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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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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宋象白] 穿越之我全家都是反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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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00:43: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歸家

  炊煙起。

  梳洗,燒火,鍋裡的水從平靜到蕩起波紋。

  燉藥,摘野菜,弄爐子。

  阿娘回來,家裡就熱鬧起來了。

  阿娘不讓兄長起來幹活,兄長就坐在椅子上收拾野菜。

  阿姐江瑜把昨天的藥繼續放陶罐裡燉。

  花錢買的藥,絕對不能浪費。

  昨天的藥渣也留著,是打算兩包藥渣一起,再燉一次,這樣相當於有三帖藥。

  阿娘在悄悄收拾蟒蛇肉。

  江棉棉之所以知道,因為阿娘沒有避著她,阿娘大概以為她還小不懂。

  然後江棉棉就在阿娘背上,心驚肉跳的看著一塊一塊的肉。

  那切的跟三文魚一樣,不知道本尊該有多大。

  然後她就看到本尊~~的頭了。

  嗷嗷嗷嗷……

  阿娘殺我。

  江棉棉覺得自己嬰兒的小心跳都停了好幾下。

  嚇死寶寶了。

  一個色彩鮮豔的巨大的蟒蛇頭,切的好好的放在那裡。

  她乍一看,還以為是個龍頭呢。

  就是那種過節舞獅那種……栩栩如生。

  嗷嗷嗷嗷……

  這頭放在她家案板上。

  嗷嗷嗷,眼睛是黃色的,豎瞳。

  不是說蛇頭剁下來也要防止咬人嗎?

  這個頭要是咬人,一口能把她吞乾淨了。

  不過江棉棉仔細看了一下,這都剁成藝術品了……應該不會咬人了。

  好嚇人啊,好嚇人啊。

  她嚇的打了兩個奶嗝。

  嬰幼兒那麼嫩的皮膚都起了雞皮疙瘩,肯定起了。

  阿娘幹活幹的很認真,還無意識的哼歌了。

  歌詞內容江棉棉有點不太聽得懂,可能是本地民歌。

  大概就聽懂一句:「魚魚~傻貓~肥~……魚魚~~傻貓~~肥~~」

  不知道是這個意思麼,反正調子聽起來像。

  聽起來是很豐收的歌。

  能感覺到阿娘心情也不錯。

  還有幹活速度極快,有點眼花繚亂了。

  打了兩個奶嗝的江棉棉在阿娘有節奏的幹活韻律中,睡著了。

  睡前她迷糊糊的想,她長大後一定會記得這個場景的。

  阿娘的後背好軟,像是一艘船,搖搖晃晃,飄飄蕩蕩,但是她永遠不用擔心掉下來,很安心。

  夢鄉都帶著甜。

  此刻,傍晚時分。

  屋子裡其實有點暗。

  一個女人低著頭,拿著大刀,不帶一絲感情的切著肉,一隻死不瞑目的巨大蟒蛇頭坐在那,冷冷的盯著。

  這個女人比巨蟒更加冰冷。

  像是變態殺人魔一般。

  然而你走近看,就看到她身體之所以蹲著,只是為了讓後背接近平斜的一個坡,可以讓她背上的嬰兒睡的更熟一些。

  嬰兒的臉貼著她的後背,睡的扁扁的,臉上肉肉都鼓起來,嘴巴時不時輕輕嘟囔一下,呼吸很輕,像是打小呼嚕,能吹小泡泡一樣。

  她是最凶狠的獵手,也是最溫柔的母親。

  ……

  傍晚。

  縣衙大堂,明鏡高懸的牌匾肅穆冷清。

  已經處於下班狀態。

  有什麼事都是早上處理。

  到了下午,一般不會接案子。

  縣衙在縣城中心,左邊臨近城隍廟,右側則是一些背景深厚的老爺的宅院。

  當今天下,並不太平,天災人禍並齊。

  奸臣當道,讒佞專權。

  百姓民不聊生。

  然富者豐田萬頃,窮者無立錐之地。

  縣衙最西邊角落一個房舍裡,坐著一個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

  房舍裡各種藥材擺放的整整齊齊,每一樣藥材前頭都有標注,名稱,用途,年份,成色。

  這本該是一個亂糟糟的房舍,東西堆太多了。

  卻硬生生被收拾的井井有條,而且還在靠窗的位置,連了一個木板,做成了桌子的模樣。

  一摞一摞的草根摞成凳子。

  一個粗布長衫男子坐在這裡,一定是坐很久很久,那草根磨平了,很光滑。

  木板搭起來的桌子,連接著小木窗,會有光透進來,就這樣的光下,可以看書寫字。

  男子的字寫的極有風骨,若是做文章,不看內容,單看字,就會忍不住讓人擊掌讚嘆一聲,好字。

  不過這密密麻麻的字,寫的不是詩文文章,只是一樣一樣的草藥,注釋。

  桌上的墨也是最差的那種,很容易結團,寫的時候要更加小心,還總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好在能被屋子裡的藥味蓋過去。

  男子在這樣一個角落,寫了很多很多字,若他是書生,手上應該會有寫字的繭,但是他不是,他手上的繭很多,蓋過了那寫字的繭。

  不孝不悌之人,不能科考。

  沒有人會給他作保。

  他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斷了讀書上進的路。

  但是那時候,他不懂,這件事有多重要。

  在後來的每一天,勞作,重復的勞作,日復一日的勞作,永遠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不僅他沒有未來,他的孩子也沒有。

  一生一世,做最苦最累的活,吃著勉強果腹的食物。

  一輩子,不如豬狗。

  他慢慢懂了,他抗爭過,他為了自己的孩子,跪下懇求過。

  當初他被逐出家門,他沒有跪,後來他有了孩子,他輕易的跪下了。

  他沒有告訴妻子,他跪下了,得到了更多的謾罵和羞辱。

  原來男兒膝下沒有黃金,你跪下之後,別人只會在你身上吐口唾沫,再用力踩著你的脊梁骨,要把你的脊梁骨踩彎,踩碎。

  讓你卑賤入泥底,永遠翻不了身。

  付出一定有回報,付出真心,一定會受到傷害。

  這個屋子又小又悶,只有小小一扇窗,薄薄一點光。

  然而在這裡,他把能接觸到能讀的書,都讀了,一遍一遍的寫,記錄。

  他幹的這個活,活多錢少,唯一的好處,是能書寫。

  他羞於作為一家之主,不能讓妻兒豐衣足食。

  無能到底。

  傍晚了。

  城隍廟的鐘聲響起來了。

  會有三聲響。

  三聲之後,那些大戶人家就要擺晚膳了。

  他坐的這個位置,看的不遠,也恰好能穿過一個小門,那小門開的時候,就能看到外頭的街,街對面一個宅院的側門。

  側門一天會開五次。

  進出的人有數。

  他的手輕輕的敲打桌面。

  看著那側門開了,出來了兩個人。

  他伸出右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轉動了一下腦袋。

  然後埋頭繼續書寫。

  滿屋藥香。

  墨跡一點一點浮現在紙上。

  砒石、馬錢子、川烏、白附子、半夏、南星、青娘蟲、甘遂、騰黃、千金子、鬧陽花、紅升丹、蟾酥、洋金花……

  是藥三分毒,而這些藥劇毒。

  藥單下方,還有一張紙,詳細的寫了一個人的生平。

  吳六,眼角有黑痣,善用錐刺,身高五尺三,喜食西街角和家肉餅。有一個相好,已婚,住西街第四十六號……

  寫完。

  他又把這兩頁紙撕了,揉碎。

  天黑了。

  他起身,推門出去。

  男子走出來,長髮披肩,腳步輕柔。

  迎面遇上人,都會彬彬有禮的打招呼。

  他人緣很不錯。

  「大大大,開!!」幾個賭錢的衙役看到迎面而來的江老二,喊道:「江先生來一把啊。」

  江長天擺了擺手,好脾氣的解釋道:「妻兒等著,要歸家。」

  走出縣衙,路過城隍廟,香火旺盛,世道越壞,香火越旺。

  城隍廟再走不遠,人來人往更加熱鬧。

  女人香蓋過了佛香。

  紅袖長拋,來呀,客官,上來坐一坐呀。

  江長天目不斜視的走過。

  路過一家饅頭鋪,他停留下來,猶豫了一下,買了兩個肉饅頭。

  然後揣著饅頭繼續走,步伐微微加快。

  天漸漸黑了,兩邊的樹張牙舞爪。

  他以前很怕黑。

  阿娘總把他一個人關屋子裡,沒有一點光亮,他在黑色的屋子裡看到無數恐懼的東西。

  後來他成為了父親,他慢慢不怕了。

  因為孩子如同一盞燈,照亮了他暗無天日的心房。

  他快步走著,耳邊都是風。

  慢慢的聽到了雞鳴狗叫聲。

  他臉上都控制不住有了笑容。

  快到家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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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02:2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回頭錢

  今日晚霞很美。

  紅豔豔,波瀾壯闊。

  江棉棉在阿娘後背上睡醒了,迷糊糊的喝了奶,尿完。

  完全甦醒。

  舒展的和兄長並排在門口大樹下曬晚霞。

  像是拍照的老阿姨們不停揮舞的絲巾。

  一會飛起來,一會揚高高,一會縱橫交錯。

  江棉棉看的臉紅撲撲的。

  轉頭看了一眼兄長,兄長閉目,似乎睡了,眼角的花鮮活起來,也許是因為晚霞照耀的緣故。

  然後看了一眼木盆邊上的小螞蟻,小螞蟻朝自己笑?了一下。

  江棉棉感覺已經很好接受了。

  畢竟在看過巨蟒腦袋死不瞑目的盯著你,並且睡著了之後。

  再看小螞蟻的腦袋,簡直是親切可愛溫柔可親了。

  她甚至大膽的伸手去碰了碰小螞蟻的觸角。

  好硬,再長大的話,清蒸,拿個鐵勺敲開,沾點醋,呲溜~

  錯了,那是梭子蟹……

  她忍不住想擦一下嘴角的口水。

  然後就感受到兄長的手指擦了一下她的嘴角。

  額……

  她揮舞著小胳膊。

  「咿呀呀!」(謝謝。)

  然後兄長的手又開始擼她的頭,很自然的擼了過來……

  腦袋被兄長揉了一下,又揉了一下,又揉了一下。

  「咿呀呀。」(別摸我頭)

  江棉棉伸出胳膊搖擺抗議。

  氣的她張嘴吐出了一個口水泡泡。

  好像反抗無效。

  自己越激烈的反抗,兄長似乎擼的越認真。

  感受到兄長揉她的頭蓋骨,很溫柔的力道。

  甚至都聽到兄長微微打呼嚕了。

  江棉棉鼓著臉。

  江棉棉正想著,忽然發現那隻小螞蟻居然不知道從哪裡扛著一個紅果子,一步一步的往木盆上爬。

  不是推,也不是滾,而是扛著!!

  江棉棉認識,這,這,學名覆盆子,土話就叫紅泡泡,甜,好吃。

  這隻小螞蟻成精了。

  江棉棉心跳加快,感覺到了一種特別的興奮感。

  因為她還是個嬰兒連自己拉粑粑都控制不了。

  這種無力感是最可怕的。

  可是她現在卻能控制一隻小螞蟻。

  她看著小黑扛著一隻紅泡泡穩穩的走過來,很輕鬆的樣子,三兩步就走到自己手邊了。

  一隻螞蟻能扛起超過自身400倍的重量的東西,可以拖動超過自己身體1700倍的重物,這是她以前養螞蟻工坊的時候,查過的資料。

  不過她養的螞蟻很懶,大概是家養的,都不幹活。

  可是這隻螞蟻真的給回報了。

  知道她手不利索,居然把紅泡泡推到她手心,而且還注意的不讓自己的觸角碰到她。

  嗷嗷嗷。

  看著手心裡滾動的漂亮的紅色泡泡,江棉棉控制不住嘴角分泌物了……想吃。

  不過,是不是要洗過再吃?

  江棉棉看著那漂亮的紅色,上面的毛刺尖尖還鮮嫩挺拔,不行了,嘴角分泌物更多了。

  她努力控制手勁,擔心自己一激動,那紅泡泡又吧唧被捏碎了。

  天知道,一個嬰兒要用自己的手把東西精準送到自己嘴裡有多難。

  明明她想啃手的時候,想啃就啃。

  可是手裡握著東西的時候,就是對不到嘴上。

  終於,江棉棉費勁了吃奶的力氣,把那紅泡泡丟進了嘴裡。

  清甜的味道在她口腔裡爆炸,太太甜了,太太太好吃了。

  因為沒牙,她體會到了老太太那種慢慢的抿下去的感覺,漫長的甜。

  吃完她就很開心。

  本來她餵了小螞蟻靈泉水,還有點心疼,今天終於見到回頭錢了。

  「咿呀呀。」

  「咿呀呀。」

  抑制不住的手舞足蹈。

  耳邊姐姐的聲音忽然響起。

  「咦,有肉饅頭的味道。」

  江棉棉嗅了嗅鼻子,沒有吧,她五感那麼強都沒有聞到啊。

  「爹,是阿爹回來了,有肉饅頭。」江瑜站著手舞足蹈。

  江棉棉看到黑暗中一個挺拔的男子一步步走來,長髮飄飄。

  江瑜興高采烈飛奔下去,都顧不上腳上的新繡鞋了。

  天黑了。

  雞鳴狗叫聲陣陣。

  孩童哭聲陣陣。

  江楓瞌睡醒來,摸著妹妹的腦袋,看著江小瑜飛奔去接阿爹,回頭看阿娘倚在門口,這就是最好的畫面。

  江棉棉有些焦躁的動著頭,她有點擔心她幼年早禿……

  她腦袋上的算是胎毛吧。

  胎毛禿了還會長吧?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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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7 00:00: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阿爹的進化

  夜晚。

  屋裡。

  江棉棉在屋裡看阿娘偷偷給阿爹投餵。

  拳頭大呈三角形,金黃色,有點黏,好大一顆東西。

  「相公,你吃。」秦落霞一臉認真的道。

  旁邊還放了一碗水,是準備給相公配下去的。

  江棉棉有點同情阿爹。

  她圍觀了阿娘幹活的全過程,已經知道這是啥了。

  生蛇膽。

  一般蛇膽就是鴿子蛋大,這個已經是大雞蛋了,也可能是鵝蛋大……

  江長天也一臉懵逼的看著眼前的東西。

  他算得上略通醫理了。

  看著形狀聞著味道,大概知道這是什麼。

  這腥氣十足,應該是蛇的。

  可是這麼大,簡直像是假的,像是把羊膽給塗了蛇的味道……

  「霞,霞妹,這,這是蛇膽嗎?這膽有點太大了吧?」

  秦落霞抱著崽,假裝忙碌的餵奶道:「可不膽大麼,這蛇在路上遛彎,被我逮到了,正好給你吃,一口氣吃完就好了。」

  剛剛喝過奶的江棉棉冷不丁又被餵了。

  「唔~」

  阿娘抱著她的姿勢,她那個胳膊剛好伸出來,可以搆到那碗清水。

  江棉棉想著,任誰吃了這麼恐怖的東西,拉一兩天肚子應該也是正常的吧。

  沒有心理壓力的伸手放靈泉水。

  學著給兄長那樣,全部放完,才鬆手。

  然後發現自己一身濕透了……

  尿了。

  她盡力了。

  於是秦落霞又忙碌的給崽換尿布,一邊催促相公快吃。

  江長天看著眼前的東西,醜陋腥臭,感覺像是要毒死自己一般。

  不過他還是拿起來,一口一口的咀嚼。

  蛇膽,味苦而後甘甜,驅風去濕,明目清心,清肺止嗽,延年益壽。

  甘甜是沒有的,苦味透天靈蓋。

  苦得他眼淚都溢出來了。

  他還是一口一口的吃掉,因為他發現霞妹抱孩子的手腕下有傷痕,不止一處。

  霞妹撒謊的時候,就不敢看他。

  吃完腥氣的蛇膽,江長天端起旁邊的水,一口氣噸噸噸喝完了。

  大概是蛇膽太苦,連涼水喝著都比平日格外甜許多。

  喝完水的江長天接過了閨女,抱在懷裡。

  把她腦袋搭自己肩膀上,輕輕的擼後背,直到棉棉打了個奶嗝,才停止。

  江棉棉喜歡阿爹抱,很是溫柔,很有分寸。

  阿爹抱她總是小心翼翼,盡可能讓她感覺到舒適,甚至有一份尊重感。

  江棉棉其實有點好奇,靈泉水有什麼作用。

  阿娘喝了,拉了,感覺身體更加強壯了,力氣有變大,看她打獵打來的東西,有點凶悍。

  兄長喝了,吐了,身體恢復中,抵抗力應該變強了,退燒了,其他身體變化看不出來,就是實打實的黏她,愛摸她頭。

  自己喝了靈泉水,力氣好像沒有變大多少,但是五感變強了。

  稍微有個風吹草動,都能感受到。

  而且對別人的善惡的情緒感知更靈敏了。

  阿爹呢,期待!

  秦落霞也很期待,相公吃了蛇膽之後,身子骨會不會變壯實起來。

  結果當天後半夜,江長天就拉得臉都白了。

  跑了好幾趟廁所。

  江棉棉中途喝奶醒了一下,看親爹跑廁所,迷糊糊的想,這麼好看的爹,也是要親自上廁所的,又睡了。

  秦落霞很擔心相公,這不會是蛇膽吃壞肚子了。

  可是又覺得當初那老大夫是有點東西的,說阿娘油盡燈枯,必須是凶蟒之膽才能救活,她當時還問了,凶蟒不是有毒嗎?大夫說以毒攻毒才有救。

  相公這肯定是在排毒。

  江楓也聽到父親的動靜了,不過他知道父親會沒事,所以沒有太擔心。

  晚上聽著隔壁江小瑜睡覺不老實的動靜,他才慢慢入睡。

  江長天一趟一趟的跑茅廁,倒沒有抱怨什麼。

  他只以為是自己身體的問題。

  他小時候就經常吃壞東西,腸胃不是很好,身子很弱。

  稍微吃點不一樣的東西,就會鬧肚子,他有點習慣了。

  也是成婚後,才把胃慢慢養好。

  但是今晚吃了那蛇膽,應該是老毛病又犯了。

  不過江長天一點都不埋怨妻子。

  他知道霞妹為了弄這蛇膽,一定吃了非常多的苦。

  她不讓自己看,可是黑暗中他摸索到好幾個傷口。

  他也期望自己身子骨能強健一些,好一些,才可為家人遮風擋雨,才可走的遠一些,而不是成為拖累。

  不過這次拉得有點嚴重。

  江長天實際是有點潔癖的人,某些方面是很愛面子的,拒絕了妻子陪同,自己去茅坑。

  來來回回,一直折騰。

  他擔心吵醒妻兒,沒有回屋,乾脆躺在了樹下的竹椅上。

  等著天亮。

  三伏天很熱,哪怕是清晨,風也不冷。

  江長天躺在竹椅上,並沒有覺得身體不適,反而覺得挺清醒,等著天空慢慢明亮,東邊的圓日慢慢的跳出來。

  這樣的時候,又感覺生命是有意義的。

  旭日東升,好像身體中就多了一些力量。

  江長天躺著,任由頭髮飛散,沒有束髮,可能是有點狼狽的,不過這是家裡,也沒有太多關係。

  他靜靜的,一個人觀看了日出的場景。

  有些感動,有些如釋重負。

  屋裡,江棉棉醒了,餓了。

  習慣性的去找奶源。

  摸到了阿娘,麻利的喝奶。

  然後好像沒有看見阿爹,阿娘給她餵奶,同時給她身上裹了一件舊衣服就出去了。

  院門開了。

  秦落霞抱著崽,打著呵欠出去,就看到相公躺在竹椅上。

  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就照在相公的身上。

  這一瞬間,秦落霞不知道怎麼形容,就是心跳的磕磕絆絆。

  當年她跳下水去撈他的時候,都以為自己撈上來的是個美豔的女水鬼,沒有想到是男子。

  多年的勞作辛酸似乎讓相公泯然於眾人了。

  可是現在再看,忽然就有初見的感覺。

  晨曦照耀,相公渾身都被鍍上了金光,如若真正的天神下凡。

  江棉棉本來在喝奶,阿娘會在她喝奶的時候一邊抱著她輕輕拍打。

  結果喝著喝著,好像節奏不對,阿娘怎麼不拍了。

  她瞥了一眼,然後驚得張開嘴。

  大清晨,她家竹椅上躺著一個長髮飄飄的美男子……

  渾身鍍滿金光,一身貴氣。

  江棉棉驚得又閉上嘴,吞了一大口奶。

  這,這,靈泉水的進益方向有點搞錯了啊。

  到阿娘這裡是力氣變大了,阿爹那裡怎麼竟是往顏值加BUFF,阿爹的顏值本來已經是全家中最好看的了,出挑得不得了。

  現在豈止是出挑。

  江棉棉被灌了一口奶,都不敢大聲哼哼,擔心吵到漂亮阿爹。

  結果江長天聽到動靜,轉頭過來,看到妻兒也沐浴在晨光中,他回以微笑:「霞妹,早。」

  秦落霞的臉在朝陽中迅速的紅了。

  她把懷中的閨女丟給相公,三兩下的跑回屋。

  江棉棉一臉懵逼的躺在阿爹的懷裡。

  嘴巴閉不上,口水嘩啦啦的流……

  握拳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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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蟻后

  「嘭嘭嘭!」

  一早,阿娘就在劈柴。

  平日那柴火一般一斧頭劈成兩半,最多四半,能塞進灶台裡就好。

  可是今早,秦落霞激動得沒處發洩。

  別人激動忐忐忑忑,阿娘激動坦坦克克!

  她把本來就劈開的柴火繼續劈。

  粗粗的柴火被她劈成了一小塊一小塊,整整齊齊的疊放著。

  江棉棉覺得都可以做她的玩具了,等她長大一點,可以搭積木玩。

  秦落霞看相公的模樣,覺得是她弄來的凶蟒蛇膽的功勞。

  相公平日好看是好看,但是總覺得有點虛,一身病弱的感覺。

  村裡還有那些說閒話的老娘們,還總說她跟她阿娘一樣,都剋夫,天生是守寡的命,她相公看著就不長壽。

  雖然之前她總覺得是那些老娘們見不得她好,妒忌她相公長的好,人好。

  可是心底還是有憂慮的。

  結果現在好了,她早上看相公就是好的不得了,看一眼臉紅,看兩眼臉更紅,看三眼,秦落霞就忍不住檢討自己,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能嫁給相公。

  她想自己上輩子,至少要救活幾千條命,才能有這輩子的福氣。

  她一邊劈柴,一邊想著密林裡哪裡還會有凶蟒,就是這麼大的蟒一般都是劃地盤獨居,一片林子裡有一條就了不起了。

  好想去趙員外家的華源山啊,聽說那林子大。

  秦落霞一邊想一邊使勁劈劈劈。

  劈出了紅臉盤古開天闢地的氣勢。

  ……

  早晨,江瑜醒來,看到阿爹。

  愣了好一會,才開口道:「爹,你真是我親爹嗎?」

  江長天伸手輕拍了一下閨女的腦門。

  一大早發什麼傻?

  江瑜看著阿爹直搖頭嘆息:「完了,我嫁不出去了,阿爹這樣,那什麼吳大哥郭大哥,我真的看不下去啊o(╥﹏╥)o。」

  大概這也是阿翠即使經常跟她吵架還是願意跟她玩的緣故,她真的不會多看吳大哥一眼。

  江長天看著閨女道:「放心,你不喜歡,阿爹不會讓你嫁的。」

  江楓看著親爹,渾身散發著光,只是心中更加疼。

  他的阿爹,這麼好的一個人,不該經歷那些事。

  他更加沉默了。

  劈完柴的秦落霞把娃兒們趕開,不讓他們再圍觀相公。

  把相公拖進了屋裡。

  江棉棉也被拖進去了,因為她在阿爹懷裡。

  「相公你這樣出門不行,萬一旁人問起來,我也再遇不上那麼膽大的蛇了,相公我幫你拾掇拾掇?」秦落霞小心翼翼的問道。

  江長天好笑的點頭,又有點辛酸。

  秦落霞於是給相公臉上塗塗抹抹,她記得她以前想要變美,想要跟村子裡的姑娘一樣,就這樣塗塗抹抹,每次都是反效果,每次旁人見了她都是笑的厲害,肯定是不好看。

  江棉棉看阿娘的手藝……這是糊膩子啊,不行的,會掉。

  江長天接過手道:「我來吧。」

  他重新洗了臉,對著水盆看了一下裡面的倒影。

  也有些愣神。

  仿若見過這容貌一般。

  只是一閃而逝,輕輕一點,盆裡的水波動起來,畫面渙散。

  他開始收拾自己。

  他其實從小就會。

  他感覺他阿娘每次見他都會有厭惡的感覺,他想著是不是因為自己長的跟大哥不一樣的緣故,阿娘看大哥的時候,滿眼都是慈愛。

  他會下意識的給自己臉塗抹,能像大哥多一點,黑一點,臉寬一點,下巴短一點,額頭窄一點……

  於是秦落霞見相公三兩下就把他拾掇好了。

  好像又跟平日一樣,好看,但是沒有那種看一眼心跳磕磕碰碰,摔摔打打的感覺了。

  還有點病歪歪的樣子。

  江棉棉在阿娘懷裡,目睹這過程,嘆為觀止。

  我家人都有奇奇怪怪的技能……

  神奇反向化妝術,阿爹好熟練啊。

  一根黑乎乎的炭筆,臉型都能變。

  ……

  新的一天。

  阿爹上工。

  阿爹走後,兄長也出門了。

  阿娘又進山挖野菜了。

  江棉棉和姐姐江瑜留守家中。

  阿姐一早又換上了新繡鞋,在家就很快樂,走路嘚嘚嘚的。

  江棉棉並不羨慕,輕易的掰起自己的小腳丫,想聞就聞,想啃就啃,腳丫子自由。

  她有點惦記昨天的紅泡泡,好甜。

  再看自己的小黑螞蟻的時候,都覺得那黑乎乎醜醜的樣子都很親切。

  小黑螞蟻有點厲害,因為按照現在這個食物短缺的勁,但凡有點吃的,肯定都會被採光,也不知道它從哪裡弄來的。

  江棉棉被阿姐放到木盆上的時候,就開始找小螞蟻了。

  小螞蟻依舊在它挖好的洞裡,看到她來了,就探出了腦袋。

  為了吃一口紅泡泡,江棉棉大膽的伸手去碰小螞蟻的腦袋。

  感覺碰到兩根小針針,酥酥麻麻的。

  然後她使勁的想,要吃要吃。

  結果碰完了,小螞蟻也沒有動,就又躺回去了……

  江棉棉好奇的瞪大眼,難道它來例假了嗎?不想動?

  話說她養的小螞蟻應該是公的吧,母的只有蟻后應該。

  江棉棉忍不住「咿呀呀」的抱怨了幾句。

  好難溝通啊,她不會說話,螞蟻也不會說話……

  就算她以後能開口說話了,螞蟻也聽不懂……

  養了一隻寂寞。

  江瑜坐在樹下錘衣服。

  家裡雖然窮,但是也是五口人,家務活瑣碎,做起來也是不少的。

  江棉棉決定不理小螞蟻了,再也不碰它,準備曬曬太陽就睡覺。

  然後她扭頭看到不遠處路上好像有一條長長的紅線。

  再仔細看,一群小螞蟻抬著一個兩個三個……紅泡泡往這邊走。

  天哪!

  江棉棉以為自己幻視了。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揉了一下眼睛。

  然後看清楚了,平均四隻螞蟻抬一個紅泡泡,紅泡泡隊伍整齊有序的前進。

  江棉棉簡直是看到了一場小人國的工業流水線。

  紅泡泡隊伍到了木盆下方,她的小黑螞蟻居然起來去接站了……

  江棉棉看習慣了自己的小螞蟻覺得也不大,不過看它跟其他的螞蟻站一塊的時候,簡直是鶴立雞群,大的不得了。

  也神氣的不得了。

  別的螞蟻需要四隻一起抬紅泡泡,她的小黑就直接單獨扛著紅泡泡,吭哧吭哧的爬上來,到跟前,再把泡泡推到她手上。

  幸福來的太快太突然。

  江棉棉仿若看到小螞蟻揮舞著強壯的小胳膊說:我養你!!

  江棉棉今天已經熟練的能把泡泡塞嘴裡了。

  有點酸,沒有昨天的熟。

  江棉棉的眼淚滾出來了,臉擠成一團,一時間說不清是酸紅泡泡,還是酸小螞蟻居然都有小弟了,還有一群……

  轉頭看阿姐還在捶打衣服,捶打的很認真。

  水花都濺到她臉上了。

  她手上多了好多紅泡泡。

  木盆上也多了好多紅泡泡。

  她感覺自己快被紅泡泡給埋了……

  她會不會被當成是蟻后了。

  一群螞蟻吭哧吭哧的在給她運送食物。

  她好大一隻,白白嫩嫩,不會動……

  整天流口水,要吃的……

  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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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壞人和他的壞朋友

  清晨。

  一個小丫鬟踮著腳,把門上大紅泡泡一樣的燈籠取下來,吹滅裡面的蠟燭。

  另一個小丫鬟端著溫熱的水小心翼翼的往老夫人的屋子靠近。

  老夫人極其講究養生,清晨不碰涼,否則容易傷肺。

  她早餐吃的也講究,看著不豐盛,卻搭配得當,都是長壽養生的食物。

  軟硬葷素搭配的都很好。

  隨著老夫人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大家子也都紛紛甦醒了。

  各自有伺候的人伺候著洗漱穿衣。

  江婉起的也早,她起床,簡單梳洗之後,就端坐著,先抄寫一份佛經,她很認真,坐姿端正,握筆有力,一筆一劃,皆用心。

  祖母喜歡佛經。

  她每日都會抄一份送去。

  她的閨房很大,博古架上的瓶瓶罐罐也不少,但是最出挑的是她有一個書架,上面擺著許多書。

  這些書才是真正難得的。

  現在外頭的人,普遍不識字。

  能識字就可以被尊稱一聲先生。

  而像她這樣,不僅識字,還能有這麼多書的,不僅僅是大戶人家,還是要有傳承底蘊才可以做到。

  桌面上除了佛經還有擺放著幾本書,比較隨意,也翻得有些舊,可見是日常常看的。

  書下還壓著幾幅風景畫,也是一些尋常的山水,但是取景的角度很好,趣意渾然天成,還蓋著婉兒的小印。

  書架旁邊是另外一扇窗,窗外對著院子的小橋流水,窗內放著一架古琴,古琴搭手的位置油亮油亮的,也是江婉常常彈奏練習的。

  書架上的書包羅各種門類,還有一格,專門是棋譜棋藝書籍。

  江婉抄寫好佛經,起身,在丫鬟伺候下洗了個手。

  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擦手巾,她還禮貌的道謝了。

  小丫鬟羞的有些臉紅。

  ……

  一家之主母吳氏,也起床了,面色紅潤。

  夫君起的更早,應該是去練武場鍛煉去了。

  雖然她的生活遠不如過去奢華,首飾也沒有跟上當季的潮流,甚至這犄角旮拉的小地方,交往的人也都是過去遠遠看不上的。

  可是她顯然也過的很不錯。

  夫君對她疼愛,兩人敦倫的生活也很完美。

  夫君雖然不如二叔面貌俊美,但是夫君文質彬彬,文韜武略,比二叔那瘦乾乾的男子不強上百倍麼。

  婚後才知道男子靠個皮相有什麼用。

  吳氏心情頗好,吩咐大丫鬟:「碧螺,去院子裡採一支新枝條來,重新換上,精神一些。」

  ……

  練武場大樹,枝繁葉茂,樹下。

  一穿著墨藍色鍛袍男子拳拳有聲,呼吸有序。

  很是強健。

  江淮生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優秀才俊,出生貴族,君子六藝,樣樣出色。

  哪怕到了這鄉下地方,他也沒有放棄苦讀鍛煉,日復一日,十分自律。

  ……

  一家子最讓人愁的大概就是小少爺江榮了。

  江榮之前挨了父親兩鞭子,藉口養病養了兩天。

  再養下去擔心又挨鞭子,今日要去進學,所以也早起了。

  穿上了母親給加急讓人做的新袍子。

  他先去給祖母請安,見祖母神態跟平常一樣,並無不同。

  他心想,那江楓難道沒出事,祖母雖然把那一家子逐出家門了,但是貌若他家有什麼事,祖母這裡都會第一個知道的。

  妹子也跟平日一樣,老古板無趣。

  江榮請安完,趁著爹沒來,趕緊溜了。

  今天護衛吳六居然沒有來。

  也不知道死哪裡去了。

  江榮帶著兩個小廝出門,平日吳六在跟前不覺得啥,這要是沒來,還莫名感覺有點虛。

  肯定是擔心自己責罰他。

  江榮帶著小廝慢悠悠的往縣學走去。

  結果迎面居然就看到不遠處站著幾個浪蕩子,其中一個就是江楓。

  江楓好像也看向了他。

  而且江楓那眼神莫名有點嚇人。

  他不禁感覺腰上隱隱作痛。

  江榮嚇得後退一步,可是又覺得自己很慫,這是大街上怕什麼。

  他帶著小廝大搖大擺的從江楓面前經過。

  果然江楓沒有在看他。

  正跟身邊的浪蕩子聊天,面上帶著笑容。

  江楓臉上掛著笑,看著江榮少爺帶著小廝從自己面前經過。

  頭髮遮蓋的眼睛上的傷口,癢癢的。

  身邊的少年手裡拿著個饅頭,一邊大口吞咽,一邊撞了一下他的胳膊:「楓哥,幹不幹!唔,我大哥說了,我們就跟著去助威就行,嚇唬嚇唬路人,不用真動手,真動手有他們,我們就是一個人多勢眾,到時候他們吃肉,我們可以喝湯。」

  江榮遠遠的聽到,忍不住內心呸了一句。

  不就是打家劫舍麼!

  狗改不了吃屎。

  壞人果然是骨子裡的,把這種惡事都說的冠冕堂皇。

  不用他收拾,江楓這種浪蕩子,遲早把自己作死。

  江榮加快了幾步,感覺自己跟江楓這種人靠近一些,都降低自己的格調,他也配姓江,侮辱了他的姓。

  江楓聽著身邊少年的話,不緊不慢的問道:「我們有多少人?大哥有多少人?要嚇唬誰?」

  少年撓了撓頭,用力把喉嚨的饅頭吞進去,有點茫然的道:「就我們一塊玩兒的這些人啊,有七八個吧,大哥說我們就助威,他們人多,嚇唬的人就是幾個出來玩的有錢人家公子哥,有錢,特有錢,穿綢緞。」

  「楓哥,你去不去,就等你一句話了,我們都信你,你去我們就都跟你一起。」另一個少年沒有饅頭,但是盯著吃饅頭的少年,吞咽了好幾下。

  江楓看著穿綢緞袍子的江榮的背影,點了點頭道:「去,給大哥助威,我肯定要去。」

  「走走走,那我們快走,大哥說了,他有一口肉,我們肯定有一口湯喝。」少年拖著江楓。

  沒有拖動。

  江楓拍了拍自己的帶滿補丁的袍子,笑道:「走,喝湯去。」

  幾個少年勾肩搭背,走路浪浪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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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小貨郎

  紅鴉果樹下。

  穿著粗布麻裙的少女爬到椅子上,給樹枝綁了一根紅繩。

  她把大哥送她的心愛的紅繩貢獻出來。

  踮著腳揚著脖子,小心翼翼的掛在樹上。

  風一吹,紅繩就飄飄蕩蕩。

  綁好紅繩,少女站在樹下,虔誠的拜了拜。

  她嘴裡念念有詞:「保佑樹仙大人越長越粗,果子越長越多。」

  江棉棉茫然的躺在木盆上,想著自己要不要也拜拜。

  不過她的小拳頭硬得很,分開舉起來像是奧特曼那樣很容易,但是要合起來,貌似有點困難。

  她現在就像是一隻凶凶的小霸王龍,哪怕有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技能,也用不上……手短的合不起來!!

  她只能揮舞胳膊為阿姐加油。

  江瑜拜完,美滋滋的把妹妹木盆裡的紅泡泡全部撿起來放碗裡。

  好大一碗。

  江瑜一邊撿,一邊不小心弄破了幾個,破了就放不住,只好往嘴裡放了。

  她一邊念念有詞的道:「樹仙樹仙,再多賞賜一點果子。」

  江棉棉:……

  她是不是應該給她的小螞蟻改名為江小樹。

  江瑜挑了一顆最大的紅泡泡,輕輕的咬一口,果然特別甜,然後掰開看,裡面沒有蟲,就把剩下的一半塞進妹妹的嘴裡。

  見妹妹果然吃的很認真,肯定超甜,妹妹咧開嘴笑了。

  她又忍不住嘗了一個。

  她吃十顆,江棉棉會分到一顆。

  江棉棉聽阿姐一邊吃一邊懺悔:「大哥不喜歡吃,阿爹也不喜歡吃,阿娘也不喜歡吃,只好我跟妹妹吃了,我跟妹妹一起吃,不算是吃獨食了。」

  「叮鈴鐺,叮鈴鐺,叮鈴鐺……」

  村子裡忽然傳來清脆的鈴聲。

  江瑜眼睛瞪大了。

  「樹仙果然很靈,小貨郎來了!」

  然後江棉棉就被阿姐抱起來了,掰開腿……

  「噓噓噓,尿尿尿……」

  江棉棉羞愧的配合的尿了。

  她理解阿姐那種著急出去玩之前,要尿一下的感受。

  她之前去醫院實習的時候,要見醫生主任之前,第一件事先找廁所……尿完就沒有那麼緊張了。

  要看病人之前,先跑廁所。

  天知道,她這樣的實習醫生看病的時候比病人還害怕啊。

  回想起來,廁所才是她人生每個重要時刻的開端……

  人生啊,五味雜陳。

  江瑜給妹妹把完尿,包好尿布,把她背到了背上,然後回屋去把藏在床底下的一個小木箱子裡的破布包包裡的小銅板掏出來,貼身放好。

  江棉棉又get了一個阿姐藏錢的地方。

  要是等自己長大了,把阿姐的銅錢換成石頭,阿姐會不會哭死。

  江棉棉想了想……忽然感覺自己思想不對,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江瑜拿好錢,背好妹子,穿著新繡鞋就準備往村子中心走去。

  走前,她忽然想尿尿……她把妹妹放盆裡,跑去茅廁了。

  江棉棉:……不愧是我親阿姐啊。

  江棉棉躺在木盆裡,看到小螞蟻探出了腦袋,似乎剛剛紅泡泡被阿姐收走,它有點不高興。

  江棉棉試探的用手指碰了碰小螞蟻腦袋: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但是不能爬我身上,我害怕。

  她感覺自己這表達的一串話有點長,也不知道小黑能不能懂,等阿姐來抱她的時候,她就看到小黑跳到了阿姐的新繡鞋上。

  江棉棉被阿姐綁在了背上。

  屁股包著,小腿蹬著。

  村口大樹下,今天格外熱鬧。

  江棉棉跟著阿姐擠進人群當中,看到了被大家包圍的小貨郎。

  她還以為小貨郎是指年少的賣貨郎,結果擠進去發現,小貨郎居然是一個侏儒。

  個子很矮,頭很大,手很長,很強壯的侏儒。

  他身邊擺著一個高高的櫃子,還有一個筐,他伸手不停的從筐裡把東西擺到櫃子上。

  其中擺上面的絹花最受大姑娘小媳婦的喜愛。

  江棉棉看著那絹花,有點像是廉價的塑料花,考慮到現在沒有塑料,要做出來,還要有點鮮豔的顏色,也挺不容易了。

  一朵絹花要十個銅板,江棉棉聽旁人問了,顯然阿姐的銅錢不夠的。

  她剛剛看阿姐數來數去就八個。

  「小貨郎,便宜點嘍,八個銅板,我們都一起買,多拿幾朵可以不?」一個年輕媳婦紅著臉問道。

  小貨郎使勁搖頭:「不成不成,成本就要八個銅板,剩下兩個銅板只是我的路費,我一路過來要吃要喝,你們要是拿十朵以上,最低九個銅板。」

  江棉棉跟著看熱鬧。

  阿姐伸手摸了摸絹花,然後放下了。

  轉頭去摸別的東西。

  這時候阿翠也來了。

  阿翠是請假出來的,顯然她在劉地主家混的也不錯。

  阿翠擠進來,大聲的道:「小貨郎我上次讓你幫我拿的釵子,你拿了嗎?」

  小貨郎抬頭看阿翠,笑道「翠兒姑娘,你吩咐的我肯定記得呢,只是那釵子貴重,我擔心弄丟,放在了縣城客棧裡,等我賣完了,你隨我去取,或者你讓人跟著我去取也成。」

  「翠啊,又買釵子啊,全村就屬你家日子過的好啊。」

  「翠啊,啥時候吃你的喜糖呢。」

  「翠啊,吳華他娘當初可是出了名的節儉,一根菜葉子要分三頓吃,能讓你這麼造啊!」

  江棉棉趴在阿姐的後背上,冷不丁被旁人的口水噴到……

  口水唾沫能噴死人……不是形容詞。

  這些人說話是真的唾沫橫飛。

  她嚇得趕緊把腦袋埋起來。

  饒是厚臉皮的阿翠也受不了這麼多口水,她拉扯著江瑜問:「你買啥,買好了嗎?」

  江瑜看了一圈,不好意思的問道:「小貨郎大叔,有沒有那個白色的糖,你上次帶來的那種。」

  小貨郎抬頭看了一下江瑜,笑容更甚,大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腦袋道:「不巧,那一袋子糖也落在客棧,東西太多,我實在背不動,你一會跟翠兒姑娘一起隨我去取,這次我帶了桃兒味的。」

  小貨郎說完就認真招呼其他小媳婦大娘買東西。

  他時不時說一兩個外頭的新鮮事,聽得大家笑聲陣陣,驚嘆聲陣陣,就算不買也擠在這裡看熱鬧。

  村子裡的購買力畢竟有限,都是貧苦人家來看個新鮮熱鬧,掏錢的還是不多,真正有錢的劉地主家,也不會來買,他們直接去縣裡或者府城去買東西了。

  很快小貨郎也就收拾好木櫃和筐,要走了。

  阿翠在一邊拉扯著江瑜,小聲勸道:「你陪我去取釵子,等拿到了我借你戴半日。」

  江瑜搖頭:「不去,我要帶妹子。」

  「你不是也想買糖嗎?」

  江瑜吸了吸口水,搖頭道:「我就四個銅板,也買不了幾塊。」

  實際她有八個銅板,嘿嘿。

  阿翠看著小貨郎已經挑著擔子起身了,她跺了跺腳:「我請你吃縣城的肉饅頭,我們一人一半。」

  江瑜擦了擦嘴角道:「走,我不是想吃肉饅頭,我主要想陪你。」

  阿翠白了她一眼。

  兩人拉拉扯扯的跟上。

  江棉棉覺得有些不對的感覺,可是村裡人好像都覺得很正常,之前也有人跟著去取過東西,大家都對小貨郎很熟悉的樣子。

  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從村子裡出來,路就變窄,但是也不是特別窄,可以過一個板車,三個人並排走也是可以的,稍微有點擠。

  江棉棉好奇的左看右看。

  左右兩側都是密林,稍微有點嚇人。

  忽然林子裡,一隻山貓頭鷹被驚起,翅膀呼煽,飛過幾人頭頂,像是一塊烏雲跑過。

  山貓鷹兒叫聲尖銳又急促……

  「呱啊!呱啊!」

  「嗐啦,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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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相逢而過

  「渣~渣~渣~」

  「渣~渣~」

  木質雕花的窗外,大樹繁茂。

  老夫人受不了知了的吵,覺得影響她禮佛。

  下人們每日有一項活,就是捉知了。

  今日一早,卻有一隻頭兒頸兒後背都黑,白肚兒長尾的喜鵲兒站在枝頭渣渣渣的叫。

  老夫人微微皺眉。

  天氣有點熱,這鄉下的房舍只能放點冰盆,還不能放多,擔心入了寒氣。

  若是京城,有那水屋涼亭避暑,也不至於這一身黏糊糊的。

  老夫人上了年紀,怕熱也怕冷。

  「祖母,喜鵲鳴叫,是來報喜了,不如婉兒陪您去城外的清源寺去吃個素齋,您可在那裡住上一晚再回,婉兒想把給您抄寫的佛經供到長壽佛前,求佛保佑祖母長命百歲,求家人健康平安。」

  老夫人看著孫女,亭亭玉立,穿著半新不舊的襦裙,素手芊芊,放在墨蘭封面的佛經上,仿若看到自己的金釵年華。

  「難為你一片孝心,阿瑤你安排。」

  因為要過夜,準備的東西就多了。

  吃的用的,睡覺的被褥,熏的香。

  林林總總,快到午時才祖孫倆才乘著轎輿出發。

  ……

  「呱啊~呱啊~」

  「嗐啊~嗐啊~」

  山貓鷹兒把江瑜嚇一跳。

  她回頭看妹妹,見妹妹臉搭在自己背上,乖乖的,她伸手拍了拍妹妹的屁屁。

  阿翠也嚇一跳。

  她故作鎮靜的道:「你妹子還挺乖的,不哭不鬧。」

  小棉棉嚇懵了,媽呀,那是什麼鳥,怎麼那麼大隻,一鍋都燉不下。

  她張大嘴,口水流出來了。

  阿翠看著小娃娃,還挺好玩的,又瞅了一眼前頭的貨郎喊道:「喂,小貨郎你怎麼走那麼快,等等我們。」

  江棉棉抬頭看,好像是啊,對方那麼矮,挑著一大擔東西,卻還健步如飛,和他們拉開了好一段距離。

  江瑜跟著阿翠快步走,一邊提了一把妹妹的屁股,一邊抱怨:「虧了,虧了,阿翠,我要吃多一點肉饅頭,我這可是新繡鞋,陪你走這麼長的路,鞋都要走舊了。」

  被兜住屁股的江棉棉,覺得兩腿分開的有點久,要休息一下不,不然一直這樣,她很容易羅圈腿的,長大就不好看了。

  「咿呀呀,咿呀呀。」她揮舞著胳膊喊起來。

  前頭小貨郎停下了擔子,坐下休息了。

  貨郎打開了水囊,問阿翠和江瑜:「姑娘,要不要喝點水,加了糖的,甜甜嘴。」

  阿翠和江瑜都搖頭,表示不用。

  小貨郎卻找了兩個竹筒,給她們倒上了,自己也喝。

  阿翠和江瑜看到小貨郎喝了,才端起竹筒喝了。

  江瑜吧咂嘴:「有點甜,但是也有股子怪味啊,是不是餿了。」

  然後認真的把杯子裡的水全喝了。

  阿翠想快點走,也把水喝了。

  她們並沒有設防,因為之前也有人跟著小貨郎去取東西,要真有事,小貨郎這小個子,肯定打不過她們。

  然後江棉棉就看著阿姐和阿翠搖搖擺擺的倒下了……

  她眼睛瞪大了。

  嘴巴閉上了。

  這是遇到拐賣人口了嗎?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接著密林裡跑出來一個挑著擔子的強壯女人。

  「不是騙一個嗎?當家的,這弄回來三個了啊。」

  女人撥拉了一下地上兩人,一邊一個提起來塞進筐裡。

  「這個小的看著漂亮得很,不哭不鬧的,帶回去當我們的崽養。」小貨郎開口道。

  女人掰開嬰孩的腿看了一眼,呸了一句:「賠錢貨,不要。」

  江棉棉:……侮辱性太太太強了。

  「雖然不帶把,可以養大給筐兒當媳婦,還能給你幹活,以後讓娟兒你享福。」小貨郎把嬰孩小心的放進他的筐裡。

  「要不餵點水吧!」女人道。

  小貨郎堅決搖頭:「不成,太小,會變傻子的,養了就沒用了,這小孩長的真不一樣,跟富貴人家生的似的,就算筐兒不喜歡,養大再賣不虧,說不定賣的錢就能治好我們筐兒,以後我們就不用再風餐露宿了,走吧。」

  小貨郎和女子一起挑著擔子往前走了一陣再拐了一條路,往城外去了。

  「賣了這兩丫頭,以後就不能到這邊賣貨了。」小貨郎嘆息道。

  女人嗤道:「賣貨賺的錢,夠你吃喝還是夠筐兒買藥?這邊本來就是個窮地方,看了這麼久,也沒啥好貨。」

  江棉棉在小貨郎的筐子裡,頭上蓋著竹簍蓋,身下墊著破棉布,味兒有點沖,但是光線會從竹簍蓋裡透進來。

  筐子搖搖晃晃,像是搖籃一樣,說起來還比阿姐背著她舒服一些。

  但是她好慌啊。

  聽著外頭兩人說話,他們的口音有點重,語調也有點快,只能大概聽明白。

  像是職業拐賣婦女兒童的。

  想著怎麼辦,怎麼辦……

  要讓一個一歲不到的嬰兒自救也太難了。

  這時候她看到了小黑,小黑居然跟過來了,在竹簍蓋子上,乖乖的趴著。

  像是她躺家裡的木盆上一樣,莫名的安心了一點。

  她伸手戳了戳小黑頭上的觸角,江棉棉很慌,但是還是盡量精簡的傳達了自己的要求。

  如果遇到人就去咬小貨郎,矮矮的那個人,注意安全。

  然後她擔心小黑不懂,還給了它一滴靈泉水。

  是時候發揮你真正作用的時候了。

  江棉棉見小黑喝完靈泉水後,利索的爬走了,中間還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乖乖的躺著。

  感覺自己像是被拐賣的蟻后……

  巨大而沒用。

  小貨郎和大媳婦挑著擔子走的飛快。

  迎面看到了一個豪華的轎輿,有轎夫,僕婦,還有兩個護衛。

  小貨郎和大媳婦也沒有表現的很慌張,他們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做完換地方就是了。

  只要不拐有錢人的娃兒就沒事,窮人家的娃兒丟了也沒法去找。

  兩人挑著擔子走的很平滑,和轎子迎面相對的時候,露出了卑微的笑容,站在路邊避讓。

  忽然小貨郎喊了兩聲:「唉喲唉喲!」

  好像有什麼蟲咬他,巨疼,疼得他忍不住就大喊出聲了。

  轎輿停了下來。

  轎簾掀開,露出一張白皙精致的面龐。

  頭上別著一個白玉簪,耳垂扣著珍珠兒,烏髮大眼。

  「祖母,好像是兩個貨郎。」少女轉頭對老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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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善與惡

  「齜牙,齜牙~」

  「齜牙,齜牙~」

  正午。

  林中無鳥。

  有蟬鳴。

  蟬鳴聲密的像網兜,把人網在中間一般。

  幾個少年在林中互相打鬧齜牙咧嘴。

  其中一個少年爬上了樹,坐在樹枝上,居高臨下。

  坐的高,似乎就有風。

  微風掀開少年額前的劉海,若隱若現的暗紅色疤痕,遠看像一朵花。

  少年坐在樹枝上,眺望遠方。

  有一條路,路被陽光曬出了煙,沒有人。

  他想,阿娘要是知道他跟人來攔路搶劫,說不定會扛著斧頭飛奔過來。

  不過他並不想搶劫路人,他只是在這裡等狗子嘴裡的大哥。

  狗子說他大哥是寨裡的四當家,很厲害的。

  幹完這一票,大哥肯定能變成三當家,到時候帶著他吃香喝辣,這是他們的投名狀。

  他們不知道投名狀是什麼意思,就覺得這樣說很有面。

  「但凡好漢入伙,需納投名狀。」

  你不做壞事,不沾血,他們怎麼敢信你。

  沾血,從此就是不歸路。

  阿爹說犯罪的事不能做,至少不能明面上做,那是最蠢的。

  如果你一定要做,找好退路。

  眼前的路,窄窄一條,蜿蜒婉轉,看不到前路也看不到退路……是打劫最好的道。

  ……

  陽光微斜,照在轎子裡女孩的臉上,泛著柔光。

  小貨郎眼中一閃而過貪婪。

  來不及露出謙卑的模樣,就又忍不住「唉喲」的喊出聲。

  小貨郎的媳婦更沉不住氣,因為她筐裡一邊一個,就放著兩個姑娘。

  她剛剛瞟了一眼,轎子裡還有一個老太太,手裡拿著佛珠,活菩薩一般的人。

  平日拐人都是她當家的去,她就幫忙搬。

  她對當家的凶的很,在外面卻是不怎麼言語。

  平日遇上了就過了,這樣的大人物不會看他們。

  可是偏偏當家的喊起來了,也不知道亂喊什麼。

  作死啊!

  這時候她忽然注意到自己一個筐子蓋子沒有蓋好,壓住了一截子袖子,她額頭的汗滴了下來。

  小貨郎也注意到了那袖子,卻拽住了媳婦發抖的手,狠狠的捏了一把。

  然後對著轎子裡的人謙卑的笑道:「小的是這附近的貨郎,把縣城的好東西挑到村中賣,夫人小姐可有想要的東西,我這裡應有盡有。」

  瑤姑嫌惡的看著那破筐子道:「縣城能有什麼東西,還應有盡有。」

  老夫人也微微皺眉,太熱了,停在路中間不像話。

  她還要去拜佛。

  忽然「咔噠」一聲響。

  小貨郎的筐子的蓋子滾了出來。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看過去。

  卻見黑乎乎的破棉布上居然躺著一個白白嫩嫩的嬰孩。

  小嬰孩正舉著胳膊揮舞,很是可愛的模樣。

  婦人額頭的汗滴落到地上,心中懊悔不已,剛剛就該掐死這小東西。

  江棉棉不敢哭。

  因為擔心小孩哭鬧被掐死,也擔心哭鬧讓路人嫌煩。

  她只能努力蹬掉蓋子,然後露出自覺最可愛的模樣。

  在家裡她這樣子,阿姐都會親她,兄長會摸她頭,阿娘會問她餓不餓,阿爹會抱她。

  她蹬掉蓋子,以她很好的視力,就看到轎子裡的人。

  認識。

  都認識。

  江棉棉有點激動。

  認識的人總比人販子好吧。

  阿姐還在筐子裡呢,現在小姑娘被拐賣,肯定去處很慘。

  這會子她覺得轎子裡的小姑娘比上次見到還要漂亮。

  豈止是粉雕玉琢,簡直是仙女下凡,仙女姐姐。

  她揮舞著胳膊「咿呀呀呀」的喊。

  果然那小姑娘開口了。

  「這是你家孩子嗎?長的還挺好看的。」

  小貨郎忍著身上的疼,一把小孩抱起來,拉著媳婦跪在了路邊道:「家貧,沒人照顧娃兒,只能一邊賣貨,一邊帶娃,貴人要是覺得我娃兒好,是我娃兒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這娃兒就送給貴人,貴人給口吃的就成,總比跟著我們夫婦受苦好。」

  小貨郎一邊說一邊淚花滾滾。

  婦人就跟著在一邊磕頭。

  一邊用身子擋住了筐子。

  江婉看著這場景有些嚇一跳,回頭看祖母。

  老夫人皺眉:「來路不明的人,豈能進家門,給點錢打發了吧。」

  江婉掏出了一把碎銀子丟了出去道:「我只是誇你們家孩子長得好,並沒有想奪你孩子,孩子自是跟爹娘一起生活的最好,這點錢你們拿著,給她買好吃的,就當全了這一面之緣。」

  說著轎簾落下。

  一群人大搖大擺離去。

  小貨郎和媳婦跪著目送轎子離去。

  轎輿繼續往前。

  老夫人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老僕阿瑤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多嘴,她閱歷豐富,一眼就看出那兩個貨郎有問題,也注意到了那筐子裡露出的粗布料子。

  走街串巷,爬山涉水的貨郎,能活著,誰知道幹過什麼事。

  那貨郎和那婦人雖然一個高一個矮,也掩蓋的很好,但是身上凶悍之氣還是掩蓋不住,這種人窮凶惡極,惹了一身騷。

  阿瑤不想惹麻煩,破壞夫人的心情,夫人難得願意出門散心。

  也不想揭穿,讓婉兒小姐行善就好。

  江婉坐在轎子裡,回想剛剛那一幕,覺得有些怪異,那孩子好像在哪見過,她記憶很好,讀書雖說不算是過目不忘,但是兩三遍也都能記住。

  就是沒有想起來。

  不過她給錢了,對方能吃口好的,也算是行善了吧。

  江婉手裡摸索著自己抄寫的佛經,對清源寺之行,充滿期待。

  清源寺後院的景色極佳。

  位置高,可遠眺,山水盡收眼底,適合入畫。

  ……

  看著轎子消失,小貨郎和大媳婦兩人興奮的拾起地上的碎銀子。

  媳婦不顧銀子沾著土,就放到嘴裡咬了一口,看著銀子留出牙印,她興奮的道:「當家的,真的是銀子。剛剛我還想要把這小東西掐死,沒想到是個有財運的。」

  小貨郎也是一身汗,把嬰孩放回筐裡,蓋上,然後喊道:「娟兒快看看我後背,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叮了,疼死了。」

  媳婦掀開貨郎的後背,果然兩個大包,紅腫,但是衣服脫下來,甚至褲子都解開,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是什麼蟲。

  「還是要盡快出城,相公,不然等那村裡人找來,就麻煩了。」婦人把相公擔子裡的東西搬了一些到自己的筐子上。

  「走。」

  小貨郎的擔子輕了一些,咬著牙起身,搖搖晃晃。

  他臉都白了,還是努力往前走。

  「快點走,賣了這幾個丫頭,給筐兒買藥治病。筐兒在家等著我們呢。」

  烈日炎炎,狼狽的夫婦倆挑著大筐為生活奔襲,為他們病兒拼命奮鬥。

  筐子裡有三個別人家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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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投名狀

  縣學學堂。

  坐滿了各家寄以厚望的兒。

  大堂,亮窗,寬桌,軟椅。

  先生在台上,拿著書本朗讀的聲情並茂,手指敲擊著桌面,拍打著節拍。

  台下,學生跟著搖頭晃腦的朗讀。

  有的在認真讀,有的在走神。

  江榮搖頭晃腦的讀,他實際很聰明,聽先生讀一兩遍他就會了,奈何這破縣學,先生也沒有水平的緊,每日只會這麼教。

  說什麼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他都記下來,跟著讀浪費時間。

  但是先生是個告狀精,他也只能跟著搖頭晃腦,時不時看看窗外。

  窗外有樹,樹上有鳥,鳥兒像是注意到他的注視,撲騰一下,扇著翅膀飛走了。

  江榮有點羨慕,鳥兒飛的真高,真自由。

  ……

  林中的鳥忽然成片的飛起來。

  扇著翅膀,撲騰撲騰的。

  狗子吹噓的大哥來了。

  幾個打鬧的少年都拘束起來。

  包括狗子。

  江楓在樹上先看到了他們。

  他們一行只有四人。

  都帶著武器,最後一人身上有一根長矛,走中間兩人各拿著一把砍刀,最前面的人手握一把斧子。

  拿斧子的人,面上有一道刀疤,很猙獰難看。

  江楓都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額頭的疤。

  阿爹給處理的,應該沒有那麼難看。

  他想到一個笑話,面上有疤,是不能入朝為官的。

  狗子帶人熱絡的迎接上去,嘴裡討好的喊著大哥。

  江楓也跳下樹,跟在了背後,一起喊大哥。

  他們一行只有六人,本來是有八人的。

  二牛前日跟人打架,腿被打折了,來不了。

  小四的母親病重,已經下不來床,他要在跟前守著,也來不了。

  剩下六個浪蕩子。

  都是貧家子,沒有事做,沒有書讀,混日子,混到一起。

  街道巷尾,總是見到他們的身影。

  大錯不敢,小錯不斷。

  他們這樣的人,沒有未來,甚至說不上媳婦。

  狗子不知道如何結交到的大哥,說要帶兄弟們弄點好處。

  他們走出城外那一刻,命運就發生了變化。

  他們拿了一張出城的單程票。

  窮人的命不值錢,所以他們沒有多思考,就是往前走,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江楓在一群少年中,少有的有思考的。

  因為他有家人,他在乎家人。

  因為他在乎家人,他也跟來了。

  他喊的格外大聲:「大哥。」

  拿著刀斧矛的幾人見眼前的生瓜蛋子,笑的很和煦又帶著一絲殘忍的嘲弄。

  曾經的他們也這般天真軟乎。

  幾個少年看著狗子的大哥,都有些緊張,甚至下意識的後退。

  江楓悄悄往前湊了一點。

  他們來的時候明明是說來助威的,可是看著拿刀拿斧拿矛的寨子裡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哥們,少年們害怕又羨慕。

  拿斧子的大哥拍了拍狗子,同時拍了拍擠到跟前的江楓,讚道:「好樣的,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

  狗子給小伙伴們許諾都只敢說大哥吃肉,他們喝湯,沒有想到大哥直接開口就是一起吃香喝辣,狗子有點激動上頭,臉都紅了。

  「大哥,你喊我們做啥就做啥,絕不二話,這些都是我的好兄弟,我們都聽你的。」狗子拍著自己的胸脯,梗著脖子道。

  江楓跟著小伙伴一起附和,他不是當中最壯的,也不是最瘦的,平日混個水飽,身子骨不可能胖,反而是狗子門路多,強壯一些。

  但是江楓機靈,也多多少少會混點吃的,也不至於餓到自己。

  他的眼神很真誠,五官也比較正,在一群少年中看著挺靠譜的。

  哪怕是山匪對江楓的第一印象也挺好的。

  「一會有你們表現的時候,不著急,先等,今天大哥教你們第一課,要有耐心,等。」拿斧頭的山匪坐下擦拭自己的斧頭,斧把上沾著濃厚的血跡,斧刃十分鋒利。

  其他幾個山匪也是,坐下開始擦拭自己的武器。

  少年們徒手空拳,看的莫名有些熱血沸騰。

  江楓湊到拿斧子的山匪跟前問道:「大哥,能不能給我們發個武器,不然一會打起來,我擔心我們幫不上忙,我也想像你這麼偉岸。」

  山匪意外的看著這眼神對他充滿信任崇拜的少年,很上道,很討喜,有前途,如果沒死,可以帶回寨子裡。

  「有的,老九,你帶他們去取。」

  那個拿長矛的山匪就帶他們往密林裡走去,一顆大樹下居然真的埋著一些好家伙。

  有矛有刀,有長有短,有血跡也有鏽。

  江楓挑了一把長矛,阿娘有一把,他玩過。

  幾個少年沒有想到就是被喊來助威,居然真的有發武器。

  在他們想來就以為是平日伙伴們打架,在一旁看熱鬧喊口號。

  這會子看到這些武器,少年人很激動,好像參加了了不得的大事中去了。

  不像是來攔路搶劫,而是像參加自己的成人禮。

  狗子挑了一把大刀,一群人拿著各自挑選的武器在大哥身邊輕輕打來打去。

  很是歡快。

  幾個山匪也沒有阻止,只是看著。

  江楓跟著打鬧,趁機熟悉手感,看著像是瞎玩,沒有一點準頭。

  江楓留意到那帶他們去拿武器的人爬樹上去了。

  忽然樹上那人拍了拍樹杈,大哥舉起了斧子。

  少年人都停止了打鬧。

  學著老成的模樣在密林爬下,蹲著,探著腦袋。

  不遠處那路上來人了。

  有轎輿,有僕有丫鬟有護衛,有錢人家。

  少年們眼睛亮了,期待的看著大哥。

  江楓眯著眼,認出來那轎子,那是江家的,那些僕役和護衛他也認識。

  一時間心跳加快了好多下。

  甚至按捺不住身子,就想衝出去。

  手握著長矛,轉了兩圈,手心都濕了。

  感覺好像這一衝出去,他就解脫了,暢快了。

  可是腦海裡總會想起阿爹的話,楓兒,如果可以選擇,咱們要做好人,做好人佔便宜,處處佔便宜。

  他轉頭看那山匪大哥。

  見他不動聲色。

  狗子小聲問道:「大哥,我們上嗎?」

  「點子扎手,背後有人,不要隨便亂動。」山匪繼續擦拭斧頭。

  一群少年郎注視著轎輿大搖大擺的經過。

  江楓一隻手握著長矛,另外一隻手抓著撿來的小圓石頭反復摩挲。

  一群螞蟻在地上忙碌的跑來跑去。

  又過了許久。

  終於又來人了。

  這一次,少年郎們躍躍欲試。

  結果只是兩個挑著筐子的貨郎。

  江楓還認識,那侏儒小貨郎,妹妹江小瑜天天念叨,說他賣的糖最最最最好吃,特別甜。

  想到江小瑜,江楓嘴角忍不住微揚。

  少年郎臉頰有個淺淺的小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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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7 00:13: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你求佛我殺人

  清源寺。

  金身塑的菩薩面頰上有酒窩,佛眼裝滿慈悲。

  百年古剎,香火旺盛。

  進了寺廟,暑氣都消失了。

  人身上的燥氣,也隨著踏進寺廟而消散。

  老夫人是寺廟的虔誠香客,出手大方,每回來都會布施很多。

  來迎接的是一名穩重的中年和尚。

  和尚出口成章,言語中帶著禪,老夫人聽的面容更加柔和。

  江婉也認真的聽著。

  進寺廟,自然要先燒香拜佛。

  江婉和祖母洗手淨面,到了佛前。

  老夫人有專門的蒲團打坐。

  江婉小小年紀,卻是表現不俗,十分虔誠。

  大佛滿眼慈悲的望著這祖孫二人,十分親切。

  老夫人拈著十八子珠子默念佛經。

  金身大佛巍峨高聳。

  碧青少女溫婉婀娜。

  大佛矗立如山。

  少女從容下跪。

  佛前香火裊裊。

  少女認真唱經。

  少女的聲音柔和好聽,十分悅耳。

  菩薩聽的滿面笑容。

  江婉朝拜的十分虔誠,因為她心中也有一些謎團。

  唯有感覺念經的時候,方才心安。

  她望著大佛,忽然間,腦海裡忽然蹦出了剛剛那貨郎懷裡嬰孩的模樣。

  那嬰孩好像在看自己,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含著淚。

  她猛然間回憶起來。

  自己見過她。

  她去見江瑜的時候,掃了一眼旁邊木盆,裡面有個小孩,小孩的襁褓就是各種補丁拼起來的,小孩很白。

  她沒有多看,下意識的覺得這個小孩應該活不久。

  她再回想剛剛那個畫面,就想起來,那婦人磕頭的時候,身子後面的筐子有粗布露出來,像是江瑜的衣裳。

  她驚的面色發白。

  挺拔的脊背差點撲倒在跪墊上。

  她緊閉雙目,不敢看佛的眼睛。

  反復念誦經文,聲音急促又斷斷續續。

  念了三遍佛經,她再睜開眼看面前的大佛。

  大佛的笑臉忽然變成那嬰孩的模樣,大佛笑吟吟的眼睛忽然含著淚。

  淚珠重得像是要砸落到她的頭上。

  江婉額頭冒著汗。

  繼續念經。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她反復誦念。

  她跪在佛前真心祈求,祈求菩薩保佑江瑜和她妹妹能沒事,她不是故意的,她根本沒有注意到,也許這就是命運,真的很難改變。

  她蒼白的面色漸漸恢復了血色。

  大佛眼中微笑含淚。

  少女跪在大佛前,柔弱而虔誠。

  ……

  江棉棉躺在筐子裡,柔弱無助的嗦著手指頭。

  她無奈的看著頭頂。

  頭頂的蓋子蓋的很嚴實,她蹬不開。

  好在是竹編的,會透氣,不然要悶死。

  唯一讓她有些安慰的是,蓋子扣子那裡好多小螞蟻在咔呲咔呲的咬。

  小黑在指揮,時不時還用觸角撞撞她的手指,像是安慰她一般。

  筐子一直搖晃,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前進。

  能聽到小貨郎和他媳婦的對話。

  「當家的你還扛得住嗎?難受嗎?再忍忍,我們快到下個縣城了。」

  「能忍。」

  「大夫說筐兒再吃六帖藥就能好了。」

  「嗯,土窯子的丫頭死得快,要的姑娘多,這次把這兩個丫頭賣進去,一個能得二十兩,又能給筐兒續上半年的藥。」

  「當家的你還成嗎?這段路不太平,我們要快點。」

  「娟兒,娟兒,我實在累,讓我歇歇,我們就兩個貨郎,山匪看不上的。」

  擔子哐當落地。

  身上被咬的小貨郎一屁股坐下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毒蟲咬了,現在感胸悶的很,走路喘的厲害。

  「娟兒你再幫我看看後背。」

  小貨郎掀起衣裳。

  女人放下筐子轉頭看去,嚇一大跳,一開始只是有幾個包,現在卻連成一片,整個背都厚了一層。

  「當家的你不是賣藥嗎?解毒蟲咬的藥,給我。」

  「假的,沒用。」小貨郎緊皺眉頭。

  「咔噠」蓋子又掉了。

  小貨郎疼得冒火。

  娟兒暴脾氣起來。

  「我就說掐死掐死,這麼小的賠錢貨能賣錢嗎?」

  她怒氣沖沖的衝到筐子跟前,就要下手。

  卻猛然後退好幾步……跟見鬼了一般。

  那嬰孩的襁褓下密密麻麻的黑,她以為是丈夫的襖布,仔細看居然是密密麻麻的螞蟻,好像抬起那嬰孩。

  江棉棉見到女人凶神惡煞的過來,也嚇一大跳,覺得自己完蛋了,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啊啊啊啊~」

  嬰兒清脆洪亮的哭聲,響徹山林。

  ……

  林中幾個少年蠢蠢欲動,結果居然只是兩個窮貨郎。

  少年想表現也知道,這種貨郎沒有什麼油水,不值得。

  可是卻見貨郎停下,然後聽到了嬰兒的啼哭。

  這小貨郎怎麼會帶這麼小的娃賣貨?

  拐子!

  狗子先按捺不住了,他妹子就是被拐子拐了,再也沒有找回來。

  「大哥,大哥,我,我下去了。」狗子拿著大刀,面色漲紅。

  不等大哥點頭,旁邊一個少年郎卻先衝了出去。

  接著一群少年郎自以為浩浩蕩蕩的衝了出去。

  實際是三三兩兩,踉踉蹌蹌。

  四個山匪沒有阻止,甚至都沒有起身。

  想讓這幾個小兔子吃點虧,再出手。

  山匪都知道的規矩,路上落單的貨郎最好不要搶,又窮又硬,這種人不要命的,打起來,不知道誰死。

  看到山林裡衝出來的人。

  娟兒的手抓過了自己的扁擔,擋在了當家的面前。

  小貨郎強忍著疼痛站起來,從自己貨櫃裡抽出了一根棍子,往地上戳,露出了裡頭的刃。

  只是一眨眼,夫婦兩個就互為依靠的姿態,凶悍的不行。

  站在那,不知道誰才是搶劫的。

  江楓聽到熟悉的哭聲,腦子裡的弦斷了。

  第一個衝了出來。

  他跑到跟前,就看到筐子裡的嬰孩,正是棉棉。

  他的長矛挑開了另外兩個框的蓋子,裡面居然各躺著一個姑娘,其中一個正是江小瑜。

  江楓面色慘白,雙目赤紅,盯著那兩個貨郎。

  小貨郎雖然是侏儒,但是十分強壯,胳膊粗大腿結實,看著爆發力很強,另外一個雖然是女子,也凶得不得了。

  六個少年,三個打頭,還有三個落在後面,腿微微顫抖。

  看起來,兩個貨郎比他們更像搶劫的,凶悍多了,一個就能打他們全部。

  江楓和狗子、饅頭在最前頭。

  狗子拿著砍刀,江楓握著長矛,饅頭拿了個錘子。

  小貨郎開口道:「你們求財,我們沒錢,識相的就給我滾,我走山道這麼多年,還沒有人能從我手上搶錢,倒是在我手上留下很多條命。」

  娟兒凶悍的一句話不說,拿著粗厚堅硬的木棍扁擔,她胳膊比狗子的兩倍還粗。

  江棉棉躺在筐子裡,張大嘴,哭都忘記了,她不知道這是什麼神展開,她知道兄長業務範圍廣泛豐富,沒有想到這麼豐富,除了替姑娘拉客,居然還在野外攔路搶劫……

  她不知道她現在是該哭、該笑還是該喊加油。

  「你是拐子,我們要報官!」

  走在最後面的一個少年抖著腿喊道。

  他手裡也拿著長矛,但是只能當做拐杖,不讓自己狼狽摔倒。

  後頭的山匪都聽笑了。

  報官,抓誰?

  江楓心中怒火滔天,看著捲在筐子裡的江小瑜,平時話那麼多,現在卻像是貨物一般,被扔在筐子裡。

  看著躺著的棉棉,她剛剛哭聲那麼大,在看到自己就停止了哭,但是還是滿眼淚花,她認識哥哥,她能認出自己。

  江楓平日的性格是那種喜歡讓別人衝前頭,他在後面撿的。

  所以一群人以狗子為尊,但是都覺得跟江楓關係很好。

  「不用報官,略賣人者,絞刑,見者可殺。」

  這一次江楓拿著長矛就衝了上去。

  少年人跟著衝。

  落後的三人閉著眼衝。

  他們有六人,拐子只有兩人,卻異常凶悍。

  才一個照面,狗子就被一腳踹飛,饅頭的臉被劃了一個口子,鮮血碎肉飛濺。

  他們打過架,但是沒有殺過人。

  江楓也沒有。

  他沒有殺過人。

  但是他的長矛穩穩的紮在了貨郎身上。

  拔出來,帶出血肉。

  再紮進去,再拔出來。

  「噗嗤,噗嗤」十分有節奏的聲響。

  一開始的不熟練,不太適應矛頭穿過衣裳布料,再紮進肉,穿過骨頭的阻礙感。

  慢慢的他就適應了。

  他打過獵。

  用過木矛,木矛頭,也是尖尖的。

  每紮一下,都會飛濺出鮮血。

  他也會受傷,但是對方傷的更重。

  他胳膊被女人重重的敲了一棍子,似乎感覺到骨頭斷裂的感覺。

  他還是堅定的舉著長矛,穿刺,穿刺,穿刺。

  到最後,他嘴裡喊著:「不能殺人,我不能殺人,我不能殺人。」

  小貨郎和女人倒在地上,身上多了很多孔,一直在冒血,可是卻沒有死,這個拿著長矛的少年好像懂醫理穴位,每一矛都紮得那麼深,但凡偏一點,他們都死幾百回了。

  可是少年還拿著長矛對著他們身體穿來穿去……

  地上躺著五個少年。

  密林裡的四個山匪驚的站起來。

  一聲清脆的哭喊聲驚動了拿著長矛瘋狂的江楓。

  江楓丟下長矛,把沾滿鮮血的雙手到旁邊的綠草上使勁摩擦,擦乾淨了,才過去,抱起那哭嚎的嬰孩。

  「哥哥在,哥哥在,別怕,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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