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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仁厚,我愛你。」
柔嫩如蝶翼的嗓音翩然而至,在耳邊緩緩落下,那一聲「愛」卻像箭矢正中紅心,將他如標靶的心震得幾乎碎裂。
瞳仁驟縮,薛仁厚全身僵硬如石,沈默了大概有一世紀之久,才能夠擠出一丁點聲音。
「我也是,妳一直是我最驕傲的女兒。」
這次換巫蘭沈默了
她瞇眼瞪著這個口是心非、總是把頭埋在土裡的男人,扯著嘴角,彎腰在他耳邊甜聲道:「你知道嗎?我今年二十三歲,而你卻只有三十五歲,最好你十二歲的時候就能生得出女兒!」
「就算如此……在我心中妳依然是我的女兒。」低沈粗獷的嗓音再次悶悶的從床墊裡傳來。
「我才不想當你的女兒!」巫蘭不爽了,紅唇一張,就狠狠在他的耳廓上咬了一記,逼得他全身再次一震,然後像隻受驚嚇的小綿羊,翻身面對面正視她。
「你心知肚明我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她瞪著他,從我見猶憐的小紅帽變身為作惡多端的大野狼。
薛仁厚無言以對,只能沈默的看著她,她的嬌顏因為憤怒而暈上美麗的嫣紅。
「我也從來不曾把你當成爸爸,我的爸爸只有一個,他早就去世了,不要再跟我玩父女關係那一套,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我?我到底哪裡不好,你說啊!」她打開天窗說亮話,雖然早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面對他的「父女論」,還是讓她很抓狂。
「妳……很好。」他目光複雜的看著她,哪裡不知道她看著他的目光早就不再單純,而他對她的感覺也不再純粹。
但,這是不對的。
他和巫尚亦師亦友,若不是巫尚,他還是那個因為隔代教養而自甘墮落、毫無人生方向的原住民少年,是巫尚拯救了他,並將一生所學毫無私藏的傳授給他,但除了技法和木頭,他什麼也不懂。
他不懂時尚潮流、不懂交際應酬,更不懂商業賺錢,他甚至沒有良好的出身,但巫蘭不同。
她美麗又聰明,心思玲瓏,什麽東西總是一學就會,那些男人就是相中這一點,才會前仆後繼的追求她——
美好如她,值得更好的。
「那就接受我!」
「我不能。」他喉頭苦澀,簡單的三個字在喉間滾了又滾,好不容易才能乾澀的滾出舌尖。
「為什麼?」她火冒三丈,再也顧不了禮節爬上床墊,咄咄逼人的把某人逼縮到牆邊。
「巫蘭別這樣……」
「為什麼?」她打斷他。「我到底哪裡不好,為什麼你總是拒絕我?今天你一定要給我個答案!」
「我說過,我對妳……對妳只是純粹的父女關係。」薛仁厚繼續鴕鳥的自欺欺人,避重就輕。
「騙人,如果你對我只是純粹的父女關係,為什麼每次我碰你的時候,你總是全身僵硬,不要以為你皮膚黑,我就沒發現你的耳朵跟煮熟的螃蟹一樣紅!」
薛仁厚全身一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秘密會被人發現。
「你明明就對我的挑逗『很有感覺』,為什麼還要裝清純?」她目光灼灼的瞪著他,趕在他辯駁前,唰地一聲拉開浴袍衣襟,露出性感蕾絲襯裙,接著惡霸的坐到他的大腿上,緊緊攀上他的脖子。「不准再裝傻否認,否則我們現在就來個化學實驗!」
薛仁厚雙眼大睜,被那雷霆萬鈞的春光嚇紅了臉,手忙腳亂的替她把浴袍攏好,一雙眼完全不知該往哪裡看,卻無法狠心推開她,就怕力道控制不好,將弱不禁風的她推得倒栽蔥,滾到床下。
「你今天就把話說清楚,要是你不說清楚,我就不放開你!」巫蘭說到做到,不僅將手攀得更緊,一雙美腿也緊緊夾在他的大腿外側。
她的軟嫩對照著他的剛硬,白皙纖柔對照著他的黝黑健壯,霸道勾引對比他的手足無措,幾滴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滲出淌下,她無限風情的勾起紅唇,終於滿意的轉怒為笑。
「你、快、說、啊。」邊說,她還故意在他的耳邊吹氣。
冷汗更多,縱然薛仁厚還能勉強維持表面上冷靜,卻無法控制失速的心跳聲,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聰明如她,他早該知道自己無法裝傻一輩子,也許今天把話說開也好。
垂下肩膀,他終於如她所願的苦笑出聲。
「妳……是巫大哥唯一的孩子,我答應過他會竭盡所能照顧妳,一開始我真的把妳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愛……」
「然後呢?」再次聽見他的「父女論」,她不再輕易抓狂,只是忍耐的瞇起水眸。
「然後妳長大了,妳……美麗又聰明,很多男人也都發現到這一點,像那個范亮寬就很好,妳應該值得更好的。」
「值得更好的?」她嘲諷一笑,怎樣也不敢相信他會為了這種白癡理由拒絕她,要不是他從來不看愛情小說,她還真懷疑他是瓊瑤悲劇看太多,這種自以為是的「替對方著想」,他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
若不是知道他天生就是這種呆木頭、死腦筋的超頑固個性,她還真想大吼他一頓。
但她不打算吼他,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向來吃軟不吃硬。
「你知道嗎?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她深情款款的看著他,對他吐出真心話。
瞳仁驟縮,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薄唇幾度張合,臉龐更紅了,好不容易才能吐出一點聲音。「妳知道,我沒有辦法讓妳過富貴奢華的生活。」
「我才不喜歡富貴奢華的生活,你根本就不知道上流社會有多難混,要不是工作需要,我才不想一天到晚跟那些貴婦裝孝維,比起豪華大餐,我更喜歡和你一起在家吃清粥小菜。」她輕輕眨眼。
「我沒有什麼家世背景。」心臟撲通撲通愈跳愈快,他卻忍不住提醒她。
「正好,我也沒有,而且我才不喜歡富二代,他們只會開跑車,但是你會做傢俱、會做飯、會疼我、會寵我,你總是把我放在心中的第一位,讓我幸福得像個公主。」若不是這樣,她又怎會愛上他?
「但我二十二歲的時候,妳才十歲。」他甘澀的蠕動雙唇,永遠都無法忽視彼此的年齡差距。
她再次眨眼,格格輕笑,接著像是分享什麼秘密似的將紅唇緩緩貼到他的耳邊輕聲道:「放心,只要你答應我,當我四十歲的時候,你依然能夠勇猛得像二十二歲,那就沒問題了。」
轟!
薛仁厚不只臉紅,連脖子都紅了,簡直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種話。
他知道她長大了,也知道她曾在外頭過過幾次夜,但從她口中吐出這樣露骨大膽的挑逗之語,還是讓他覺得……覺得……
發現他的片刻失神,巫蘭眸光一閃,猝不及防傾身吻上他的唇。
相較於她的軟嫩,他的薄唇乾硬粗糙了些,就像是不曾打磨的原木,摩得她的紅唇生疼,但她喜歡他的味道,清新自然且充滿男性粗獷的味道。
她喜歡他強健有安全感的臂彎、無奈卻總是縱容她的眼神,還有坐在院子裡替她做傢俱的專注神情,甚至在每一個惡夢醒來的夜裡,他輕輕吐落在她耳邊的低沈安慰。
她一直好喜歡他,一點一滴,宛如聚沙成塔、積土成山,終究化成濃烈的愛。
「唔!」薛仁厚睜大眼,健壯高大的身軀瞬間石化,動也不敢動,只能任由自己的薄唇被人封緘,感受那如花瓣般的柔軟、如蜜糖似的香甜,一股深埋於火山深處的岩漿轟的一聲擠破岩石,爆發而出。
胯下的男性慾望很快有了反應。
黑眸熾烈,慾望勃發,他趕在失控之前推開她的嬌軀,疾速扭頭逃避她的芳唇。
「巫蘭,住手!」他的聲音破啞得像是風乾幾十年的老羊皮。
「不要!」她任性的瞪著他,紅唇再次大膽的朝他進攻,用著看似熱情大膽,事實上卻毫無技巧的方式再次纏上他的唇。
她緊緊「吸」住他的唇,又啃又咬,丁香小舌急躁的在唇瓣間鑽舔,妄想撬出一絲裂縫乘機而入,大舉攻佔他濕潤的男性腹地。
因為她的霸道大膽,被「餓羊撲狼」的薛仁厚再次僵硬了好幾秒,向來就不會轉彎的腦袋更加凝滯,腦間不斷迴盪她剛剛的認真告白。
她說在她心中他才是最好的,還說她根本不稀罕奢華的生活。
她不喜歡那些富二代……
她一定不知道這些話有多震撼人心,讓他再也無法卑怯,只想擁抱她的熱情,和她一起沈入愛情海,但是……但是……但是……
該死的,不行就是不行!
他不能背叛巫尚、簡莉對他的信任,他們將巫蘭託付給他,為的就是讓巫蘭過更好的生活,即使他再怎麼愛巫蘭,她依然值得更好的。
她才二十三歲,經歷得還不夠多,根本就不懂什麼叫做「最好的」!
「巫蘭,夠了!」堅定的拒絕驀地響起,他再次推開眼前的小女人,一雙黑眸因為慾火和掙扎而稍嫌狂亂。
巫蘭迷濛地睜開眼,在對上他強硬的眼神後,原本熱情如火的一顆心不禁涼了。
「以後不要再這樣子了,妳……」他五味雜陳的凝視著她,狠狠逼自己硬下心腸。「妳這樣只會弄擰我們的關係,我一直把妳當作女兒,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想法,我不希望以後變得尷尬,所以我會忘記今晚的事,妳以後也別再進我的臥房了。」
巫蘭瞳眸驟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為了這番告白,她不知鼓起多少勇氣,如今告白也告白了,勾引也勾引了,甚至不顧女性尊嚴企圖「霸王硬上弓」,他竟然還是執意做個埋頭鴕鳥?
好,很好,非常好,雖然她也不認為他是會被慾望牽著鼻子走的色胚,但被他這樣狠狠拒絕,還是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到底是為什麼喜歡上這種呆頭鵝啊,嗚……
因為太過傷心,也因為惱羞成怒,她往他的手臂上狠咬了一口,然後睜著淚眼婆娑的水眸,捶打起他的胸膛。「你這個騙子,你明明發誓過會一輩子照顧我,永遠對我好,我只不過跟你真情告白,希望你能愛我,你就不准我再靠近你,你就那麼討厭我嗎?」
「我沒有討厭妳。」他開口澄清。「我沒有說不准妳再靠近我,我……我只是希望以後妳別再……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他不覺得被咬的手臂疼,而是心疼不已,好後悔說話不經修飾,一點也不懂委婉。
所以他才覺得她值得更好的,畢竟他連說話都會傷到她。
「你就是那個意思!」她無理取鬧地說道。「你就是討厭我,所以才不希望我靠近你對不對?好啊,既然你討厭我喜歡你,又覺得我的存在讓你不自在,那……那我就如你所願,收回我的愛,再也不讓你為難!」她傷心欲絕的推開他下床。
「巫蘭!」他焦急的想伸手捉住她,又怕捉住她後會再也放不開,一雙大掌停在空中,不知該伸該縮。
「你放心,我說到做到。」她冷冷地看著他,再也不主動握住他的大掌。「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會讓你為難了!」兩串淚水無聲落下,她頭也不回的轉身奔回臥房,不理會他緊追在後的解釋,恨恨甩上門板。
※※※※
八點了。
平常這個時間薛仁厚早已把早餐準備好,然後上樓把總愛賴床的巫蘭挖起來吃早餐,但是昨晚她哭得那麼慘,無論他怎麼懇求都不肯把門打開,一直到凌晨兩點多鐘才停止哭聲,像是哭累睡著了。
也許他應該讓她多睡一點,甚至幫她跟公司請個假。
又或許他應該把早餐放在她門前,畢竟她可以繼續對他生氣,但絕不該讓自己餓肚子。
坐在前院,薛仁厚拿著雕刻刀不斷雕琢眼前的桌腳,一雙深邃黑眸卻始終沾黏在二樓的某扇窗戶上,壓根兒沒注意手中的桌腳早已被鑿出一個大洞,直到一輛計程車突然在門前停下,他的注意力才被迫轉移。
一身筆挺制服的計程車司機下了車,非常訓練有素的對他摘帽微笑。
「您好,我是鳳凰計程車派來的計程車司機,車號543,有位巫小姐叫車,問她準備好了嗎?」
計程車?巫蘭叫了計程車?她從來不曾坐計程車上班啊。
薛仁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巫蘭拖著大行李箱從屋裡走了出來,然後無視他的存在,筆直走向計程車。
她的無視攪亂了他的冷靜,不過更讓他驚慌的,還是她拖在身邊的行李。
「妳要去哪裡?」他捉住她的手,不容許她再往大門多走一步。
「我要搬家,經過昨晚,我想我們若是繼續住在一起,只會更尷尬。」她非常冷靜的和他對話,語氣雖然冷淡,但表情絕對稱得上心平氣和,彷彿在經過一晚的深思熟慮後,真的打算慧劍斬情絲,再也不強人所難。
可薛仁厚卻慌了,他萬萬沒料到她會突然搬走,甚至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準備好這個行李箱。
「巫蘭,不要這樣,妳明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她打斷心急如焚的他。「你要我忘了昨晚的一切,我真的辦不到。」她深深看著他,眼裡閃爍著依戀和心碎。
「我的心沒辦法收放自如,更沒辦法自欺欺人,我說過不會讓你為難,所以搬出去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薛仁厚全身僵硬,心裡咚的一聲像是被岩石擊中,令他痛徹心腑。
因為這一抹痛,再也擠不出千言萬語。
她說得沒錯,在經過昨晚後,他們不可能再假裝若無其事,他不接受她的愛,卻還希望她假裝不愛他繼續一起生活,是他太自私了,但就算如此,他也從未想過與她分開。
他不想她離開,但憑什麼阻止她?
眼看他不說話,巫蘭也沈默著,計程車司機尷尬的一下看這個,一下看那個,也不敢貿然出聲催人。
「妳……打算住在哪裡?」在沈默好幾秒後,薛仁厚再次發出聲音。既然他沒有資格阻止她,那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問清楚她的去處,就算不能再住在一起,她依舊是他在這世界上最關心的人。
「暫時先住朋友家,等找到適合的房子就會搬過去。」巫蘭低著頭,柔亮長髮垂散在兩頰,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妳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
薛仁厚差點把心中問題問出口,若不是連忙咬住舌頭,那無處可去的妒火就要脫口而出。
是他沒有勇氣接受她的愛,到底還想介意什麼?
他酸澀苦笑,明知自己真的應該鬆手讓她走了,卻無法輕易放開她。
天邊閃耀的是初夏朝陽,身邊拂過的是乾熱夏風,樹葉婆娑搖曳,遍地碎金,他的心卻像陷入冬天的陰霾,蕭瑟冰冷,孤絕黯淡。
「謝謝你這幾年的照顧,等我安頓好了會再聯絡你。」最後還是巫蘭打破了沈默,只是聲音有點哽咽。語畢,她用力抽回手,然後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朝計程車奔去。
刹那,掌心落空,薛仁厚覺得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也被挖空了。
他驚慌的追上前,想要伸出手,卻沒勇氣挽回眼前的纖柔背影,不捨和卑怯在心中交雜,讓他無法下定決心。
腦海中驀然浮現好多的她,傷心哭泣的她、笑逐顔開的她、橫眉豎目的她、不懷好意的她、生氣彆扭的她、討好耍賴的她、蒼白無助的她、含淚沈睡的她……
無論哪個她,都是他心中最珍貴的寶藏,但問題是他真配得上這份珍寶嗎?
猶豫掙扎間,計程車司機已俐落接過巫蘭手中的行李箱放進後車廂,並訓練有素的替她打開車門,自己也上了車。
引擎再次發動,薛仁厚只能心如刀割的站在門口,直直望著計程車車窗,希望巫蘭能搖下車窗再跟他多說一句話,但他卻失望了。
直到黃色計程車消失在街角轉彎處,他始終沒等到她的最後一眼。
心徹底的被掏空,他踉蹌靠在門邊的石牆上,生平頭一次確定自己犯下無法挽回的大錯。
少年時他曾經墮落過、學壞過,甚至曾被保護管束,從來不曾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但此時此刻他卻後悔極了。
他後悔自己的卑怯懦弱、優柔寡斷,但他最後悔的,是這麼輕易鬆開她的手,讓她離開身邊。
就在薛仁厚後悔不已的時候,坐在計程車上的巫蘭揪緊裙襬,低著頭不斷顫抖。
就在計程車司機第N次看向後視鏡之後,終於忍不住出聲安慰。「小姐妳別傷心了,那個後座有面紙,妳……」
唉~~
一聲哀怨嘆氣自紅唇逸出,巫蘭傷心的抬起頭,臉上卻沒有淚水。
該哭的她昨晚都哭過了,再難過還是必須面對事實。
他拒絕了她的愛,所以接下來她應該思考怎麼改變現況,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沮喪哭泣上。
哭泣是永遠都無法改變事實的。
「小姐?」計程車司機傻眼了。
「我沒事。」發現司機古怪的表情,巫蘭連忙解釋。
沒事?
雖然非常懷疑她所說的話,卻不敢分神太久,他連忙把視線挪回前方路況,縱使心中問題萬千,也不好問出口。巫蘭沒打算解釋太多,只是目光晦黯的靠著車窗,不斷回憶薛仁厚那面如灰土的模樣。
知道痛了吧,他現在有多心痛,昨晚她被拒絕就有多難受。
雖然早料到他這隻呆頭鵝不容易攻陷,但被他用那些理由拒絕,她還是無法接受,什麼叫她值得更好的,什麼叫他沒辦法給她富貴奢華的生活,什麼叫沒家世背景——
BULLSHIT!
說來說去,還不是他沒自信,又把她看得太美好,然後就傻傻的故步自封,若不狠狠給他來個當頭棒喝,他永遠都不會知道痛!
如今他一定後悔極了,只可惜……
只可惜她的計劃才剛要開始呢。
如果他夠聰明,最好馬上把她追回去,否則就別怪她狠心,從此和他分居冷戰!
※※※※
鈴鈴鈴~~
晚上八點才剛下班回到租屋處,悅耳的手機鈴聲就突然響起,巫蘭掏出手機看了眼上頭的來電顯示,開心的邊脫高跟鞋邊將電話接通。
「乾媽,好久沒接到妳的電話了,最近過得好嗎?」
「少來,前天我才剛打給妳,妳明知道我是為了什麼打給妳,妳少在那邊裝傻。」電話那頭立刻傳來蔡滿雪輕巧的埋怨。
巫蘭輕笑了幾聲,果然乖乖切入主題。「好吧,也許我該問仁厚最近過得好嗎?」
「他好不好妳還不知道嗎?妳說搬家就搬家,害仁厚那小子成天失魂落魄的,客戶指定的傢俱都做壞了好幾件,眼看交貨日期就要到了,妳乾爹急得頭髮都要白了。」
「又做壞了?這個月已經第幾件啦?」聽到薛仁厚又把傢俱做壞,巫蘭沒有擔憂關懷,反倒樂不可支的格格低笑。
「妳少在那邊幸災樂禍,仁厚不善交際溝通,向來都是妳乾爹出面和客戶周旋,屆時要是無法如期交貨,被炮轟的可是妳乾爹,妳這個罪魁禍首還不幫忙,有妳這樣的乾女兒嗎?」蔡滿雪連忙斥責,語氣卻沒有太多怒氣。
丈夫開設藝廊,早在好幾年前就慧眼識英雄相中薛仁厚這個人才,不斷鼓勵他創作,並瞞著他把他製作的紅檜仿唐傢俱送到大陸參展,果然榮獲中國傢俱設計最大獎。
默默無聞的台東小木匠一夕之間一炮而紅,多少人慕名而來,競相採買他的作品,甚至開口指定要他幫忙製作傢俱,偏偏薛仁厚卻相當淡泊名利。
他不喜歡出名、迎合權貴,更無法為了賺錢草率創作,他只喜歡安靜待在屋前的小院子裡,全心全意把靈魂注入作品。
結果那些有錢人得不到奉承就不高興了,除了真正懂藝術的大老闆願意屈就薛仁厚的規矩,多數人都不再當他是風雲人物,薛仁厚也不同意她丈夫再將作品參展,結果他的名氣就像曇花一現,少了媒體炒作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幸還有不少大老闆賞識薛仁厚的手藝,私下不斷幫他介紹好買家,所以在傢俱設計這一行上,薛仁厚還算小有名氣,雖然不到大師級的人物,但訂單也相當可觀,懷德居木工實驗學校常常邀請他去講學。
就因為合作久了,彼此又住得近,所以他們夫妻對薛仁厚和巫蘭之間的關係比誰都清楚,更別說巫蘭從不曾隱藏對薛仁厚的感情,他們又怎麽不知道她的心思?
男未婚女未嫁,彼此又都成年了,再加上巫蘭態度堅定,他們也從一開始的遲疑、不確定,變成後來的樂觀其成,奈何薛仁厚那傻小子就是不開竅,上個月他們竟然還接到巫蘭搬走的電話。
雖然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大家都是過來人,每天看薛仁厚悵然失落、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用問,他們都猜得到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想見死不救,但我不認為我可以幫助他多少,我已經讓他夠苦惱了,我不想……」
巫蘭沒有把話說完,但語氣裡的苦澀任誰都感覺得到。
蔡滿雪沈默不語,好一會兒才又開口。「仁厚只是有點固執,卻不是不懂妳的感情,有一天他總會想通的。」
「我已經等了六年了,我不認為再繼續等下去會有什麼效果。」巫蘭忍不住苦笑,癱倒在床墊上。
這是一間不到十坪大的小套房,是她同事才剛買下的投資型套房,因為她有所需要,所以先租賃給她,這裡什麼東西都是新的,卻少了原木的芳香。
她已經太過習慣薛仁厚幫她打造的小天地,就算這間套房新穎乾淨,卻總是讓她輾轉難眠,她想念那間充滿他身影的房子,想念他敲敲打打的刻木聲音,還有每天早上他叫她起床的低沈嗓音。
不過她最想念的,還是那隻不解風情的呆頭鵝。
她不過想任性刁難他一下,所以漏接幾通電話又故意不回,誰知道他後來竟不再撥電話過來,真是氣死她了!
「那妳就真的不回來了?」蔡滿雪很苦惱。
「乾媽,不是我不願意回去,而是他希不希望我回去,如果他始終無法接受我,那我再搬回去也只會徒增彼此痛苦,還不如保持距離。」巫蘭嘆氣。
她已經搬出來一個月了,可那隻呆頭鵝竟連一次探望都沒來過。
「妳確定?」
「再確定不過了!」
「可是妳家隔壁的童寡婦──」
「她又怎麼了?」一聽到童寡婦這三個字,巫蘭立刻升起戒備。「她都已經四十二歲了,整整大仁厚七歲,難不成還妄想老牛吃嫩草,之前我不是才幫她介紹一個男朋友嗎?難道又想把歪主意打到仁厚身上?」
電話另一頭的蔡滿雪陷入沈默,暗地裡卻差點笑到腸子打結。
才相差七歲,就說人家老牛吃嫩草,她和仁厚差十二歲,那豈不是嫩草反撲老牛?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孩子也真夠霸道了。
不過這孩子也就是這點率直,一遇上仁厚的事就會變成另一個人,怎麼勸都不聽,十頭牛也拉不回。
「不是,那個童寡婦在愛情海裡游得自在,所以打算拉人一起下海,一聽說妳這『小拖油瓶』搬走了,最近忙著幫仁厚相親呢。」
「相親?」巫蘭的嗓音變得好甜、好輕、好迷人,可惜她一抬頭,卻看見鏡子裡的女人一臉殺氣騰騰的瞪著自己。
「嗯,雖然仁厚婉拒了,可童寡婦的個性妳是知道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竟然就把人帶在身邊跑去妳家串門子,仗著仁厚不好意思趕人,童寡婦就得寸進尺把人帶進門,現在人家照三餐噓寒問暖,連宵夜都沒落掉。」
「連宵夜也沒落掉?」巫蘭的嗓音更輕甜了。
蔡滿雪努力忍住爆笑的衝動,縱然隔著電話看不到她的表情,卻也猜得出她一定氣炸了,難怪這孩子適合當公關,表面上愈是雲淡風輕,心裡愈是風雲變色,卻總是能和顏悅色的把對手治得服服貼貼。
「是啊,正所謂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雖然我看仁厚沒那個意思,但童寡婦可不是省油的燈,誰知道她會唆使對方做出什麼事。」
「她敢!」巫蘭終於忍不住從床墊上跳了起來,在房間裡暴走。
「所以我不就特地提醒妳了?我打聽過了,那女人和童寡婦有點親戚關係,她八成是想肥水不落外人田,妳最近要是有空,還是回來清理家園吧。」
巫蘭氣到說不出話,難怪最近某人都不再打電話給她,敢情是在溫柔鄉裡太舒服了?
那個童寡婦還真是活膩了,不過最不可饒恕的還是那隻呆頭鵝,虧她滿心期待他能自己想通,一直傻傻等他接她回家,結果沒想到……沒想到……
一股心酸妒火湧上心頭,讓她好想尖叫,同時也難過得想哭,但卻硬生生忍住了。
電話裡蔡滿雪又吩咐了幾句,她根本沒辦法聽進去,只能心煩意亂的勉強回應,然後才草草結束通話。
還以為那隻呆頭鵝遲早會想通,沒想到半路突然殺出程咬金,雖然她並不擔心薛仁厚會心動,但乾媽說得沒錯,天曉得童寡婦會唆使那女人做出什麼事。
要是霸王硬上弓怎麽辦?
開玩笑,她都沒成功,怎麽可以輪得到她們!
話說回來,要是乾媽沒有通風報信,難不成那隻呆頭鵝就任由別人鳩占鵲巢,傻傻被入侵攻佔嗎?
「薛仁厚,你這個大笨蛋!」握緊手機,巫蘭實在恨極了他的遲鈍,她等不到他出現,反倒等到這種壞消息,事情再這樣下去還得了?
不行,她得趕快回去把事情搞清楚,要是乾媽說的是真的,她一定得先防患未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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