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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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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宋象白] 穿越之我全家都是反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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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00:40: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飯足

  夜風吹出了一點肉香。

  飄飄蕩蕩,走了好遠才散。

  另外一個山頭的人家,似乎都聞到了。

  若有似無。

  有家孩子非要吃肉,哭喊著,直到被爹娘打了一頓,才消停。

  哭聲好大,傳到了江棉棉家。

  一點都不影響他們開心。

  廚房鍋裡燉著一鍋野豬肉,咕嘟咕嘟的。

  而院子裡的一個角落,搭起了了一個臨時的鍋,上面放著一個久經風火的瓦罐,裡面燉著給江楓吃的中藥。

  然而中藥的藥味也壓不住肉香。

  反而讓人感覺這野豬肉更香。

  比如說藥膳豬。

  江瑜抱著妹妹江棉棉一會在廚房裡溜達,一會去院子裡燉中藥的地方溜達。

  神奇的是阿姐對著那鍋肉流口水就算了,對著那鍋藥也流口水,似乎都想嘗一嘗……

  爹娘回屋子說私密的話去了。

  偶爾江棉棉還能聽到一句:「相公你信我,我真沒瞎說,那野豬可能有眼疾,我挖下來看過,一隻眼睛眼白多……」

  江棉棉:……

  大哥江楓似乎太累了,躺竹椅上,居然睡著了,頭上裹著她的尿布,眼睛閉的緊緊的,手時不時還抽動了一下。

  尿布看著有點髒,因為傷口滲血了。

  江棉棉有點擔心,這會不會感染啊。

  藥熬好。

  江瑜背著妹妹江綿綿倒藥。

  先把藥湯倒的差不多了,最後把藥渣倒進一個塊布裡,然後像包包子一樣把藥渣捏起來一個包包,使勁的轉頭頭,就有藥湯擠出來,直到擠不出來為止。

  江棉棉在這個過程中,悄悄的往藥湯裡滴了滴靈泉水。

  滴完看著煙氣陣陣,又擔心會不會沒用,維生素都不能用熱水泡,擔心沒效果了。

  就在她想再滴一點的時候,被大哥一聲吼給嚇的手一呲溜,尿了……

  「江小瑜,那是我的藥,你是要偷喝嗎?」

  江瑜也嚇一跳,然後感覺後背一陣濕熱!

  她就想順便嘗一口而已,見大哥醒來,有點心虛。

  「啊啊,棉棉尿了,阿娘,阿娘,棉棉又尿了!」江瑜對著屋裡大聲喊道。

  江棉棉:……

  換過尿布,屁屁重新乾爽的小棉棉,坐到了阿爹的懷抱。

  全家,抱的最舒服的是阿娘,阿娘身上有香香的奶味。

  第二就是阿爹,阿爹身上總有淡淡的中藥味,也很好聞。

  晚餐,一家人圍坐。

  很認真。

  阿娘給每人都盛了一大碗肉湯,純純的肉湯,純純的肉。

  就加了一點燉肉的草,草少肉多。

  上次的熊熊,實際全家只吃了一點點,剩下的還是阿爹拿去賣了。

  江棉棉晚上聽床角,得知阿爹新上任,拿了錢買了一塊好布,送給他的頂頭上司了。

  阿爹是懂人際交往的。

  今晚的肉很紮實。

  一家人也沒有互相讓來讓去。

  都認認真真的專注的吃自己面前碗裡的。

  做到了食不言,吃的很認真,沒空說話。

  就江棉棉,無聊的轉著腦袋,左看看,右看看。

  許是她上次拉得太慘,家裡人現在不再給她亂餵吃的了。

  肉湯也沒有她的分,等著喝奶。

  阿娘吃完,輪到江棉棉吃。

  江棉棉在阿娘懷裡,舒服的調整好位置,抱著她的飯碗吞咽。

  等到她也吃完,又到了姐姐江瑜的背上了。

  看著兄長把中藥喝了。

  阿姐江瑜去收碗。

  結果江棉棉就看到阿姐居然真用水涮了一下那個裝中藥的碗,喝了涮碗的水……

  非得嘗一下,倔強的阿姐。

  江瑜喝完皺著眉道:「果然很苦,呸呸呸。」

  江棉棉:……

  兄長喝完藥又躺竹椅上了,江瑜有些心虛的踱步到兄長跟前,小聲問道:「哥,你把那衣服和鞋子賣了嗎?賣了多少錢啊?」

  江楓瞥了一眼江瑜,沒好氣的道:「你還惦記著呢?那鞋子那麼小,根本不是你的尺碼,衣服肩膀也不合適吧,瘦溜溜的。」

  江瑜鼓著臉道:「沒惦記著,就是想知道能換多少錢,哥,你咋那麼懂女人的衣裳和鞋呢,你說我要是跟阿娘阿爹說說……」

  「咳咳咳咳」江楓咳嗽了起來。

  看的江棉棉心驚肉跳,就擔心咳嗽導致傷口滲血。

  「你個好心沒好報的,換了一兩銀子,給你買繡鞋還花了一百文。」江楓氣呼呼的道。

  江瑜一臉驚嘆,掰著手指算:「哇,那衣服和鞋子那麼值錢啊,一兩銀子,那個六嬸婆說把我賣掉也就給一兩啊,嘶……早知道我多穿一會了!!」

  江楓翻了個大白眼,那繡鞋上染了那麼多血,還要多穿一會,他妹妹肯定是蠢死的。

  「把棉棉抱給我,再給你背著,傳染了蠢病,以後沒救了。」

  院子裡鬥嘴聲,聲聲入耳。

  天空星辰閃爍,像是瞪大眼圍觀的吃瓜外星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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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00:41: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內情

  夏日天空星辰閃爍。

  一閃一閃的,像是一盞一盞的火爐。

  照得大地熱烘烘的。

  入夜了,也沒有涼快下來。

  小孩的哭聲漸漸小了。

  狗叫聲也小了,大概累了。

  蛙叫蟬鳴卻一聲比一聲熱烈。

  沒有空調,也沒有風扇。

  屋裡非常悶。

  窮人家納涼的話一般就是打赤膊在樹下,等風來。

  江棉棉一家人也坐在新種的大樹下。

  衣著都還整齊,沒有人打赤膊。

  樹下空曠一些,偶爾有一絲風,輕輕的淺淺的,最多能掀起阿爹的一點點髮梢。

  阿爹的長袍是麻的,有點硬,掀不起來。

  太熱了,以至於江棉棉都是單獨躺在木盆裡。

  木盆放在石墩上,阿娘手裡拿著一把蒲扇,搖擺著扇子,努力讓大家都能吹拂到一點風。

  江棉棉也能感覺有一丟丟的涼,但是有點好奇,自己的小螞蟻去哪裡了,阿娘把木盆搬出來,看到小螞蟻了嗎?不會踩死了吧……

  或者它會不會在乾草墊裡?

  嗚嗚。

  她有點緊張,躺在木盆裡,挪動的身體,吱哩哇啦的。

  最後還是阿爹抱了她。

  阿爹身上比較涼快,就是大夏天還涼冰冰的,說好聽點叫做君子如玉,說難聽點就大概是氣血不足,太虛了,大熱天的還是體虛。

  江棉棉靠在阿爹懷裡,舒適的看天空。

  偶爾聽阿爹側臉咳嗽一聲。

  然後傷員兄長江楓也咳嗽兩聲。

  「咳咳。」

  「咳咳咳。」

  歲月漫長。

  ……

  天空星辰閃爍。

  江府的門牌被漫長的歲月浸染,已經褪色。

  江榮帶著小廝和護衛悄悄的推門回家。

  沒有想到,進門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江榮進門就被帶進了大堂。

  堂上祖母,阿娘,阿爹都在,妹妹江婉站在祖母身邊,對著他使眼色。

  江榮心想,完蛋了,爹在,他今天肯定要挨一頓打了。

  「跪下!」堂上威嚴男子開口呵斥。

  江榮麻利的跪了,身後的小廝護衛更早一步跪了。

  「讓你去進學,你卻整日不學好,打架就算了,居然還敢支走紋銀百兩,去那種骯髒地方,看你這樣子,遲早要闖大禍,不如早早打死。」男子是真的生氣,看堂下跪著的親兒子,眉眼中都是不耐煩,他手持長鞭,要親自動手。

  居中坐著的老夫人,一身佛袍,眉眼出塵,手裡的足金鑲嵌的翡翠墜子搭配的芙蓉石十八子手持輕輕的來回撥動。

  聽到兒子的話,微微皺眉道:「這說的是什麼話,孩子還小,不懂就教,怎麼能開口就是死啊死的,阿彌陀佛,菩薩恕罪。」

  聽到親娘的話,江淮遠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當初弟弟犯錯了,娘親可是嚴厲無比,難道是愛之深責之切,到自己兒子這裡,犯什麼錯都不讓管,這以後,肯定是禍根。

  看到相公手持鞭子,一個身段婀娜,長相美豔的婦人,擔心得恨不得撲到兒子身上。

  「相公,你先聽聽榮兒解釋再說責罰的話,榮兒向來聽話,今兒這出格的事,肯定是有緣由的。」吳氏扯了扯相公的袖子,撒嬌哀求道。

  老夫人看著吳氏的動作,眉眼微皺,手上的十八子撥動快了一些。

  「對對,爹娘,祖母,你們聽我解釋。」江榮立刻站起來,跑到祖母跟前跪著,抱著祖母的腿哭道:

  「祖母,我不是故意打架的,是江楓想要訛錢,故意挑釁我,然後在衙役面前故意受傷,訛了我二十二兩銀子。

  而且我去賬房支取一百兩銀子,不是想去那骯髒地方,實在是為了妹妹的名節。

  江楓那惡賊訛了我的錢還不夠,居然偷拿了妹妹的衣服和繡鞋送到那骯髒的地方,賣了二十兩銀子,我為了妹妹的名節著想,著急想把衣服和鞋子贖回來,才花了百兩紋銀。」

  江婉也在兄長身邊跪下了。

  她一臉不可思議的落淚。

  真想不到江楓居然會做這種事,真是……

  她心中本來對這個兄長沒有什麼印象,因為他很快就……

  現在聽到這種事,也忍不住犯噁心。

  想到自己的衣服和鞋子穿到那種骯髒人身上,忍不住惡寒。

  淚水迅速的彌漫了雙目,嘩啦啦的直流。

  她還沒有開口,就讓人心疼不已,恨不得替她做一切事情。

  江淮遠本來是想打不孝子的,沒有想到今晚這事,居然還跟向來聽話的婉兒有關,拿著鞭子,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江婉長得極好,身段容貌都有她阿娘的影子,豔麗初露,額頭卻像是阿爹,光滑圓潤,很大方。眼睛像祖母多一點,眉目水潤含情,她幾乎是截取了全家的優點長,明眸皓齒,絕色無雙,又端莊大氣。

  而江榮就像他爹,長的比較板正。

  一雙眼有點像母親,活泛亂轉,有點不老實的感覺。

  江婉跪下就開始認錯:「婉兒是想著瑜姐姐上次來衣服都破了,所以贈送了一身婉兒極其喜歡的衣裳和鞋子,沒有想到他們會……婉兒知錯了。」

  老夫人氣得手抖,重重的拍打著椅子。

  芙蓉石足金鑲嵌翡翠十八子也被搖晃的唰唰響。

  「那一家子都是壞到骨頭裡的人。當初我把他逐出家門,你們還求情,你們看看現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吳氏也忍不住生氣的念叨:「當初就給了百兩紋銀,現在又先訛了榮兒二十二兩銀子,又去那種骯髒地方騙了二十兩銀子,這麼多銀子夠尋常百姓花費好幾年了,聽說他們還要賣女兒為婢,這一家子真是貪心不足。」

  老夫人身邊的壯僕瑤姑眼觀鼻鼻觀心,當初她在老夫人默許下,留下了那銀子。

  而江榮也有些心虛的低頭,沒有說他看到那江楓把二十兩銀子給了衙役,而那衣服就賣了五兩銀子。他花了二十兩銀子贖衣服,剩下八十兩是花銷掉了,那種地方花錢確實厲害。

  最終江淮遠還是抽了兒子兩鞭子,因為他小小年紀居然就去那種地方。

  江婉也得了禁足的懲罰。

  被打了兩鞭子的江榮哭天喊地。

  老夫人都忍不住罵兒子:「作孽!」

  江淮遠氣呼呼的離去。

  江榮被送回了屋子,趴著躺著。

  他爹這次是下了狠手,衣服都破了。

  江榮自小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掐一把都留印子,現在看著後背就青痕交錯,十分可怖的樣子。

  看的老夫人心疼的,賞賜了一個玉枕,讓他趴在玉枕上,可以涼快一點。

  又讓下人給搬了兩個冰盆,靠門放著,讓人丫鬟對著冰盆搧風,這樣出來的風也會涼一些。

  看到抹淚的吳氏,老夫人實在是眼不見心不煩,回去了。

  吳氏看到兒子的後背,忍不住哭哭啼啼的道:「你爹怎麼這麼狠心?都怪那黑心的一家子,以後記得避得遠遠的,碰到就倒黴,沒好事。」

  看到女兒還杵在跟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個榆木腦袋,蠢貨,要不是因為你,你兄長就不會挨打了,回你的屋子裡去。」

  江婉看兄長的後背,傷的不重,確實挺心疼的,因為兄長是因為她才受傷,她忍不住開口道:「哥,你放心,善惡終有報。」

  江榮哎喲喲的喊,實際上不那麼疼,屋子裡涼涼快快的很舒服。

  揮手喊妹子回去,不想讓她看自己狼狽的樣子。

  「我沒事,你別擔心。」

  等到江婉回了,屋裡就阿娘,江榮不想裝了,想起身,結果翻身就感覺腰疼。

  那是被江楓踹的。

  隱隱作痛,江楓那家伙屬野狗的,小廝和護衛都攔著,他居然還要來踹他。

  江榮忽然好奇問道:「娘,當初二叔是為什麼被祖母逐出家門,他犯了什麼錯?」

  江榮感覺祖母性子極好,為人最是和善,二叔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讓祖母把他驅逐家門。

  被問及這個問題,吳氏臉色有點不自在。

  其實一開始她也不知道,居然和她有關。

  瑤姑說二叔居然偷看她洗澡,還在他屋子裡搜出他私藏她的衣服。

  幸好老夫人信她,她是無辜的。

  否則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

  吳氏本來是大家族之女,一直抱怨自己被夫家連累,落得窩在這鄉下地界。

  這事之後,再無一句抱怨,心中反而對婆婆十分感激,以前還覺得婆婆性子嬌滴滴的,事情多得很,可是這次之後,覺得婆婆真的是深明大義明辨是非,真心待她這個兒媳好,居然維護她這個外人的面子,把親子趕出家門。

  不過想到那被趕出家門的男子,華冠少年,眉眼清明,周身風流,沒有想到居然對自己存了那種齷齪的心思。

  沒得人倫。

  可是她心底隱隱又有一絲驕傲,覺得定是自己美若天仙,容貌無雙,才會惹得少年犯錯。

  江榮見自己阿娘發呆,問了也不說,轉身說自己要睡了。

  吳氏又叮囑了好幾句,才離去。

  見母親走了,江榮趴一會又趴不住了,總感覺腰有點隱隱作痛,還是江楓踹的,很氣,忍不住拿自己的護衛撒氣,隨手就拿起床頭的東西砸了過去。

  「你不是說那江楓被你的兵器傷了腦袋,沒能全乎的逃過去,他今天怎麼還能去麗春院。」

  護衛被砸了也不惱,反而開口安慰道:「少爺等著明日看,他們得的那些錢,也就剛好湊一副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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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00:41: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發燒

  星辰漫天。

  中伏這一天,尤其漫長。

  樹上綠色的紅鴉果被夜風慢慢的染紅。

  嬰兒總是餓得很快。

  晚上要起夜好幾回喝奶。

  秦落霞餵奶的時候,也會去看看其他兩個孩子。

  江棉棉有時候是迷糊糊的喝奶,有時候又清醒的不得了。

  沒辦法,嬰兒白天睡覺的時間也很長,晚上醒一下很正常。

  這會子感覺快到半夜了,沒有手錶,也沒有鐘,她不懂是啥時候,就是外頭很安靜了。

  除了蟲鳴,沒有其他聲響。

  許是今晚喝了肉湯,感覺阿爹睡眠好了一些,沒有時不時傳來咳嗽聲響。

  否則,他總會輕咳一兩聲。

  江棉棉在阿娘的懷抱裡一起去看了阿姐。

  阿姐睡相不是很好,四仰八叉,腦袋頂在床角,像是一不小心就要爬走一樣……

  阿娘一手抱著她,一手把阿姐推到中間,給蓋了被子。

  家裡的被子還挺好看的,有點像是百衲衣,各種舊布拼接起來的。

  純手工。

  她記得這種純手工縫線的布,A4紙大小都能賣一百多,一床被子的話,簡直無敵……

  一個是為了追求那種質樸的美感。

  一個是真窮,想盡辦法過日子。

  阿姐和兄長就在一個屋,兩個門板隔著。

  老大睡相自來很好,也不用操心,秦落霞就是順帶看了一眼。

  結果卻發現不對勁。

  大兒子整個燒呼呼的,身體捲成一團,秦落霞伸手往他臉上一摸,都燙手。

  她嚇一大跳。

  「楓兒,楓兒。」

  秦落霞推了推兒子,居然沒有動靜。

  晚上納涼的時候看著還好著,也就多咳嗽了幾聲。

  沒有想到這會子居然燒起來了。

  秦落霞嚇得六神無主。

  江棉棉也很擔心,現代發燒就退燒就可以,在古代發燒是會死人的,要是高燒不退,要麼變傻,要麼直接噶了。

  秦落霞連忙回屋把相公喊起來。

  睡相不好的阿姐也被推起來了,江棉棉被塞給了阿姐。

  本來把小的塞給大的一起睡就好,但是秦落霞擔心把棉棉放到瑜姐兒床上,會被她一腳踹飛。

  江瑜睡眼惺忪的還不知道咋回事,就接過了妹妹,抱在懷裡,懷抱熱乎乎的。

  江棉棉覺得有點不舒服,姐姐的懷抱不如阿娘的寬闊。

  不過這時候她沒有添亂,也就是自己盡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江瑜摳掉了眼屎,稍微清醒一點,抱著妹妹看阿爹阿娘都過來了。

  江長天被叫醒,也嚇一跳。

  他不是大夫,只是在縣衙的小吏手下幹活。

  他也只是幫閒,屬於縣衙的幫閒的幫閒。

  看管周圍各地收集來的草藥,優中選優,然後送進府城,府城再送進京城,京城再送入皇宮。

  傳說是有貴人,身體不太好,需要用藥養著。

  當然這些都太遙遠了。

  江長天只是屬於整個供應鏈的最底層的一環。

  也只是在這裡謀生。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別人混日子,他也沒有放棄學習。

  哪怕就是收草藥看門,也認真學習各種草藥的用處,他拿在手裡就能知道,草藥好不好,年份如何,他也能掂量出來。

  可是這和大夫還是不同,最多可以算是個半個藥劑師。

  看到楓兒居然已經高燒到昏迷了,他的心如同秤砣一般,無限的下墜。

  江長天的手都在抖,強忍著不敢咳嗽,臉也漲紅了。

  「沒事的,沒事的,晚上還喝藥了,那藥對症,昨晚都沒事,今天肯定也沒事。」江長天反復的道。

  「落霞去端盆涼水來。」

  江長天一邊吩咐,一邊幫兒子的衣裳解開。

  解開衣裳的時候,就發現,兒子身上居然大大小小很多傷痕。

  只是頭上流血了很明顯。

  其他的傷他一聲不吭。

  江長天張大嘴,努力讓自己淚水不要落下來。

  不是哭的時候,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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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00:41: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灌藥

  夜深人靜。

  微弱的燭火,顫巍巍的搖晃。

  秦落霞端來一木盆水,一遍一遍的擦拭兒子的身體,胳膊,臉,手。

  江長天把兒子腦門的布解開,才發現傷口那裡像是腐爛了一般,居然湧出了淡淡的臭味。

  正常傷口不會這樣的。

  就算是被髒的鈍器傷了,也不會迅速就爛成這樣。

  江長天看到這傷口,腦海裡迅速的想著各種草藥。

  只是這時候,他卻完全想不起來,什麼草藥能治。

  秦落霞也沒有哭嚎,而是一遍一遍的用布擦拭兒子的頭脖子身子,熱的地方。

  「落霞我去找藥,你不要慌,會好的。」江長天叮囑道。

  眼神卻不敢落在兒子身上。

  他擔心自己多看一眼就扛不住。

  只能看著屋裡的燭火,燭火的光很弱,搖搖晃晃。

  晃得人眼疼。

  江瑜已經把妹妹背到後背了,這會子,她也不敢吭聲,幫著阿娘擰布,換水。

  她的眼淚直流。

  往日活潑亂跳的大哥,這會子像是死了一樣,她害怕。

  江棉棉也害怕。

  不會有事的,她都給藥裡滴了靈泉,肯定會有用的。

  江棉棉心裡給自己鼓勁,可是也不確定,很虛幻。

  她只知道這裡發燒是會死人的。

  隔壁傳來「砰」的響聲,好像什麼東西倒了。

  秦落霞有點擔心,讓瑜姐兒換水擦拭,她去看一看。

  秦落霞到了隔壁屋子,就看到相公居然把櫃子推倒了,整個人爬進去,很是狼狽。

  她嫁給相公這麼久,從來沒有見他這麼狼狽的模樣。

  江長天摸了很久,終於,摸出了一個東西。

  他從櫃子裡爬出來,回頭就看到了妻子。

  「有救了,有救了,落霞,你看,這是參,這是能救命的參,楓兒吃下去就會好的。」江長天握著一根斷了鬚的蔘,他沒有說,這就是最後導致吳管事被處死的蔘。

  他偷拿的時候,不知道有這個,他只是從吳管事他們偷的東西裡挪出來了一部分。

  事後知道了,他更不敢作聲,死死的藏著。

  他實際不知道這個對楓兒有沒有用,可是因為它,有人都死了,它必須有用。

  「怎麼吃?」秦落霞拉了一把身體搖晃的相公問道。

  「切片,切片吃不了,弄成粉末,加水灌進去。」江長天扶著妻子道。

  秦落霞也沒有耽擱,拿著藥先切了一片給相公,然後剩下的拿去錘。

  江長天拿著那一片參想塞進楓兒的嘴裡,可是他完全昏迷著,根本沒有用,捏開嘴也沒有用。

  江長天的手一直抖著。

  卻還是對女兒道:「瑜兒,你來,你把這藥拿住,不要讓藥掉出來。」

  他去換水,給擦拭。

  院子裡傳來「啵啵啵」的錘藥的聲音,速度很快。

  江棉棉聽的很著急,然後抑制不住的尿了,她也沒有辦法,因為喝完奶之後,就會尿的。

  江瑜也感覺到後背的濕熱了,不過她也顧不上了,繼續背著,努力的把那參片往兄長嘴裡塞。

  一邊輕輕搖晃後背:「棉棉沒事,等大哥醒了,姐姐給你換尿布,你乖乖的。」

  秦落霞錘好藥放碗裡,端進來,加了一點水。

  看兒子依舊是沒有反應,她也張大嘴,幾度強忍著。

  悲傷到極致的人,都是哭不出聲的,像是演啞劇一般。

  「沒事,沒事的,藥來了,相公,有藥,吃完就好了。」秦落霞的手掌拍了拍丈夫的後背。

  「瑜兒你把藥端好,相公你過來,跟我搭把手。」秦落霞鎮靜的吩咐。

  她坐到床頭,跟相公一起把兒子扶起來,讓兒子靠到她的懷裡。

  兒子已經長成半大少年,早就沒有這麼親密,整日看他在外面瘋跑,也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像是大人一樣,卻沒有想到,此刻跟一個小火爐一樣,靠在她懷裡,身上縱橫交錯的傷,青紫發黑,嘴唇也發紫。

  秦落霞抱著兒子,喉嚨幾度滾動哽咽,卻還是強硬的道:

  「相公你餵藥,我扶著楓兒。」

  看著這樣的兒子,江長天手抖的,勺子都對不準嘴。

  這是他第一個孩子。

  他本來自己也只是個孩子一般。

  也是有了楓兒之後,他才慢慢變的有擔當,不再破罐子破摔。

  曾經的他如同困獸一般,憤世嫉俗,怨恨一切。

  看著妻子重重的捏開了兒子的下頜,讓嘴張開。

  江長天抖著手道:「這樣不成,喉嚨不開也餵不進去,我按著下沿穴,瑜兒你來餵。」

  江瑜接手藥碗,緊張的反復攪動藥。

  江棉棉看這個場景也很害怕,沒有想到兄長雲淡風輕的嘻嘻哈哈的笑,還抱自己,身上居然有這麼多大大小小的傷。

  她只能在阿姐接過碗使勁的攪藥的時候,趁著大家都不注意,挨著碗邊,努力的往裡滴靈泉水,直到她的靈泉見底,實際也就薄薄一層碗底,可能就一勺子,全都透支出來了。

  她滴完,整個也累趴了,軟綿綿的靠在阿姐的背上。

  也顧不上還泡在尿裡,感覺再泡一會,尿都要蒸乾了。

  江瑜像是餵妹妹吃細糧粉一樣,一勺子一勺子的往哥哥嘴裡灌,吐出來的,就用勺子刮了灌進去。

  江長天一手扶著兒子,一手死死的壓住兒子脖子右側的穴位,讓藥能下去。

  不知道有沒有用。

  至少藥全部灌進去了。

  江楓的下巴脖子也出現了紅痕。

  江長天繼續幫兒子擦拭胳膊,身體。

  一家人輪流,藥給餵了,能做的就是給降溫,剩下的聽天由命。

  江長天眼睛紅紅的,長髮垂落肩膀,肩膀瘦瘦的,不知道為何,江棉棉看這樣的阿爹就覺得他好可憐。

  自己一家人好像性格都比較熱鬧,除了阿爹。

  阿爹走路輕輕的,說話輕輕的,連笑也是輕輕的,阿爹抱著自己的時候,也是輕輕的,小心翼翼。

  他情緒很少外露,除了那晚,他撲在阿娘懷裡哭。

  他雖然是阿爹,似乎並不成熟,也不勇敢。

  屋外,蟲鳴聲一聲比一聲低。

  屋內,燭火一點比一點暗。

  快燃燒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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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誓言

  時間的長度是有韌性的。

  它有可能無限長。

  也可能轉瞬即逝。

  若是正常讓人熬夜,通宵幹活,機械的擦拭,可能會覺得時間無限長。

  整個肌肉細胞都在罷工。

  可是當你十分專注渴求奇跡的時候,這漫長的過程,你根本就顧不上。

  你忙碌,不停的忙碌。

  期望自己的忙碌,能有一點用,能改變一些什麼。

  越到後面,越無力。

  水已經換了幾十盆。

  天邊甚至慢慢有了光亮。

  燭火滅了。

  這一刻,屋裡陷入了黑暗。

  江瑜抱著妹妹靠坐在小椅子上,她又累又怕,驚恐的睡著了一會,抱著妹妹的手很緊很緊。

  中間江棉棉也睡了好幾次。

  嬰兒的體力不支,而且她一口氣把靈泉水用完,也耗費體力,只是微微睜眼的時候,知道阿爹阿娘都在交換著給哥哥擦拭。

  這一刻。

  燭火燃盡。

  黑暗中。

  江長天無比絕望,也無比懊悔。

  眼前一切都是黑的。

  在黑暗中,他尋不到一點光明。

  他覺得冷,很冷。

  他摸到兒子的身體,也不熱了,似乎涼了。

  他壓抑得實在忍不住小聲痛哭出聲,像是野獸哀嚎。

  他從小就感覺生母厭棄他,母親對誰都和顏悅色,唯獨對他,藏都藏不住厭惡。

  父親在的時候還好,父親離世後,母親看他的眼神,比看路邊的乞兒都要冷。

  那時候他想,他以後絕對不生孩子,生子若是如此嫌棄,何必呢。

  可是後來,他被逐出家門,他成婚了,他有孩子了。

  他過得極其貧窮窘迫,可是他心安定。

  他願意為了這個家,做一切事情。

  殺人,放火。

  可是,他的楓兒死了。

  他昨日還跟自己鬥嘴,他那麼吊兒郎當,他給妹妹選繡鞋,他那麼懂事,他渾身都是傷,他一句都沒有喊,他,他要疼死他。

  他覺得好疼。

  好疼。

  江長天死死的抓住兒子的手。

  淚水抑制不住的流。

  他渾身顫抖。

  他身體搖晃著,眼前一黑,接著撲倒在一個懷抱裡。

  妻子抱著他。

  讓他不至於倒下。

  這個長相平凡的女人,任何時候都在。

  江長天永遠記得,自己差點溺水而亡,是她跳下河裡,把自己拖出來,背著自己上岸回家。

  她身量高大強壯,五官平平。

  但是肩膀寬闊踏實。

  她會做飯。

  做的不好吃,但是能吃飽。

  江長天沒想到自己會娶她。

  可是這一刻,他抱著妻子。

  他感覺到她也在顫抖,她說話聲都在抖,可是妻子依舊用手擼著他的後背,依舊沉穩的道:「沒事的,沒事的,我們有銀錢,可以買一個好棺木,楓兒喜歡鮮豔的顏色,可以買個豔麗的顏色,下輩子,下輩子,再讓他投個好胎,他成為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會過得比現在好,會很好,相公,沒事的,沒事的。」

  「不……」江長天哀嚎。

  為什麼。

  為什麼蒼天如此不公。

  楓兒做錯了什麼?他沒害人,妓院的妓子都喜歡他,他對誰都笑,他對誰都笑……

  如果善惡有報,報應到他身上就可。

  可以讓他去死,可以讓他五馬分屍,屍骨無存,萬箭穿心,不要傷他的孩子,不要……

  江長天哭嚎顫抖。

  他好恨,好恨,恨。

  他的楓兒死了,他要人償命,他要殺人,他要他們嘗到百倍,千倍,萬倍的苦。

  他們憑什麼乾乾淨淨一身華麗,

  憑什麼拈佛珠判人生死,

  憑什麼高坐府台,

  要掉下來,要去死,要跟他一樣,在塵土裡翻滾,掙扎,要像他一樣壞。

  他嘗的苦,他要他們嘗更多,他要讓他們後悔,日日夜夜懺悔。

  江長天緊緊的咬著牙,咬的出血,腥甜一陣陣的彌漫口腔。

  最終再也忍不住,他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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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他從地獄來

  「姑姑喔。」

  「姑姑喔。」

  「姑姑喔。」

  公雞打鳴。

  「哇……」

  「哇……」

  「哇……」

  江長天吐血了。

  江楓吐了。

  江棉棉吐奶了。

  曙光一瞬間從門外闖進來。

  來勢洶洶,手忙腳亂。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活過來了。

  江棉棉是剛剛聽到阿爹壓抑的哭聲,她受不了,晚上可能也跟著折騰了一夜,有點受涼,或者情緒太緊張,直接吐奶了。

  阿爹江長天吐了一口血,鬱結於心,也算是吐血抒發出來。

  兄長吐了,吐得稀裡嘩啦的,比江棉棉的屎粑粑臭一百倍。

  臭的很怨毒。

  江棉棉聞到那味道,本來就在吐奶的,又忍不住重新吐了一遍,吐得肚子裡都是酸水。

  可是看爹娘一臉驚喜的幫忙收拾,擦洗。

  一點都不嫌棄。

  姐姐江瑜幫忙江棉棉收拾。

  換了一身新的衣裳,沒敢給她擦洗。

  大概這年頭沒有熱水器沒有電吹風,擦洗嬰兒很容易掛。

  江棉棉聞著自己還是有一點餿餿的味道。

  江楓更是吐了好幾桶黑水,不似人類一般。

  不過這時候,江家夫婦都不覺得奇怪,只是慶幸。

  大概哪怕兒子變成妖魔鬼怪,他們也高興,只要活過來了。

  他們滿心滿眼都只有歡喜。

  失而復得的感受,夫婦倆四目相望,更堅定,更沉穩。

  誰也不知道,他們夫婦在黑夜中相擁。

  在以為死去的孩子跟前相擁。

  心中想了什麼,經歷了什麼。

  如果怒火怨氣能夠具象,一座城池的毀滅都是不夠的。

  那是一個父親,一個母親最質樸的愛。

  江楓茫然的看著眼前,虛弱的開口道:「這是棉棉拉我身上了嗎?怎麼這麼臭?」

  江棉棉:「咿呀呀呀。」(呔!別憑空誣人清白)

  聽到兒子這麼說,秦落霞笑出了淚花。

  「別瞎說,你妹妹可香,你餓不,阿娘給你弄吃的去。」

  「爹,我好餓,我想吃牛肉。」江楓聲音還是虛虛的,內容卻一如既往的討打。

  若是平時他肯定會被挨罵,爹娘多多少少都要說他兩句。

  還想吃牛,牛哪裡是尋常百姓能吃的,怎麼不上天呢。

  沒想到阿爹江長天卻開口道:「好,明日我們就吃牛肉,今天你才剛好,還要歇一歇。」

  江楓十分驚訝的看了一眼阿爹。

  江楓躺著,卻忽然又笑了。

  ……

  天亮了。

  秦落霞去做飯。

  江長天搬了一把竹椅在兒子的屋子裡,躺下,瞬間就睡著了。

  響起了呼嚕聲。

  江瑜年紀小,也陪著熬了大半夜,不過她夜裡睡了幾次,這會子在兄長屋裡,瞪大眼盯著兄長。

  她想開口說話,結果兄長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她只好大眼瞪著兄長,瞪了一會,居然睡著了。

  坐著就睡著,而且很巧妙的把腦袋卡在椅子靠背上,不讓自己掉下去。

  江楓看看妹妹,又看看阿爹。

  他恍然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昨夜他躺下就很難受,渾身疼,想要吐,他想著可能睡一覺就好了。

  阿爹阿娘明日都要幹活的,他雖然難受,就想著自己扛一扛就過去了。

  何況他還吃過藥,晚上還喝了肉湯,已經很好了。

  就這樣迷迷糊糊的昏迷過去了。

  可是昏迷過去並不好過。

  他中間依稀有感覺,可是他就是睜不開眼。

  他感覺到爹娘給他灌藥。

  他聽到爹娘哭。

  可是他怎麼都睜不開眼,說不了話。

  好像真的死了一般。

  他很慌,他不能死,他若死了,家裡怎麼辦。

  妹妹還那麼小,江小瑜那麼蠢肯定會被人騙,阿爹身子不好,阿娘從來沒有享過他一天的福,他不能死。

  可是越奮力掙扎,越難。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換了身新衣裳,花花綠綠的,然後放進棺木,埋進了土坑裡。

  阿娘親自挖的坑,阿爹江小瑜一起埋的土。

  他不想一個人待在黑暗中。

  他想爬出去。

  他想阿爹,阿娘,妹妹,江小瑜。

  可是他爬不出去,他只能在黑暗中,看著自己身體慢慢爛掉。

  然後有一天,他身邊多了一個坑。

  熟悉的感覺,多了一個棺木,小小的。

  他看到了,他最小的妹妹,那麼小,閉著眼,躺在他旁邊的坑裡。

  他看到了挖坑的阿娘,阿爹,沒有看到江小瑜。

  阿爹頭髮白了,阿娘長了很多皺紋,土裡很冷,冬天了。

  他本來很想很想爬出去,因為他看到爹娘了。

  可是身邊多了很小很小的妹妹,他擔心她害怕,她那麼小。

  他只能在這裡陪她,然後看著自己身體爛得更嚴重,看著自己散架。

  再後來,他變成了骨頭,妹妹也變成了骨頭。

  很奇怪,他們都是不好看的骨頭,不白。

  質量也不太好,酥脆。

  再後來,他旁邊又多了一個坑,他看到了阿爹。

  阿爹挖坑,阿娘沒有挖,因為這個坑是埋阿娘的。

  江小瑜還不在。

  江楓看到了阿娘,心心念念的阿娘,他只是骨頭了,這一刻,骨頭還是感覺自己會流淚,會疼。

  因為他看到阿爹一個人挖坑,一個人埋。

  那一天,他聽到土外面有人哭,哭了很久很久。

  就一個人。

  他想陪著。

  他想妹妹有阿娘陪了,應該不害怕了。

  他又想爬出去,爬出去陪著阿爹,他還想江小瑜了,不知道她被騙到哪裡去了。

  可是他爬不出去,時間飛速,阿娘也變成了骨頭,阿娘的骨頭很白,很漂亮,但是脖子那裡有骨頭碎了。

  他時常聽到外面有哭聲。

  也可能是風聲。

  他聽不得這聲音,後來風聲和哭聲他都分不清了。

  他的骨頭壞掉了,慢慢成為粉末,他陡然看自己一眼,都忘記了自己是什麼。

  他只知道,自己聽不得哭聲。

  尤其是男子的哭聲。

  這哭聲好吵,吵了他好久好久。

  可是忽然有一天,哭聲沒有了。

  好久都沒有。

  再也沒有人哭。

  他又開始想念。

  很想。

  忘了為什麼,就是很想。

  然後他聽到了哭聲。

  很近很近,就在耳邊。

  他睜開了眼。

  他看到了血肉,摸到了阿爹,阿娘。

  看到了江瑜,江棉棉。

  然後他吐了。

  瘋狂的吐。

  他不知道自己吐出了什麼,像是腐爛的土,他吐了很多黑水,他活過來了。

  他還活著。

  妹妹也活著,江小瑜還在眼前,阿娘也活著,阿爹也在。

  他渾身顫抖,眼睛血紅。

  他活過來了。

  他爬出來了。

  他嘗試著說話。

  「這是棉棉拉我身上了嗎?怎麼這麼臭?」

  他聽到了回應。

  「咿呀呀呀。」

  他確信,自己爬出來了,因為在土裡,他跟妹妹說了很多話,妹妹都不應他。

  「別瞎說,你妹妹可香,你餓不,阿娘給你弄吃的去。」

  阿娘的聲音。

  阿娘也會回應了。

  江楓淚目。

  他繼續道:「爹,我好餓,我想吃牛肉。」

  爹也回應了:「好,明日我們就吃牛肉,今天你才剛好,還要歇一歇。」

  江楓躺下了,面容帶笑。

  他爬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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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烙印

  早晨。

  樹上有鳥叫。

  「啾啾啾,啾啾啾。」

  江家今天一家人居然吃了一頓正經的豐盛的早飯。

  每個人都有一碗細糧加肉湯熬的粥。

  嗷嗷香。

  江棉棉聞著都覺得香得不得了,她覺得她也能喝。

  不過淺喝了一口,還是有點拉嗓子,細糧中間好像還有一點渣渣,還是阿娘的奶好喝。

  阿爹早上也破天荒的沒有去上工。

  說實話,江棉棉來這個世上,大白天的居然是第一次見到阿爹。

  每天都是天不亮阿爹就走了,天黑了才回來。

  就是今天的阿爹沒有昨天的好看,好像平白一個晚上老了十歲一般。

  細看,頭髮都白了不少。

  不過也不是難看,應該說是多了一種滄桑的破碎的美感。

  但是誰家親人要這種美感啊,還是正常一點好。

  江棉棉想,她有靈泉,問題不大。

  大哥都能活過來。

  而且還有意外之喜。

  之前她一直擔心靈泉水用完就沒有了,都不敢用完過。

  昨天一次性用完,結果今天靈泉水居然粗了一丟丟,之前只能落下薄薄一層,蓋個碗底,一勺子的樣子,現在好像高了一點點,至少能有兩勺了。

  但是有一點副作用。

  好像喝完靈泉水的兄長,特別黏自己。

  他躺在床上,都要讓姐姐江瑜把她的木盆搬過去,讓他看著。

  你自己都是病號,還要看我。

  江棉棉有點無奈。

  不過沒有辦法,誰讓她好看可愛乖巧呢。

  躺在木盆裡的江棉棉,掰著自己的腳往嘴裡放,她在練習拉伸。

  同時有些好奇的往窗外看。

  家裡是木頭和土石頭拼接的。

  兄長的屋子這邊正好有個木窗。

  古代建築很靈活,技藝初見高級。

  木板拼接,底下做個凹槽,就可以推。

  白日推開,能看到院子外面的樹,很好看的窗景。

  江棉棉有些好奇的看著樹上,想知道鳥在哪,咋看不見,就聽到叫聲。

  「啾啾啾,啾啾啾。」

  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張嘴流口水了……

  不是饞的,是沒控制好神經系統,導致嘴巴控制不住閉合,嗯,真的。

  旁邊的床上,躺著兄長。

  兄長呆呆的盯著她。

  好像看自己看了一輩子一樣。

  江棉棉內心感嘆,是不是靈泉水的副作用有點太大了。

  兄長有點傻裡吧唧的感覺。

  同時感覺自己又增加了一點壓力。

  這個家沒有她要散啊。

  阿娘喜歡她,阿爹喜歡她,阿姐愛親她,連她屁屁都親,兄長黏她。

  江棉棉覺得自己要努力快快長大。

  她努力的用手去抓腳丫丫,不小心又放到嘴裡了。

  看看樹上的鳥,看看旁邊躺著的兄長,然後她又看到了那隻小螞蟻。

  它好厲害,居然在自己木盆邊邊挖了一個洞。

  這會子正從那小洞裡探出腦袋,搖搖擺擺的看著自己。

  江棉棉居然從那黑黑醜醜的腦袋裡看出它在對自己微笑……

  大概是自己心情好。

  畢竟大哥沒事,好了。

  靈泉水也多了。

  江棉棉抬頭就看到兄長看著自己。

  她下意識的露出一個笑容。

  她還沒有長牙,笑起來就是口水。

  江楓也笑了。

  他貪婪的曬著太陽。

  貪婪的吹著風。

  貪婪的看著鮮活的妹妹。

  怎麼看都看不夠。

  這時候阿爹江長天和阿娘秦落霞進屋,姐姐江瑜也來了。

  江棉棉落入了阿姐的懷抱。

  然後看到阿娘是端了一個火盆進來。

  難道是要跳火盆驅邪嗎?

  兄長還起不來吧。

  還是古代什麼儀式?

  江棉棉探頭探腦的好奇的看著。

  然後就見阿娘拿著那天她磨的長矛在火盆上燒。

  江棉棉有點不好的預感,這是要幹啥啊。

  然後就看到阿爹在清理兄長腦門上的傷口。

  在左側眼睛上面。

  傷口還是有點淡淡的腐臭味道。

  有點猙獰的樣子。

  江長天開口道:「楓兒,會有點疼,你把這個咬上。」

  他給兒子塞了一塊軟木。

  江楓虛弱的笑道:「阿爹,我不怕疼,真的,一點都不怕。」

  他遭受過漫長的夜,看著無數小蟲子細細的啃食自己的場景,看著自己變成骨頭,看著自己變成粉末,他一點都不怕疼,真的。

  「嗯,我家的孩兒很好,不怕疼。」江長天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依舊把軟木給他塞嘴裡了。

  然後回頭對妻子道:「霞妹,把矛給我。」

  秦落霞拿著燒紅的鐵矛,開口道:「相公,還是我來吧,我手快。」

  江長天搖頭:「你力氣大,你按著楓兒。」

  江棉棉就看阿爹把長髮綁起來了,綁成丸子頭。

  救命,男子綁丸子頭居然也會那麼好看,阿爹五官全露出來了,反而更加俊美。

  然後她的眼睛被姐姐捂住了。

  她聽到了一聲悶哼聲。

  她使勁的掙扎。

  終於從阿姐的手縫裡看到了眼前的場景。

  阿爹居然拿著燒紅的矛往兄長頭上傷口那裡壓下去。

  這個動作太殘忍了。

  監獄裡上刑也就是這樣了。

  可是他看到阿爹的手一點都沒有抖,他平日一個動不動就咳嗽的人,走路輕飄飄的人,現在手裡拿著燒紅的鐵矛,一下一下的燙在親兒子的頭上。

  秦落霞壓住兒子抽搐的身體。

  江楓說不怕疼,可是還是死死的咬住軟木,發出悶哼聲。

  他心裡真的不覺得疼,他甚至覺得喜悅,歡快,享受,這種疼,讓他感覺他活著。

  只是身體會控制不住抽搐。

  江長天做著很殘忍的事情,可是他表情專注一絲不苟,手也不抖。

  江棉棉感覺阿爹現在像是一個最好的外科醫生,像是一台無情的做手術機器。

  因為她看到了阿爹不僅僅是粗暴的用燒紅的鐵烙那傷口,而是動作非常精細的去處理每一個細小的創面,爭取把腐爛的傷口都處理了,但是不破壞好的地方。

  江瑜本來是閉著眼,捂著妹妹的眼睛的。

  可是聽著悶哼聲,也忍不住睜開眼。

  看著阿爹的動作,她眼淚嘩嘩的流,都怪她,都是因為江婉給她送衣服,她貪心把衣服鞋子留下來了,大哥才會挨打。

  大哥差點就死了。

  還要受這樣的苦。

  她平時拿燙一點的碗都會被燙到。

  可是哥哥的肉都被燙出香味了,嗚嗚┭┮﹏┭┮

  鐵離開火,就不會一直紅,而是變黑了,但是那溫度還是極高。

  江長天的手越來越穩,除了第一下,他自己顫抖了一下,之後,一下比一下穩。

  他不像在自己親子的頭上行烙刑,而像是作畫。

  他用燒紅的鐵,貼著肉,一筆一劃,那猙獰腐臭的傷口,在他的手下,變成了一幅畫,栩栩如生,如同黑色曼佗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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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兄長的秘密

  風暖呼呼的。

  江棉棉張大嘴,這會真的是驚得口水呼啦啦的流。

  大哥江楓的面相本來是很忠厚老實的。

  正面看著也確實還是忠厚老實。

  傷了之後,身上還有一種病弱感,更加老實的感覺。

  可是不能往他左側臉看。

  左側臉眼睛上神奇了,居然真的多了一朵花。

  像是紋身一般。

  而且是立體浮雕紋身。

  很猙獰的傷口居然變成了一朵立體的花。

  從左側這個角度看,居然有一種觀音墮魔的美感。

  有點嚇人。

  ……

  不過阿爹好厲害,居然知道這樣處理傷口,感覺相當於古代版本的高頻電刀,通過超高溫對肌體組織分離和凝固,起到止血和防止交叉感染的作用。

  阿娘鬆開了大哥,大哥吐掉了軟木,居然傻乎乎的笑了。

  「爹娘,我感覺我好了,現在精神的不得了。」

  江棉棉看阿爹丟掉了長矛,靠坐在竹椅上。

  江長天後背濕透了。

  面上卻是露出輕鬆的笑容。

  「嗯,你好了,以後也會好好的,現在先睡一覺。」

  江楓不想睡,捨不得睡,不敢睡。

  最終還是睡著了。

  因為親爹江長天就在旁邊支了一把躺椅,一起睡著了。

  他時不時驚醒,只要看到爹在旁邊,聽著爹的呼吸聲,他又睡著了,直到沉沉入睡。

  江棉棉被阿娘抱到院子裡,曬屁屁。

  阿娘把她手腳都折起來,屁股露出來,放在樹下曬。

  不是那種直射的光,而是碎碎的從樹葉穿透下來的。

  但是……

  但是這個姿勢真的很羞恥。

  她光屁股對著全村的人啊。

  雖然現在的人沒有望遠鏡,應該也不會有谷歌地圖,但是……

  江棉棉一開始想反抗,後來發現趴著曬太陽太舒服了,她睡著了。

  她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等她再睜眼,才想起來自己光屁股的事情。

  還好,屁股已經包上了,但是她還是趴著睡的。

  似乎趴著睡也很香。

  然後她就看到阿姐穿著新繡鞋在她跟前走來走去。

  阿姐心好大……

  再轉頭看到兄長躺自己身邊的竹椅上。

  中午了,阿爹休息了一個時辰,去上工了。

  阿爹一走,江楓就醒了。

  他忽然很怕黑。

  怕一個人。

  躺到樹下,曬著陽光,看著妹妹他才能安心。

  此刻他躺在竹椅上,眺望著村子,時不時轉頭看一看趴著睡覺的妹妹。

  妹妹醒了,正轉頭對他咧嘴傻笑。

  江楓也笑了。

  妹妹真的很愛笑。

  笑的他心化了。

  骨頭疼。

  江小瑜一臉蠢相的穿著新繡鞋,圍著他繞圈圈。

  繞啊繞。

  繞得他頭暈。

  江楓開口道:「不是要穿去給阿翠炫耀嗎?怎麼還不走。」

  江瑜小心翼翼的邁著步伐,道:「阿娘說要照顧你和妹妹,不能亂跑,我在家穿就好。」

  江棉棉趴夠了,她自己撐著小胳膊,一邊轉移身體重心,用力,嘿起,噗通……

  翻身失敗。

  她居然翻身失敗。

  旁邊響起阿姐哈哈哈哈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妹妹像不像那個小烏龜,她居然不會翻身。」

  江棉棉:……

  你一個多月你會翻身啊,你翻個給我看看。

  然後她被阿姐手動翻身了。

  江棉棉氣得尿了……

  敢笑我,我就敢讓你聞屎尿屁。

  重新換了尿布的江棉棉躺在小木盆裡,看兄長還看自己,嘴角噙著笑。

  她「咿呀呀呀」的打了聲招呼,然後就玩自己的了。

  沒辦法,她轉頭看兄長這個動作很累。

  別人喝了靈泉水發家致富大殺四方從此翻身了,她喝了靈泉水,只是想努力翻身……還失敗了。

  江棉棉並不氣餒,人類的本質就是找到更弱小的欺負一下,就會開心一點。

  她看著自家的小螞蟻,又拖了一片樹葉到它挖的洞上,洞口還有一種高低錯落,像是小椅子一樣,它愜意的坐在那,樹葉像是納涼的傘,再給它一根吸管一杯飲料,江棉棉懷疑它會一邊翹二郎腿一邊喝。

  不知道螞蟻怎麼翹二郎腿,是兩條腿疊一起,還是四條腿疊一起?

  江棉棉看了一會果斷伸手把那張樹葉從木盆上推下去。

  陽光一下子直直照在小螞蟻的頭上。

  江棉棉居然看到小螞蟻無奈的瞪了自己一眼,然後自己跳了下去。

  過了一會,一張樹葉慢吞吞的從木盆邊緣移動上來。

  救命。

  江棉棉忽然感覺自己有點喜歡它了。

  它好努力。

  江棉棉看的正認真,忽然一隻大手伸了過來。

  小螞蟻連樹葉一起落入了那大手中。

  江棉棉嚇一跳。

  抬頭看是大哥,也是哥哥醒了就看自己發呆,估計被他發現了。

  江棉棉擔心哥哥把她的小螞蟻掐死,那可是餵了靈泉水的小螞蟻,她連忙抗議。

  「咿呀呀呀,咿呀呀呀。」(給我給我)

  她揮舞著胳膊,大聲喊道。

  江楓醒來就一直盯著妹妹,因為好像習慣了。

  他不錯眼的盯著,看著她會動,會努力翻身,居然還會玩小螞蟻,他看她任何一個動作,心中都會熱熱的。

  沒有人懂那種感覺。

  不像夢,不像,因為太疼了,骨頭都細細密密的疼。

  他還發現了他力氣變得很大,因為他撐著身體起床的時候,把自己床沿掰斷了一塊。

  他記得阿娘說給他弄的床是很硬很硬的老木頭,很稀罕的,可是他把掰斷的那塊木頭拿在手上,然後輕輕用力,居然捏碎了,木頭塊捏成了粉末。

  他靠在躺椅上,鬆開手一點一點把手裡的木屑粉末散去。

  他想,這肯定是跟他經歷有關,他應該是真死了,家裡人都會死,他太不甘心了,所以回來了。

  他要隱藏這個秘密,他不會跟任何人說。

  他絕對不會讓家人知道。

  那樣的經歷,想一想都會苦得淚流滿面。

  他看著手裡的綠葉,綠葉上的小螞蟻,張牙舞爪。

  看著妹妹鮮活的伸手要,他能聽懂,真的,他看妹妹看了一輩子,只期待她能回應一句。

  她現在句句在回應。

  他輕輕的把樹葉和螞蟻放回了原處,然後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溫溫的,軟軟的,不硬,不脆,他咧開嘴笑了。

  江棉棉看到螞蟻回來了,鬆了一口氣。

  然後感覺兄長在摸自己腦袋,不知道為啥,她天靈蓋寒氣都冒出來了,感覺兄長這手,摸的不是她的頭,而是頭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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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阿娘的秘密

  「啾~~~」

  「啾~~~」

  鳥叫聲斷斷續續。

  秦落霞又去了深山密林深處。

  她知道這裡很危險。

  儘管才跟相公保證過,再也不來冒險。

  可是今天等相公出門了,她還是來了。

  她大字不識一個,無法形容自己那種情緒。

  怒,怨,恨,疼。

  昨夜真漫長。

  她守在楓兒身邊,腦子裡居然想的是家裡的錢,夠不夠買一副棺木。

  要買棺木,是她的執著。

  因為她阿娘從小就在她耳邊嘮叨:你爹死的時候,屍首都沒有找全,碎屍遍野,死無全屍,你爹他投不了胎,只能做一隻孤魂野鬼。

  後來她阿娘病的快死了,是看著她買好了棺木才咽氣的。

  她花光了她預備出嫁的錢,還借了不少債,才買了棺木。

  阿娘滿意的閉眼了。

  她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棺木很重要。

  秦落霞拿著長矛,穿梭在密林中。

  步伐越來越快,她高大的身影越來越靈活。

  有石頭阻攔,她跳過去,有寬寬的溝壑,她跳過去,有岩壁,她爬過去,她像是一隻靈活的大猩猩一般,在深山密林裡如魚得水。

  但是她心中難受的感覺還是抒發不出來。

  她看到相公吐血了。

  她害怕。

  她阿娘死前也吐血了。

  當初她給阿娘去找大夫,大夫說取凶蟒之膽吞服,可補心口血。

  那時候她只是一個小姑娘,最多是比村子裡其他姑娘強壯的小姑娘,她連普通蛇都害怕,去哪裡找凶蟒。

  阿娘帶著她來這個村安家,對外說他們是北方逃難而來的。

  還因為她身材異常高大,小時候還總被欺負,總有人在背後說她阿娘是被外族人欺辱了,才有的她,她是雜種。

  她自己心底也以為是。

  因為她比別的小姑娘就是高大很多。

  可是阿娘臨死前那段時間,就一直叨叨,說她爹是蓋世英雄,一人獨闖千軍萬馬,是絕世猛將。

  她心底以為她阿娘病傻了。

  她從不敢相信這個說法。

  有時候想起來,都當做夢一樣,當做阿娘死前美好的幻想。

  她阿娘長的其實也很不錯,她比較普通,不像阿娘,她可能像爹。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幸運的就是能嫁給相公。

  相公在她眼中是謫仙一樣的人物,他待她極好,她做的不對的,相公會耐心的教她,不像村子裡的人,經常動手打罵妻子。

  相公也不嫌棄她高大的身量,她感覺,相公擁抱她的時候,是真心喜歡她的。

  相公說抱著她安心。

  昨夜相公抱著她的時候,她腦子裡浮現了好多場景。

  因為她不敢想楓兒,不敢想跟楓兒有關的一切。

  她努力的往自己腦海裡填其他東西。

  於是她使勁的想自己白日來密林裡打野豬的場景。

  她腦子裡就真的呈現了整個密林的模樣,自己走過的地方,原本只是走過,可是再回想,居然一點一點,哪裡有樹,哪裡有石頭,哪裡有溝壑,甚至哪裡會有什麼鳥獸,她好像一點一點的回想起來了。

  那一瞬間,她想,她相信阿娘死前說的,她阿爹是絕世猛將,是大將軍,是真的。

  不然她腦海裡怎麼能有那麼詳細的密林全局。

  整個密林那一瞬間在她腦海裡像是一個戰場。

  她要去征伐。

  直到她想到楓兒也曾經到了密林中,一切場景戛然而止,隨哭聲消散。

  仿若剛剛那一切,只是因為她極度悲傷的幻覺。

  就像阿娘死前,幻想阿爹是蓋世英雄。

  可是現在她還是來了。

  她不管她阿娘是不是發癔症,不管自己是不是產生幻覺了,她都要來。

  她不能沒有相公,她要去獵一條蟒蛇。

  她進了密林,然後驚喜的發現,居然不是幻覺。

  她真的只是來過一次,腦海裡就記得清清楚楚,甚至提前就知道哪裡有石頭哪裡有懸崖,她跑的飛快,像是平地上一樣。

  她在密林裡穿梭,來到了上次山澗的位置,她腦海裡的畫面和經驗告訴她,山澗下方,最有可能有巨蟒。

  她腦海裡浮現她之前在山澗裡看到的一株不起眼的草。

  那時候只是在肢解野豬肉的時候好像掃過一眼。

  可是再回想,居然細細的想起來了。

  許多年前那老大夫說的凶蟒居住的地方附近會有一種草,長著像舌頭一樣的葉子,她居然想起來了。

  畫面和語言重合了。

  她斷定這山澗下有巨蟒。

  然後一口氣跑過來。

  山澗本來就是半山腰,上方的水落下成為瀑布,下方像是懸崖底,即使是正午時候,也散發著寒氣,幽深無比。

  秦落霞確定,巨蟒肯定在下方,因為蟒怕熱,會找陰涼的地方。

  好像相公也說過。

  她相公十分博學,什麼都懂。

  而且那下方就有那像舌頭一樣的草,枝幹粗粗的,她仿若看到一條巨蟒盤繞著那株草活動的場景。

  那黑色的岩石有些濕噠噠的痕跡,像是巨蟒一日又一日的爬出來的。

  秦落霞坐在山澗邊。

  上次,她坐在這裡分野豬肉。

  也就是昨日。

  她驚喜自己的幸運,高興家裡人有肉吃了,還有點擔憂挨相公批評。

  總之幹勁十足。

  可是現在,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昨夜經歷了兒子差點死去,相公吐血,秦落霞坐在山澗邊,吹著山風,偶爾還有水珠子濺落到她身上。

  遠眺是密林,向下是深崖。

  她不會賦詩,也不敢對著遠方吶喊,只是她手裡的長矛一下一下的摩擦著崖壁,一下一下,堅硬的崖壁很快就出現了一道一道的深痕。

  她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麼。

  其實她腦子裡一直很簡單,吃飽穿暖,讓自己一家人都吃飽穿暖。

  崖壁的深痕到了第七道的時候,秦落霞動了。

  她順著崖壁跳下去。

  這一刻,她像是展翅的雄鷹一般。

  看似直直的往下跳,卻是有巧勁,一隻腳點了崖壁,身子飛出,然後抓住了中間的藤蔓,再借著藤蔓的力飛躍到前方。

  巨大的身影幾下就消失了。

  好像融入了幽深的崖底。

  「啾~~~」

  「啾~~~」

  偶有鳥叫聲略過。

  「滴答~~」

  「滴答~~」

  水流擊打岩石的聲音。

  「咚~~」

  「咚~~」

  水滴落入深潭的聲響。

  「沙沙~~」

  風吹得樹葉碰撞搖擺的聲音。

  自然的聲音。

  靜謐安逸。

  據說聽這樣的聲音,會很容易入睡,可以治療失眠。

  可是這聲音,

  掩蓋了密林中的廝殺聲。

  掩蓋了弱肉強食的本質。

  弱者被殺了,血流出來的聲音,也是涓涓的,碰到岩石也會滴答響,落入深潭也會叮咚叮咚。

  咽氣的聲音,也是細細的,啾啾啾,小小的。

  刀切肉,刀快一些的話,也會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遇到骨頭和硬的鱗片,會有輕快撞擊聲。

  太陽微微偏斜的時候。

  秦落霞拖著一條巨大蟒蛇爬上了山澗。

  她渾身浴血。

  如同地獄歸來。

  可是她面上自信的笑容,更像是將士凱旋。

  平常的容貌,在這一刻,閃閃發光。

  熟悉的地方。

  借著水流沖刷,她開始肢解巨蟒。

  她身上也有不少傷口,可是掩蓋不住她的喜歡和歡快。

  她做到了。

  她可以。

  以前她還因為自己身量高大強壯自卑,覺得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樣,丟臉,總是盡量想讓自己跟其他人一樣,甚至在人群裡,下意識想低頭縮肩矮一點。

  可是在今天,在她腦子裡有清晰的獵殺巨蟒的方式,並且動身去實踐成功的時候,她忽然無比自信。

  她不是雜種,她娘沒有癔症,她親爹是絕世無雙的勇士,她繼承了她親爹的勇猛無敵。

  她嫁給相公,不會辱沒了相公。

  以前她只是力氣比旁人大一點,可是經過昨夜,可能就是相公說的人經歷生死刺激就會激發自身的潛力,並且能發揮到極致的作用。

  她現在就感覺是這樣的,自己不僅僅變的力大無窮,而且腦子很不一樣,好像以前看過的東西,細細去回想就能看到那畫面。

  秦落霞俐落的肢解了巨蟒。

  把蛇膽小心翼翼的單獨裝好。

  然後她直接站在瀑布下沖洗自己身上頭上的血跡。

  天很熱,到家估計就乾了。

  她在潭邊擰乾自己頭髮上的水,看著深潭倒影出來一個長髮的女子。

  她想了想,還是應該保守自己身世的秘密。

  相公本來就是個普通的書生,她已經顯得過於強壯了,村子裡的大娘說了:女強男弱,日子過不下去的。

  還有相公的阿娘,最是裝模作樣。

  可是秦落霞覺得相公心底是很喜歡他阿娘的,所以相公對每個孩子都極好,從來不會對孩子動手,重話都捨不得說。

  相公喜歡的就是那種溫柔莊重的樣子的人。

  她不能莽,不能暴露,不然會嚇到相公。

  把身上的血跡傷口都處理完,秦落霞也按照自己的邏輯整理好了思路。

  然後把蟒蛇一塊一塊的用大葉子包起來,熟練的放竹筐裡,再在上面堆滿能吃的野菜。

  然後一路往家奔跑。

  她一邊跑一邊想,相公吃了凶蟒的蛇膽身子骨會強壯一些,說不定還能再要一個娃兒,楓兒一個哥兒太孤單了一些,打架都沒有幫手。

  森林裡,飛彈著強壯的身影。

  一隻公熊往自己的洞裡縮了縮。

  「啾~~~」

  「啾~~~」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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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00:43: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熊和狼

  傍晚的風是黏稠的。

  江棉棉出汗了。

  頭髮濕噠噠的。

  也不是很舒服。

  還有點餓了,因為家裡沒有來得及給她做米糊,她喝了細糧肉湯粥。

  她和傷員兄長獨有的待遇。

  姐姐江瑜雖然看著流口水,可是很懂事的堅決不喝。

  她穿著新繡鞋走的昂首挺胸,像是一隻驕傲的小母雞。

  然後端著涮碗的水喝。

  她也很倔強,不管大哥說什麼,她都不喝。

  江棉棉感覺她阿姐是個很有個性的人,某些方面特別虛榮,比如處處喜歡和她的塑料閨蜜阿翠攀比,但是某些方面又特別堅持,對家人特別好。

  心有點粗,兄長好像剛剛經歷了生死關,都燒糊了……

  她是有靈泉水才沒有那麼恐慌,而阿姐經歷了這樣一個晚上,一早居然還記得穿新繡鞋。

  江棉棉挺羨慕阿姐這性格的。

  到哪裡應該都能過的不錯。

  她感覺自己黏答答的不太舒服,想阿娘,想喝奶,想想這日子。

  沒空調沒風扇沒冰箱沒愛他美、惠氏、雅培、飛鶴、皇家美素……

  只能喝母乳啊,母乳還不在家,o(╥﹏╥)o。

  江棉棉嘴巴都忍不住扁起來了。

  然後她感覺自己身體懸空起來,阿姐把她抱起來了,阿姐腦袋埋她身上吸了一口。

  江棉棉一臉無奈又有點小得意。

  她心裡有一丟丟妥貼。

  姐姐真喜歡我啊。

  阿姐是把她當做貓來吸了吧。

  阿姐真黏我。

  江瑜聞了一下,香香的,沒有屎尿屁味道,開口道:

  「棉棉是不是想阿娘了,阿娘很快就回來啦,姐姐給你搖搖。」

  江瑜抱著妹妹先輕輕搖,然後大幅度搖晃,果然見妹妹張嘴開始笑了,她也哈哈笑了。

  江棉棉被搖的嘴都閉不上了。

  有時候嬰兒張嘴不是在笑啊,尊的是控制不住肌肉。

  把她口水都搖出來了……

  「哎呀,阿娘,阿娘回來了,真回來了。」江瑜忽然喊起來。

  也終於停止了搖晃。

  江棉棉暈乎乎的看了一眼遠方。

  看著一個強壯的身影飛奔而來,速度是不是有點過快?

  仿若一隻熊飛撲過來一般。

  江棉棉嚇一跳。

  覺得自己被姐姐搖暈了。

  她努力用手搆到自己眼睛,揉了揉,再睜眼,看到來人,是阿娘。

  確實是看花眼了。

  阿娘的身影到了眼前了,糟糕,江棉棉又聞到了比上次更加腥臭濃鬱的血腥味。

  這麼臭,肯定不是人血。

  阿娘應該是又去打獵了。

  江棉棉有點心虛,她給阿娘和兄長都餵了靈泉水,如果他們身體發生變化,會不會懷疑啊。

  這個家裡,就阿姐看著智商著急一點,其他人還是很精明的。

  也沒有聽他們說什麼,江棉棉就當做不知道,反正她還是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小孩。

  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江楓看到阿娘背著竹筐來,起身就要給幫忙拿。

  秦落霞連忙拒絕。

  「你還傷著,別動。」

  竹筐非常非常重的,那巨蟒真的很沉,她擔心壓到兒子那小身板。

  何況兒子還受傷了。

  江楓覺得自己真的變異了,因為剛剛他躺在竹椅上,還順手撿了石塊驗證。

  除了那種圓圓的鵝卵石捏不碎,但是他丟出去可以丟的極其的遠,甚至感覺可以當做武器砸到獵物,那種不規則的石塊,他用力發力能捏碎。

  這肯定不是正常人能有的氣力。

  他不敢隨便暴露,解釋不清。

  何況他現在還受傷著,等到傷好了,說不定力氣更大。

  不過他看到阿娘背著竹筐回來,下意識就起身幫忙。

  母子兩同時抓住竹筐。

  拉扯。

  同時有一種驚訝,怪異,不動聲色。

  拉扯。

  江楓鬆手,秦落霞抓著。

  很普通的過程。

  江瑜都沒有在意。

  江棉棉本來也不在意的,可是不知道為啥,看阿娘和兄長兩人這一瞬間的氣場那麼怪異,像是看到一隻黑熊在跟一匹狼拉扯一樣。

  她這是大白天發什麼癔症。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靈泉水喝多了。

  明明就是阿娘和兄長。

  她「咿呀呀呀」的喊。

  阿娘和兄長同時看了過來。

  阿娘臉上的笑容比平日更加溫暖柔和。

  兄長的笑容更加憨厚樸實。

  「咿呀咿呀。」江棉棉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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