明磊落的抬起頭做人,一直到她離開那間藏嬌的金屋。

  今日的成就不是人們口中「神」的賜予,而是她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累積。

  父母對她而言可有可無,彼此生份得猶如擦肩而過的路人。

  「朱醫生,五○二病房又在鬧了。」

  她翻翻手邊的資料。「前天那個中槍傷的病人?」

  「嗯!」

  「傷口開始收縮了,復元的情形良好,應該無大礙才是。」是傷勢好轉才有力氣鬧。

  她原本想放個假,不料多事開了個刀,睡了快二十一個鐘頭,在一陣腹嗚之下勉強醒來,用飲水機中的開水泡了一碗「海鮮大餐」了事。

  如今一回到工作崗位就不得安寧,想必麻煩離不了身。

  「你先去安撫病人的情緒,我填寫一下日誌就過去。」

  「好的,朱醫生。」

  過了一會兒,耳中傳來開門聲,朱鴻鴻心想是新進人員嗎?怎麼不尊重醫生的隱私權。

  「下回進門請記得敲門。」

  來者眼尾微挑地踅回門口,在門板上叩了兩下。

  她皺起眉。

  「你的幽默有待加強,我……唔!你是病人還是家屬?」眼生得很。

  「我是受益人或是受害人,全靠你的巧手。」可惜的美人,藏在不見光的病菌中。

  方羽的欣賞十分露骨,明明白白表現在臉上,眼底蓄滿挑逗神色,輕浮而不猥瑣。

  「我的手只用來救人,你的話太深奧,我無法理解。」朱鴻鴻停下手上動作。

  眼前的男子雖然笑臉迎人,可是她心底的警鐘莫名嗚響,危險的訊號相當濃烈。

  她很少看錯人。

  「有意思,小美人,你是個很好的對手。」此刻的他充滿讚譽之色。

  闔上病歷表,她冷淡的回道:「請說明來意,我待會得去巡房。」

  「五○二病房?!」

  「我想……你逾矩了。」她不招惹是非。

  「你知道他的心有多黑嗎?連骨子裡都是黑的,你救錯人了。」真想解開她盤在腦後的髮髻。

  「有個穿紅衣的先生已經講述過病人生平,在手術房內。」她大概瞭解是怎麼回事了。

  「而你依舊執迷不悟,堅持助紂為虐,讓壞人活著摧殘更多的生命。」方羽詼諧的語氣隱約有一份嚴肅。

  「你是建議我在病人的點滴裡加些氫酸鉀嗎?」朱鴻鴻面色冰冷地凝睇著他。

  有何不可。「只要你放棄救人,我不會讓他死在你所屬的醫院。」

  「先生,只要你有本事槍斃了他,不要讓我有非救不可的機會。」她救不活死人。

  「方羽。」

  「咦?」

  「我的名字。」

  她以中指輕扣桌面。「聽著,方先生。」

  「方羽,先生太生疏,或者你喜歡叫我羽,我這個人很隨和。」他想撫撫她的紅唇是否如想像般柔軟。

  「方羽。」她無情無緒地隨他的意思一喚。

  他笑了。「鴻鴻寶貝,你不如外表柔弱,性子滿悍的嘛!」很合他的口味。

  觀察了她快一上午,他覺得這個與外表不符的女人很有趣,做事一板一眼不見慌張,不慍不火地執著於工作領域,不許人越雷池一步。

  她不古板,有自己的行事風格,是非黑白的尺在她心底,整個人看來清清淡淡,沒有所謂的喜、怒、哀、樂。

  一湖不起波的心境清澈似藍天,看似乾淨、純然,引人神魂迷眩,牽動未知的弦。

  其實鏡湖深不可測,其中的波濤洶湧難以窺之,一個不慎踏入湖中,隨之而來的黑色漩渦在瞬間將人吞沒,只還以原來的平靜。

  她是水火綜合體,擁有水的清淨、無味,火的烈性及燃成灰燼的堅持,讓人很難移開視線,忍不住去探究她的本質是火還是水。

  美麗的女子他見多了,尤其是專出俊男美女的龍門,真正吸引人的是她眼中的自然。

  沒人做得到無慾無求,她是例外。

  「我跟不上你的隨和,請稱呼我朱醫生,謝謝。」朱鴻鴻漠視他的自若。

  「好有禮貌的小孩,可惜我從小就不是乖寶寶,老和大人們唱反調。」他扮了個很凶的鬼臉,「鴻鴻  Baby。」

  她微微冷瞄了下表。「抱歉!巡房時間到了,有事請先掛號。」

  「掛號?!」他額頭上冒出問號的小芽。

  「哦!瞧我糊塗的,你該掛精神科,不過……」

  他揚揚眉等著下文。

  「如果是橫著進來,我樂於遵從你的建議,讓你死在手術台。」

  好狠毒的女人。「你捨得?」

  「佛家有云:有捨才有得,何況我們並不熟。」應該沒機會。

  方羽笑容十分燦爛。「放心,我最擅長人際關係,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平靜的心湖無端地打了個浪,她覺得他的笑臉礙眼極了,像是偽裝陽光天使的撒旦,奪目卻致命。

  這個人的危險指數已超過百分比,黑色羽翼逼進不設防的柵欄內,捕捉懵懂無知的少女靈魂。

  而那絕對不是她。

  「有沒有人說你的笑容像諂媚狐狸犬?」

  他的笑臉頓時僵住,兩邊唇角上揚,角度維持半圓,像極了媚主的小白狐,男性的自尊當場破了個大洞。

  臉部神經暫時失控,竟說不出留人的話語,眼睜睜地看著她手拿病歷表,從容不迫地繞過擋路的他,走入電梯按下「關」的紅鈕。

  「天呀!我真像白癡,一句話就被打倒。」遜斃了,他早該練就百毒不侵的金剛身才是。

  龍門人個個生就一張毒嘴,怎會一時失察,馬前被踢個正著呢!

  是他太輕心了嗎?

  方羽的理智陷了一角,消失在他尚未覺醒的迷霧中,兩眉間打了千百個環結,堆成個無解山,困擾著他飄蕩不定的空心。

  一本摸不清顏色的女人書,他的小指繫上紅絲線。

  ※※※

  五○二病房。

  赤裸著上身,白色的繃帶滲染朱色的藥渣,張箭眼神銳利地注視正在檢視他傷口的女人。

  她不像醫生。

  這是眾家兄弟的認可。

  而他在等待中見識她的真面目,果真人如畫布走出的出塵美女,鵝蛋般光滑細緻的粉臉白皙動人,襯著他的黝黑。

  「當我的女人。」

  她置若罔聞逕自道:「你的底子很厚,心臟位置與常人不同偏向中間,子彈只擦過心臟外膜。」

  「當我的女人。」

  「你的命算是撿回來的,要不是心臟異位,恐怕神仙也很難向閻羅爺討命。」

  「當我的女人很為難嗎?」

  朱鴻鴻指示護士換繃帶。「不為難。」

  「你要當我的女人?」張箭不認為她首肯了。

  他對接掌鯊頭幫幫主一事並無多大的興趣,為的是替死去的母親爭一口氣,強搶父親一手創立的鯊頭幫。

  這些年的打打殺殺磨去他僅剩的人性,養成強取豪奪的蠻橫個性,只要他想要就絕不放過,就算同父異母弟弟的新婚妻子亦同,他照樣佔有了她的清白身子,玩膩了再扔還猶不知妻子已先被他嘗過的笨弟弟。

  他有一堆暖床的女人,個個千嬌百媚的討好他,而今他看上眼前清如白蓮的絕色佳人。

  「你要娶我為妻?」

  「不可能,我有婚約。」他不為任何女人破例,興趣是一時。

  他的未婚妻是梅之流會社姬野達夫的女兒姬野葵子,亦是他剛滿十八的小表妹。

  姬野百合是姬野達夫最寵愛的小妹,也就是他短命福薄的母親。

  「情婦?」

  「汽車、洋房、金錢、珠寶、首飾隨你開口,我不是個吝嗇的男人。」他霸氣的宣告。

  朱鴻鴻冷冷一揚眉,「可惜是別人的血肉錢,我用起來不安心。」唉!還是被影響了。

  張箭倏地眼一厲。「是誰告訴你?」

  無風不起浪。

  「重要嗎?」

  「說。」

  她口氣平淡的說道:「善良百姓不會有一群帶槍的兄弟,居我所知他們不是警察。」

  警方來問過話,有些含糊的打混了事,甚至沒做筆錄以「私下和解」四個字一筆勾銷。

  天曉得他們上哪兒找人和解。

  龍門嗎?

  「女人不需要太精明,偶爾裝傻才討人歡心。」他要打破那張冰冷面具。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要是不夠精明下錯刀,你現在躺的是冷凍櫃。」她不解,何謂裝傻?

  張箭眼露邪狂。「所以你是我的恩人,理當以身相許。」以她的身。

  「有人告訴我你很壞,現在我能體會壞的真諦。」她的身體不值錢。

  「誰說我壞,我要他永遠開不了口。」張箭嗜血的天性表露無遺。

  朱鴻鴻很想壞心一次,但……力不從心。

  「殺人者,人恆殺之。我不希望浪費時間救一個死人。」直覺的,「他」比眼前的他陰狠。

  「在還沒上你前,我不會掛的。」他言語無狀的輕薄。

  「那你會活得很長,恭喜。」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死而不僵。

  不滿意的張箭企圖抓住她的手,想以強橫的吻宣示主權,卻被她輕巧的躲過,差點扯裂了傷口。

  「過來,女人。」

  「等你學會人類的禮貌,我會考慮幫你穿上人的衣服。」她依然清淡無波的應對。

  以前在特種行業打過工——端盤子,她學會自保招式,不讓醉酒、好色的客人佔到一絲便宜,因此身手十分靈活,輕易地避開張箭的手。

  「你在諷刺我是未開化的禽獸?」

  「醫生絕不加重病人的病情,你多想了。」禽獸和畜生有何分野,算不上諷刺。

  冷肅之色襲上了張箭峻寒的臉。「不要和我玩文字遊戲,你還不夠格。」

  「玩?!」她攤開資料夾寫下日期及幾個專有術語。「下個星期三你可以辦出院。」

  「我少付了醫藥費?」

  朱鴻鴻無畏地直視他狠厲目光。「做人少算計些,你會活得愉快。」

  「和你談話真辛苦,太聰明的女人通常不討喜。」他不許女人擁有智慧。

  女人之於他的用處是棉被裡翻滾,帶出來能見得了人,進退知本份,不與男人爭天。

  麻醉一消退,耳中儘是長毛和十全的爭辯聲,一個埋怨一個讚揚,不外是美麗引起的爭端,讓他好奇地想將她收在枕畔。

  以他的能力養十個、八個女人實屬易事,哪個大哥身邊不跟些像樣的情婦,他是抬舉了她。

  「住院費請和櫃檯結算,過兩天我再來拆線。」她不願多談。

  「你想溜?」

  「這是醫院,我有我的工作領域。」何需溜,紅塵只不過天、地間。

  「丟掉你的工作,我養你。」不容人拒絕的張箭霸道的認定她。

  「我自認是平凡女子,一份足以溫飽的薪晌就是我全部世界,不做非份之事。」

  「沒有女人不愛錢,開出你的條件。」他習慣用金錢考驗人性。

  她睫毛一揚。「我的條件很簡單,離我遠一點。」

  「不識好歹。」

  張箭氣憤地推倒點滴架,硬生生地扯落針頭,白色膠布黏貼在手上。

  護士尖叫著搶救所有的醫療用具,在門外戒備、守護的鯊頭幫兄弟以為裡面出了事,緊張地掏槍掏刀撞門而入,見人就胡比一通。

  恍如肥皂劇般可笑的畫面動搖不了朱鴻鴻的冷靜,她像千年不化的冰柱瞟著這一團混亂。

  不言,不插手,靜看張箭如任性小孩子耍脾氣,執意摔壞身邊物品以吸引大人的注意力。

  男人,充其量是長大的孩童而已。

  「如果你扯裂傷口,我會省略麻醉手續直接進行縫合。」他,的確不值得救。

  「你威脅我?」張箭橫眉豎眼的一瞪。

  「浪費醫療資源天地難容,你生錯地方,該去戰亂地區瞧瞧滿地斷肢殘臂,我相信會有教化作用。」

  這些昂貴醫療器材是落後民族渴求不得之物,不該任意毀損。

  它可以救無數生命。

  「少來說教,你真當自己是戴著光環降世的仙人嗎?我有得是錢。」他不在乎。

  「錢非萬能。」

  他冷嗤。「無錢卻是萬萬不能,你太天真。」

  「也許是吧!」朱鴻鴻不否認,「Miss黃,替病人重換點滴,損壞估價單向他請款。」

  「是的,朱醫生。」

  年輕的護士用記事本清點,有些畏懼一室惡氣橫生的男人,匆匆地盤查、清理,隨即膽怯地退出病房。

  「幫主,你的手臂在流血。」一旁義氣十足的五筒大驚小怪地嚷著。

  「死不了,少在我身邊喳呼。」他把氣出在自個手下身上。

  「可是血一直流……」他用疑惑的眼神詢問冷漠的美女醫生。

  念在他一片愚忠,朱鴻鴻好意的說道:「一個子彈都要不了命,流幾滴血算是附加利息。」

  「不用包紮嗎?老大臉色都泛白了。」槍擊那日可流了不少血。

  「我想他是被自己的無能氣白,待會血液會自動凝結,離死還有一段距離。」她不同情任性的病人。

  「但……」

  五筒還想為專制的老大請命,憤怒的吼聲令他噤了聲。

  「不要和冷血的女人多說廢話,馬上辦出院,我不住了。」

  「你的傷勢……」

  張箭隨手扔出茶杯。「婆婆媽媽,到底誰是老大,你給我搞清楚。」

  「朱醫生,老大他能出院嗎?」他求助於膽大的活菩薩。

  「當然可以,只要他不怕傷口細菌感染並發其他病症而暴斃,我隨時一枝筆簽發出院證明。」

  五筒怔了一下,傻呼呼的猛爬頭,不敢面對老大。

  「你巴不得我死是不是?」礙於傷口疼得要命,張箭一口氣硬是梗住。

  「醫生的職責是救人,不因某人的心是黑色而拒救。」她有些後悔。

  救一個人,害十個、百個、千個人,怎麼算都不划算,她讓紅塵染了心。

  「你知不知道有人因這句話而喪命。」真想親手扭斷不聽話的她的脖子。

  「我只知道一件事,沒有我,你已經是死人。」她太多事了。

  他倏地臉沉。「你在索討人情。」

  「不,我是在告訴你,做人要惜福。」

  朱鴻鴻允許自己再待十分鐘,等護士為病人處理好傷口和上點滴後,便在錯愕與怒目下,超然昂首跨出污濁之地。

  ※※※

  吁!好累。

  應付一位刁頑的病人比開場刀難上十倍,難怪她的人際關係總是一團糟,恨不得絕口當啞巴!

  「嗨!好巧哦,我們又見面了。」

  若不是覺得張著嘴很蠢,神經衰弱的朱鴻鴻一定一拳揮過去,打掉那張故扮意外的嘴臉。

  那個「又」字前後相距不到三十分鐘,讓人心不定,很想扁平他那出色的立體五官,讓他笑臉變陰天,不再掛著晴色。

  「你很有錢吧!」她把病房裡難纏病人那一套冠上他的頭蓋頂。

  「還好啦!華宅、飛機、遊艇、私人小島我都不缺,就缺個花錢如水的女主人。」方羽「很」謙虛的說道。

  「嗯!你的確是有錢人。」她邊走邊和好奇的同事點頭示意。

  「然後呢?」他興味十足地望著她的側臉,無視年輕護士和病患傾慕的眼光。

  她頗感無奈的回頭一視。「所以你閒得找人麻煩,看誰適合當遊戲目標。」

  「原來我是這麼無聊的人。」他假意自我反省,三秒鐘後故態復萌,「寶貝,你傷了我的心。」

  「抱歉,我看不到你有心。」朱鴻鴻一語雙關。

  「哇!好冷血的女人,罵人不見髒字。」他玩笑地摸摸自己胸口,心還在。

  他豈是無心人。

  「五○二病房的大哥跟你可說是知已,一句話半字不差。」她是冷心、冷情。

  因為從沒人教過心如何動。

  父親是企業鉅子,婚姻是用事業利益築成,夫妻間並無深厚情感存在,在生育了兩子一女後開始向外發展。

  一段又一段的艷曲止不了貪心本性,直到他遇上手段高超,美若湖妖的人間絕色朱媚心,這場情感追逐戰才有了新局面。

  他迷戀她成狂,發了瘋似地貪求她的垂憐一笑,夜夜膜拜她珍珠般嬌軀徹夜狂歡,遺棄了出身名門的貴婦妻子,只為一名墮落的小職員。

  兩人情濃時生下一女,妻子率警上門,他們才暫時冷卻了一年時光。

  而後,父親利用事業上優勢威脅妻子的娘家,迫使她簽訂夫妻分居協議,元配地位不變,但是情婦得以公開伴隨他左右,以二妻身份遊走各商圈,也就是所謂的小老婆。

  此時,被冷落的小私生女添了個幼妹,是正妻所出。

  就這樣,一個男人被兩個女人瓜分,來回在兩張床上,雖然他的最愛是朱媚心,但是他並非自由身,對婚姻外的女兒自然失了主觀性。

  他是偏愛私生女兒,有意要她冠上父姓,可惜這份關切來得遲些,女兒已大得不需要父愛,即使她才六、七歲大。

  這個早熟的小女孩就是朱鴻鴻。

  所以她看盡大人們的情情愛愛,童稚的心靈有道不散的陰影,以致成長的過程中封閉自我,找不回原來該有的最初。

  「鴻,你後悔了嗎?」

  她悚然一顫,寒毛全豎直。「饒了我吧!算我得罪你們所謂的龍門。」

  肉麻。

  「你後悔了嗎?」他稍微收斂嘻笑,嚴肅的問道。

  「後悔無濟於事。」她輕歎了口氣。「我的生命除了救人之外,空泛得很。」

  一句很淡的言語讓方羽有種心酸感,憐惜心不由自主地衍生,他伸手攬住她的肩頭,將她的頭按向胸口。

  「你的肩不夠寬,給我吧!」他感性的說道。

  她突然想哭,這具男性軀體出奇的溫暖,融化心底孤寂的寒意。「你很壞。」太危險了。

  「壞到你骨子裡是不是?」一股新雪的味道飄散在兩人周圍,他貪聞。

  「你到底是誰?」驟然一問,朱鴻鴻不假辭色地一睇。

  方羽掩飾的乾笑。「方羽嘛!你不是認識。」

  「龍門是什麼玩意?」

  「龍門是什麼……玩意?!」他很難不激動。「你住在山洞嗎?」

  「我……」

  「你們在幹什麼?」

  嫉妒的男音如雷打在平地,朱鴻鴻神智一清地推開眼前人,頓時失去溫度的有一些冷。

  「查醫生。」

  「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你當醫院是聯誼社嗎?」另一道幸災樂禍的女音隨即一酸。

  任煙是逮到機會就極力詆毀,「端莊」地偎靠在俊朗的查醫生身側,一副情人似的模樣。

  「護理長,這是別人的私事。」推了推鏡架,查醫生輕咳了數聲。

  「人家是為你抱不平耶!全醫院的醫護人員都知道你喜歡她,而她卻讓你難堪,挑個小白……臉……」好帥的男人。

  小白臉方羽不負眾望地攬回朱鴻鴻,在她唇上印上一吻,驕傲得有如孔雀求偶,得意萬分。

  「我想醫院沒規定醫生不准談戀愛吧!」他張狂地挑挑眉。

  「戀愛?!」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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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7 00:03: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喂!小氣鬼,當我的女朋友需要用一輩子時間來斟酌嗎?」委屈的方羽垮著一張俊臉。

  想他三十年來第一次有心動的感覺,願意找個女人當風箏的線頭慢慢地收線在她掌控中,結果……

  她兩眼一翻的踱遠,讓他像個傻子般任人品頭論足,在她的情敵及他的情敵跟前。

  他的一生總是被名為「女人」的生物吃定。

  例如龍家兩位「千金」和……她。

  方羽楞了好一會兒才趕忙提步往她的方向追隨而去,這一跟跟到了一間餐廳,見她點餐吃了起來,他皮皮的在她身旁坐下。

  「笑一個嘛!寶貝。整天繃個臉有礙身心自然發展,瞧你皮膚全拉成平面多難看,太完美會被人恨。」肌紋細得微血管可見。

  「瞧我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學富五車,氣度非凡,對女人體貼入微、疼寵有加,這種深情的絕世美男子,你還嫌棄什麼?」

  唱著獨腳戲的方羽不斷吹捧自己,佳人如老僧入定般不予理會,專注於眼前事。

  「理我好不好,我的心全碎成一片片哭泣的玫瑰花瓣,鮮紅地向你奔去,乞求你的一份回應。」

  「唔!」

  不遠處有人吐了一地穢物,然後……

  「小姐,你約束一下男朋友,我老婆都反胃得吃不下直冒酸液。」

  食不知味的朱鴻鴻停下箸,一臉責怪地斜睨愛作怪的「男朋友」。

  「你不開口比較可愛。」

  「是嗎?」他瀟灑地撩撩發。

  「如果你能自動消失,這世界會更美好。」至少嘔吐的人會大為減少。

  哇!他也有被人嫌的一天,好稀奇。「你就這麼討厭我?」

  她想了想。「不討厭。」

  很少討厭一個人,大概是情緒波幅不大。

  「那是喜歡嘍!」他得寸進尺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談不上。」她抽不回手,只好任由他握著。

  反正他的手心很暖和,不像她終年冰冰涼涼像是來自北極,手冷腳冷的。

  他失望地嘟嘟嘴,「你不誠實。」

  「嗯?」朱鴻鴻側著頭一瞄。

  「你明明對我有好感,為何不肯敞開心房試一試,我是天下最有包容力的情人。」他似假似真的說道。

  「我對你有好感?」她一臉茫然。

  笑容中藏著洞悉力的方羽親親她的小指頭,憐愛之色在不自覺中流露。

  「告訴我,你談過戀愛嗎?」他在她的指背上輕撫細摸。

  「沒時間。」她忙著求學和工作。

  果然如此。

  戀愛生手。

  「二十六歲的女人還不懂情,這是我的責任。」他太晚發覺世界的這端有個她。

  她很想啐一句:關你屁事。「你調查我?」

  「請你把它解釋成關心,雖然犯了女人的大忌。」龍門的公主殿下和她同年。

  想起這個頭疼的女人,連帶扯出令人惡夢連連的火焰寶兒。

  雷剛那塊木頭居然有女人搶著要,他放棄身材惹火、臉蛋絕艷的大美女法妮·韋斯曼,看上不男不女的小帥妹東方味,差點跌破眾人眼鏡。

  兩人站在一起美得像一幅畫——唯美的男同志漫畫,叫人不知該歎還是該羨。

  好在東方味的女裝同樣美得沒天良,稍微破除一些不堪的流言。

  不過,看到兩人親熱畫面還是挺怪的,像是兩個男人抱在一起玩親親。

  無情的龍翼帶著親密愛人在阿爾卑斯山頂捎了封信,居然不先問候他孤枕無伴,開頭第一句便要他寄兩包蜜餞,因為鳶家小妹虹戀嘴饞。

  天呀!這是什麼世界,有了愛情就不要兄弟了嗎?

  最可恨的當數莫名鬧失蹤的風向天,匆匆丟下一句話:我要去尋找瓶中人。一下子就像變魔術一樣,留下一個問號。

  瓶中人、瓶中人,瓶中能住人嗎?他當是阿拉丁神燈,摩擦瓶身就有巨形精靈聽候差遣。

  嗟!作夢。

  分明籍故脫逃,妖言惑眾,將他英俊的臉折磨成憔悴枯容,好讓世界少掉曠古美男子,粉碎少女殷盼的美夢,太可恥了。

  人人心中都住著一位佳人,唯獨他不知死活地在波昂堂口晃來晃去,被閒得發慌的寶小姐拎住後領,疾聲厲語的罵他頹廢,不知飽暖思淫,早日騙個老婆讓她玩。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老婆是娶來疼寵,怎麼能給人玩,要玩也應該自……呃!親親愛愛的時間都不夠用,誰管她當不當棄婦。

  人家龍翼和雷剛一有心愛女子就寶貝得要命,一度失而復得的恐懼讓他們更懂得珍惜,連門主都休想擺弄,全含在口裡怕化了。

  既有前例可尋,他不好打破四大護法的和諧與默契,二話不說地回到台灣總堂過過乾癮,重溫統領殺手群的威風,撒手不管歐洲門務。

  只是,第一個派令就失手,栽在這個責任心重的盡責醫生「刀」下。

  沒辦法,龍門門規有這一條:尊敬有擔當的女人。

  所以虹影不殺張箭,在她固執的眼神下放他一條生路,未痛下殺手在腦門補一槍。

  不過說來算他命大,誰料得到有人心臟不在左側的亂跑,硬是逃過一劫,死裡逢生。

  「好心點,別和我坐一桌。」她已成全餐廳注目的焦點,因為他的無賴。

  「不成耶!我只認識你。」他就是死皮賴臉,她太有趣了。

  扯動臉皮佯笑的朱鴻鴻正氣凜然地說道:「一回生,二回熟,你的老狗把戲。」

  「你從來不笑嗎?」他心疼她的辛苦,撫上繃硬臉頰。

  「嗄?!」怎麼突然冒出風馬牛不相及的問話。

  「你笑起來一定很美,令日月星辰都黯然失色,掩面躲進雲層裡淚洗梨花。」他要她開心。

  一開始接觸她是緣於好玩,很少有人能讓虹影吃癟,他不來瞧兩眼對不起這位偉大的女醫生。

  見了面之後就像鐵遇著磁石,怎麼甩都甩不掉,理智飛到九重天外的雲霄殿,鎮在玉皇大帝的龍椅下,連掙扎都懶得掙扎。

  他不認為這算是愛,頂多她的吸引力比其他女人強了些,讓他滿腦子都填上她的嬌顏,一日複習十來回。

  「是嚇得躲進去偷笑吧!沒人笑比哭還難看。」她有自知之明。

  「不許嘲笑我的鴻鴻寶貝,小心我打你屁股。」她不該有自卑感。

  「我已經老得不適合體罰,方老師。」朱鴻鴻難得俏皮地幽他一默。

  方羽笑了笑。「配我剛剛好,差三歲。」龍門的人最愛挑戰禁忌。

  「相剋,不平靜,民間傳言。」二十九歲?行為是減二十。

  「你信這個?」

  「不信。」

  「那不就得了,讓品德高尚的方老師教你學習新知。」還好她不信,不然得費一番工夫說服頑固的她。

  朱鴻鴻敬謝不敏地喝湯。「我們的認知絕對有差異,我心領了。」

  「別這樣嘛!讓我教一下。」他像個頑皮的孩子耍賴,手指挑玩她滑落的髮絲。

  「不要。」她瞄瞄四周詭異的視線要他節制點。

  「美麗的鴻鴻,可愛的鴻鴻,心肝寶貝鴻鴻,做人要有冒險家精神,追求未知。」他諂媚地湊近她啄啄她的鼻樑。

  她不悅地避了避。「別玩了,我們在餐廳。」

  「唷,發現新大陸,無情無慾的朱鴻鴻大醫生也是有脾氣。」方羽故意地大聲嚷嚷。

  尷尬的朱鴻鴻用手摀住他的嘴,抱歉地向其他客人致意,低聲向他埋怨。「不把我搞瘋不夠痛快?」

  他很無辜的眨眨眼。「誰叫你不當我的女朋友。」

  「我沒時間。」

  「沒關係,我配合你。」他是最佳情人代表。

  「我們不適合。」

  「無妨,我們挪挪搓搓就合了。」他最擅長滄海變桑田。

  「我不瞭解。」

  方羽斜著眼挑逗。「我樂於在你面前寬衣解帶,讓你研究個徹底。」

  水來土掩,老鼠多就養隻貓,雀兒聒噪就張網烤鳥肉,天下沒有為難事,庸人自擾之。

  你打一球來,他回擊一拍去,有來有往才是真情意。

  尊重吧!

  「你很無賴!」有一股氣湧上胸口。

  「謝謝,我的榮幸。」瞧吧!還死不認帳說瞭解不夠深。

  「你沒人格嗎?」氣流化成微火。

  他感動的按住左胸。「知我者,鴻鴻也。」

  人格一斤值多少?

  朱鴻鴻惱火地用筷子插他死握不放的手,「你是痞子呀」

  不藏不縮,筷子折成兩截,方羽的笑容不變,手背上有個深紫的瘀痕,兩眼透著悅色。

  「恭喜你,有個痞子男朋友。」獎品無限——他。

  「你……不痛嗎?」原先的氣憤全化成愧疚。

  「這是你愛的標誌,我高興都來不及。」他的眼神說著話:歡迎你來咬我的身體。

  「欽!你是我見過最瘋狂的男人。」朱鴻鴻心生不忍地揉揉她鑄下的錯,醫者柔心。

  方羽不放棄的遊說,「要和我談戀愛嗎?」

  「你就是不死心。」她頭疼地揉揉太陽穴。

  「我是石頭,心是真實。」心死了還能活嗎?

  「我是個很爛的戀愛對象,你會被我逼得跳河。」因為乏味。

  「NO、NO、NO!」他略帶寵溺的譴責,「沒人是天生情人,不可妄自菲薄。」

  招架不住的朱鴻鴻有點認命的問道:「你是認真的?」

  「九九九純金打造的誠懇。」他將她小手合握在雙手間。

  「喔!」那剩下的零點零零一呢?

  方羽將笑意收放在眼底。「我將鑲上鑽石獻給你,在你愛上我的那一刻。」

  她為之心動,四肢暖了起來。

  「你愛我嗎?」

  「我不想欺騙你,雖然只有三個字。」方羽臉色肅然的一正。「我喜歡你困惑的眼神,充滿不解與迷惘,看似豐富卻貧瘠的心,我喜歡你。」

  「不是愛。」她有些失望。

  他不願見她不快樂。「喜歡也可以是愛,你是我第一個用心的女人。」

  「我以為你是戀愛導師。」她的意思很明白,不太相信他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純白。

  「我和女人有過短暫的肉體關係,純粹是一種肉體勞動無涉及情愛,我不是騙愛欺心的浪子,愛我絕對不賠本。」

  這一番告白雖不是很動聽,但是很真誠,朱鴻鴻聽不出半點偽意,心口澀澀麻麻的,一股亂流在體內竄翻,似要破胸而出。

  人,是怕寂寞的,堅強如她亦是逃不開。

  就試一回吧!

  人生不能一直空白,是該提起畫筆彩繪一番,就算不能成為曠世名作,至少是曾用心過,不讓遺憾留在白紙上。

  「好吧!我們談戀愛。」

  方羽怔了一下,隨即跳起歡呼,中頭獎似地大聲宣告朱鴻鴻是他的女朋友。

  「神經啦!你想害我被趕出餐廳。」她望了望吃一半的大賽。

  「是我們。」他指正說明,情人要共進退。

  她不依地扯扯包在他掌心的手。「我還沒吃飽。」

  「這種垃圾狗都不吃。」他嫌惡的皺皺鼻。

  「你、罵、我、比、狗、都、不、如——」她瞠大了眼睛瞪他。

  一句話出,方羽頓時成了眾矢之的,他忙著討好新任女友,其他人的怒箭就……視若無睹。

  「我怎麼敢呢!鴻鴻甜心,我是捨不得你的胃被劣食虐待。」她是「秀色可餐」,從頭到尾只用眼睛吃。

  她杏目圓睜。「你等著被大廚砍死好了,我不救你。」

  這樣的食物叫劣食,那她拿手術刀煮出的食物不就是豬吃的餿水。

  「走走走,寶貝,真正的大廚在此。」

  ※※※

  嗯!美味。

  喔!極品。

  唔!感動。

  綜合在一起只有兩個字可形容——好吃。

  同樣是一雙手,同樣的料理,連調味料都是同一罐,為何有人能創造出奇跡,化腐朽為一道道精緻可口的佳餚?

  反觀她的十指修長如白蔥,怎麼拿起鍋鏟力不從心,十幾棵芥菜炒成一團她自己也說不出的怪模怪樣。

  還有海帶是要切成一截一截,難怪她老覺得和小攤上賣的滷味大不相同,長長的一條不好入口。

  她炒菜是一頭汗水,而方羽是天生好手,一下子翻拋,一下子淋上火油,看得她眼花撩亂,深感人生而不同,上帝總有偏心的一次。

  「喔——偷吃。」

  被他一喊,心虛的朱鴻鴻趕緊把一塊炸排骨毀屍滅跡塞進嘴巴裡,再燙得直用手散熱氣。

  「小心肝,小心點吃,沒人敢跟你搶,不用偷偷摸摸。」方羽取笑的幫糖醋魚淋上醬汁。

  「我……我哪有偷吃,我只是……試試口感如何,免得被你毒死。」說著,她光明正大用兩指夾起箭筍丟到口裡嚼。

  「怎麼樣,大廚的功力不賴吧!」對於廚藝方面他是相當自得。

  「做人謙虛點不會縮短壽命,一點小本事不值得賣弄。」那魚看起來很好吃。

  她的表情完全不掩飾,方羽大笑地把糖醋魚住她面前一擺。

  「吃吧!我的愛心。」

  她眉頭微微一斂,依然拿起筷子。「你的口氣很無禮,好像施捨乞丐。」

  如果有骨氣些,她該拒絕不食嗟來食。

  可是食物的魅力遠勝過意志,尚未開戰她就高舉白旗投降,拜倒在罪惡的誘惑下,淪為盤中臣。

  「天底下的乞丐若有你一半的美麗,這個世界已經是天堂了,我是你裙下小臣。」她的手美如白玉。他愛戀的盯著。

  「這是讚美還是諷刺?」每天都有美食可享用,當乞丐也甘心。

  他故意不同答地頻頻勸用,「來來來,吃口魚香茄子,蔥爆牛脯口感十足,豆腐湯清爽滑口……」

  「別當我是豬拚命餵食,我和平常人一樣只有一個胃。」她很想把七、八道菜全掃進胃袋。

  「你太瘦了,下回得燉些補湯生生肉。」他不甚滿意她一手盈握的腰肢。

  「現在流行瘦身,四十七公斤是標準體重。」她不是刻意減肥,而是胖不起來。

  「是標準體重的最低限吧!你最少得再長三公斤肉。」以她一六七公分的身高而言。

  「很難。」

  她的工作太忙飲食無法定時定量,常常一個手術長達十數個鐘頭,一出手術房又累得半死,根本提不起精神好好吃一頓。

  通常不是隨便以麵包、泡麵裹腹,就是餓過頭沒食慾吃不下,懶懶地睡一覺打發過去。

  長期飲食不正常,營養攝取量不足,她始終維持少女時期的體重,不因身高的抽長而多增點肉,所以老給人一副病西施的感覺。

  「為了我日後的幸福著想,我會把難字改寫成易。」賊兮兮的方羽小人的往她細腰一摟。

  她不習慣男人的靠近,有些彆扭。「滿腦子黃色思想,未進化的感官動物。」

  「哎呀!我的小蜜糖好邪惡,你沒聽過妻子的健康是老公的幸福,我是在為往後的五十年鋪路耶!」他故意輕言甜語地朝她耳後吹氣。

  「你……你真的很討厭。」朱鴻鴻微微一栗地嗔嚷,紅了粉腮。「未來太遙遠。」

  「喂!寶貝,我可不許你太悲觀,不要忘了你的未來裡有我。」他的笑中有幾許認真。

  「人生的變數太多,我從不作夢,以免失落更深。」她突然沒了胃口。

  方羽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逗她開心。「難不成你想對我始亂終棄?」

  「你……你還玩。」她板起臉孔,心情好多了。

  「我就知道我的命不好,好不容易找個女人談場戀愛,人家開始就抱持著玩弄心態,我……我好命苦哦!」

  「你別做戲了,我不會上當的。」已經軟化的朱鴻鴻在口頭上仍是強硬。

  「嗚……人家不管啦!我像個黃臉婆為你洗手做羹湯,你吃乾抹淨翻臉不念舊情,這沒良心的女人。」

  尖嗲著嗓子,方羽故作女人姿態地捻著蓮花指,左腳不忘嬌嗔的輕跺,叫人看了好笑又好氣。

  泥菩薩遇上海龍王。「我服了你,方大爺。」

  相識不過一天,哪來的舊情。

  「叫我羽哥哥。」

  「那你得先殺了我再說,我沒有你的痞子習性。」她忍不住朝天花板翻翻眼。

  「這哪叫痞子習性,我們在談戀愛吶!自然稱呼上得親密些。」他湊近她,然後攬緊她。

  「沒人談戀愛這麼噁心吧!」她瞄瞄他不規矩的手。

  他不服氣的說道:「你還沒看過更噁心的,我有個兄弟有戀童癖,另一個是戀男癖,他們親熱的模樣才叫人想吐。」

  他沒道義地挖出兄弟的醜事大肆渲染。

  鳶虹戀狡獪得如她的另一半龍翼,用著一張清純如稚童的娃娃臉騙人,二十餘歲「高齡」老愛佯裝十二歲的小、妹、妹。

  而明明是女兒身的東方味更是帥得失德,不僅在名歌手伊夢的MTV裡客串男主角,連在伸展台都一律以男裝展出,讓真正的男人失了光彩,飲恨自己女伴發突的眼中只有個假男人。

  「和他們比起來我是正常人,沒有變態。」方羽控制不住地舔舔她的耳後。

  朱鴻鴻耳朵倏地泛紅。「方羽。」

  「不能怪我貪吃,誰叫你太可口,誘惑我去咬一口。」他身體力行地撥開她的黑髮,在她玉頸上啃吮。

  「菜……冷了。」她的聲音有些無力。

  「待會我再熱一下。」他捨不得這份溫存,專心的啃出一排淡紫。

  腳麻了。「方羽,你不想養胖我了嗎?」

  「唉!就知道你很無情。」他用力在她頰邊吮出一朵紅花。

  「不,那代表我比你理智。」她還沒做好接納他的準備。

  是嗎?他不揭穿言不由衷的她。「你的理智全靠在我厚實的胸膛。」

  「你就不能有正經的一刻。」讓人難堪。

  清瞳一瞟,朱鴻鴻臉紅心跳地拉開腰際的大手,故做鎮定地穩住微亂的氣息,不讓他漸進的侵略得償。

  她無法欺騙自己沒有對他動心,那溫暖的懷抱有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帶給她一種被珍惜的呵護感,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但是她不敢奢望,童年的記憶使她丟不開肩上的包袱,生怕是一場短暫的空夢。

  夢醒後會不知足,失去原來的自我。

  「鴻鴻寶貝,你再用那雙充滿魔性的雙眸勾引我,我可是會不客氣地把你當主菜給……吃了。」他的眼神飽含慾望。

  她輕顫地退到桌子另一端。「你的想像力太豐富,我目小如豆,眼神呆滯。」

  「你……」他笑得非常大聲。「我是很想吃了你,不過得先養胖才不會僅夠塞牙縫。」

  「你又戲弄我。」她不高興的瞪他。

  方羽以笑聲化解她的防備,技巧性地走近她放鬆的身體,看似自然實則頗負心機的擁住她細薄肩膀,在她來不及驚呼時吻上微啟的艷唇。

  上一次在醫院那個小兒科的吻才叫兒戲,根本還沒嘗到就草草結束,實在有點不太甘願。

  這回要吻個夠本,順便付點利息摸摸圓翹的小豐臀。

  「方痞子——」

  「有。」方羽不理會她羞惱的俏怒,意猶未盡地補上口水。

  「你混蛋。」他辜負她的信任。

  「罵得好舒服,再來。」他犯賤的討罵,心滿意足地噙著賊笑。

  拿他沒轍的朱鴻鴻一嗔,無語。

  電話適時響起,她不介懷地拍打他一下,要他放她去接電話。

  「一個吻。」

  「痞子。」她被動地在他臉上敷衍一吻。

  「沒誠意,欠著。」

  方羽右手一翻,一道銀白色光芒射出,頃刻白色話筒落在他手中。

  「你……」

  「接電話,寶貝。」他將話筒貼近愕然的她耳旁。

  怔仲的佳人不太用心的虛應了電話另一端的人兩句便掛斷了,一手翻看他長繭的掌心,懷疑袖裡暗藏玄機。

  「誰來的電話?」

  「醫院。」奇怪,沒機關呀!五指全是皮肉。

  「什麼事?」

  「五○二的病人又在鬧房,院方要我去安撫一下。」他是怎麼變的?

  「別理他。」

  「嗯!」

  她盡顧著研究他的五根手指頭,聽不進半句話。

  一會兒電話又響起,方羽用同樣手法接電話,不過這次他不換手自己聽,將內容讀出。

  「寶貝兒,三民路發生連環大車禍,一輛運油車衝撞大型巴士,禍及旁車道的進香團遊覽車,已知十死三十重傷……」

  話筒傳來緊急的求援聲,方羽手臂一空,救人心切的朱鴻鴻己穿戴好外出服正要拉開大門……

  「等等我,蜜糖。」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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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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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7 00:03: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嗄?!這是怎麼回事?」

  開幕誌慶的鮮花送錯了地方吧!這裡是醫院。

  正確說法是她的辦公室。

  「少裝蒜了,你表面上清高,私底下不知道如何賣弄風情,吸引一群蒼蠅蚊子亂飛。」

  朱鴻鴻沒有欣喜若狂的歡色,冷沉著一張臉退出被花淹沒的私人天地,蹙著眉忍受任煙含沙射影的譏誚。

  她不是不喜歡花,而是嫌整理、換水太麻煩。

  今日以前她是收過不少愛慕者的花束,大多數她是不拒絕,轉身將一束束盛開的花卉轉送給其他病人,並用冷靜的口吻表達謝意。

  別人有權利愛慕她,而她有義務給予勸告,一束花代表開始也是結束,她不會造成愛慕情感的混淆,將感情錯置。

  「護理長,花是誰放的?」她應該清楚。

  任煙一臉酸的說道:「還在故作無知,五○二的黑道大哥早放話說你是他的女人,這些花全是買來討你歡心。」

  「他太無聊了。」數大不一定是美。

  「你現在可吃香了,先是有個小白臉男友,現在又多了個什麼幫主,左右逢源。」

  任煙克制不住冒泡的酸液,刻薄的嘴硬是停不下來,一古腦全倒出來。

  暗戀的查醫生雖然放棄追求朱鴻鴻,但是付出的情感收不回來,轉而和放射科的華醫生約會,根本不曾考慮過她。

  她自認長相不差,為何儀表出眾、條件優的男人全被牛屎糊了眼,看不見她這朵開得正艷的花朵等人採擷。

  女人是虛榮心作祟的動物,見不得同類過得比自己好,鑽石都能挑出鵝蛋,非要把人貶到腳底板下才能滿足一時的不快。

  女人的敵人是女人。

  這是永遠不變的定理。

  「五○二的病人不是出院了?」三天前她就簽下出院同意書。

  「人家哪捨得出院,他當醫院是賓館,不把上你絕不甘心。」人比人,氣死閻羅王。

  習慣任煙的尖銳言詞,朱鴻鴻知道她是心理不平衡,所以下予計較地吩咐幾個實習護士,以善心人士名義將一室的花束全分送到各病房。

  淡泊的天性激不起巨浪,笑罵任由人,她只求無愧於心的堅守崗位,以救人為已任。

  悲天憫人太崇高,她承受不住。

  為的不過一個簡單的理由——

  興趣。

  「院方不請他出院嗎?病床已經不敷使用,他佔據了別人的生存機會。」這人該轉到精神科。

  「哈!你在說笑話,醫院開門就是要賺錢,有人像暴發戶一樣灑錢,一夜十萬的往下砸,沒人會拒絕財神爺上門。」有錢得叫人眼紅。

  「社會病態。」

  任煙拉正名牌扶扶船形帽,「笑貧不笑娼,我是沒你的運氣,不然早匍匐在金錢勢力下。」

  當年她投考護校是為了釣個醫生老公,一路辛苦地往上爬只求過安逸生活,銜金戴玉的當個醫生娘,不要當個領死薪的公務員。

  十年過去了,她是經歷了幾個男人,可都是窮哈哈的藍領階級,圓不了少奶奶的夢,所以她妒恨所有美麗的女子,不甘心平庸過一生。

  可惜她的野心全用在排擠異己,不懂得充實內在,因此清麗的五官頓減光澤,尖酸的個性令人不敢恭維。

  連帶著失去飛上枝頭的鳳凰夢。

  「我看你不必再故做姿態吊人胃口,現今社會是金錢當道,你不如跟了黑幫老大,咱們跟著沾利。」

  任煙一定不知她說中了,方羽就是黑幫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手底下兄弟多得可以淹死鯊頭幫幫主張箭。

  「你忘了我有男朋友。」那個頭疼人物。朱鴻鴻眼底有股暖意。

  她不屑地搖搖手指。「長得好看的男人不安份,英俊不能當飯吃,趁著年輕多撈錢才穩當。」

  「這倒是。」

  「你……你贊成?!」任煙頗為驚訝地頓了一下。

  「是呀!」她眉頭一舒。「挑男朋友還是醜一點的好,太帥的男人易招桃花。」

  「我就說你怎麼轉性,咱們根本是雞同鴨講。」她指的是白花花的鈔票,誰在乎對方帥不帥。

  朱鴻鴻拾起一朵實習護士掉落的蜀葵遞給任煙。「平安就是福,虛偽的愛是鏡花水月。」

  ※※※

  送走了一室鮮花,花兒雖然不在,香氣依舊縈繞在四周,各種香味混濁,不但不能令人神清氣爽,反而有種沉重的窒息感。

  吐了口氣,朱鴻鴻悠然地打開窗戶,讓新鮮空氣灌進室內,逐走濃郁的花香。

  「你是什麼意思?」

  「咦?!」

  一身陰寒的張箭抱著胸站在門口,身後是猥瑣的長毛及小跟班五筒  「誰准許你將我的花送人,你這是在挑戰我的權威嗎?」沒人敢違逆他,除了她。

  她毫不畏懼地迎向他。「花是用來欣賞,應該擺在適當地方,並非用來突顯個人財力。」

  「好,你夠膽。」他冷笑地一嘲。

  「你的傷勢好多了,何必浪費金錢佔著病床不放,你出院吧!」她不想因私人因素鬧是非。

  她不願做比較,但是很自然地將他和方羽放在同一個天秤。

  兩人的五官同樣出色,張箭粗獷、深沉,一眼就讓人看透他的黑道背景,習慣性的命令口吻,自視甚高地想操縱所有人的思想。

  方羽看似輕浮不羈,舉手投足間流露不凡的氣度,眼底的笑意時冷時暖,叫人猜不透詼諧語句中的真意。

  但是——

  她心中的天秤是完全偏向他。

  大概女人多少都有點傻氣吧!即使她是名技術卓越的外科醫生。

  「要我出院很簡單,當我的女人。」張箭誓在必得地睥視她。

  「你的簡單對我而言是難如登夭,我沒興趣當男人的玩物。」她做出送客的手勢。

  他陰陰一笑。「聽說你有個要好的男朋友?」

  「談不上要好,道聽途說總是容易失真。」她不喜歡他口氣中的暗示,非常不喜歡。

  「如果他突然少了條腿或多幾根肋骨,你是不是會聽話些?」他的嘴角勾勒殘酷的笑波。

  「他沒你想像中的無能,我勸你不要有找死的念頭,我不認為救得了你第二次。」

  或許是不想救。

  張箭的怒火隱隱可見。「他有三頭六臂不成,我會留個全屍讓你憑弔三分鐘。」

  「不可理喻,你像要不到糖吃的壞小孩。」以為會吵會鬧就有糖吃。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難免會有些擔心。

  「我沒告訴你我是混黑社會的嗎?」他一臉陰邪地由上俯近她。

  朱鴻鴻心頭不豫的往後仰。「請你出去,不然我就報警。」

  「報警?!」

  張箭冷哼一聲地拔掉電話插座,命令長毛和五筒守在門外,不許任何人進入,意圖昭如明月。

  他能爬到今日的地位不是靠著一張嘴空談,為達目的他不惜使盡卑劣手段,做大事的人不拘小節,憑他還擺不平一個驕傲的女醫生?

  只要得到她的身子,還怕她逃了。

  「有生以來,我唯一後悔的事便是救了你。」她以極緩的速度移動腳步。

  「跟了我之後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會樂不思蜀的忘了後悔怎麼寫。」張箭狂妄的解開第一顆扣子。

  摸索到銀色小刀的朱鴻鴻神色一凜。「別怪我沒有警告你,再小的仙人掌都有刺。」

  「哈……我會用牙齒一根一根從你雪白的身軀拔除。」透著慾望的眼神轉深。

  征服欲刺激著男性激素,身為男人的自大心態,讓他覺得自己是神,無視律法的玩弄美麗女奴,滿足他強人假相的威猛。

  陰笑的張臂甩掉上衣,一步一步逼近他的獵物,他有些不快她臉上平靜的寧和,似乎在嘲笑他的孟浪和不知輕重。

  這讓他有種反被狩獵的悚然感,心裡頭怪不舒服地想反擊,惡狼似地撲上前。

  突然,一陣銀光如急電掠過,哀嚎聲令人掩耳。

  朱鴻鴻遲疑地望著躺在掌心的小手術刀,一絲困惑停留在眉宇間。

  「奇怪,我幾時有特異功能?」自言自語的她仍低著頭審視手掌。

  一個高大的黑影擋住屋外的陽光。

  「寶貝,你讓我生氣。」

  她猛地抬頭。「方羽?!」

  「很高興你還有命叫我的名字。」方羽眼中冒著火,不見平日的吊兒郎當。

  「你怎麼會在這裡,找我吃飯嗎?」她的第一個念頭是他「又」煮了一桌好料。

  看到他等於看到食物,這是同義字。

  「吃飯?!」他快氣炸了,她還如此遲頓。「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被強暴」

  她吶吶地斜瞄他不同往日的冷厲表情。「我不會讓他碰到我。」

  「你以為男人都是軟腳蝦呀!你吹口氣就倒。」他氣憤她低估男人的獸性。

  要不是他一時興起來探班,這個神經細到幾乎無存的白癡女人就讓人佔了便宜。

  「我沒看起來嬌弱,你的調查報告一定漏看一頁。」她唸書時得過全國女子搏擊冠軍。

  他是沒看齊。「不管你強不強悍,男人佔了先天優勢不可抹煞,想全身而退是不太可能。

  「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請先替我虛弱的心臟考量一下,不是每個男人都堅強到足以接受打擊,你嚇壞我了。」他不介意說出心底的恐懼。

  朱鴻鴻眼眶微澀地揚起有記憶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瞬間點亮所有的黑暗。

  「對不起。」

  方羽撫撫她粉嫩的桃腮,那抹笑容讓他頓悟,原來他追追尋尋的伴侶就是她,心底承認的喜歡早已升級,愛已駐足在肥沃的坡田中。

  他愛她。

  一個神奇而不朽的字眼——

  愛。

  「你們……太忘我了吧!未免蔑視人。」一把俄制克拉克九○手槍直指著兩人。

  大腿插著長長的匕首,張箭強忍著椎心的痛楚,趁他們交談時攀著檔案櫃站直身。

  「我不是蔑視人,我眼中看見的是一隻披著人皮的畜生。」方羽語氣如刀。

  冷汗滴落他的眼眉。「人在槍口下還敢囂張,報上你的名號。」

  「龍門,方羽。」他手環心愛女人,傲然氣勢十分凌人。

  「你是……龍門的人?」他的手顫了顫,不知是害伯還是傷口痛。

  「而你想染指我的女人。」不可饒恕。

  張箭故做鎮靜地虛張聲勢。「不過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不值得壞了道上規矩。」

  「你太孤陋寡聞,龍門的男人一向用生命守護他們的女人,你的命連一根寒毛都不值。」哼!蠢。

  「你想殺我?」他用力握槍握到手指泛白。

  方羽搖搖頭笑得很邪惡。「我不會在醫生面前殺人,她是佛心善菩。」

  「你到底想幹什麼,把話挑明。」張箭一鼓作氣地直視那雙惡魔的眼。

  「我的手下失手過一次,這次看你運氣。」他伸出五根手指頭,代表五天內取其性命。

  「你的手下……」他下意識的摀住胸口的傷痕。「是龍門。」

  「你太不聰明,在龍門的地盤賣白粉、買賣少女,犯了龍門的大忌。」光憑這兩點就該死。

  但真正讓龍門出動虹影這等高手的原因,是鯊頭幫不該假籍龍門之名拐騙少女,其中之一還是朱雀堂某一兄弟的幼妹。

  張箭不滿的大吼,「放屁!黑幫不賣白粉、買賣少女,你叫兄弟們喝西北風嗎?」

  「那是鯊頭幫無能、你這個幫主領導無方,早該廢了。」方羽毫不留情的評判。

  「全球的黑幫都遊走法律邊緣,難不成你要一門獨大滅了其他幫派?」他不相信龍門有此能耐。

  在道上混的邊緣人沒人不知曉龍門,他們行事詭異、陰狠,不按常理出牌的統籌華人精英為其效命,神出鬼沒難窺行蹤。

  聽說正副門主是對恐怖如夜煞的姊妹花,門下弟子皆畏之,忠誠不貳心。

  但是再強盛的門派也不可能顛覆整個黑色勢力,張箭心雖畏懼其勢力,但是他的靠山亦不弱,是他的親舅姬野達夫,梅之流會社的幕後主腦。

  「龍門的人都很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踩錯了腳,輕估龍門的向心力。」一失足成千古恨。

  「是嗎?」他深沉的冷凝著音。「殺雞敬猴,你就先當龍門的烈士。」

  先下手為強本是保命之道,他二話不說的扣下扳機,方羽躲都不躲的譏笑他的愚行,子彈在他心臟前被另一道更快的彈光射偏,擦碰之後碎成兩半掉落地面。

  「現在你只剩下三天,逃命去吧!」

  張箭心駭不已,龍門的確臥虎藏龍,上回他是逃過一劫,但這一次呢?

  望著地上的碎彈頭,大腿傳來陣陣抽痛,他有種大難臨頭的深層恐懼,小小的鯊頭幫是惹不起主宰海洋生物的巨龍。

  他該往何處逃?

  茫然。

  ※※※

  「先生,我們又見面了,你的衣服紅得很襯你。」

  「謝謝,你是美麗、仁善的好醫生。」虹影難得的讚美人。

  方羽吃味的踢了手下一腳。

  「滾開,少靠近我的女人。」要獻慇勤得看對人,他的女人他自己會吹捧。

  「是的,雨護法。」

  虹影謹守本份地退到一旁。

  「鴻鴻寶貝,你再笑一個給我瞧瞧。」他的冷變得很快,巴結的涎著笑。

  她回以無聊的眼波。「你真的要殺他?」

  「一個閻王點名的座上客,咱們不好留他太久。」方羽表情輕鬆得像在談論天氣。

  「非死不可嗎?」

  他扳過她的肩膀狠狠一吻。「他不該有動你的念頭,死是最輕的懲罰。」

  「別這樣,有人在。」她瞄瞄一臉正經、目不斜視的虹影。

  「別看他,我比較帥。」這次他是憐惜的深吻。

  他的心肝寶貝怎麼可以分心去看別的男人,那太不尊重「男朋友」的感受,即使對方是將生命交到他手中的屬下。

  「方羽,自戀狂。」臉微酡紅的朱鴻鴻輕戳他的厚臉皮。

  自戀無罪。「小甜心,沒人會連名帶姓的喚愛人,我想聽你叫我一聲羽。」

  「嗄?!」她潛意識又看了一眼虹影。

  「鴻鴻,你只要再將視線移到他身上,下一分鐘你可以宣告他的死亡時間。」他生氣了。

  哪有這樣威脅人。

  「你在吃哪門子的醋,他剛剛救了你一命。」不知感恩。

  「誰說我吃虹影的醋,他的功夫是我親手調教,剛剛是在考驗他的臨場反應。」

  吃醋?!

  天大的笑話。

  虹影嘴角有可疑的笑意。「護法絕不會吃屬下的醋,他避得開那一槍。」

  「多嘴,我看到你的白牙齒。」笑!越來越大膽了。「寶貝,咱們別理他。」

  一進龍門,正常人也會被逼瘋,難怪寡言的虹影愛多嘴,因為他快瘋了。方羽怨恨的瞟瞟他。

  動心的朱鴻鴻輕慨,「我有名有姓,不要寶貝、甜心、心肝、蜜糖的亂叫。」

  「你不覺得這樣叫很親密、很窩心?拉近你我之間的感情。」他在她身側磨磨蹭蹭。

  「不覺得。」

  「怎麼會,我每一個暱稱都用深情去喚。」戲謔中摻雜著真心。

  「是呀!每一個。」她有點受傷的苦笑。

  方羽心疼地捧著她雙頰。「每一個都是你的專利,我從來沒有用在其他女人身上,虹影可以作證。」

  「我?!」虹影挑眉自認倒楣。「是真的,護法很少說謊,除了寶貝姊妹。」很少下面加個不,全句應該是:很少不說謊。

  「寶貝姊妹?!」她的口氣酸酸的。

  方羽呻吟的拍了下額頭,「拜託,龍門上下誰不認識寶貝姊妹。」

  「我不認識。」

  「你當然不認識,你又不是龍門的人……呃!我的意思是她們是已婚婦女不值得討論。」

  「她們?!」兩個或兩個以上。

  不是她愛翻舊帳,全是不安全感所致,女人要不得的通病。

  「這麼解釋吧!龍門有三個當家主子,除了門主之外,她底下兩位副門主,分別是寶妮和貝妮,我們簡稱寶貝姊妹。」

  「你們很……要好?」

  他大聲的喘著氣,「又愛又恨又氣又無奈,我巴不得從未認識她們。」尤其是寶貝,專找麻煩。

  「小心點,護法,也許她們正透過衛星錄下你的一言一行。」虹影不忘提醒另兩位護法的悲慘教訓。

  「唔!」他謹慎的點點頭。「寶……鴻鴻吾愛,我對你絕對是真心的,日月可表。」

  她沒注意聽他似真似假的告白。「龍門到底是什麼東西?」

  「龍門不是東西,它是……有點怪怪的。」回答是或不是都不對。「龍門的歷史太悠久,以後有空我再講給你聽,保證比九點檔單元劇精采。」

  「嗯哼!你在幹麼?」她目光落在他忙碌的身影。

  方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幫你收拾桌子。」

  「為什麼?」

  「因為你要休假住到我那兒。」長假。

  朱鴻鴻拿過他手上的文案夾,重新放回原處,不許他再動。

  「我是個有自主能力的大人,我有工作待做,沒空陪你玩遊戲。」她不喜歡失去主控權。

  「就三天嘛!我怕張箭狗急跳牆拿你當籌碼。」他可不想自己的女人也來個死而復生。

  天底下沒那麼多好康的事,他要好好保護心上人,不要像龍翼和雷剛痛到麻痺才得到真愛。

  誰曉得同樣的好運是不是會降臨在他身上,他不讓愛人的生命當賭注。

  「自己惹出的禍自己擺平,你不追殺他就天下太平。」這三天她有七場手術,休不得假。

  「鴻鴻——」方羽扯開痞子笑容。

  「少裝可愛,我的答案是:不。」她有她的堅持,絕不改變。

  狠心的女人。「好吧!你不搬我搬,我住到你那兒。」

  反正他被女人欺壓多年,再加一個也得咬牙承受。

  命運「乖舛」的人還是認命些,女入一旦固執起來十座山都沒得移,這些全是入龍門以來所得的慘痛經驗。

  朱鴻鴻驚訝的一喊,「你有沒有搞錯,我『只』有一間臥室。」

  「哎呀!咱們都是成年人,沒有警察會上門臨檢。」軟玉溫香抱滿懷。嗯!腎上腺素開始分泌了。

  「我有書房和客廳,你打算躺哪兒裝死?廚房可不行。」她在規勸他打退堂鼓。

  兩人現今的情形如同半同居男女,他一早來按門鈴煮早餐,中午送愛心便當到辦公室,晚上一到自動來報到,煮了一桌熱騰騰的好菜等她回家,「賢淑」得叫她汗顏。

  吃完飯免不了小動作頻繁,摟摟抱抱、卿卿我我是絕對必要的程序,每每到了擦搶走火的緊要關頭,總有一方先冷靜下來——當然不會是他。

  在千催百趕的情況下,方羽才一臉慾求不滿的來個十八相送,不甘不願離開她二十來坪的小公寓。

  「你要我睡那張看起來很女人的沙發?」迷你而且窄小。

  「你和女人有深仇大恨嗎?」她冷然地橫睇。

  ※※※

  山區  龍家主宅

  數道黑影在問雲閣鬼祟移動,探頭探腦的蠢樣在憂患樓的監視器中顯得十分可笑。

  「身手倒是不錯,但是做起賊來的俐落度不如咱們公主。」朱心雀讚揚他們送死的勇氣。

  門主龍青妮對她的「身份」意興闌珊,但是一談起偷……呃!是順手借用不歸還的嗜好,遠比高高在上來得熱切十倍、百倍。

  遊走世界各角落,「借」遍大小富商、高官從未失手,還很惡劣的留下她自以為的幽默和一朵黃玫瑰。

  「堂主,你不下令逮捕侵入者嗎?」安全管理中心的主任問道。

  她笑得很嫵媚,「貓抓老鼠的趣味在於過程,享受玩弄其垂死前的那一刻。」

  閒風居的晚楓隨風飄送至問雲閣,滿天的紅艷似受難者的鮮血,在半空中張狂的翻捲,嘲笑故做小心的賊子無所遁形。

  事先在三幢樓閣問雲閣、閒風居、接月樓——六個樓面設置了小小遊戲關卡,沒點本事的「宵小」是不得輕鬆,如入虎柵。

  瞧瞧放大的畫面裡猙獰的面容,因害怕而扭曲臉部肌肉,抖顫的身子找不到來時路,惶然地在佈滿危機的迷宮盲目搜巡出路。

  更別提闖關不成留下的代價。

  「於主任,用心點玩,別讓他們斷了氣。」朱心雀的艷美容顏中閃著妖魅光彩。

  「是。」

  彩虹之舞橫亙在天際,視線所至儘是美麗。

  可惜近在眼前卻拿不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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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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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7 00:04: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好一幅芙蓉春睡,叫人看得心癢難耐,忍不住在心底狼嚎兩聲。

  床上的美人兒像朵夜晚綻放的紫蓮花,規律有致的呼吸輕吐芬芳,披散的長髮如水波,有生命似地發出召喚聲,誘人伸手一撫。

  而他這個暗夜窺者當真抬起手,輕柔地掬取一撮放在鼻下搔聞,深邃的目光流露淡淡愛憐,在她沉睡的玉容。

  凌晨三點吧!

  屋外那條大馬路仍傳來隱約車聲擾人清夢,朱鴻鴻擰了擰眉心,翻個身拉高被褥包住大半個臉。

  那可不行喔!寶貝,你在剝奪我視覺上的享受。

  一身黑的頎長身影輕輕挪移暖呼呼厚被,一點一點往下拉,像是玩著毛線球的貓咪,明明是不起眼的動作卻玩得不亦樂乎。

  由於他太自得其樂,忽視人的皮膚接觸冷空氣會顫寒,很自然由睡夢中清醒。

  「誰?」

  還來不及回答,咧開的大笑容頓成大笑話,痛呼聲取代問候。

  「你……你謀殺親夫呀!」我可憐的下巴,嗚……哀悼三秒鐘。

  「羽?!」朱鴻鴻瞇著眼細瞧捂著下巴的男人扭開床頭燈。

  「還好偶素練家子,不然下巴就完了。」好狠的女人,這肘子來得快又猛。

  她看看床頭邊的夜光鍾皺著眉,「凌晨三點十七分二十九秒似乎不適合用早膳。」

  「女人,你真當我是任勞任怨,二十四小時無休的便利餐廳呀!」開口合口就是食物。

  食物除了填飽肚子之外別無用處,能像他是個十項全能,中看又中用的超級完美情人嗎?

  「能不能請問一下,你一大『清早』來訪有何貴事?」朱鴻鴻不大清醒地打個小哈欠。

  方羽楞住,但很快回復本性。「我想你想得睡不著覺,賞月時順便來探望探望。」

  「今天是農曆的朔月(初一),我想在地球的這一端看不到月亮。」賞星星還差不多。

  「你就是我心目中最璀璨的皎月,望之如玉,近之似雪。」而且……養眼。

  那一襲前扣式的薄睡衣春光大現,他要是卑鄙些往前一傾,雪白山峰盡收眼底,不用望眼欲穿的偷睇。

  月?!「你的意思是說我臉太圓?」在他有計畫的「喂養」下,她重了兩公斤。

  他故意在她臉上揉來摸去作評估。「嗯!是長了些肉,我的功勞。」

  被他左揉右搓,她很難不清醒。

  當白日的理智回到大腦,運轉的腦細胞開始過濾一切不合常理的邏輯,包括他的出現。

  「你很沾沾自喜。」

  「當然。一個男人最大的成就莫過於養胖自己的女人,我的辛苦總算有代價。」肉肉的,好摸極了。

  「你很得意?」

  他毫無危機意識地在她粉臉啃一口。「好香、好甜,我的。」

  「你沒有話申辯?」

  「嗯——」方羽細細的嚙咬水嫩玉頸。

  「你知道登徒子會有什麼下場?」朱鴻鴻的語氣清清涼涼,如沐秋陽。

  「這種敗類不用客氣,一拳打死他。」他訴說著自己的死期。

  「你不反對?」她問得很淡。

  「害群之馬,人人得以誅之,你一定要卯足勁給他死。」一隻不安份的手對準小山峰——

  「注意嘍!」

  方羽猶自沉浸在自我幻想的情境中,祿山之爪蠢蠢欲動,那抹香還沒偷到,眼前一物飛近,他本能的一閃,結果……

  「哎喲喂呀!你怎麼可以使小人手段聲東擊西。」閃了左眼中右眼。

  「兵不厭詐。」她一句帶過。

  「我是你的親親愛人耶!你居然下得了手,我變成獨眼龍了。」天呀!他得戴墨鏡出門。

  呼!疼。

  眼袋肯定腫成胃袋,視線變得朦朧不明。

  「我是醫生,懂得拿捏分寸,你絕無失明之虞。」至少她沒「給他死」。

  眼痛、下巴痛的方羽氣呼呼地噴氣,「你幹麼動手打我?」

  「我徵求過本人同意,是你要我不要客氣,卯起勁誅殺害群之馬。」她完全撇清責任歸屬。

  「我指的是登徒……」他恍然一悟地用完好的左眼瞪她。「我哪里長得像登徒子!」

  「我邀請你了嗎?」

  這回,他謹慎提防語中陷阱。「你家就是我家,用不著客套。」

  「在凌晨三、四點?」她分貝不變,語意微惱。

  「因為……你在家嘛!」他的舉止是……可恥了些。

  這是什麼鬼藉口。朱鴻鴻藉撩發至耳後的動作,平緩被挑起的慍火。

  「通常這個時段是小偷橫行的時間,我想我作了正常人該有的反應。」抓賊。

  「有小偷你應該先報警,一個女人家不要太好勝,現在的小偷比土匪還可怕,槍呀刀的一大……堆……」他越說越沒氣。

  「嗯哼!你要我報警抓你?」她的眼神說著:繼續呀!反正天還沒亮。

  方羽改弦易轍的撒起嬌,「可愛的鴻鴻不生氣,你不睏嗎?」

  「你不覺得這句話問得遲了些?在我被某人吵醒之後。」他還好意思問。

  「天地良心,我從沒打算吵醒你。」他舉著右手發誓。

  其實他想做的是另一件事。

  一個身心健康的男人難免有七情六慾,違反自然定律會腎虧,為了她日後的幸福著想,他只好委屈自己下流點,調調陰陽。

  孤陰不生,獨陽不長,老祖宗睿智的遺訓一定要聽,繼而發揚光大。

  「很好,我有個疑問想請教。」他的誓言值得商榷。

  「說。」方羽大方的等待判決。

  「你為何在這裡?」公寓雖老舊,好歹也上了幾道鎖。

  他理直氣壯的抱怨,「還不是你的水泥腦袋,明知有危險還不肯搬去和我同住,連張床都小氣得捨不得分我半,要在客廳打地鋪你又說不雅觀……」

  好不容易他妥協的讓一步,找了個帳篷打算在屋前過夜,可她又有話來堵,什麼礙人家車道,占國家的土地資源。

  要不是擔心她受傷害,堂堂龍門的雨護法何需紆尊降貴,隨便派幾個手下來站崗就夠駭人了。

  起先他是在對面車道守護,後來想一想不妥當,一、兩分鐘的時間差就足以奪走多條人命,還是無距離的近身保護才能做到密不透風。

  何況霜冷夜寒,傻瓜才會在外面吹風受涼。

  活色生香的美人睡容勝過該死的蚊子,他的決定是正確的。

  「我睡覺不打呼,也不磨牙,半夜不會踢棉被,甚至口水都不流,睡相乖得可以得童軍獎,這樣的床伴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他像孩子等著讚美的禮物。

  面無表情的朱鴻鴻白了他一眼,披起晨袍掀開被往外走。

  「你要去哪裡?」

  「冰塊。」

  「啥?!」這種天氣吃冰?

  他寒顫一打,心想該不會要他降溫,免得獸性大發吧?

  頃刻——

  他才釋然地吐出憋住的傻氣。

  「我的鴻鴻最關心我了,怕我的帥臉變形不可愛……嘶!輕點,好冰哦!」心都冷凍了。

  「停止自戀,我最討厭長得和女人一樣漂亮的男人。」她想起任煙的話,太帥的男人不安份。

  就算他不會去外面勾三搭四、尋花問柳,光那張臉和那副俊美身材往街口一站,多得是投懷送抱的漂亮美眉。

  這年頭沒有柳下惠,也許一個、兩個會拒絕,數目多就擺脫不了,長久下來很難不動心,逢場作戲來個一夜情。

  「鴻鴻,你要我自殘幾刀,還是潑鹽酸?」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她不回應地用包著布的冰塊輕敷他的眼睛和下巴。「你是怎麼進來的?」

  「開門進來。」他悶聲的拉拉她的頭髮。

  「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她用力地按了按傷處以示懲罰。

  方羽咧嘴一吸。

  「幾……幾道騙騙人的小鎖還難不倒我,三、兩下就……呼!開了。」門鎖只能防普通盜賊。

  人性化電腦操控的時間鎖或密碼鎖也許費點工夫,他還得用心思去找出電腦的思考模式才予以破解。

  一般市售的安全鎖根本不安全,他用一把小刀就搞定,如入無人之地。

  「要是你以後沒飯吃可以改行當賊,我相信你會成為這行業的佼佼者。」

  公主就是這行的先驅,他可不敢搶飯碗。「你的下眼眶有些黑,你再睡一會吧?」

  「一折騰就快五點了,我八點有個早餐會議,七點前得出門,如果扣掉梳洗、換裝……」

  「請假。」方羽斷然說道。

  「你要我為這點小事請假,想害我被罪惡感纏身終日?」病入膏肓再說。

  她非常喜歡這份工作,除非真的累到拿不穩手術刀,否則她很少主動休假;因為放假也沒事做,只能望著天花板發呆。

  一個人寂寞是必然現象,由台北請調到台中是為了避開不想見的人,遠離原有的生活圈,更專心在醫學研究上,不用背負過多的人情壓力。

  有得必有失,自由的代價是揚棄親情,摒捨手足。

  不過,她絲毫沒有難過的情緒,這樣的疏離最適合冷情的人,她懶得應付名為親人的溫情勒索。

  「鴻鴻,我不要你為了一個早餐會議而累倒,你是醫生應該很清楚自己的體能狀況已屆極限,禁不起勞累。」

  「我……我撐得下去。」她逞強的說道。

  「撐得下去不代表健康,你想縮短醫生生涯嗎?」他心疼她的工作熱忱磨去生命力。

  朱鴻鴻軟心的環抱著他的腰。「幾個小時的會議而已,明天沒安排手術。」

  意思是比較輕鬆,可以偷懶打個盹。

  「不行,你被縱容太久了,需要個人來約束你的任性。」他溫柔地撫撫她的長髮。

  「可是醫學會議很重要,是關於腦瘤切除……」

  方羽將食指點在她蠕動的唇瓣中央。

  「再重要也沒你重要,你是我心中最珍貴的瑰寶,千萬人的生命也比不上你在我懷中。」他說得深情無比。

  「羽。」

  「好了,乖,再躺一下。」他摟著心上人走向床鋪。「我陪你睡。」

  「什麼?!」驀然一震,感動霎時全沉入地底。

  小人之心。「單純的睡覺,我保證不變成大野狼。」頂多是色狼。

  「真的?」他不像君子。

  「真的。」方羽用力的點著頭,只差沒剖心明誓。

  「我還沒請假。」一腳跨上床她才想到這件事。

  他笑著拍拍她的臉。「你睡,待會我撥電話去醫院請假。」

  「你不困?」

  「我喜歡看你的睡容,像個走錯路的落塵天使。」讓他有男人的滿足感。

  朱鴻鴻嬌嗔地拉平被,「真糟糕,我好像愛上你了。」

  「睡吧!我的小美人。」我也愛你。

  他輕輕地以手闔上她的眼,靜靜地看著她由淺入深的規律呼吸,眼皮深重地覆蓋那雙沉靜的明瞳。

  愛上冷然女子的他,生命不再有缺口,那張清妍、靈秀的麗容勾動他潛伏心底的愛戀,但真正點燃心口引頭的火,是她對工作的執著。

  外表柔弱的女子通常擁有剛強的心,這是他固執的可人兒,倔強得令人心悸。

  「晚安,心肝寶貝、甜心、蜜糖,希望你夢中有我。」他親親她的額頭。

  睡意會感染,像病菌一樣襲上他。

  不願委屈自己的方羽除去鞋襪和外衣,光裸著上身鑽進暖暖的被窩,有教養地將軟綿綿雪軀擁入懷中,光明正大的撫上細腰。

  夜已走遠,曙光初現。

  晨起的運動者繫上球鞋的帶子準備出門,阿公阿婆在公園散步跳土風舞,笑聲如珠地喚醒一天的朝氣。

  而床上的有情人正作著甜美的夢,笑著迎向昕昕日出。

  ※※※

  一輛加長型的銀色積架駛近一幢頗為滄桑的小公寓,一身筆直制服的司機弓著身拉開車門,恭迎一對穿著華美的中年男女。

  歲月的年輪似乎對他們特別偏袒,男子高大英武,墨亮的發襯著成熟的五官,散發中年男子迷人魅力。

  而他手中挽著的美麗女子高雅、雍容,近五十的她膚白似雪,光滑的臉蛋找不到一絲皺摺,恬柔的笑容像是三十出頭富家少奶奶。

  實際上,她不過是男子不入戶的小老婆,受寵程度遠超過元配妻子,她的一句話足以改變男子已下的決策,顛覆他原先的世界。

  「咱們女兒真是的,放著我買給她的美麗洋房不住,窩這小老百姓住的小房子。」

  楊遠天眉頭一皺的安慰身邊人,「鴻兒從小就懂事、獨立,讓我們少操心。」

  「我就這麼個女兒,她連我都不親近,搞不懂她在想什麼。」生個女兒卻不貼心。

  從小就為她打點一切,上雙語幼稚園、選貴族小學、為她在美國學校注了冊,穿戴吃用都是動輒上萬的高級品,台灣有幾個小孩能像她這麼有福氣。

  可是她回報的卻是冷冷淡淡的態度,問十句答一句、私自去考了個不入流的女中、棄商學院而就血淋淋的醫學,每天弄得一身的藥水味。

  給她零用錢捐給育幼院,買了幢花園洋房她放著養蚊子,苦哈哈地去打工存錢,租了間鴿籠大的小套房。

  替她在大醫院找了個副院長的閒差,她偏要去拿手術刀切割爛腸臭肚。

  最後擔心她太冷漠找不到好伴侶,在眾家青年才俊中挑出個家世、人品凌駕眾人的好對象,打算年前為他們完成終身大事。

  結果她狠心的不留隻字片語,獨身離開租賃的小套房,遠遠避開所有人的關心。

  「媚心,別擾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氣壞了身子我可是會心疼。」楊遠天體貼的替她擋風。

  「你喲!盡會寵我,小心你的老婆又醋勁大發,夥同親信去砸東西。」她還是難忘當年的傷害。

  他好言相哄,「她沒那個膽,在我心中只有你是我老婆。」

  「甜嘴,就會哄我開心。」朱媚心嬌媚地笑偎在他懷中。

  「因為你是我的最愛嘛!」他不避諱地在公寓門口親吻她。

  她如少女般地羞紅臉。「不害躁。」

  「你好美。」在一起快三十年,他對她的愛意有增無減,永遠看不膩她的美麗。

  元配妻子是長輩們許的婚,他為了擴大事業版圖將就著娶,生了四個孩子沒一個有鴻鴻出息,只會吃喝玩樂,花他的辛苦錢。

  他曾經荒唐過,直到遇上剛出校園的新進員工朱媚心才驚為天人,從此心繫於她,不顧家中妻小。

  後來雖然鬧了些事,都被他強硬的作風壓了下去,至此風平浪靜。

  唯一他掌控不到的便是自幼不親的女兒。

  「按門鈐吧!別在小地方鬧笑話。」在她眼中,台北才是一個城市。

  「是,女皇陛下。」

  威儀的楊遠天笑起來像個和善長者,沒有大企業家的嚴肅,顯得年輕許多。

  門鈴響了數聲,厚重的漆花鐵門由內拉開,露出一副精實的胸膛,精神不濟的抓抓微亂的發,還打了個難看的大哈欠。

  「你們找人還是問話?」方羽不認為他的小女人有朋友來訪。

  朱媚心囁嚅地用手絹拭拭鼻頭的灰塵。「我想我們找錯地方了。」

  「一定是,我女朋友沒你們這麼體面的朋友。」嘖!招搖不怕被搶,還有那輛騷包的高級車。

  「呃!對不起,打擾了。」楊遠天摟著朱媚心退了一步。

  「沒關係,我也該起來煮飯給女朋友吃了。」差點睡過頭,好在有門鈴喚他起床。

  抱著心上人感覺特別香甜!真不想離開溫軟的抱枕。

  「嗄?!」

  煮飯?!

  兩人瞧著大力踢上的鐵門,有片刻昀錯愣,現今還有這種賢良的男人嗎?

  「他的女朋友真好命。」朱媚心羨慕的說道。

  「是呀!好男人不多了。」楊遠天點點頭。

  「咦!這裡不是鴻兒的住所?怎麼會有男人來開門,是不是看錯門牌號碼?」

  「我瞧瞧。」他低頭望望手中的小紙片對照。「二十七巷一百七十五之三號,沒錯呀!」

  「也許是徵信社查錯了人,給了錯誤的訊息。」不該太輕信徵信社的辦事能力。

  「不會吧?這家徵信社信用卓越,從未出過紕漏。」他一再比對號碼。

  「誰曉得他們有沒有搞錯對象,隨便找個線索來搪塞。」下回不找這間爛徵信社。

  楊遠天取出了手機。「我打個電話問問看。」

  幾聲鈴響接通後,兩方進行大約五分鐘的對談,他一面瞄向門牌號碼,一面疑惑的再三質問才切斷通訊。

  「怎樣?」

  他輕咳了幾下掩飾震驚。「徵信社說鴻鴻就住在裡面,他們調查的資料絕對正確。」

  「你在嚇我吧!那個男人看起來很……低級。」像頭賣肉的牛。

  「你剛不是還羨慕他的女朋友很好命?」他為之失笑地說道。

  朱媚心冷哼一聲,「如果他的女朋友是我的女兒,我一定趕他出去。」

  「不要太心急,也許不是鴻鴻。」就算是,她不見得聽話。

  「我不管,你去按鈴,我絕不允許那種人渣玷污我女兒。」她的女兒該配更好的男人。

  恐怕……米已煮熟。他在心裡想著。

  一個男人光著上身從女兒床上爬起來,此意不言可喻,一定有某種程度的親密。

  「誰又走錯地方,我的魚才下鍋……怎麼還是你們?」他在看清人時歎了口氣。

  上身依舊不著衣的光裸著,方羽在身前圍了條圍裙,手上拿著沾了油的鍋鏟,外表稍微梳理過,不再一副落拓的邋遢相。

  「我們想請問一下,這裡是不是住了位外科醫生?」楊遠天客套而帶距離的問道。

  「外科醫生?!」他搔搔頭,擔心魚燒焦了。

  朱媚心急切的搶著話,「是女的外科醫生,她叫朱鴻鴻。」

  「你們要找……鴻鴻?!」方羽突然抬頭看看天。

  「是的。」接著她不解的問道:「你在看什麼?」

  「奇怪,今天既沒有下冰雹也未出現異象,怎麼會有人找鴻鴻?」鴻鴻是外科醫生沒錯。

  「她住在這裡吧?」

  方羽審視的搓搓下巴。「如果你們是來致謝就免了,鴻鴻不愛繁文褥節,我代她謝過了。」

  他當兩人是她的病人或病患家屬來答謝。

  「我們是她的父母。」朱媚心的口氣明顯不快。

  「父母?!」他當場掉了下巴。「你們在說笑話吧?鴻鴻和你們長相不像。」

  這句話說中自己心口的痛。

  含辛茹苦地懷孕十個月,孩子一出生不怎麼哭倒也罷了,偏偏越大越孤僻,五官、性子全然不像父母,和她死去的小姑姑卻如出一轍,言行舉止不受管束,總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見。

  要不是太像她的小姑姑,他們會以為抱錯別家的小貝比。

  「像不像是一回事,我要見她。」高傲的朱媚心被寵壞了,目中無人的推開他自行進入。

  方羽跟在身後苦笑,「她還在睡覺。」

  「都快中午了還睡覺,她辭掉了醫院的工作嗎?」她忘了自己平常也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這幾天動了幾個大手術太累了,我讓她在家裡休息一天。」他跑去翻動微焦的魚。

  廚房和客廳離得很近,只隔著一道噴砂玻璃,空間就那麼點大,簡單的擺飾一目瞭然。

  他沒有特別招呼人,任由他們一臉嫌棄地坐上客廳的小沙發,多年的人生歷練他不難看出兩人的不自在和一絲絲的目中無人。

  在他們眼中,他大概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白臉,專門吃軟飯。

  「你讓她在家裡休息?!」朱媚心是驚訝多過於不甘。

  自己養大的女兒喚不動,卻讓一個外人左右。

  「我們不缺錢何必拚命,我的女人我當然要好好照顧。」他說得天經地義。

  「你……你敢玩弄我女兒,你……你不夠資。」朱媚心氣紅了瞼。

  方羽剷起香噴噴的紅燒魚往他們座前的小茶几一置。

  「你的心臟不好,改天去掛個號看看,喘得太厲害要開刀。」自己女兒動的刀可以打折。

  「你才是黑心肝,我的心臟好得很。」朱媚心被保護得太好,從沒見過無賴。

  楊遠天拍拍她的背順氣。「別和小孩子一般見識,我們是成熟的大人。」

  「遠天,他欺負我。」下子她變成愛告狀的小女孩。

  「好、好,我幫你罵他。」他就是拒絕不了她嬌柔一嗔。

  方羽好笑地洗著菜葉,一片一片地剝好瀝乾,重新開火下油。

  這是鴻鴻的父母嗎?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睛裡。

  不過若鴻鴻能像她一樣,賴在愛人懷中撒嬌的話,他作夢都會笑醒,感謝老天賜給他的好運。

  唉!想歸想,還是實際點做他的大廚。

  他往鍋裡丟下一把青菜。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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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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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7 00:04: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你們來幹什麼?」朱鴻鴻淡漠的開口。

  這一句話很傷人,尤其是許久未見的親人。

  「做父母的千里迢迢來探望女兒,你的口氣不能有點溫度呀!」生女來討債。

  「媚心,有話好好說,別動怒。」他已習慣女兒的冷漠,不覺得傷心。

  「你看她的態度多倨傲,好像我這個媽欠她很多。」朱媚心一臉委屈地數落女兒。

  「鴻鴻從小就不愛講話,你還真和她計較。」楊遠天寵溺的笑笑。

  「哼!」

  朱鴻鴻冷眼旁觀這一幕已上演過幾百次的肥皂劇,打從心底厭惡父母相處時的濃蜜。

  明明是介入人家婚姻的第三者,她卻能表現得像個戀愛中的小女人,不知羞恥的和別人的丈夫同進同出,笑得一臉幸福的模樣。

  而他是有妻室的男人,卻寡廉鮮恥的棄妻兒不顧,與人同居還滿不在乎地帶小老婆四處亮相,一副深情男子的形象,無視妻子的眼淚。

  兩人自私地將快樂建築在其他人的痛苦上,他們憑什麼擁有笑!

  他們從不內疚嗎?

  「你們有事?」

  「來看女兒不成呀?非要等我們死了,再由律師通知你來上香?」說不定她連上香都省略。

  「不許胡說,媚心。」楊遠天輕聲的斥責。「鴻鴻呀!你最近好不好?」

  「好。」

  「錢夠不夠用?我為你存了一筆信託基金在銀行……」他用所知的方法去關心女兒。

  朱鴻鴻語氣輕蔑的說道:「醫生的待遇不錯,我養得活自己。」

  「你看吧!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上千萬的洋房都當成廢墟,她哪看得上你的錢。」跟錢犯沖。

  「母親,說明來意,用不著拐彎抹角。」她向來不是有愛心的母親。

  「叫我一聲媽有何為難,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她一直想不通。

  剛生下來的時候紅通通的很可愛,不愛笑卻很聰明,大人說什麼她都懂。

  尤其是她和遠天分開的那一年,女兒是她心靈上唯一的慰藉,兩人相依為命的如同生命共同體,親暱和一般母女相同。

  但自從她上了幼稚圍之後就開始變了,一直以超齡的怨懟眼神偷瞄著她和遠天談笑。

  稍有親密點的舉動就大聲甩門,似要他們安份些。

  到了國小她不再怨懟,反而以陌生人的態度看待他們,好像他們很污穢,做了兒不得人的事,希望和他們撇清關係。

  再大一點,她學會以冷漠來對待,乾脆眼不見為淨的搬出去,很少回到家。

  「我很忙,請長話短說。」漠然的朱鴻鴻用食指和中指夾起微裂的魚肉。

  「你……太沒禮貌了,怎麼可以用手拿東西吃,修養,修養呀!」好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外科醫生。

  方羽手端兩盤冒著香氣的菜走過來。「這是她的家,她高興就好。」說完俯身親吻她的頰。

  「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成何體統!」抱持著先入為主的觀念,朱媚心已經否決方羽的人格。

  「夫人,我吻自己的女朋友不犯法吧!難道你的男人從來不吻你?」

  如此露骨的話,在座的四人只有楊遠天臉色侷促。

  私底下親熱是一回事,被人當眾指出就有些尷尬,尤其是在小輩面前。

  朱媚心優雅地抬起下巴,用鼻孔睨人。「我在和我女兒說話,外人不要插嘴。」

  方羽輕笑地環摟心上人的肩頭。「『內人』就可以嗎?」他語含雙關。

  「鴻鴻有婚約在身,你休想攀上她貪圖富貴。」憑你也配。她在眼底說著蔑語。

  「鴻鴻寶貝,你訂婚了嗎?」方羽笑得極冷。

  朱鴻鴻盛了碗飯伸出左手。「你看見訂婚戒指再來告訴我。」

  一室的冷倏然回溫。

  「我就說嘛!誰敢冒死搶我的女人,我好久沒殺人了。」至少快三……個月。

  朱媚心冷回了句,「我看到警察在按門鈴。」自大。

  「幽默呀!」殺人是一種藝術。

  警察上門又何妨,警政署長是龍門人,見了他殺人還得恭敬地問一聲,要不要幫忙毀屍滅跡。

  早些年殺了不少道上敗類,近年來有些倦了,將棒子傳承給下一代,專心輔佐愛找麻煩的龍二小姐,親自動手的次數遞減。

  他喜歡殺人,和鴻鴻喜歡救人一樣,享受扣扳機那瞬間的快感,這叫互補。

  「鴻兒,我不許你和……這種人來往,明天把工作辭了和我回台北。」小流氓。朱媚心瞪了眼方羽。

  「這種人」冷笑地勾起唇角,看來很邪。

  「他嘴巴是壞了點,心稍微泛黑,五臟六腑嚴重脫序,但大體上來說還有救。」

  「原來我已經從頭爛到腳,醫生,你要救救我,我還沒娶老婆呢!」滑頭的方羽順著朱鴻鴻的貶語接話。

  「頸部以上切除,開胸腔用鹽水洗滌,十天不進食,方可痊癒。」只要他還有命在。

  「嘩!你這是公然謀殺,會被吊銷醫生執照。」他不是九命怪貓。

  「為民除害,情有可原。」

  兩人和平日一般逗嘴,一冷一熱自得其樂地處於自身世界,無視朱媚心眉顰如山,嗔聲連連地向身側男子抱怨被忽視。

  見過大風大浪的楊遠天思慮周全,一邊安撫女人家的小性子,一邊觀察和女兒談笑風生的俊逸男子。

  也許第一眼的印象不佳,相處數分鐘後卻另有見解,這人若沒有相當的能耐無法獲得女兒賞識,進而住進她的居所。

  當他說到「好久沒殺人」,令人隱約有種錯覺,似乎他背後有一團漫著血腥味的黑色薄霧。

  他,絕不如外表那般簡單。

  「鴻鴻,別再和我們嘔氣,你媽就只有你一個女兒,你忍心她台北、台中來回奔波?」

  「我相當適應現在的工作環境,短期間不打算搬家。」而你卻還有四個孩子。

  「家是避風港,你何苦來哉!」畏如蛇窩。

  避風港?!「我記得父親有兩個家,你的妻子同意這句話嗎?」

  商場老手當場被女兒的話狠刮了一頓,啞口無語的上了青色。

  「大逆不道,做女兒的怎能用這種口氣說你父親的不是,快道歉。」朱媚心真的生氣了,手握著楊遠天掌心給了力量。

  「聖經上說:『真理不容狡辯。』我信奉上帝旨意。」做錯事沒有輩份之分。

  「氣死我了,你越大越刁鑽,生你不如生條狗,至少它會對我搖搖尾巴。」

  睫毛一掀,朱鴻鴻專業的分析,「根據現今的遺傳報告指出,人類的基因無法與狗相融,因此你生隻狗的機率等於零。」

  「你存心來克我,我……」朱媚心捂著胸口急喘,一口氣悶澀。

  楊遠天著急地撫撫她的背,「鴻鴻,別再氣你媽了,她有氣喘病。」

  「氣喘?!」這不是她的專業科目。「看過醫生了嗎?」

  畢竟是親生母親,無法視若無睹。

  她是冷情,不是無情。

  「醫生說不要太刺激她,按時吃藥,病況慢慢控制得住。」明知女兒不馴,偏要來找罪受。

  眉頭打結的朱鴻鴻不禁問道:「希望你們不要利用這個理由提出無理要求。」

  「我們在你心中真有如此不堪?」他們是失敗的父母,讓女兒失望。

  「無事不登三寶殿,若有心不會在我離開台北七、八個月後才找上門。」她太瞭解自己父母的習性。

  「呃!這個……」楊遠天難堪地以含糊的笑聲帶過。

  「不要拿我當籌碼,我已經大到不需要學步車。」沒有父母的「扶持」她走得更穩。

  「我們是為了你的未來著想,女孩子長大總要有個好歸宿。」他心虛地瞄瞄正在為女兒布菜的男子。

  「父親,上回阮氏企業的二代祖不是退了婚約,你好大的興致。」這回又是哪家的公子哥兒。

  一旁的朱媚心氣不過女兒夾槍帶棍的影射,細心描繪的唇張開,「別跟她囉唆太多,她是鐵了心不認父母恩,咱們就當沒生這個女兒。」

  「媚心……」

  「我們給她全世界最好的一切,而她寧可像個女傭去服侍那一堆要死不活的病人。」天生不是公主命。

  「你言重了,鴻鴻是仁心仁術的救人。」方羽不由得輕慨,坐看旁若無人的情侶。

  朱鴻鴻一臉滿足地嚼著美味食物,絲毫不曾問及父母是否要一起用餐,她想就算不愛上方羽,至少她的胃早已愛透他的廚藝。

  同樣是刀,手術刀耍得靈巧輕快,下刀準確不失誤,一刀一刀都是極品。

  可是一拿起菜刀吶……

  不是太沉就是滑手,切個空心菜切到大拇指,去鱗去到刮掉魚頭,牛肉切薄片像牛排一般厚,打個蛋炒出蛋殼飯,炸蝦炸到鍋子起火燃燒……諸如此類的劣拙。

  他的手足足有她的兩倍大,炒菜、翻魚、拋鍋一氣呵成,優美得像是國劇名伶的表演,一舉手一投足,儘是大師風範。

  身為女人她覺得慚愧,居然是個廚房白癡。

  「朱鴻鴻,十天後的週末是你爺爺七十大壽,你最好給我出現,不然我鬧得你醫院待不下去。」朱媚心惱得撂下狠話。

  「你在強人所難。」

  「沒有藉口,不來我就搬進你這間破公寓,一天找十個男人來煩你,煩到你尖叫為止。」

  高呀!真毒。方羽吹了個響哨。

  「方、羽,你這是稱讚嗎?」朱鴻鴻斜瞪他一眼。他竟然有心情吹口哨助陣。

  「甜心,母女同心耶!她真瞭解你。」他故意叫出她不愛聽的暱名。

  「看我嫁給別人,你一定高興得放鞭炮。」朱鴻鴻說得很怨恨。

  未來丈母娘真厲害,她在咬牙切齒吶!「放心,刀山劍海我陪你闖。」

  「我會先推你下油鍋,然後回手術房繼續開刀。」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她不想見楊家的人,一個也不。

  就是他們讓她有個不快樂的童年,心中的傷口仍在。

  「兩位,我們家鴻鴻會準時赴宴,你們記得送帖來。」

  ※※※

  「你是什麼意思?」

  嘻皮笑臉的方羽不顧朱鴻鴻的拒絕硬是摟著她不放。

  「我要我的鴻鴻。」

  「方羽——」她差一點就尖叫。

  氣走生養她的父母,兩人關起門算帳,一向寡慾淡情的朱鴻鴻肚子火,聖人都被他搞成瘋子。

  方羽認真地將掌心貼近她左胸。「這裡有傷,傷得很重,需要一道藥來搶救你枯瘠的生命。」

  「和……和我參不參加楊家壽宴有何關係?」好大的手。朱鴻鴻低頭凝望按在胸前的大掌。

  「你想愛我,可是不敢放愛,我一直不知道原因,看到你來訪的父母,我明瞭了。」他心疼。

  「我母親是他的小老婆,而且還宣稱是唯一所愛。」這種愛好心寒。

  心裡愛著一個人,身體卻能同時和兩個女人發生關係,這是所謂的愛嗎?

  而這兩個女人居然荒謬到與人分享所愛,雖然她們從來沒見過面。

  「你父親是想情義兩全,結果卻傷到你。」天底下最傷人的便是男女情愛。

  「情、義、兩、全——」她不屑地嗤鼻。

  「他愛你的母親,甘願背負世人的指責。為了夫妻情義,他只好委屈自己所愛的女人屈居為小,他不是負心、無情,而是無法將心一分為二。

  「唯一令人搖頭的,是他太重情義,離不開愛人,拋不下妻小,讓你有個灰色的童年。」

  是這樣嗎?朱鴻鴻自問。「我不要去楊家。」

  「你要去。」他不容許她再逃避下去。

  「腳生在我身上,我有權控制它行東行西。」她絕對不去。

  「你愛我嗎?」他改弦易轍的問道。

  「啊!我……我喜歡你。」她說得很輕,怕人聽見似地近乎耳語。

  「我要的是愛不是喜歡。」方羽強硬的要逼出她心底的陰影。

  你還不是一樣「只」喜歡我。她害怕說出這句話。「喜歡不行嗎?」

  「不行,我很吃虧。」他變了個樣貌,一副守財奴的模樣。

  「我看不透。」她有些埋怨。

  他時癲時狂,一下子沉練、凌厲,一下子像個愛玩的頑童擠眉弄眼。

  看似天真、無害,可手臂僨起的肌肉絕非短時間能練成,她是外科醫生,對於肌肉結構知之甚詳,他絕對是危險人物。

  她想去探索他的一切。

  但是走不出第一步,她怕看清他的心,怕被赤裸裸的情感纏住了脖子,怕自己不再冷眼看世情,怕他愛她,更怕發現自已有心。

  習慣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了寂寞,一個自限的方型框圈住了腳踝,她退不開呀!

  框框的外面充滿傷害,所以她待在框框裡,雙手環著弓起的膝蓋保護自己。

  她不要再受傷了。

  「鴻鴻,你不是看不透,你是故意蒙住眼不去看。」用她的心。

  「羽,你有一雙強壯的臂。」微閉著眼,朱鴻鴻縮得像蝦米窩在他懷抱。

  「這雙手是為你而生。」用來抱緊她。

  「你的胸膛很溫暖,像暖爐。」

  「它是為你驅寒,化去你身上的冷膜。」他要一把撕下那層膜。

  「我聽見你的心跳,和我一樣卜通、卜通。」真好聽,好似催眠曲。

  「因為它在說著我愛你。」愛你。

  朱鴻鴻悸動地綻放一朵美花。「愛上你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

  「而你愛我嗎?」好美的笑容,這輩子他恐怕離不開這抹柔笑。

  「吻我。」

  方羽樂於從命。「愛我嗎?」

  她沒回答,柔媚地壓下他的頭一吻,眼波流轉散發誘人的情感,充滿女人味。

  一吻未盡,一吻又起。唇齒相濡如嘗甘泉欲罷不能,貪心地汲取一池之水,吞噎彼此的愛戀,在舌尖、在咽喉,在如貝齒間。

  初伐的原木不易燃燒,外層樹皮發燙悶悶地,慢慢將熱傳到樹心。

  「愛我嗎?」不死心的方羽舔吮她的鼻尖問道。

  「答案很重要嗎?」

  朱鴻鴻大膽的手往下滑向他的熱源,以不純熟的手法覆上那突出物。

  他冷抽了口氣。「不……不重要。」

  「要我嗎?」

  想要點頭,那一波波快感在她的撫弄了失去控制,他的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成為她白皙指下的傀儡,扭動著燥熱的下腹。

  「鴻鴻,你在玩火。」

  她輕笑地吻上他的胸,啃拉深栗色小米。「我喜歡玩火。」

  小米在瞬間結成果,硬邦邦的僵挺漲紅。

  「這是你點起的火,你負責減。」

  「你忍得到床嗎?」

  這麼明顯的一句邀請,早已渴望多日的方羽豈有不懂之理,抱起她飛快地往臥室奔,速度比平時快了兩倍,疾如閃電。

  門砰地一聲關上。

  「求饒吧!女人,我要吃了你。」

  笑聲漸歇。

  起而代之的是低吟的嚶嚀聲伴隨粗嘎的呼吸聲。

  冬風中亦有春色,留下客廳中未洗的碗盤。

  情,變成春天的顏色。

  ※※※

  「不行了,女人,我沒力氣了。」

  趴在一具雪嫩嬌軀上,滿頭汗的方羽累得舉不起手擦去,虛脫地留在她身體裡稍事休息。

  「可是……我餓了。」朱鴻鴻的指尖在他背上畫圈。

  「給我十分鐘,咱們再來一回。」

  她推推他的胸膛。「滿腦子不正經的,餓的是肚子。」

  他伸手撫撫同樣濕了的小美肚,以為可能會不舉的小傢伙在她推動身子一挪之際,居然在久戰多次之後,往三點鐘方向行禮。

  這簡直是太狂了,一口氣做了一個月的份。

  以前,他只在有需要的時候前往PUB或歡樂場所找個臨時伴侶,彼此慰藉一夜分道揚鑣。

  很少在一夜和同個女人做三次愛,頂多兩次就嫌膩地倒頭一睡,天亮後看情況贈予金錢或瀟脫地互道珍重離去。

  可是和鴻鴻在一起,他好像永遠不饜足,一要再要,完全無法控制被激發的獸性,枉顧她的不適。

  「鴻鴻!我比較餓。」

  「餓哪有比較……噢!你……節制點。」她感受體內休戰的巨龍又復活。

  「都是你不好,引誘純潔的我。」方羽忍不住向前一撞。

  「你純潔?!」朱鴻鴻悶哼一聲抓緊他的肩頭。

  他笑不出來地又是一撞。「是你故意引誘我淺嘗你……的甜美,我像吸了鴉片一樣上癮,根本……嗯!離不開你罌粟般的身體。」

  她的身體是美麗的罌粟花,充滿魔性的魅力及水柔的嬌媚,令人迷戀得失了理智,甘心醉死在她有毒的汁液下,成為殉花者。

  一寸寸肌膚閃著晶瑩汗光,像是披了光華的月之女神,微量的笑靨使世界亮起一片祥和,叫他目眩的忘了眨動眼皮。

  「我愛你,鴻鴻。」

  身體的律動原始而規律,彈奏著亙古美妙絃樂,扣住有情人失落的靈魂,一浪浪拍打著純白沙灘。

  情慾是連繫身體的橋樑,他們在激情中奉獻出自己。

  良久、良久……

  一陣浪褥翻滾停歇,滿室滿地的凌亂,空氣中瀰漫歡愛後的氣息。

  「這次,我真的不行了。」比殺人還累。

  癱軟的朱鴻鴻無力地點點他的背。「下來,你很重。」

  「我……動不了。」是不想動,這個姿勢很舒服。

  男上女下互相交疊纏綿,享受彼此的體溫。

  「你壓得我無法呼吸。」

  他笑得很淫地舔她下巴。「一整天沒聽你抱怨,想必你不介意我的體重。」

  「好吧!你繼續躺著,反正快折的不是你的腰,你大概也感覺不到我全身的酸痛。」縱慾的報應。

  「厲害,你讓我產生愧疚感。」

  方羽一個翻身連同她一起,形成女上男下的趴姿,聲稱不行的部份移開敏感點,免得死灰復燃,消耗他僅剩的氣力。

  真的不能太浪費,他還得分神保護她的安危。

  追殺張箭的行動交給虹影負責,還他雪恥的機會,不過尚未傳來張箭身亡的消息。

  本想饒其一命,誰知他大難不死仍不改色心,竟然敢染指他的女人,前債後帳一起收,要他一命歸陰。

  「羽,我要洗澡。」

  「需要我幫忙嗎?」他可是十分樂意。

  冷情的朱鴻鴻自然的宣洩笑聲,「我沒力氣打水戰,把邪惡念頭關好。」

  「你一定是不夠累才會胡思亂想,我是好童軍,日行一善。」方羽眼底閃爍的波光和嘴上不符。

  「感謝喔!我幾時成了被施捨的對象。」臉色微沉的撐起身子,她一腳已跨下地。

  方羽眼快地貼近她的背,手臂橫托在胸房。「生氣了?」

  「乞丐沒有生氣的權利。」她氣惱地要撥開他緊箝的臂膀。

  「瞧你,氣嘟了雙頰,真把我的玩笑當真呀!」他用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包圍她。

  「我不是小孩子,不會有幼稚的舉動。」朱鴻鴻沒好氣地側瞄他嘴角的戲謔。

  「我摸摸。」他故意兩手各一地揉搓己佈滿吻痕的盈胸。「哇!腫得好大。」

  她忍不住輕笑地擰了下他的手背。「別玩了,我要去洗澡。」

  「我陪你。」他一臉興致勃勃。

  「不行,你只會搗蛋。」她不信任他的自制力。

  「不會,我以童子軍身份發誓,一定乖乖的伺候你洗澡。」一想到全身赤裸的她抹著泡泡……

  嘶!好興奮。

  她輕易地發覺他生理上的變化。「原來沒下雨,難怪你不怕雷劈。」

  「鴻鴻——」

  朱鴻鴻一身黏濕不想理會他小狗般淒楚的眼神,隨意披了件衣服正要去浴室,一陣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她順手拿起一聽……

  片刻。

  「羽,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忘了?「沒有吧!」方羽有些不安的望著她平靜面容。

  「就在凌晨四、五點的時候。」一個該死的賊。

  「啊!我……」慘了,睡得太舒服就給睡掉了。「你聽我解釋,我是想讓你多睡一會兒,怕講話聲會吵醒你。」

  「方羽,你是個混蛋。」她氣呼呼的關上浴室的門。

  朱鴻鴻很快的淋完浴,換上外出服。

  「你要去哪裡?」方羽顧不得儀容趕緊將縐成一團的衣服套上身。

  「醫院。」

  因為他的一時疏忽,她錯過兩場手術,一場醫學會議,勞動院長打通電話來請求歸隊,應付嚴重的醫生荒。

  所以,她生氣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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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7 00:04: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坐落在大台北市中心,十三層樓高,外表看似商業大樓、警備的森嚴大廈,門口的銀製雕柱上有條飛舞的龍,沉靜地俯看來回的生靈。

  仔細一瞧,龍的眼睛似乎有生命的轉動。

  別害怕,那是新型監視器,方圓五里內的人、畜動作都一覽無遺,就算背過身挖鼻孔,控制監視器的電腦也能用紅外線掃瞄,準確地投射在監視器螢幕。

  十三,是魔鬼的數字,某人的「要求」。

  「怎樣,夠唬人吧!」

  朱鴻鴻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但她真的無法掩飾眼中的驚訝。

  搭著透明玻璃電梯一層層往上升,她看見是忙碌的「工作人員」吧!一人一台電腦的做著份內工作,像是研究室一般沒有隔局,清晰得一目瞭然。

  越往上層人越少,忙碌的情況稍緩,有人拿著報,蹺高了雙腿抬放在桌面,見著了他們以舉杯示意地敬了一下,絲毫不見工作氣氛,好像是來應付似的,慵懶的打著哈欠,甚至擦著……槍?!

  「這裡是台灣龍門總部設立在台北的壇口,以前有個能幹的女人坐鎮,現在是無政府時期。」方羽為朱鴻鴻介紹。

  歹命的龍煙聽說嫁了個黏人的古人老公,幸福指數年年增高。

  小氣的公主不肯把時光機借給他玩,不然他也可以去探望探望老朋友,順便消遣一番。

  「你說的龍門就是這樣?」雖然看起來像上班族,一股凌人的氣勢在空氣中竄動。

  「只足一個小壇口而已,這般大小的據點,亞洲有三壇,美國本土上有四個堂口,歐洲地區亦有四法堂。」

  其餘分堂口不計其數,分散在世界各大城市中,無法一一介紹。

  「而已?!」她父親的事業也不過這般大。

  「我們雖然是混黑社會的,但主旨是保護所有受壓迫的華人,和一般幫派不同。」

  「是呀,全世界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是華人,光是保護費就叫人咋舌。」一筆天文數字。

  方羽一臉「驚嚇」的搖搖頭。「龍門從不收保護費,誰灌輸你錯誤印象?」

  「不收保護費會有此等發展,不合乎黑道精神。」沒有上億資金是蓋不成宏偉大樓。

  何況據他所言,這樣的建築尚有十來幢,腰間沒點油是不成氣候。

  「鴻鴻,以後少看電影多出來走動,龍門是標榜正義的幫派,在古代可是所謂的名門正派,你被制式化的影片洗腦嘍!」

  「那你們靠什麼維持一大票人生計?燒、殺、擄、掠?」現在不流行義氣。

  他大笑地親親她可愛小嘴。

  「聚集財富不外是酒、色、財、氣,龍門名下有酒店、賭場、俱樂部……每年的盈收利破百億,根本不用擔心沒錢花。」

  光是每年捐贈的慈善金就有好幾十億,他們真正憂心的一件事是錢太好賺,有朝一日會被錢淹死。

  「嗯!的確是九流彙集地,我沒料到幫派也能國際化。」像企業經營。

  「龍門掌控的不只是黑色勢力,財、經、官、警都有龍門子弟在,龍門骨血己串成一個地下世界,儼如地球主宰。」

  方羽一一介紹各層樓所司之職位,他跳過較血腥的部份,直接分析每部電腦的功用,從透明玻璃望進,這是一幢充滿科技的人性化大樓。

  聽得頭暈腦脹的朱鴻鴻算是開了眼界,超前的未來科技是存在於現今,只是發明者未將作品展示於世,成為私人收藏品。

  一部電腦可以依照人體磁場施予適當按摩、針灸,抒解全身病痛。

  另一部電腦會泡咖啡和任何飲品,只要按下自己的喜好及身體狀況,它會調配出適合目前生理健康的飲料,不會傷及腸胃。

  甚至她還看到一部移動式女傭模樣造型的機器人,眼珠子會四下轉動,嘴巴會發出七十二種語言,以不同的嗓音。

  黑社會分部都進步到這種程度,社會亂象能平復才怪,全民上下黑成一片。

  「最上面一層是高階人員才得以進入,人數不超過二十個。」他用聲波及掌紋測試後開啟第一道玻璃門。

  跨出玻璃門,朱鴻鴻以為可以直接接觸到這個空間,誰知道他只前進了兩步,便以手錶表面對準某一角度,無形的牆顯示出。

  中央地帶浮起相機焦距般的儀器,經由瞳孔檢視身份,一道透明門向右消失。

  「你們是怎麼辦到的?」太神奇了,有如身處虛擬世界。

  他點點太陽穴。「我們有腦。」

  「是嗎?方痞子,我從來不曉得你有腦耶!幾時裝上的?」

  「朱雀,你不該在此出現。」他可不想碰上她,一個專門扯後腳的女人。

  「請記住,在階級身份上,我高你一階。」意思是他以下犯上。

  方羽不甩朱心雀地擁著心上人。「有本事你咬我呀!小麻雀。」

  「親愛的羽護法,咱們好久沒比槍了,就拿你身邊的美人兒試槍如何?」朱心雀媚笑地玩弄泛金色的手槍。

  「要發神經找公主去,你把彩虹之舞看丟了是不是?」方羽趕緊護著愛人。

  他是殺手出身不是神槍手,殺人是事先經過詳細策畫、佈置,期以最完美的方法置人於死地。

  而朱雀是龍門槍法最快、最準的人,他不會傻得自找苦吃和她拚槍法,零點零一秒的差距足以奪去一條人命。

  「我是把彩虹之舞看丟了怎麼樣,換你咬我呀!」她一肚子氣想找人洩。

  「不會吧!朱雀,誰那麼厲害?」他真佩服到五體投地,能從朱雀手中搶走東西。

  太不可思議。

  「你很幸災樂禍喔!痞子。」就知道他沒有良心,和其他人一樣嘲笑她。

  龍門人向來不在平身外物,即使是龍家主子的傳家寶。

  他們在乎的是此人身手好不好,夠不夠格和他們一較長短,享受相互爭奪的樂趣,以平衡一下枯燥的生活。

  方羽盡量不讓自己笑得很囂張,以免惹惱朱心雀手中的槍。「你看錯了,我在哀悼你的不幸。」

  「是很不幸,誰叫我技不如人。」她一臉無所謂地斜躺在寬大的緞面沙發。

  「你……你不去追回來?」他笑得腸子快打結,說話差點結巴。

  「追?!」朱心雀冷嗤一聲。「人家拿自己的東西不成呀!有膽你去追追看。」

  自己的東西?難不成……「公主未免太無聊,一方面叫你來保護,一方面自己來『拿』。」

  「因為她、想、玩、我!」

  有如此不馴的主子,真想開除她。

  「喔!瞭解。」這回方羽不再節制的放聲大笑,八成她惹公主不快,所以故意整她,藉由梅之流會社欲搶奪彩虹之舞的機會,先一步下手讓她「反省、反省」。

  難怪她一點都不緊張,動也不動地生著悶氣,順便破壞裡面的乾淨,灑了一地零食空袋。

  「了你的頭,客人來了還不去泡茶端點心,需不需要我爬起來幫你馬二節?」

  「豈敢,你躺著等死好了。」方羽頭一低溫柔的說道:「鴻鴻,你先坐下,千萬別和她客氣,否則她會生氣。」

  「去!你這個雙面人,等我死了你再來安排後事。」朱心雀狠踹了他一腳。

  「毒麻雀。」

  方羽溫柔地招呼朱鴻鴻,一拐一拐地消失在看似空無一物的空間。

  「那是隱形門,後面是小型廚房和吧檯,別當痞子是神崇拜,他會驕傲得飛上天。」

  「你不像是混黑社會的人。」朱鴻鴻禮貌的微揚起唇。

  朱心雀輕笑地歪歪腳指頭。「龍門的人都不像在道上混的,你該看看我們門主,美如天仙下凡,喔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朱雀。」

  「你好,我是朱鴻……」

  「不用介紹了,我認識你,那痞子的心事瞞不了我。」男人一談戀愛就像傻子。

  「你們感情很好。」心頭有點不太舒服。

  她很美,美得十分妖艷,眉宇間流露傲人的自信,談吐高雅如枝頭鳳凰,淡淡的斜倚風情萬種,如畫似詩。

  李清照有首詩云:「繡幕芙蓉一笑開,斜偎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朱鴻鴻心澀地想著,她永遠也做不到以眉挑情卻不輕蕩,讓人酥了骨頭不敢造次。

  「放心,朱家妹子,龍門人才濟濟,我才看不上那個痞子,你當寶就收著,在我眼中他連垃圾都不如。」

  「喂喂喂!誰是垃圾?」

  ※※※

  他就知道不能把小白兔放在灰雀身邊,她一定會極力地抹黑他,不計代價地踩他的腳,非要他變成殘廢才甘心。

  在外敵前,龍門人團結得像磐石,個個願意把生命交給對方保管,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全夥伴,情義深如海溝不可測。

  但是在自己人面前是花招百出,以整倒對方為樂趣,無所不用其極地剖腦絞心,叫人得處處提防著。

  要是一個不經心,可能會被拿來當笑柄,三年、五載不見得能洗刷污名。

  「羽。」朱鴻鴻輕輕一喚。

  「鴻鴻呀!她是黑心肝的女人,有事沒事你都離她遠一點,黑心病沒藥醫。」他連忙隔開兩人的距離。

  「少胡說了,朱小姐人很好。」

  方羽作怪的鬼叫,「可怕喲!你害我想吐了,她人好得鬼見愁。」

  「你怎麼這麼說,太失禮了。」朱鴻鴻歉然地朝朱心雀一點頭,「對不起,他早上忘了刷牙。」

  「叫我朱雀吧!這痞子瘋慣了,要是哪一天他不瘋,我們反而要擔心他的大限是否來到。」瘋病同樣難治。

  「是嗎?」他的確很瘋癲。

  「他呀!就那張嘴最活躍,身體死透了,舌頭還動個不停。」朱心雀朝他投出不屑的瞟。

  方羽不滿的叫囂,「人身攻擊,你嫉妒我的完美!鴻鴻,我告訴你,她暗戀我好久了。」

  最後一句他說得很賤氣。

  「嗄?!」朱鴻鴻看看一臉神氣的方羽,再瞧瞧滿臉不耐的大美女,她決定他又誇大了。「你配不上她。」

  「說得好。」朱心雀端起「他」的咖啡一飲。

  「小偷。」方羽憤憤的一喊。

  他根本沒準備她的份,這個女人太厚顏無恥,生得兩條美美的麵粉腿,卻懶得移動,簡直是女人之惡全集於一身。

  那杯咖啡是要自己享用,另一杯是他的愛心蛋蜜汁,當然要給他愛的鴻鴻寶貝,那只麻雀憑什麼來搶。

  還有一盤餅乾是給心上人配蛋蜜汁,居然有只不害臊的賊手如蝗蟲過境,伸手一揮就去了大半。

  實在想扁她。

  「你在叫誰呀!我沒看見公主。」朱心雀故意氣他的左顧右盼。

  經她一講,方羽心顫的一問:「公主人呢?她不會在台灣吧!」

  「怕了?」

  「廢話,龍門上下哪個沒遭過她的惡整,我是怕到心寒至腳底板。」一個連親妹妹都整的女人誰不怕。

  「膽小鬼。」

  「哼!你就不怕?」

  朱心雀撇嘴蔑笑,「沒你怕到尿褲子。」

  「朱、心、雀,我欠你債沒還呀!」方羽惱怒得頭頂快冒煙。

  「那就欠著吧!反正我錢多得沒處擱。」氣吧!看能不能吐兩口血。

  「你……」

  朱鴻鴻扯著他握拳的手。「公主是哪一個人?」

  「公主是中國人。」他忘了她不是龍門中人。

  「中國現在還有公主嗎?是蒙古、新疆,還是台灣的九族?」皇族近來已沒落了。

  方羽頓然一喊,「你真是不知人間疾苦。」

  「你才一身滄桑呢!」倦懶的朱心雀用俏臀擠走他,和氣的握起朱鴻鴻的手。「公主是我們對龍門門主的暱稱。」

  「走開,朱雀,她是我的女人。」他不客氣的推開礙眼的橡皮糖。

  寶貝似的從她手中將朱鴻鴻搶過來,方羽是打死不放手,一副防賊的模樣盯著朱心雀。

  她臉色變了變。「你不怕公主了?」

  「少拿公主來壓我,她要是在這裡你敢悠哉悠哉地消遣我?」公主是閒不下來的人,豈有可能久待一個地方。

  先前他是怕習慣了,忘了依常理判斷。

  「學聰明。」還沒變傻子,真叫惜。

  「一山難容二虎,煙的壇口讓給你蹲,我要帶心上人逍遙去。」早知道她在就不來。

  龍門的女人個個牙尖嘴利,能逃過公主魔掌的朱雀自然不能小覷,想要全身而退得看準時機,不能正面癡纏傻鬥。

  原以為朱雀會戍守龍家主宅,沒想到公主會反其道而行,使出看家本領盜走自個的東西,讓憂患樓的安全人員一頭灰。

  此行可謂是送肉喂虎,自尋死路。

  「等等,雨護法,有件事應該讓你知曉。」她正閒得慌,總要找件事來做。

  「台灣有朱雀堂主坐鎮,小的不敢越權。」禮多必有詐,方羽警覺地放下身段。

  提防我?「聽說張箭死在日本公海,你的虹影報告了沒?」

  「喔!死咯,我會寄篇悼文去。」三個字!死得好。

  他一點也不覺得驚訝,虹影是個自負的殺手,不會允許自己失手兩次,他信得過。

  日本?!

  嗯哼!姬野達夫會抓狂。

  「不好吧?我怕你寄不到。」朱心雀掩口一呼,故作懊惱樣。

  方羽皮笑肉不笑的抱著胸輕睨,「說吧!我的心臟很強。」

  「你知道龍門的女人除了懶之外就是愛管閒事……」

  「說、重、點。」

  龍門女子的個性他熟得可以烤頭象。

  表面助人,實則整人。

  「那日我路過鯊頭幫,不好意思拒絕他們的熱情相約,所以進去坐了……二十分鐘。」夠她喝個下午茶。

  二十分鐘,夠狠。「死了幾個人?」

  「台灣是有法治的國家,咱們得給警政署長一個面子,大家都是自己人。」

  「幾個?」

  「零。」

  「哇!你夠毒,要人生不如死。」這是整人最高招,要他們活得痛苦,失去身為人的尊嚴。

  「謬讚。」她只是一人送兩顆子彈,在膝蓋骨。

  頂多爬行一生而已。

  咦!不對。「朱雀,你是不是遺漏了什麼沒說?」

  「瞧我糊塗的,你不說我倒是把這事擱著。」她的笑容甜得令人發麻。

  「說。」方羽從牙縫逼出這個字。

  「我一向同情弱者,不忍心看鯊頭幫的兄弟流離失所,命人把他們全送去你那兒醫治了。」

  方羽臉色突地一寒,「你將他們送到……我在台灣的落腳處?」

  「沒錯,我心地很善良吧!」快把房子掀了,我好向上頭申請重建。

  錢多不花太浪費。

  他冷笑地摟著朱鴻鴻往外走。「無所謂,龍門是善門,養得起垃圾。」

  「你不管?」朱心雀為之一愕。

  「朱雀,我的天雨堂在德國,我的轄區是歐洲,亞洲不在我負責的範圍,你去唐朝找煙回來處理。」

  「這是不可能的事,我幫你還得替你善後?」該死,偷不著雞賠了把米。

  「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願問其詳。」下回改正。

  「因為我是方羽不是雷剛。」

  「嗄?!」

  「他正直、負責,而我……」方羽得意的大笑。「我是方痞子呀!」

  啊!失策。朱心雀少算計到這一點。

  「好好玩呀!小麻雀兒,多跟公主學學奸狡。」

  他無禮地揮揮手,攬著朱鴻鴻走向玻璃電梯。

  「好樣的,雨,我一定要算計你一次。」

  電梯緩緩下降,方羽背脊一陣冷,似被人怨恨,他不經意的回頭,在樓與樓的交會點,瞧見那抹充滿詭異的笑容。

  ※※※

  走過一家又一家的精品店,逛了一間又一間的百貨公司,一直在想著朱心雀最後那抹笑的含意,方羽粗心的沒發覺愛人出奇的沉默。

  一陣驟起的喇叭聲驚醒了他的神智,驀然察覺她身上又披上一層冷膜,將人隔絕在外。

  「看著我,鴻鴻,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惹你不快的事?」是他疏忽了她的心情。

  朱鴻鴻不願看他的眼,怕看到虛偽。「沒事,只是不習慣台北的空氣。」

  「說謊,你在疏遠我。」這種事,情人最敏感。

  「你想太多了,我本來就不愛講話。」至少我的謊言沒有殺傷力。

  「那是在遇到我之前,你打算遺棄我的愛嗎?」是的,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她牽強地扯動嘴角,「你老是愛誇大,哪來的遺不遺棄,我們都是成年人。」

  「對,就是這句話,你把我們之間的感情說得好廉價,好似成年人的一夜情,天一亮拍拍屁股走人。」

  他有種莫名的恐懼,怕她關上心房不肯愛。

  「我本來就把感情看得很淡,我是個冷情的人,不適合談戀愛。」有愛就一定有傷害,她受不起傷。

  方羽嚴肅的捧起她的臉不准她逃避。「你可以欺騙全天下的人,但是不要連自己也騙。」

  「路人在看,你不要耍猴戲了。」朱鴻鴻垂下眼瞼,不願直視他的眼。

  路人來去匆匆,急促的步調無暇管旁人的情事,無意的瞟一眼不理會,繼續自己的事。

  「你把我的感情當猴戲?」他發現口氣沖了些,冷靜地吸了幾口氣。「我對你是認真的。絕無虛假。」

  「你是童子軍嘛!日行一善和發誓是家常便飯,我不會掛記在懷。」她聽見心泣的聲音。

  在這決裂的當口,她居然發現自己深深愛上他。

  這愛來得未免可笑,她敗給自己的心。

  方羽真想把她搖醒。「不要把我說過的話回敬給我,你做不來尖酸刻薄。」

  是呀!她是醫生。朱鴻鴻悲哀的想著。

  「看我的眼,以你的聰明慧黠,看清楚我的眼睛在說什麼。」他的語氣中飽含痛苦。

  在他帶她去龍門壇口時,她還一臉興致勃勃的模樣,驚訝得嘴都闔不攏,不停地找出有趣的話題問他,清亮的眼閃著光彩。

  難道是朱雀趁他去端茶點這空檔說了不該的話?

  也不對,她們相處得頗好,朱雀雖然想整他冤枉,但絕對不會找她下手,挑撥兩人剛萌芽的情感,頂多吐他槽,說些令人難堪的話題。

  她是在何時變得不對勁?方羽絞盡腦汁去回想離開前的話。

  到底是哪一句話把她嚇回原來的殼?

  「方羽,我累了。」是心累。

  他惶然地抓緊她的肩膀。「在宣判我的死刑前,我有權要求聽聽自己的罪狀。」

  「你很好,很優秀,是我懶得處理感情的事,我想專心在醫學領域上。」只有病人不會背叛她。

  「你懶我勤快,感情的事我來負責,你想擴充醫學涵養,龍門的專屬醫生個個學有專精。」他近乎討好的說道。

  「我……」朱鴻鴻咬著下唇心發酸。「你何苦為難我,我沒有你想像中的堅強。」

  他似乎聽到她語中的哽咽。「你是我追尋多年的寶貝,我的至愛,我愛你成癲成狂,不堅強更好,我保護你一輩子。」

  「不要再說空夢敷衍我,你真能守護我一輩子?你只不過是台灣的過客。」

  「台灣的過客……」他不解的糾結著眉,似有些玄機未悟。「我的根在台灣。」

  「可是你住在德國。」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

  嚇死人,差點膽破了。方羽鬆了口氣吻去她頰上的淚,擁著她輕搖,微微地歎了口氣。

  「小傻瓜,你當真以為我捨得下你呀!德國又怎樣,咻!一下子就到了,你會喜歡我在波昂的住所。」

  偎在他懷中,她抽著氣說道:「我不會離開台灣,這是我的國家。」

  「好,依你,我們住台灣。」只要她不鑽牛角尖,他統統沒問題。

  「你是龍門的護法,不要因為我的緣故背叛……」她不想害他受懲罰。

  方羽一指止住朱鴻鴻未竟之語。

  「我不是說過龍門和一般幫派不同,它是情義並重的門派,不會為這點小事計較,我可是四大護法之一……」

  他開始述說起龍門的成立和門規,它和時下幫派最大不同點是入門審核極嚴,若是想藉龍門之名為惡,一律剔除資格。

  而想退出龍門者幾乎沒有,條件松得叫人吐血。

  根據門規所定,只要說出一個合理的藉口,龍門馬上奉上鉅額的退休金,還能永遠享受龍門人才有的福利,唯一的限制是不得再插手龍門事。

  這點更是大開方便之門。

  既然要退出龍門就是不想再管事,誰會自找麻煩去攬事,那還不如不要退。

  「……愛情至上是龍門的新立門規,公主也就是門主大力倡導婚姻真好,前些日子她還拚命把我們當廉價物推銷呢!」

  「你真的不會受罰?」龍門有他說得那麼好?

  「真的。」說不定有獎金可領。

  「你會一直愛我,永遠不離開我?」

  方羽笑著俯在朱鴻鴻耳邊低喃,「愛你是我一生的希望,你是美麗的罌粟,我是上了癮的男人,這輩子再也離不開你致命吸引人的毒素。」

  「羽——」

  「噓,只要讓我愛你就好。」

  就在兩人誤會冰釋,情濃意深的時候,一個蒼老有勁的聲音響起——

  「小夥子,聽你說得那麼好,我可不可以加入龍門?」

  「當然可……七叔公?!」

  方羽立即緊張地拉著心上人開跑,天空無雲卻突然下了場傾盆大雨,且足足下了三個小時,阻礙老人的跟蹤。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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