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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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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青蚨散人】我把全修真界卷哭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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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7 16:13:19 |只看該作者
第110章 好死不送

  轟轟轟!
  一番狂轟濫炸,強橫的破壞力橫掃四野,炸出恐怖深坑。

  兩隻暗影狼傀站在坑上,看下方火光逐漸消散,紅色藤蔓纏繞成繭,六道身影長槍刺出,鮮血沿著其中一杆槍流出。

  嗡!
  藤蔓連同五個分身幻影被疾風絞碎, 江月白一手握槍,一手壓刀。

  卓青鋒唇角帶血,滿身灼傷,半個槍尖刺入胸口,他左手握緊槍杆往外角力,右手長劍舉起, 顫抖著架住江月白不斷壓下的絕風刀。

  卓青鋒的頑強令江月白心驚,不由問道:“你如何識破我分身幻影的?”

  八品的分身幻影符,無論視覺還是神識中都跟真身一樣,無法辨別。

  可卓青鋒分辨出來了,否則早都被她一槍送走。

  卓青鋒不吭聲,狂風一道道匯聚劍上,江月白趕忙收槍後撤,兩個暗影狼傀從上方撲殺。

  蠍尾劈下,卓青鋒面不改色,全身氣勢攀至頂峰,三尺青鋒極速揮斬,八道風柱瞬間出現, 接連天地,獵獵聲響。

  一條蠍尾風中斷裂, 兩隻暗影狼傀四分五裂,風中強橫鋒利的劍氣讓江月白面色煞白。

  飛揚的頭髮被削斷, 江月白拚盡全力, 身上所有符籙連同荊棘種子盡數砸出, 槍影吞吐, 手訣齊飛。

  就在這時,一道翠綠光華突然在江月白背後綻開。

  轟!
  奇異流光, 爆炸飛舞,大地轟鳴,天崩地裂。

  異常耀目,異常危險!

  謝景山努力撐開大陣結界,扭頭看到絢爛流光異嘯激射,大驚失色。

  漫天塵土火焰之中,他看到大片樹林被夷為平地,卻不見兩人身影。

  謝景山正擔心時,眼睛一亮。

  大坑邊緣,江月白半跪在地,強忍喉頭腥甜眉頭緊皺,周身狂風形成龍卷,絞碎塵土沙石不斷向內擠壓,又被一股無形力量一點點推開。

  江月白神色複雜的看向倒在一旁的沈懷希,他全身遍布風刃撕裂痕跡,內傷更重,饒是如此,他仍舊將一道道治療法術施展到江月白身上。

  剛才千鈞一發之際, 是沈懷希將大部分傷害轉移到他身上。

  “雲裳呢?”江月白問。

  沈懷希流露出幾分受傷神色, 看江月白無事, 才開始治療自己。

  “我們……走散了。”

  江月白的心攪成一團,若非知道沈懷希身份有問題,就他今日這番援手,自己都會銘記五內,將他視作摯友。

  可此刻,她隻覺得沈懷希此人十分可怕。

  “唔!”

  大坑對面,卓青鋒按著血肉模糊的胸口吐出大量鮮血,扯斷腿上藤蔓,被江月白周身景象震驚。

  “你怎麽會……控風?”

  江月白收回注意力,將一頭參差不齊的亂發甩到身後站起,神識一蕩,狂風退散。

  “我會的東西多了去了,卓青鋒,你是個真正的強者,我很敬佩你,但此刻你已無力再跟我對抗,自己認輸退出去吧。”

  卓青鋒拄著劍想起身,火毒攻心,腿骨斷裂根本無法站立,他揚起臉,血色尤添幾分孤傲。

  “身為劍修,敗或死,絕不退!”

  “行,好死不送!”

  話音一落,三隻雲雀傀儡從卓青鋒背後衝出,轟然爆裂,絢爛如煙火。

  火光消弭之時,卓青鋒已不在原地。

  大地微震,江月白踉蹌了下,感覺周邊靈氣有所變化,抬頭望向天邊,馬上要合攏的大陣正自行崩散中。

  “一定是雲裳,她找到何忘塵了!”

  江月白心中一喜松口氣,突然聽到微小的破風聲從腳下衝出。

  距離太近,不到一刹那的功夫,那道繡花針般細小的氣流就刺破江月白眉心,直入識海。

  砰!
  地面破開,體型嬌小的黑衣少女雙手各持一匕首,旋身飛掃,鋒利刀刃直逼江月白脖頸,快得不可思議。

  沈懷希在旁邊看到時,已經完全來不及。

  錚!
  寒針飛射,震飛險些割喉的匕首,江月白一腳狠狠踹出。

  嬌小少女半空倒飛,狠狠砸在遠處,第一時間翻身爬起。

  江月白一手按著寒玉墜,一手按著脖子上被割出的白痕,心臟劇烈跳動。

  識海中,小綠瑟瑟發抖,燈籠上破開一個洞,是剛才擋下那根針時留下的。

  江月白死死盯住遠處的黑衣少女,看起來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應是跟她同一批入門的弟子,此刻弓著身子,看起來就只有七八歲女童大小。

  她一雙眼銳利如鷹,如同暗夜中的刺客,叫人難以提防。

  “你是誰?”江月白喝問。

  一擊失手,黑衣少女快若驚鴻,轉頭殺向沈懷希。

  沈懷希駭然失色,千鈞一發之際,火紅劍芒破空襲來,強勢震開黑衣少女匕首。

  “謝景山在此,誰敢動我兄弟!”

  謝景山提劍殺來,擋在沈懷希面前,叫沈懷希內心震動。

  黑衣少女目光銳利,瞬移般出現在謝景山背後,江月白想要出手時已經來不及。

  只見她一刀刺入謝景山後腰命門,在他震驚的目光中將人送出去,又是一刀飛向沈懷希。

  沈懷希重傷未愈,按在地上的手驟然收緊,匕首刺中眉心瞬間出局。

  不足三息,兩個人頭,黑衣少女深深看了眼江月白,一瞬消失。

  寒意從江月白腳底湧起,這場小比,令人意外的對手真是層出不窮,若非冰甲蟲王和小綠,她此刻也已經被那黑衣少女淘汰出局。

  比起卓青鋒的硬碰硬,這樣藏於暗處伺機絕殺的對手更可怕!
  此地不宜久留,江月白吸氣平複心緒,握緊長槍快步離開,尋找雲裳。

  彼時,山林邊緣湖泊處。

  黑瘦少年何忘塵抬起雙手,眼含懇求的望著面前手持扇形法器的少女。

  “師姐,我怕疼,你能不用這玩意兒扎我不?”

  雲裳吞了口唾沫,“你,你別想逃!”

  何忘塵哭喪著臉,“你都找到這兒來了,拿著虞師叔煉製的孔雀翎對著我,我還能逃哪去,沒有大陣我就是個屁,真的。”

  雲裳咕噥道:“你還挺有自知之明,雷火,送他走!”

  收到命令,盤在雲裳脖子上當圍脖的閃電貂如迅電流光,一下纏上何忘塵身體,電弧滋啦,尚未落下,何忘塵消失不見。

  雲裳一雙大眼眨動,“我真把何忘塵淘汰了?”

  雲裳覺得不可思議,也不敢相信,心裡又有點小興奮,偷笑兩聲回頭望天,心想外面一定有很多人看到她淘汰何忘塵,這種感覺也蠻好的。

  如果她爹娘能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為她驕傲的吧?

  “雲裳——”

  聽到江月白的聲音,雲裳回神,爹娘不在,她還有朋友,真好!
  “我在這兒——”

  殘陽如火,小比第四日黃昏,一場亂戰結束。

  黑衣少女奔出盡毀的樹林,看到陸南枝與許千錦許千程兩姐弟激戰正酣。

  外頭廣場上,被寄予厚望的幾人半場淘汰,所有人震驚失色,難以置信。

  風雲變幻,暗流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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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發表於 2024-12-27 16:13:50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兩敗俱傷

  廣場上。

  謝景山暴跳如雷,“是誰?!他娘的到底是誰!!”

  沒了江月白大陣加持,謝景山有怒無火,對著蜃樓幻影揮劍亂砍。

  沈懷希坐在地上歎氣,抬頭看不遠處比他還慘的卓青鋒,問:“要治療嗎?”

  勝負自分,卓青鋒恢復平靜, 拱手道:“有勞了。”

  沈懷希給卓青鋒接骨,花映時安慰哭傻了的趙坤靈。

  “你看我被人陰出來都沒哭,你個大塊頭,就因為劍上裂個口子就哭,丟不丟人?”

  “嗚嗚,我攢了七年靈石買的劍哇……”

  花映時拍拍趙坤靈光頭,柔聲道,“好啦好啦, 乖,不哭不哭,一會我們去跟謝景山講講道理,讓他賠給你好不好?”

  何忘塵出來後被一群人圍住,怒目以對,他頭皮一緊,這些全都是被他用大陣殺出來的。

  “何忘塵,過來跟師兄師姐們聊聊唄。”

  “不……不要了吧,我四天沒潔牙了,口氣有點重, 熏著你們多不好的,師父!”

  何忘塵對著高處揮手大喊, 眾人回頭, 誰也沒見,再轉頭,何忘塵已經溜了。

  “草!”

  拂衣真君在遠處看著,面色一沉, 甩袖離開。

  溫妙失笑搖頭,打著哈欠看溫慈同石鍾山走出議事殿。

  “……既然如此,事情就這麽定下了,屆時天衍宗自會支持歸元劍宗作為領頭人,帶領各大宗門重開蒼炎之地,蝕日宗那邊,貴宗定要妥當安排。”

  “嗯,溫宗主放心,此事仍需一兩年安排調度,細節可以慢慢商討。”

  溫慈拄著拐杖走到溫妙身邊,問道:“此時戰況如何?”

  溫妙下巴輕點,“自己看,精彩極了。”

  “我劍宗弟子表現還可……!!!”

  石鍾山看到一條腿斷,燒成碳一樣的卓青鋒,和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趙坤靈,以及臉色煞白的花映時,眼瞪如牛,不敢置信。

  “這是怎麽回事?他們三個怎麽這麽快就被殺出來了?誰乾的?”

  溫妙簡單說明情況,溫慈一臉驚訝, 石鍾山一臉驚恐。

  聽完之後, 溫慈笑道:“時也命也,花映時, 謝景山和沈懷希他們三個確實冤了點,偷襲他們的孩子是誰?”

  溫妙搖頭,“好多人之前都沒聽說過她,現在只知道她叫葛玉嬋,看身法路數,修習過不少凡間殺手刺客的武技,也沉得住氣。”

  石鍾山氣悶,“真是天道眷顧你們天衍宗。”

  說完,石鍾山狠狠的盯了江月白幾眼,可惜不是修劍的,學得東西太多太雜也不適合劍道,不然他真想把江月白拐走。

  “陸南枝那邊要出結果了。”

  溫妙提醒,幾人立刻看過去。

  霜寒漫天,冰天雪地,陸南枝周身冰晶劍潮清脆震響,在兩儀劍陣中來回穿梭,強勁寒芒左右交錯,瘋狂撞擊。

  許千錦和許千程兩姐弟面色鐵青,許千錦的輕劍雖然克制陸南枝,但她一直躲避許千錦,隻追著許千程猛攻。

  一旦許千程支撐不住,兩儀劍陣必破。

  然而,在外觀戰的溫妙和溫慈卻神色凝重。

  溫妙道:“看似佔據上風,實則強撐,她畢竟不是冰靈體,水靈氣轉化為冰浪費不少力氣。”

  溫慈點頭,“這丫頭還是心結未除,一心要轉化靈體,實則水之道也可殺伐,威力未必弱於冰,此時她若是以水克敵,打不了這麽久。”

  “小比結束,我定要將她帶到非煙閣主面前好好學學,水靈體被當爐鼎是因為自身不夠強,非煙閣主也是水靈體,但這天下只有她將別人當做爐鼎的份。還有,祖師當年就不應該放過她那不爭氣的弟弟!否則何來這狗屁倒灶的陸氏,重男輕女也太過了些!”

  激戰正酣。

  許千程寬劍上覆滿寒霜,在一次次撞擊中開裂,眼看就要碎劍。

  “阿姐,別等了!”

  許千程一聲大喝,許千錦深知不使出殺招,今日一戰便無法分出勝負,當即攻擊陸南枝要害將其逼退。

  兩儀劍罡!

  姐弟倆退居兩邊,動作整齊劃一,壓榨全身力量旋身起劍。

  一紅一黑兩道劍芒迎風見長,直衝天際。

  吼!!

  龍吟驚天,水火交融,剛柔並濟,與姐弟倆腳下劍陣光芒遙相呼應。

  陸南枝眉頭皺起,身上爆發一股勇往無前的殺伐之意。

  水氣凝結,在陸南枝周身化作細碎冰晶,清脆碰響,層層疊加有如狂濤怒浪,洶湧澎湃。

  龍翔於空,冰凝於地。

  三劍齊斬,爆響撼天!
  轟!
  強橫氣流夾雜恐怖威力,排雲裂空,頃刻間將三人盡數吞沒,周邊樹木花草寸寸凍結碎裂,連同躲避在暗處的黑衣少女一同掀飛。

  駭人至極!

  爆炸平息,葛玉嬋胸口悶痛從地上爬起,睫毛上都是寒霜,快步向前從高處看過去,只見十裡冰封,寸草不生,三人都已不在原地。

  葛玉嬋暗自失望,快步離開。

  廣場上,三道身影同時跌在地上,許千錦和許千程幾乎凍成冰雕,嘴唇青紫,略微一動,身上冰渣撲簌簌掉落。

  陸南枝撐劍半跪,看似無礙,稍微一動便噴出大口鮮血。

  同歸於盡,兩敗俱傷。

  “陸師姐!”

  沈懷希看到陸南枝慘狀,丟下卓青鋒接了一半的腿撲到陸南枝身邊趕忙施展治療法術。

  卓青鋒:…………

  大殿前,溫慈歎息,溫妙惋惜。

  石鍾山沉聲道:“陸南枝以一敵二,雖平手但顯然她更強,且她心志極堅,無論什麽情況都未曾慌亂,是天生的劍修,與卓青鋒極為相似,又比卓青鋒更沉穩,日後在劍道之上前途不可限量。”

  陸南枝的傷勢在沈懷希的治療下稍微緩和,她掃視廣場上眾人,神色微怔。

  “發生了何事?怎麽你們都被淘汰了,小白呢?”

  謝景山呲牙咧嘴,緊盯著蜃影中葛玉嬋的蹤跡。

  “都是那個殺千刀的何忘塵,還有殺萬刀的葛玉嬋!現在就剩下江月白和雲裳還在裡面,其他人不足為懼,我就等著看,葛玉嬋怎麽死在江月白手裡!”

  如謝景山所言,小比最後兩日,江月白跟雲裳一路過關斬將,所遇之人在江月白槍下,和雲裳一眾靈獸靈蟲之下完全不是對手。

  若非葛玉嬋一直陰在暗處令人揪心,後兩日的比鬥全無樂趣。

  小比第七日,江月白跟雲裳先一步爬上平頂山,葛玉嬋不見蹤跡。

  山上霧氣彌漫,廣場上的人也看不清霧氣中的人影。

  地方太大,殺機暗伏,遭遇大群飛禽圍攻,兩人被飛禽衝開,各自為戰。

  片刻之後,江月白殺退自己面前飛禽,深入霧中尋找雲裳。

  這時,眾人看到雲裳從鏡中世界跌出,坐在地上一臉懵的眨眼。

  “我草!葛玉嬋!!”

  謝景山驚呼一聲,指著平頂山上,從霧中走向江月白的雲裳面色大變,嚇得一把抱住旁邊的沈懷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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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7 16:14:22 |只看該作者
第112章 黑馬

  鏡中世界,平頂山上。

  江月白看到雲裳,露出笑容迎上去。

  “怎麽樣,有沒有受傷,堅持完最後一個時辰我們就贏了,只是一路上始終沒見到那個黑衣服的,我們還是得小心……唔!”

  江月白話未說完, ‘雲裳’眼神一厲,袖中匕首當面橫掃,劃破江月白脖頸。

  江月白霧氣般消散,‘雲裳’眼神明亮,唇角一點點勾起。

  啪啪啪!
  “你果然厲害!”

  鼓掌聲突然從旁邊傳出,‘雲裳’渾身一震, 連著後跳三次甩出三把飛刀才抬頭看過去。

  飛刀穿透江月白身體, 未曾見血。

  “我在這兒呢~”

  又一個江月白從霧中走出, ‘雲裳’再未出手,像受驚小獸般弓著身子,隨時準備逃走。

  “別徒勞了,此地已經被我用陣封絕。”

  ‘雲裳’驚恐回頭,第三個江月白出現在她背後。

  “恢復你本來面貌,別用我家雲裳的臉!”

  第四個江月白出現,葛玉嬋恍然大悟。

  “分影幻身符,你跟卓青鋒對戰時用過。”

  算上殺掉的第一個,這五個都是幻身,江月白的真身還在別處。

  失了先機又被困, 葛玉嬋知道她已經輸了,當即松弛下來。

  一身骨骼哢哢作響, 她脫掉外層那件內門弟子的白衣, 在臉上一陣揉搓。

  原本十二歲少女的樣子和身量逐漸恢復, 葛玉嬋咬著發帶將頭髮高高束起,英氣勃發。

  “怎麽識破我的?”葛玉嬋問。

  站在葛玉嬋對面的江月白道,“眼神,我家雲裳不喜歡跟人眼神接觸,總喜歡低斂著偷偷瞧人, 你看我的眼神太直接了。”

  “原來如此。”

  “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江月白仔細打量。

  葛玉嬋一笑,撥弄額前細碎劉海。

  “見過,剛入門那年在雜役堂,那時我還是個修仙新人,自己明明是外門弟子,結果跑到雜役堂去換令牌。”

  電光火石間,江月白想起那日,她忍足一個月去雜役堂登記,曾看到一個三靈根的外門女童。

  那時她還奇怪,三靈根資質,登仙階上在自己身後,為何會用整整一月才突破練氣一層。

  那時她便覺得,這個女童在藏拙,沒想到她這一藏就是這麽多年,如今修為是……還藏著。

  “原來是你啊。”

  葛玉嬋挑眉一笑,大方爽朗,“萬幸, 你沒忘了我,這些年我對你倒是頗有關注, 還羨慕過你, 以你為榜樣。”

  江月白有些意外,自己竟也能成為他人的榜樣。

  葛玉嬋坐下來,從儲物袋裡摸出一個紅彤彤的靈果,在衣襟上擦了擦,咬下一口,脆爽甘甜,汁液四濺。

  “榜樣,介不介意我絮叨兩句?吃完這口我自己退出去,正面硬拚,我不是你對手。”

  四個江月白略微思索,點頭,分散四個方向盤坐下來,實際上,她也對葛玉嬋十分好奇。

  “說吧。”

  霧雨朦朧,晚風微涼。

  葛玉嬋拿著咬了一口的靈果,眸光漸深。

  “我覺得咱們倆挺像的,你那個朋友呂瑩,是個大嘴巴還愛炫耀,我從她那裡了解了一些你的經歷,我跟你一樣,都是見過地獄和人間之惡的人。”

  葛玉嬋看了眼江月白,唇邊帶笑,眼神卻苦澀。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賣給雜耍班練縮骨功,後來又被人看中買走,送到江湖上一個培養殺手的地方,結果運氣好,才進去半年就有對家殺上門,我趁機逃了,天道庇佑,得入仙門。”

  葛玉嬋咬一口果子,似在回味,唇角那一抹笑始終不散。

  恍然間,江月白心頭一酸,仿佛看到幼年的自己,因為娘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再苦再難,她都笑臉迎人。

  葛玉嬋咀嚼著,看著江月白,“我們都是天性樂觀的人,都是把悲苦藏在心底化作動力,從中成長的人。”

  “練氣三層之後,我費盡心機,跟著年長的師姐接了出宗任務回到那裡,滅了那殺手組織,還有虐待孩童的雜耍班,那時我還不到八歲,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做到。”

  “也就是那次收獲,讓我練就如今的本領,後來那幾年,我幾乎不在宗門待,經常接任務出宗,深入險山惡水,替人挖靈藥獵妖獸,磨煉自己的武技。”

  “外門雖比雜役好,也有明爭暗鬥,沒有人脈,沒有靠山,沒人重視,每一步都行得艱難,行得慘痛。我想出人頭地卻屢遭挫折,我便總想到你。”

  “想到你明明是最差的五靈根,卻能比我多爬一階,能得黎長老青眼,能短短兩月就練氣三層,能跟陸南枝那樣的天驕成為好友,能在陰風澗事件後在宗主前露臉。”

  “你都能做到?我三靈根,我拚盡全力憑什麽不能?”

  葛玉嬋目光銳利,猛的盯住面前的江月白。

  江月白心中一悸,葛玉嬋的目光又逐漸暗淡,唇角笑容也多了些苦澀無奈。

  “我也是前不久才明白,原來我真的不能,我真的太平凡了。”

  “為什麽?”江月白忍不住問。

  葛玉嬋慢慢咬下一口果子,“你知道比嘲諷鄙視更可怕的是什麽嗎?”

  江月白思索,葛玉嬋抬頭。

  “是看不到,最優秀的有人誇,最差的有人罵,而處在中間,沒那麽厲害也沒那麽差的,往往泯滅於眾,真正的平凡是高不成低不就你懂嗎?”

  “你比大多數人都幸運,你的五靈根就是一道另類的光環,徹底泯滅也就罷了,可你一旦冒頭,任何一點成就和進步都會因為資質差而無比耀目。就像登仙階上,我三靈根爬到八十階差嗎?我也拚盡全力了好嗎?”

  “沒人看到我,因為你在那裡!一個五靈根,八十一階,你讓周圍所有人都淪為平凡,都被忽視。如果你跟我一樣的資質,你還會特殊,還會被注意嗎?”

  江月白內心震動,她從未想過,平凡會被這樣定義,讓她為之動容,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葛玉嬋咬下最後一口果子,“所以我會羨慕你,在你從陰山礦場回來,拿到靈耕師令牌之後將你視作榜樣,我真的很想像你一樣,一鳴驚人!”

  “這次小比,我一直暗中蟄伏,殺了不少內門天驕,劍宗人傑,想來此刻天衍宗上下人人都知道了我葛玉嬋,都恨得牙癢癢呢吧。”

  “我一想到這些,我就哈哈,哈哈哈……”

  葛玉嬋抱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眼角淚珠晶瑩。

  江月白卻怎麽也笑不出來,隻覺一股悲涼堵在心頭。

  平凡,真的好無力!

  只能磨滅野心,降低期待,說服自己知足常樂!

  可午夜夢回,難道就不會不甘心,不會問自己一句憑什麽我不能嗎?
  江月白也有過這樣的無力感,所以這一場小比,她存了同樣的心思。

  一鳴驚人,萬眾矚目!

  讓這天地陰霾,再也不能遮住她!

  讓這世間眾生,再也不能俯視她!

  四目相對,葛玉嬋眼角帶淚,唇角帶笑。

  “你定能明白我心,我們是一樣的人,所以……這個第一,我還是要爭!”

  話音一落,葛玉嬋手中果核狠狠砸在地上。

  轟!
  黑煙爆開,一切光明瞬間消失。

  隻余無盡黑暗,縱橫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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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小比終

  天魁峰廣場上,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緊盯著蜃樓幻影中那一片黑暗,看不透,聽不到,沒人知道裡面正發生什麽。

  雲裳緊張地捏住陸南枝手臂,謝景山掐得沈懷希皺眉,卓青鋒揣手抱劍心懷忐忑, 周圍所有人握緊拳頭,各有期待。

  僅僅十幾息之後,蜃樓幻影下出現一道身影,眾人齊刷刷轉頭,睜大雙眼。

  黑衣,發尾高揚,葛玉嬋!
  雲裳開心的對著陸南枝笑,四目相對, 紅臉低頭。

  謝景山差點跳起來, 用力搖晃沈懷希。

  卓青鋒長舒一口氣,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在擔心,又皺起眉頭。

  宋知昂惋惜,何忘塵如常,花映時一眾覺得這結果在情理之中。

  高處觀景長廊中幾人互相看看,淡淡一笑,默默離開。

  葛玉嬋將匕首收回袖中,回頭看向眾人,一笑。

  “她贏了, 當之無愧!”

  她只是在黑暗中練習暗殺術, 可江月白卻做過三個月瞎子半年殘廢,仍未放棄修煉,不用雙眼,左手對敵,葛玉嬋輸得心服口服。

  聞言,陸南枝眼神一肅,對葛玉嬋拱手,雲裳和謝景山也頷首示意。

  對手的尊重, 無比珍貴,他們都為小白高興,也敬佩葛玉嬋的坦蕩。

  “嘁~不過是運氣好碰上個弱的罷了。”許千程酸聲道。

  花映時道,“一次偷襲成功是運氣,次次偷襲成功就是實力!葛玉嬋並不弱。”

  卓青鋒在旁冷聲道,“江月白贏了我,你?能接我十招否?”

  “卓青鋒你別太過分!”許千程叉腰呲牙,凶巴巴。

  “噗~”趙坤靈憋笑。

  許千錦一把扯住許千程耳朵,“卓師兄勿怪,家門不幸,我這就帶到一邊去教訓。”

  “疼疼疼,阿姐你給我留點面子,這麽多人呢。”

  一場小比終結束,平頂山上迷霧退散,江月白忍痛接上被卸的右臂,抹去脖子上的血跡,緩步走到山崖邊。

  深吸一口晨露清新, 胸中一片疏闊,回想這幾日的驚心動魄,江月白癡癡的笑起來。

  閉目,吸氣,睜眼,綻光華!

  “小比第一,我做到了——”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

  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乾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

  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

  鐺——

  鐺——

  鐺——

  鍾鳴九響,仙鶴騰飛。

  百強列陣,肅穆莊嚴。

  江月白居於首位,身後一步,左為卓青鋒,右為葛玉嬋。

  再往後,何忘塵,雲裳,謝景山,陸南枝,許千錦,許千程,花映時。

  此為十強!

  卓青鋒淘汰前擊殺數足夠多,居於第二,葛玉嬋雖居第三,但比起江月白的魁首光華,她毫不遜色,也讓第二的卓青鋒黯然失色,成了陪襯。

  江月白回頭看向葛玉嬋,一身黑衣勝過萬千內門白衣,自今日後,再無人可以無視她。

  葛玉嬋吹開劉海,對江月白揚唇。

  江月白燦然一笑,目光向後延伸。

  “雲師姐你渴不渴,我這裡有上好的靈泉水,之前看你法器是虞師叔煉製的,你是不是跟她很熟?”

  “我不渴,也不熟!你……你別跟我說話,嚴肅點!”

  何忘塵絮絮叨叨的跟雲裳套近乎,雲裳不自在的捏著衣角,滿眼都是拒絕。

  “陸南枝你也有今天,落在我之後了吧哈哈哈。”謝景山叉腰大笑。

  陸南枝面色如常,“你被葛玉嬋一刀宰了。”

  謝景山:…………

  “阿姐,這個謝景山是不是腦子不正常。”

  “閉嘴,瞎說什麽大實話!”

  謝景山:!!!

  花映時掩唇輕笑,雙丫髻上發帶飄揚。

  第十一的趙坤靈身高八尺,像根柱子般突兀的扎在隊列邊緣,光頭鋥光瓦亮,又比旁邊的宋知昂高了一頭還多,一個健壯,一個病弱,對比鮮明。

  宋知昂面色不爽,趙坤靈撓頭憨笑。

  江月白再看他們之後那一張張陌生的,熟悉的臉,驀地想起葛玉嬋所說的平凡。

  從他們此刻的站位便能看出,前十單獨分立,十一到一百列一方陣。

  不夠強又沒那麽差的,果真是不夠耀眼,注定要被視作一個平凡的整體。

  江月白收回目光重整旗鼓,既然不想平凡,那就努力逐光!

  天衍宗空閑的金丹真人,築基修士和練氣修士陸陸續續趕到,圍在大殿周圍。

  溫慈,溫妙同石鍾山一起從大殿內走出,身後還跟著四個元嬰真君。

  天衍宗內有元嬰真君十二人,六個不在宗中,光寒劍君和蒼火真君又被困在天罡峰的九十九連環陣裡。

  此刻出席的除了拂衣真君,還有戰力榜第三的陸應淮。

  他一身白色錦袍,高貴清華,頭戴玉冠,神韻天成,一看就是陸氏那種注重形象的人。

  剩下兩個江月白以前從未見過,一個白胡子老者,頭帶方巾,像醫館坐堂的大夫。

  江月白猜測,這位可能就是沈懷希的師父,掛靠在天衍宗的青囊子,平日深居簡出,一心鑽研醫道。

  最後一個中年女修,相貌平平,氣質平平,穿著平平,就連站在那裡也黯淡無光,被拂衣真君飛揚的神采完全遮蔽。

  溫慈拄著拐杖走到眾人面前,臉上帶著慈祥笑意,眼含欣慰。

  “首先,祝賀汝等進入小比百強之列,無論你們是天衍宗弟子還是歸元劍宗弟子,未來都會成為修真界一顆冉冉新星,在此也預祝你們能夠成功築基,再戰金丹。”

  “廢話不多說,說你們最關注的正題,我知道,你們之中有很多人都在擔憂,因為歸元劍宗的加入,會佔去你們築基丹的名額。不必擔憂,這次歸元劍宗也帶來三十顆築基丹,所以百強之列,都可得一顆。”

  話音一落,萬眾歡呼。

  “謝宗主!”

  溫慈抬手,聲音消散,她的目光落在江月白身上。

  “作為頭名,你的獎勵最為豐厚,築基丹三顆,洗髓丹一顆,上階培元丹三瓶,除了這些丹藥,宗門貢獻點五萬,還可以去百器堂選兩件七品法器。”

  “當然最重要的,是可入藏書樓頂,參悟祖師留下的四道傳承一次,那都是上三品的傳承,能參悟到什麽,全靠你自己。”

  聽著溫慈一樣樣的說,眾人流下羨慕的口水,全都目光灼灼的盯著江月白。

  江月白感覺背後要燒起來,不自在的動了動。

  這次小比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欠缺,雖鍛體有成,防禦方面仍是不夠,雖不舍,狼紋甲確實該換了。

  還有法術方面,自創的雲雷破和炎雷爆強則強矣,太耗費靈氣神識,不適合持久鬥法,需要用貢獻點兌換更高階的法術。

  還有一些小問題,等她得空複盤整場小比,再仔細盤算怎麽將這些獎勵全轉化為實力和底牌。

  石鍾山走過來,將一個巴掌大的木盒遞到江月白面前,那一瞬,江月白感覺背後的卓青鋒呼吸都急促了。

  石鍾山皺眉道,“此乃劍丸,說好獎勵給頭名,但此物還是最適合劍修,劍之一道講究個純粹,不依仗外物,孤注一擲,一往無前才能無往而不利,你學得東西太多太駁雜,若是可以,將此物換給學劍的人,莫浪費了。”

  江月白雙手接過盒子,心裡隻覺得不舒服,便壯著膽子問道:“敢問真君,劍修習劍是為了什麽?”

  石鍾山愣了下,看向溫慈,溫慈微笑頷首。

  石鍾山道:“自然是為了追求大道之巔。”

  “那劍修行走於世,也要殺敵,也要活下去吧?既然如此,除了劍之外,為什麽不能多點手段,這樣不就多了幾分勝算嗎?說要專心習劍,把全部精力用在劍上,會不會是因為悟性太差,不夠自律,浪費太多時間,所以才不能乾別的?”

  石鍾山怔住,“當,當然不是,用全部精力習劍,達到劍道巔峰的幾率才大,而且劍修修得就是世間萬法,一劍破之的那口氣,有了其他手段,那口氣如何能純粹?”

  江月白點頭,“可一劍破萬法不也是為了活為了贏,我用諸多手段一樣是為了活為了贏啊,我也有這口氣撐著,哪裡就不一樣了?就像卓青鋒,他若除了劍,在身上裝一包天雷子,炸我個天花亂墜,我還能贏?”

  石鍾山:…………

  卓青鋒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石鍾山大驚失色,趕忙大喝:“一派胡言!劍修若不純粹,便只是用劍的法修而已。”

  石鍾山笨嘴拙舌,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反駁。

  溫慈笑道:“好了,劍道博大精深,涉及功法,涉及道心,築基結丹皆與尋常修士不同,你未曾接觸過不可妄言,事後自己去藏書樓看看書自然明白。”

  石鍾山忙不迭點頭,“不入此門,莫言此道。”

  江月白悶悶點頭,她知道劍修體內是劍氣不是靈氣,是不同的修法,好多法器也用不了,純粹就是因為被否定生了逆反心思。

  溫慈道:“說正事,小比頭名還有一道獎勵,便是擇師,你可曾想好,要拜入哪一位真君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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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7 16:15:43 |只看該作者
第114章 彼之頑石,吾之明珠

  真正到了自己最期盼的時刻,江月白以為自己會很果決堅定,可她竟然遲疑了。

  溫慈很有耐心,“天衍宗十二真君,拂衣習陣,光寒習劍,蒼火丹器雙絕, 青囊子雖是掛靠但也收徒,習醫道。陸應淮他們有六人皆是法修,側重屬性不同。觀瀾修水法也重武道,還有靈犀子這些年鑽研曲畫兩道頗有所成,若你此時無法決斷,也可考慮兩日再說。”

  江月白深吸一口氣, “不必了, 我現在就能決定。”

  多慮自會多思,爺爺說過,凡事遵從己心便可。

  “我想拜入拂衣真君門下,習陣道。”

  溫慈略微有些意外,以為她會選一位法修,轉念一想又覺正常,人皆慕強,拂衣乃地靈界第一陣法師,換做其他人,一樣會選她。

  溫慈身後,溫妙搖頭歎氣。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拂衣真君身上, 她臉色冰冷, 看不出任何心緒波動。

  見此,所有人心中都湧起不祥的預感。

  “拂衣?你的意思呢?”溫慈問道。

  拂衣真君目光從江月白身上掃過,對溫慈拱手道:“稟宗主,我小比之前已經收下何忘塵, 並非針對她,而是精力有限,要為何忘塵負責,所以不想再收徒。”

  眾人嘩然,小比第一,其他真君一向都會搶著要,拂衣真君居然當眾拒絕了。

  謝景山氣不過往前,被陸南枝一把攔住,雲裳也瞪大了眼睛看著拂衣真君,眼底有幾分怒色,其他大部分人面露不解。

  “趙拂衣,你是故意在這裡‘標新立異’嗎?”溫妙冷聲問道。

  陸應淮理了理衣袖,道:“若是拂衣真君不肯收,在下可以……”

  “你退開!”溫妙冷喝,陸應淮沉臉後退。

  趙拂衣面色如常,正視溫妙雙眼道:“並無,只是實話實說。”

  “實話?你嘴裡從無一句實話!我告訴你什麽是實話,實話是何忘塵敗給這丫頭你氣不過,實話是這丫頭跟黎九川淵源頗深你沒臉收!”

  趙拂衣暗自握拳,“我先前已跟太上長老您說過,她在陣道方面的天賦不如何忘塵, 但她在其他方面天賦不差, 我何必耽擱她?更何況她與我心性不合,並無師父緣分。”

  “心性不合?來來來, 你跟我好好說道說道,什麽叫心性不合?”

  趙拂衣直言道:“陣道貴在穩,需得步步為營,運籌帷幄,切忌貪功冒進,她……好勝心太強,不夠沉穩。”

  溫妙嗤笑一聲,“趙拂衣我沒聽錯吧,你還有臉說別人好勝心強?當年冥海鬼潮,要不是你不聽號令非要留下強撐,黎九川他何至於本命法寶碎裂差點隕落?”

  趙拂衣沉靜眼眸泛起波瀾,聲調驟急,“我是為了身後那些無路可退的凡人!”

  “你為個屁!你再敢跟我說一次試試!”

  “夠了!!”

  眼看溫妙氣息激蕩,怒發衝冠,溫慈拐杖砸地,一道清光掃過兩人。

  趙拂衣後退一步,溫妙壓下怒火,只是氣氛依舊劍拔弩張。

  諸位真君皆不敢言,在場弟子無不惶恐。

  也是此時,眾人才想起江月白還在那裡。

  眾人紛紛轉頭,去看江月白的反應。

  陸南枝從隊列中走出,站在江月白身側,攬住她肩。

  雲裳,謝景山也走上來陪伴左右,就連卓青鋒和葛玉嬋都上前半步。

  江月白鼻頭一酸,回望眾人,本來沒覺得什麽,因為大家無聲的支持,眼淚就不爭氣的湧上來。

  溫慈壓住趙拂衣和溫妙,這才問江月白,“好孩子,拂衣不肯收你是她沒有福氣,你可以另選一位師父?”

  江月白吸了吸鼻涕,“宗主,我能不能跟拂衣真君說兩句話?”

  溫慈點頭,讓開半步。

  陸南枝捏了捏她肩膀,在她耳畔輕聲道:“別怕,大膽說。”

  雲裳點頭,謝景山也道,“對,有什麽說什麽,你又沒做錯。”

  江月白提口氣,毫不畏懼的看向趙拂衣。

  “拂衣真君,六歲那年冬天,天衍宗雪災,我在花溪谷有幸目睹您揮手撼天,逆轉乾坤,便是那一刻,您讓我見識到什麽是真正逆天的大神通,也讓我第一次有了目標和想要追逐的方向。”

  “所以即便陣道很難,即便我天賦不佳,我也在努力的學,努力的向您靠近,希望有一天能夠成為像您一樣真正厲害的修士。或許,就是因為初見太過震撼,所以我一直放不下,成了執念。”

  “您沒有說錯,陣道上我不如何忘塵,您今日的拒絕讓我及時清醒,不會一錯再錯,因執念走上歧路。而且被您拒絕,我發現自己並沒有太失望太傷心,只是因為眾目睽睽,有一些難堪罷了。”

  溫妙讚賞點頭,同時扭頭四顧,不知道在尋找什麽。

  江月白抹掉眼淚,拱手拜禮。

  “月白謝拂衣真君今日不收之恩。”

  起身,江月白綻放一抹笑容,如春風始來,冬寒消散。

  頭頂明心簪上清氣掃平心頭陰霾,明心見己。

  “我知道我真正想拜的師父是誰了。”

  就在此時,溫妙看向東方,朗聲喝道:“你再不現身,心心念念的徒弟就沒了啊!”

  聞聲,所有人都朝東方望去,有匪君子,若高山流水,踏空而來,俊逸無雙。

  “黎九川?他元嬰期啦!”陸應淮等人看清來人,大吃一驚。

  趙拂衣瞳仁驟縮,像被耀耀光華刺痛雙目,高傲如她,面對溫妙也從不低頭,此刻竟退了半步避開目光。

  江月白的目光也落在黎九川身上,一顆心猛的跳動。

  黎九川落地,對溫妙溫慈等人拱手拜禮。

  “九川結嬰歸來,拜見宗主,太上長老,鍾山真君及各位……師兄師姐。”

  此時此刻,所有人才恍然記起這位天衍宗當年舉世無雙的九川真人。

  今日他歷經劫難,結嬰歸來,成了九川真君。

  這是天衍宗自祖師陸行雲之後,第二個五靈根的元嬰真君。

  他將注定繼承陸行雲的衣缽,未來極有可能同陸行雲一樣,走到大道之巔。

  溫慈興奮的打量黎九川,“好好好,結嬰便好,天佑我宗,大善!”

  黎九川長身玉立,淡淡掃了趙拂衣一眼,她暗暗握拳,未敢抬眸。

  “彼之頑石,吾之明珠,原本不想乾預她自己的選擇,而今明珠竟不為人所識,九川,願求江月白為徒!”

  清朗之音,擲地有聲,聲聲回蕩,震動心魄。

  一個‘求’字,讓所有人內心震動。

  黎九川轉身,目光鄭重的落在江月白身上,言之切切。

  “江月白,我雖非這天下最好的引路人,但我會努力成為配得上你的師父,會竭盡全力為你遮風擋雨,解你疑惑,護你道途。”

  “你我相處,亦師亦友,我並非心胸狹隘之人,若有我教不了你的,你可以去拜別的師父。”

  “只要你想學,我便竭盡所能助你,如此,道友可願入我門下?今時我指點你,來日,相攜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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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當眾立威

  天魁峰大殿前,寂靜無聲。

  前有拂衣真君當眾拒收,後有九川真君當眾求徒,峰回路轉,跌宕起伏。

  九川真君言辭懇切,姿態之低,讓人無不震動, 無不羨慕。

  陸南枝,謝景山和雲裳由衷為江月白開心。

  可是江月白卻沒了聲音,咬住嘴唇渾身顫抖,在歷經難堪和拒絕之後,這種被認同,被尊重, 被珍視的感覺讓她淚意洶湧。

  被戳中心底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 再難強撐著去笑, 去說自己不在意。

  “江月白你幹啥呢,快答應啊。”

  謝景山戳了江月白一指頭,雲裳緊張得在江月白和黎九川之間來回看。

  陸南枝溫聲道,“別咬了,先吸口氣緩一緩,慢慢來。”

  “嗯。”

  江月白近乎哽咽,松開快咬出血的嘴唇,深深吸幾口氣,雲裳一下一下撫順她後背。

  黎九川極有耐心,眼神始終柔和, 靜靜等待。

  江月白平複之後, 迎上黎九川目光。

  “我想問您三個問題,請您如實回答我。”

  溫慈溫妙等人愣了愣,互相看看不知道江月白何意?

  黎九川點頭, “好, 你問。”

  “您壽元幾何?有無致命隱患, 仇敵多少?”

  黎九川一怔, 旋即想到陶豐年,眼神中驀地多了幾分心疼,她這是怕自己半途隕落,又剩她一人。

  “金丹五百,元嬰一千,化神前我至少可活六百五十年,此次結嬰順利並無隱患,至於仇敵……”

  “初結丹時備受矚目便輕狂了些,樹敵不少,但我向來有怨當場平,能解決的都解決了,解決不了的現在也不足為懼。”

  一顆心落定,江月白抹臉,拱手大拜。

  “弟子江月白,拜見師父!”

  金聲玉振,皆大歡喜。

  “好!!”

  謝景山激動鼓掌,卻無人應他,隻得悻悻放緩,越來越小聲的說好。

  陸南枝同雲裳對看一眼, 笑顏逐開。

  溫妙在溫慈身邊咕噥,“若非九川欠這丫頭再造之恩要還, 且九川未來成就必定高於我,這丫頭我定要收下。”

  溫慈笑道,“我聽九川說過,這丫頭腦子活,總是很多問題,你可受不住她追著問。”

  “也是哈~我連天閑峰都懶得拾掇,教徒弟太麻煩了,這下皆大歡喜,有的人以後可別後悔!”

  此情此景,叫眾人莫名感動,就連何忘塵也不自主的笑起來,眼神瞟到趙拂衣鐵青面色,才趕忙低頭抓臉。

  陸應淮暗歎可惜,青囊子去尋沈懷希,只剩下那位平平無奇的女真君李凡桃,對葛玉嬋投去善意目光。

  黎九川扶起江月白,“今日是為師來晚了,才讓你如此難堪,且等片刻,待為師為你也為自己,雪恥!”

  黎九川毅然轉身,直面趙拂衣。

  往昔逆來順受,顧全大局的人,而今破而後立,決心不再隱忍,找回傲骨,為徒立威!

  “趙師姐,九川今日,願領教師姐九十九連環陣!”

  話音一落,在場之人無不驚駭,黎九川對溫妙頷首示意,當即破空而去。

  趙拂衣雙眸大睜再難平靜,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黎九川的功力有多渾厚。

  當年他僅以金丹後期修為,就助她穩住了元嬰巔峰威能的大陣,抵擋上萬鬼族整整三日。

  “等等,我也去!”

  石鍾山追出去,他早都想領教趙拂衣引以為傲的九十九連環陣。

  此陣在整個地靈界赫赫有名,極其精妙複雜,無數陣道高手曾上門挑戰,無不铩羽而歸。

  凌光寒和蒼火都是元嬰期高手,困在陣中五年不得出,可見此陣之強,絕非一般元嬰真君可敵。

  溫慈不欲破壞宗門和氣,溫妙扯住她手。

  “慈不掌兵,有些人早該狠狠挫一挫銳氣,隨我看著。”

  溫妙拉上溫慈一起,緊隨其後。

  群情鼎沸,歡聲四起。

  一眾真君真人和築基弟子紛紛禦空而起,湧向天魁峰旁的天罡峰看這百年難得一遇的大熱鬧。

  練氣弟子們心急如焚,搶不到位置便只能盡量往高處去,伸著脖子遠遠眺望。

  江月白同樣焦心,拋出飛核舟帶上陸南枝他們。

  見葛玉嬋,何忘塵還有劍宗五子都很好奇,便將所有人都帶上,擠滿一艘船飛上高空。

  飛核舟毫不客氣的擠開其他師叔和真人,一直擠到最前方。

  江月白看到險峻奇峰上閃出恢弘大氣的陣盤光影,無數玄妙複雜的符文宛如銀河星鬥,白日閃耀。

  江月白隻掃一眼,就識海震蕩,飛核舟險些墜落,幾人東倒西歪,幸得溫妙及時出現托了一把。

  “都別亂看。”

  溫妙踏空向前,從袖中拋出一面黃銅古鏡,正是之前小比所用天地乾坤鏡。

  鏡子化作一道流光沉入天罡峰下,將來不及離開的弟子和靈獸紛紛掠入鏡中保護。

  疾風呼嘯,一聲震響,兀立在最高處的奇峰陡然斷裂,轟隆墜地。

  地動山搖間,氣勢磅礴的五色寶塔虛影從天罡峰下衝起,煙塵滾滾,勢不可擋。

  趙拂衣面色大變,凌立半空,抬手壓陣。

  陣光剛起,寶塔轟然撞破,趙拂衣被巨力震退,眼睜睜的看著陣光碎裂成渣,無力回天。

  轟!
  塔尖撞上高空陣盤,隻對抗了短短三息,陣盤土崩瓦解。

  江月白心神激蕩,目光震動,定定的看著眼前這與那個冬夜,極其相似的一幕。

  晴空朗朗,山崩石墜。

  青衣君子,傲然凌立於五色寶塔虛影之中。

  陣盤崩碎,萬星墜落,唯他墨發飛揚,於獵獵狂風之中垂眸淡掃,俯視眾生。

  趙拂衣不敢置信,眾人目瞪口呆。

  由黎九川此刻之強,可想陸行雲當年之狂。

  江月白瞳仁緊縮,記憶中成了執念的畫面開始碎裂,布滿蛛網般裂痕。

  須臾,江月白釋然一笑。

  “果然還是我師父更好看。”

  記憶若琉璃崩,舊去,新生!

  比起趙拂衣,江月白從黎九川身上,更能看到自己未來的樣子。

  “大膽狂徒,竟敢在我天衍宗撒野!”

  聲浪如雷,火海倒卷,烈焰焚天至。

  錚!
  霜銀劍芒,後發齊至,殺機縱橫來!

  江月白驚呼捂嘴,眾人面色大變,緊張的屏住呼吸。

  眾人為黎九川揮手破陣所吸引,忘了陣中還有蒼火真君和光寒劍君,他們定是將黎九川當做撒野的狂徒,一出手就是全力。

  溫慈險些失態,唯有溫妙,始終淡定。

  轟!
  震響滔天,光華耀目,余波掀起空氣漣漪,一浪浪翻湧。

  眾人驚駭的看著黎九川站在那裡巍然不動,左邊霜寒劍芒激蕩,右邊焚天烈焰怒號。

  五色寶塔饕餮般吞噬冰火力量,助長自身,光華愈發耀眼。

  凌光寒和蒼火為之大驚,急忙撤手,仔細看去,才認出黎九川。

  “是你!”

  黎九川一揮手,五色寶塔散作一道道流光匯聚丹田隱沒,他拱手拜禮。

  “九川見過兩位師兄。”

  天地間,風蕭蕭,無人聲。

  此時此景,誰都說不出話來,心緒一次次被掀起驚濤駭浪,匯成海嘯,驚魂奪魄。

  一人破陣,破得是地靈界第一陣法師的九十九連環陣。

  以一敵二,敵得是元嬰後期和元嬰中期要命殺招。

  輕描淡寫,易如反掌,強者姿態,盡顯無疑。

  謝景山噗通跪下,扯住江月白裙角含淚哀求。

  “大師姐,你讓咱師父把我也收了吧,我不當劍仙給你當二師弟成不?我也要煉寶塔,我也要鎮八方!”

  陸南枝把江月白的裙角從謝景山手裡扯出來,白他一眼道,“九川真君確實很強,當之無愧同階無敵,小白,此時我也羨慕你了。”

  雲裳點頭,“是啊,這種又強又對人好的師父,硬著頭皮侍奉膝前我也願意。”

  江月白身後,葛玉嬋道了句祝賀,知道有些事羨慕不來,只能勸自己看開。

  劍宗的許千程忍不住咕噥,“我為什麽沒早認識這位九川真君呢……”

  卓青鋒幾人看他,雖未動搖修劍之心,但心底著實敬畏黎九川之強,也羨慕江月白,有一個願意為她當眾立威的師父。

  得師如此,幸甚至哉!
  大家都如此說,江月白卻目光堅定,在心底告誡自己。

  師父的榮耀是他自己拚來的,她不能以此仗勢,遲早有一日,她也會像師父一樣,榮耀加身。

  今日就先讓別人羨慕她得了個好師父,來日,定讓他們羨慕師父有她為徒!

  “黎九川,當年恩怨已消,你今日如此作為,不覺欺人太甚了嗎!”

  江月白剛要長舒一口胸中悶氣,就見趙拂衣怒發衝冠,衝到黎九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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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7 16:17:36 |只看該作者
第116章 你不配

  面對趙拂衣,黎九川再不是當年隻知退避的人,他泰然自若,負手直立,迎上趙拂衣目光。

  “趙師姐這是要與我論當年之事嗎?”

  目光半空交接,拂衣退避三舍。

  黎九川對周邊幾人頷首示意,抬手布下一道屏障, 將他與趙拂衣隔在其中,外人只見兩人,不聞其聲。

  凌光寒退開,蒼火真君奔到溫妙身邊,連聲追問,“這是發生啥事了,我是不是錯過了大熱鬧, 哎呀,你們怎就不能把我先放出來呢, 白白錯過一場好戲。”

  溫妙懶理,揮手驅趕,“去去去,哪都有你,整日看熱鬧不嫌事大,問別人去。”

  蒼火真君又扯了陸應淮到一邊,“快快快,告訴我怎麽回事,黎九川不是廢了嗎, 怎麽突然又結嬰了, 他今日當眾打趙拂衣的臉又是為何……”

  石鍾山從天罡峰下禦劍而起,到溫妙身邊歎氣道:“九川真君果然技高一籌, 我與他同樣想要以力破陣,他卻先我一步。”

  無人回應, 所有人都伸長脖子, 側著耳朵, 想知道黎九川和趙拂衣在說什麽。

  雲裳站在江月白身側,喃喃道:“他們好像那種從前你瞧我不起,今日我萬眾矚目,你又氣急敗壞的怨侶……”

  話音一落,幾道目光齊刷刷的射過來,雲裳受驚一顫,趕忙往江月白身後躲。

  江月白也驚了,“你胡說什麽呢,我師父怎麽可能喜歡拂衣真君?你一天天窩在家裡除了培養靈獸是不是淨看話本子了?”

  雲裳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也沒看多少,就看了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江月白皺著眉頭看向高空中的兩人,也不知是不是雲裳影響,她竟也在黎九川身上看到一些對拂衣真君的……余情。

  屏障之後。

  趙拂衣環視冷笑,“為何要隔開,我有什麽事是不能與眾人說的?”

  黎九川不回答,隻回憶往昔。

  “我此時仍記得當日冥海問天島上那一幕,鬼族勢如破竹不可擋,人族防線全面崩潰,所有人都在逃命,都在撤離。唯有你,說要留下, 為蒼生一人守關,以待援軍。”

  黎九川看著趙拂衣,“那日的你,如天光撕破黑暗,孤身傲立,熠熠生輝,在你之下,所有人都是無膽鼠輩,唯你有舍命救世的勇氣,便是那一刻,我的心,狠狠的為你動了。”

  趙拂衣驚訝的看著黎九川,這些年雖然宗中一直在傳黎九川愛慕她,可她從未當真。

  黎九川自嘲一笑,“所以留下助你,我是自願的,時至今日,我也不曾後悔過。”

  趙拂衣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她也記得那日,她一人在問天島上奔波,也忐忑,也害怕,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

  她那時剛剛元嬰中期,賭上性命布下元嬰巔峰才能駕馭的大陣,本以為能夠一搏,可她還是托大了,鬼潮襲來,不過半個時辰,大陣就因為水氣過盛難以平衡而瀕臨崩潰。

  “拂衣真君,九川來助你!”

  那一聲,如天籟,她到今日也難忘,百鬼哭嚎怒吼的狂風之中,黎九川身上尤帶著少年般的桀驁和狂放,笑得那般好看。

  黎九川本命法寶特殊,能夠快速轉化五行,正是因為有他,她得以將海上過盛的水行氣息轉化平衡,穩固大陣。

  也正是因為有他,他們能撐足三日,可他,到底只是金丹後期。

  “黎九川你撐不住的,你先走,我再撐上片刻。”

  “無妨,你盡管穩住大陣,我……還可以……”

  “你不要命了嗎?快走!”

  “我……唔!”

  “黎九川!!”

  趙拂衣閉眼皺眉,強忍淚意。

  黎九川看向遠山,輕聲道:“本命法寶碎裂,我從未怪過任何人,畢竟那是我自己的選擇,這些年累及你被太上長老遷怒,也是我的錯,而我,還欠你一句謝。”

  黎九川目光收回,落在趙拂衣強壓情緒的臉上。

  當年他本命法寶碎裂,生機將斷時,是趙拂衣舍了半身修為,強行留他性命,她因此跌至元嬰初期,差一點連元嬰也不保。

  所以,這些年無論別人說什麽,他都忍了,自己選擇,自己承受。

  念及此處,黎九川坦然拱手。

  “九川,謝趙師姐當年舍命搭救!”

  趙拂衣轉身淚崩,不欲讓周圍人看到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黎九川直起身子,眼底情緒漸漸斂去,“如你所說,此前恩怨盡了,你我再論此後。”

  黎九川緩聲問道:“敢問趙師姐,鬼潮之後,為何世間皆傳,乃你一人守關,全無我黎九川之功?你成就地靈界第一陣法師,我卻成了無名廢物等死?”

  趙拂衣渾身一顫,握拳解釋,“我與他們說過的,我跟聯盟所有人說過若無你相助,我不可能守關成功,我解釋了,可是他們並沒有聽。”

  “呵~”黎九川冷笑,“你是說了,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今次是黎九川助我布陣,才得以守關,只有這一句!你當日光芒萬丈,所有人都恭維你,往你身上貼金,你就心安理得的受了,再沒有第二句解釋。”

  趙拂衣不敢回頭,隻咬住嘴唇緊緊握拳。

  黎九川苦笑,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脆弱。

  “這些年,我受盡委屈,卻不敢為自己爭得理應得到的名,便是因為我也在一直跟自己說,你解釋過了,是他們不聽不信!我一直告訴自己,不是你的錯,是這天道之下,眾生隻認強者,不會在乎一個斷了修仙路的廢物!”

  “我告訴自己,你是為了守護蒼生,我助你是心甘情願,與蒼生相比,我卻只在乎虛名,因這虛名生怨懟,我不如你,我這種齷齪心思之人不配愛慕你。”

  趙拂衣淚如泉湧,緊咬嘴唇無聲痛哭,隻將冷硬背影留給黎九川,留給眾人。

  黎九川深吸一口氣平複心緒,“我被這心魔折磨了許多年,磨平了傲骨,磨平了自尊,也磨盡了對你的那一眼心動,這之後,我才漸漸撥開迷眼愛欲,得見天地。”

  “趙拂衣,恕我直言,你當日所護,並非這天下眾生,而是眾生借口之下你那強者之名,護佑蒼生?你擔不起也不配!”

  “我沒有!”

  趙拂衣憤然轉身,淚痕滿面,眼神強硬。

  黎九川定定看著她,不緊不慢的問道:“既沒有,陰風澗那次,你明明有余力,為何隻護陸南枝,卻不曾看到就在她不遠處差點要死的江月白?”

  趙拂衣雙目大睜,踉蹌後退,此時才終於想起,為何會覺得江月白眼熟,原來是……

  黎九川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你看大地,只見蒼峰巨樹,不見碎石禾苗,看天空,只見白鶴鴻鵠,不見雛鷹幼鳥,卻不知蒼峰從石起,禾苗可成樹,白鶴鴻鵠也有幼年時。”

  “你眼中從來只有自己,不見芸芸眾生相,你隻愛惜自己羽翼,不曾為泛泛之輩遮風擋雨,你自己也曾淋過雨,卻要掀了別人的傘,你這種人,不配為人師!”

  “當年恩怨,今日全消,日後我再不會提,言盡於此,好自為之。”

  趙拂衣如遭雷劈,失魂落魄,一時之間難以回神,隻搖頭呢喃。

  黎九川不再看她,心中多年鬱結隨風消散,他揮手撤去屏障,面對身後天衍宗眾人。

  “今日因九川之故,驚擾諸位同門,九川在此致歉,諸位同門勿怪。今日九川得江月白為徒,心中甚悅,還望諸位同門往後對愛徒多加照拂,來日結嬰大典與拜師大典同日舉行,請諸位同門賞臉見證,九川不勝感激。”

  黎九川一拜,起身後目光落在因為興奮,雙眸明亮的江月白臉上,揚起一抹笑。

  小丫頭,師父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今後,便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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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發表於 2024-12-27 16:18:05 |只看該作者
第117章 求見

  合丹殿,丹院。

  林向天領宗門命令,連著練了七日築基丹,一爐未成,心中煩躁結束煉丹。

  “烏金生,孫萬城,搶老夫天字號丹房, 我看你們還能得意多久。”

  林向天取出玉盒,再次查看其中靈氣飽滿的紅果,忍不住笑出聲來。

  “待老夫煉成此藥,得了一品金丹,合丹殿大長老之位手到擒來。”

  轟!
  天地震動,林向天面前丹爐險些歪倒, 他驚慌失措,爬起來推開丹房門, 見所有人都駕馭飛行法器懸在半空, 遠遠眺望。

  就連那些煉丹學徒,也爬上屋頂,伸著脖子。

  “發生何事?”

  林向天躍上高空,詢問身旁一位禦劍的外門弟子。

  “是九川真人,不是,現在是九川真君,他結嬰歸來破了拂衣真君的九十九連環陣,還以一人之力,擋下了光寒劍君和蒼火真君兩個人的殺招。”

  林向天驚訝瞪眼, “這……這麽厲害?”

  “對啊, 天衍宗元嬰戰力第一現在已經是九川真君了,不過最讓人羨慕的還是那個叫江月白的。”

  林向天心頭一顫,“關江月白何事?”

  “九川真君當眾求江月白為徒, 他當眾打拂衣真君的臉, 就是為了給江月白出氣,給江月白立威, 我他娘的真是羨慕慘了啊啊啊!啊?林……林長老, 弟子未曾看清長老, 冒犯了!”

  林向天腦中嗡鳴,天旋地轉,踉蹌著從半空墜落,扶著樹才站穩身子,但雙腿還是忍不住打顫。

  “哎呀!悔不當初,未聽秀春所言早早……現如今可怎麽辦才好?”

  他區區一個金丹長老,如何抗衡同階無敵的元嬰真君?
  林向天眼珠快速轉動,思索對策,為今之計唯有……

  *

  小比最後,如此結束誰也沒想到,有人歡喜有人愁。

  譬如葛玉嬋,她被那位平平無奇的李凡桃看中,收為親傳弟子。

  而她為了一鳴驚人,還藏了一張底牌,那便是她練氣九層的修為。

  若非黎九川出現,她遠超同屆所有人的修為足以震驚四座。

  葛玉嬋在跟李凡桃離開之前,對江月白道:“有些事可能就是命, 我不信命, 現在又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打破它,便只能認了,但我不會一直認命,江月白,我會比你先築基,在這一點上,我贏了你。”

  江月白什麽也沒說,隻將葛玉嬋一把抱在懷中。

  葛玉嬋心神一顫,感覺心裡的失望和委屈被撫慰些許,她驀地笑了。

  “我現在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喜歡你了。”

  送別葛玉嬋,何忘塵又到江月白面前。

  “我覺得你在陣道上並沒有不如我,我出身修仙家族,雖是不起眼的小家族,但也因為我資質好,傾一族之力培養,我識字啟蒙用得都是陣道典籍。”

  “我仔細想過,你我換位,我未必能想到用那麽基礎的乙木烽火陣去破蜉蝣縛龍陣。所以你是有天賦的,我們做不了一脈的師姐弟,日後還是同門,我可以叫你一聲月白師姐嗎?”

  江月白點頭,何忘塵傻乎乎一笑。

  “月白師姐,恭賀你拜到一位好師父,另外我想說,我師父她不是壞人,她或許是愛惜名聲,高傲要強了些,但她對我也是盡職盡責的在教導,天罡峰的師兄師姐們也很好,人無完人,我希望月白師姐不要記恨我師父,福禍相依不是嗎?”

  江月白認真道,“當下我還做不到完全不在乎,但我也沒有特別的在乎,時間會抹平一切,謝謝你跟我說這些,忘塵師弟。”

  何忘塵撓頭一笑,“師兄師姐們都不在,我先去陪我師父了。”

  何忘塵離開,陸南枝走過來,“走吧,都去我那裡歇歇,九川真君剛回來,又鬧出這麽大動靜,還有得忙。”

  溫慈溫妙帶著一眾元嬰真君回天魁峰議事殿,其他人陸陸續續的散去,百強弟子自行去內務堂登記,領取獎勵。

  卓青鋒等人跟江月白道過恭喜之後,便隨其他弟子一起前往天魁峰客舍。

  江月白今日大起大落,並不著急去換令牌拿獎勵,便跟陸南枝,謝景山和雲裳一同前往天劍峰,雲裳原本想自己回去,被江月白一把拖住,強行拉走。

  四人步行上天劍峰,三人並排,謝景山倒著走在前面。

  “這個趙拂衣,我原先真是白敬佩她了,沒想到她是這種小心眼的人。”

  謝景山對趙拂衣頗有不滿,陸南枝道:“拂衣真君的事情,我當年在太上長老處修複靈體時,聽她說過一些。”

  幾人看著陸南枝,聽她慢慢說來。

  “太上長老說,拂衣真君從小就天資出眾,從入門開始便是一騎絕塵,永遠都在第一位。初時可能大家都會被她所驚豔,但時間長了之後,因為她始終都是無人超越的第一,大家便習以為常,轉而去關注其他。”

  “一個備受矚目的人,忽然做什麽都不能引起別人注意,心中自然會失衡,所以她偶爾會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引起別人的注意,維護自己天才之名。”

  “太上長老說她早都生了心魔還不自知,又很固執,怎麽敲打提醒也無用,偏偏她確實很強,一路走來竟到今日才逢對手。”

  陸南枝特意看了眼謝景山,謝景山頭皮一緊,“你看我做什麽,我現在都甘願給江月白當二師弟了。”

  陸南枝點頭,又看江月白,“太上長老希望我能以拂衣真君為戒,她那時便說過,拂衣真君遲早要出事,且看事大事小,大了修行盡廢,小了可能就像今日,若她能堪破,還有來日。”

  江月白垂眸思索,雲裳在旁道:“我覺得她已經很厲害了,有心魔還能修到結嬰,很多有執念的人連築基一關都過不了。”

  提到這個,雲裳眼神暗了暗,對自己之後築基十分擔憂。

  江月白道:“她能結嬰,恰恰說明她執念深到連自己本心都能蒙蔽,明知是錯,也能找到冠冕堂皇,大義凜然的借口說服自己。”

  “好了好了,都不說她了?”謝景山不耐煩道,“江月白,你跟九川真君以後準備住哪一峰?天劍峰旁邊還空著,你勸勸九川真君,咱們做鄰居如何,以後我沒事也能去混個臉熟……”

  正說著,陸南枝和謝景山同時從袖中摸出一塊玉符。

  陸南枝看過之後道:“是光寒劍君,可能要說拜師的事。”

  謝景山面露難色,“可我現在還沒想好要不要拜光寒劍君為師啊。”

  陸南枝沒好氣道:“劍修與其他修士不同,你若要轉修其他,先廢了現在的修為再說,小白我們先過去一趟。”

  陸南枝扯著謝景山禦劍離開,江月白和雲裳對看一眼。

  “要不……去內務堂領築基丹?”

  雲裳忙不迭的點頭,“行,早早拿了我就不用再出門,休息半月調整好狀態,就可以準備築基了。”

  江月白祭出飛核舟,“先說好,你築基成了我也不喊你師叔。”

  雲裳拉著江月白的手上船,“不叫就不叫,反正我還喊你小白,對了,你要從花溪谷搬走嗎?”

  飛核舟徐徐升起,江月白俯瞰天衍宗各處山峰,不知哪一峰會成為他們師徒的歸處。

  “看我師父選哪一峰再說吧,花溪谷是我的錢袋子,我可不會放棄。”

  “嗯。”

  這時,一隻傳書紙鶴飛到江月白面前,她取下一看,臉色微變。

  “怎麽了?”雲裳問。

  江月白將紙鶴揉碎在掌心,“我先送你去內務堂,是林向天求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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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發表於 2024-12-27 16:18:45 |只看該作者
第118章 下血本

  江月白跟著齊明踏進殿內,齊明走到主位邊,請她上座。

  江月白詫異道:“請我坐這裡?你沒弄錯?”

  她還記得半年前她剛回宗,拿下靈耕師令牌來拜見林向天,林向天就坐在主位上,賈秀春跪坐一旁侍候,像個土財主一樣。

  齊明道, “這是林長老的意思。”

  江月白嘲諷的笑了笑,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到處拍拍看看,感覺一點也不舒服。

  “您先坐,林長老馬上就到,我去外面候著。”齊明告退。

  盞茶未涼,林向天便快步走來。

  他踏進屋內看到江月白正坐在主位上,也不抬頭看他,手上拿著一面令牌把玩, ‘九川’二字明晃晃的對著他。

  林向天眼角抽搐,脊背怎麽也挺不直,清了清嗓子才道:“恭喜小友拿下小比第一,拜得強師,真是實至名歸,可喜可賀啊,老夫這裡有些賀禮,不成敬意,還望小友收下。”

  林向天取出一個挺大的木盒,交給齊明, 讓齊明送到江月白面前。

  木盒打開, 裡面全是各種藥瓶。

  “老夫身無長物,也就是些丹藥傍身,這裡有三顆老夫以前存的築基丹, 十瓶上階培元丹和十瓶上階降塵丹,最適合小友練氣後期使用。”

  “還有十顆定顏丹, 十顆療傷聖藥九花玉露丸, 十顆快速恢復神識的醒神丹, 十顆能治療神魂創傷的碧波清魂丹,以及十副用來鍛體的龍力鍛骨散。”

  這麽多東西叫齊明的手顫了下,險些沒拖住盒子。

  光是三顆築基丹就足以讓人瘋狂,齊明在林向天和賈秀春身邊侍奉多年,到現在也沒能拿到一顆築基丹。

  更別提還有上階的培元丹和降塵丹,九花玉露丸更是難得,元嬰修士受傷常用此藥恢復,對於元嬰以下修士,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一顆就能完全恢復。

  其他全是珍品,齊明甚至懷疑林向天是將自己壓箱底的存貨全都拿出來了。

  下血本,隻為討好他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姑娘。

  回想齊悅投靠江月白,到現在也才四個月,她便從一個普通內門弟子,成為天衍宗最為炙手可熱的親傳弟子。

  讓曾經忌憚的金丹真人,親自給她一個練氣修士賠罪。

  這般本領,當真逆天,叫人驚魂!
  齊明定了定心神,略微抬頭, 發現江月白根本不為所動,隨手打開築基丹的盒子瞧了眼,便讓他把東西拿到一邊。

  江月白似笑非笑,問林向天,“林長老送這麽大一份禮給我,讓我既迷惑又惶恐,長老意欲何為?”

  林向天站在那裡躊躇片刻,一抬頭,“明人不說暗話,老夫今日是想與你了結恩怨,從此之後各走各路,這些丹藥,便是老夫的誠意。”

  江月白也不矯情,直言道:“好,林長老的誠意我收了,但林長老應該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麽。”

  林向天面色陰沉,從袖中取出一隻天青色長頸瓶,一經催動,絲絲煙氣從中飄出,賈秀春的上半身逐漸凝聚其中。

  雙目無神,無知無覺。

  江月白站起,“你抽了賈秀春的魂?”

  林向天道:“這賊婦三番五次借老夫名義行惡事,老夫念及她這些年侍奉的辛勞不與之計較,卻還是釀下大錯。”

  “陶豐年之事,宗門當年已有判罰,老夫並無怨懟,但這賊婦自作主張,在老夫閉關期間對陶豐年三番五次的刁難,最後……總之,老夫也有錯,錯在禦下不嚴,沒能早點處置她。”

  “她作惡多端死不足惜,今日我特意抽了她魂魄,你隨意處置,老夫絕無二話,只希望從今往後,你我恩怨一筆勾銷。”

  林向天收回賈秀春殘魂,將瓶子拋給江月白。

  “這魂瓶是一件法器,可儲存魂魄,一並送與你,還有歲晚那裡,待她出關,我會讓她上門磕頭賠罪,之後我會將她打發回林氏,永不踏入天衍宗,如此,你可滿意?”

  江月白握著瓶子,心中冷笑,林向天棄車保帥,竟然親手抽了賈秀春的魂魄。

  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裡,也不知賈秀春最後是何心情?
  林向天明顯抹去了魂魄的記憶,也算是解決隱患,讓她無法利用搜魂等手段獲取他的秘密。

  離結束這場仇怨,又近一步。

  江月白見好就收,“好,林長老大氣,就依你所言,你我恩怨就此了結。”

  才怪!
  林向天仔細看著江月白,斟酌她所言的可信程度。

  江月白現在炙手可熱,黎九川更是被宗門寄以厚望,他萬不能在此刻動江月白,只能避讓,還是馬上開始閉關,直至他煉好那藥。

  屆時金丹一品,宗門必定重視,便是黎九川也不能隨便動他。

  江月白收了東西告辭,林向天讓齊明送她。

  “賈秀春,是心甘情願被抽魂的。”

  走出殿外,齊明忽然對江月白道,“其實有時候,我真的很敬佩她,如果不是遇錯了人,她體質特殊,自愈能力強大,定能在修真界闖出一番名頭。”

  江月白問齊明,“賈秀春已經死了,你還要留在這裡嗎?林向天要是知道你給我通風報信,不會放過你的。”

  齊明眼神苦澀,“我暫時走不了,不過師姐不必為我擔心,我自有打算,或許我可以……算了,還未祝賀師姐小比第一,喜得名師,恭喜師姐。”

  江月白點頭,想了想,將自己製作的花溪谷令牌交給齊明,谷口靈蟾看到令牌會放人進谷。

  “這令牌你拿著,若有事,可入花溪谷暫避。”

  齊明接過那塊月牙形,刻著‘花溪’二字的令牌,無言拜謝。

  出了合丹殿,行至無人處,小綠突然從識海出來,撞擊江月白放在衣襟裡的魂瓶。

  [吃]
  江月白將魂瓶拿遠,擋開小綠,“從沒見過你這麽猴急,賈秀春比林歲晚還壞,她的魂魄肯定難吃。”

  [好吃]
  小綠磷火暴漲,很急切,不斷試圖靠近魂瓶。

  “你到底是怎麽判斷魂魄好吃難吃的?這個不能吃,林向天給的東西我得讓師父檢查過後,沒問題了再用,你忍忍。”

  [我破了]
  燈籠上第一次冒出三個字,往江月白臉上懟,讓江月白看它身上破洞。

  “針尖大個洞而已,別矯情,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江月白很堅決,小綠磷火猛燃,突然撞上江月白的手,將整個魂瓶吞進燈籠裡。

  灼燒感傳來,江月白縮手。

  魂瓶掉落,賈秀春的殘魂被小綠吸走。

  嗡!
  江月白識海巨震,如被鈍器一點點鑿開頭顱,連同全身骨骼也開始發出裂響。

  她痛呼倒地,瞬間一身冷汗。

  “小綠你……混蛋……”

  在疼昏過去之前,江月白將命牌玉符狠狠捏碎。

  識海中,原本的麥苗快速枯萎,一株奇異的草取而代之,從她識海那捧泥土中,破出。

  彼時,林向天正做閉關準備,不知江月白剛從他那裡離開,就性命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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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異人血脈

  江月白命牌裂開,內務堂弟子第一時間上報,公孫竹嚇得魂飛魄散,立刻派洪濤去通知黎九川,親自前往江月白出事地點。

  在自家宗門裡被害,害得還是才剛拜了九川真君為師的江月白,公孫竹是真的震驚, 哪個不要命的家夥吃了雄心豹子膽!
  公孫竹前腳剛到合丹殿外樹林,黎九川一個閃身便出現在道旁,江月白就昏迷在不遠處。

  公孫竹看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黎九川,走向江月白那兩步險些跌倒,驚慌失措的樣子叫人不敢相信那是九川真君。

  公孫竹慌手慌腳的跑過去,黎九川已查看過江月白狀況,面色稍安。

  黎九川將一道靈光打入江月白體內, 又喂她吃下一顆丹藥。

  “送她去天閑峰找太上長老。”

  黎九川將人交給公孫竹,撿起掉落在地的魂瓶,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合丹殿,一身低氣壓叫公孫竹不寒而栗。

  公孫竹抱起江月白,臨走前看到黎九川踏進合丹殿,氣勢洶洶。

  合丹殿深處。

  林向天收拾好一切,準備前往修煉室閉關。

  臨行前對齊明道,“賈秀春雖然不在了,但老夫身邊仍需用人,這些年你的表現老夫很滿意,只要你繼續衷心為老夫辦事, 待到老夫出關, 自會給你一顆築基丹。”

  齊明面無表情,躬身稱是。

  林向天雙眼一眯, 壓低聲音,“但若你敢有二心,蝕心丹的滋味你可別忘了,蕭岸闊的下場, 便是你的前車之鑒。”

  齊明渾身緊繃, 別人都當蕭岸闊進了執法堂被搜魂, 之後才死,但誰都不知道,蕭岸闊在進執法堂之前就已經神魂大亂,搜魂隻搜到零散記憶。

  齊明當時還盼著,能通過蕭岸闊,讓執法堂查到林向天身上。

  林向天給他和蕭岸闊吃的蝕心丹,可不止蝕心腐骨的作用,裡面還加了別的東西。

  “林長老放心,齊明定會……九川真君!”齊明忽然面色大變。

  林向天渾身一顫,猛地轉身,就見黎九川不知何時出現在院落洞門處,正眼含冷意看著他。

  林向天心虛顫抖,一瞬間將他這些年跟江月白接觸的所有片段回憶個遍,看那裡得罪過江月白,都該怎麽解釋。

  還有黎九川為何突然出現,明明他跟江月白已經談妥,她東西都收了?

  難道說……那丫頭過河拆橋?

  這個卑鄙小人!

  林向天惴惴不安, 因暫時摸不清虛實,隻得強撐著見禮。

  “九川真君到訪, 林某有失遠迎,不知真君此來是為何事?”

  黎九川不緊不慢的走進院中,一字一句的質問。

  “敢問林長老,我徒兒月白今日是否到此見過你?”

  林向天心中一動,他不知道江月白來過?
  “老夫今日是求見過江月白,這不是因為她與老夫頗有淵源,又幫著老夫種靈藥,此次得了小比第一,又拜九川真君為師,老夫自然要恭賀一番,送上一份大禮。”

  “大禮?”黎九川渾身氣勢一蕩,眼神如刀如劍,“林長老的大禮就是要她的命嗎?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聲爆如雷,掀起一陣狂風,林向天如遭重擊接連後退,齊明被掀翻在地,周邊樹木震蕩,落葉紛飛。

  林向天一臉駭色,齊明也驚訝睜眼,又很快斂去。

  “江月白她……她出什麽事了?”林向天顫聲問道,“不可能啊,老夫只是給了她好些丹藥,並未……”

  砰!
  魂瓶砸在面前。

  “這東西難道不是你給她的?她在合丹殿隻與你有來往。”

  林向天瞳孔震動,難道是賈秀春?
  不可能,賈秀春魂魄中的記憶和意識都被抹去,不可能傷到江月白。

  就算能,他也沒那個膽子啊!

  “沒有,老夫斷不可能害江月白,老夫……老夫沒有理由害她啊!”

  林向天此刻冤枉至極,他是真的懷著誠意跟江月白了結恩怨的,一定是那臭丫頭故意害他!

  黎九川沉聲道,“林向天,你與我徒月白之間的恩怨,我知道是因陶豐年而起,她未曾與我說過半個字,她要強不願讓我插手,但做師父的,豈能容忍你隨意欺她害她?”

  林向天簡直要哭了,“我真的沒有害她,今日我與她相談甚歡,不信……不信你問他,他可以作證,你要還不信,我可以讓他立道心毒誓。”

  林向天一指齊明,厲聲道:“齊明,你還不速速將今日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告訴九川真君。”

  黎九川未曾看向齊明,隻盯著林向天。

  林向天暗暗催動蝕心丹的力量,齊明握拳咬牙,心一橫,幾步走到黎九川跟前撲通跪地,將一物雙手舉起。

  “林向天三番五次暗害江師姐我皆可作證,還請九川真君救我!”

  黎九川垂眸,看到齊明手心躺著一塊月牙形玉牌,上書‘花溪’二字,明顯是江月白所在花溪谷的令牌。

  林向天大驚失色,暴跳如雷,“你這個混帳!!”

  齊明痛呼倒地,黎九川悍然出手。

  砰!
  林向天如離弦之箭,狠狠砸進後方大殿,整座大殿轟然倒塌,將其死死壓在下面。

  巨響驚天,塵土飛揚,驚動合丹殿上下,立刻便有數道遁光朝此處射來。

  烏金生等一眾煉丹長老看到黎九川長身玉立,抬起的手緩緩放下,腳下齊明抱頭蜷縮。

  遠處坍塌的大殿下面,林向天吐血不止,半身被埋,上面還有五色光華鎮壓。

  “黎九川!我林向天與你……無冤無仇!你為徒……徇私逞凶,我定要到……到宗主面前告你!”

  烏金生等人不知發生何事,又害怕黎九川威勢,一時之間竟無一人敢開口。

  齊明倒在地上,感覺識海和丹田的痛苦逐漸減輕,看到一塊琥珀掉在他面前,裡面封著一隻蠱蟲,正是剛才從林向天身上掉出的。

  齊明止不住的顫抖後怕,同時心中狂喜,他這一次賭對了!

  黎九川看到江月白給的玉牌果然出手救他,面對林向天,江月白的力量根本不夠,所以他才一直沒有向江月白求助,而是繼續等待更合適的機會。

  可誰能想到,這機會來得這麽快。

  齊明翻身爬起,背對所有人跪在黎九川面前。

  “九川真君,林向天這些年來在宗中作惡多端,樁樁件件我都記錄在冊,他還跟邪道勾結,以邪法煉人藥,那蕭岸闊就是他手下之一,還請九川真君明查!”

  話音剛落,齊明便快速做出無聲口型。

  “請九川真君搜他的魂,為江師姐抹去隱患。”

  黎九川神色一凜,他今日借機發揮,原本只是想好好震懾一下林向天,畢竟無緣無故的殺一個金丹真人,的確沒辦法跟宗主交代。

  眼前雜役所言,黎九川一時半刻無法完全相信,可聽他所言涉及到江月白,明知是利用,黎九川仍毫不猶豫,閃身出現在林向天身邊。

  “黎九川,你……你要幹什麽?”林向天駭然失色。

  黎九川面無表情,一掌按在林向天頭頂,神識強勢侵入,搜查林向天記憶。

  林向天痛苦慘叫,圍觀眾人驚恐萬狀。

  黎九川在林向天的記憶中看到江月白當年上門服軟,為求生存,為報仇屈辱的樣子,心中酸澀。

  他竟不知,這丫頭為了這本不該她承擔的仇怨,受了這麽多委屈。

  還有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她自以為天衣無縫,但在林向天記憶中都有蛛絲馬跡可尋,林向天此刻是利益薰心未曾醒悟。

  執法堂若是嚴查定能發現,幸好,第一個搜魂的是他。

  搜魂對神魂和記憶破壞極大,每一次都是錐心刺骨,都會破壞一部分記憶。

  還有這個雜役,雖然是利用他對付林向天解救他自己,但他最終是幫了江月白。

  黎九川不動聲色的抹去關於江月白的部分,丟開疼昏過去的林向天,對著圍觀眾人淡聲道:“去請執法堂大長老。”

  黎九川抬頭,望向天邊斜陽,看合丹殿弟子禦劍遠去,唇角勾起一抹笑。

  今日之後,小丫頭這份仇怨,將到此結束!
  ***

  “打死她,她是妖怪,快打死她!”

  “我不是,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

  “馬公子,新到的好顏色,是個異人,您要不要試試?”

  “異人不都皮糙肉厚,生得妖怪面孔嗎?能有多好顏色?”

  “這個不一樣,受傷恢復特別快,您可以放開了玩。”

  ……

  “哈哈哈,果然有趣!”

  “放過我,求求你們放過我,誰來,救救我……”

  ……

  江月白猛的驚醒,瞳孔收縮,滿頭冷汗。

  腦海中的畫面如一場噩夢,此刻清醒了想要去抓住,卻越抓越散。

  最終什麽都不記得,只有那種強烈的絕望和恐懼感,遺留在身體裡,讓她心臟劇烈跳動。

  吞了口唾沫,江月白按著頭坐起來,渾身酸痛又沉重,感覺自己哪裡不太一樣了。

  好想喝水,好想到有陽光的地方去,這裡好陰冷。

  她環視周圍,看到藤蔓從破窗延伸進屋,纏上掉漆的紅柱,蛛網密布屋角,到處都是破敗腐朽的痕跡。

  “我這是到陰曹地府了嗎?”

  江月白從爛木頭床上下來,看陽光從門口透進,照出塵埃痕跡。

  她小心翼翼的往出走,查看自己的修仙面版是否還在。

  看過之後,江月白站在門口陽光下,遍體舒適,又滿心疑惑。

  【姓名】江月白
  【靈根】五行靈根

  【血脈】雲芝草(1/10)

  “怎麽多了一個條目?這是什麽意思?”

  江月白一頭霧水。

  “哈哈,你這小燈籠,倒是有趣得緊。”

  聽到溫妙的笑聲,江月白邁過門檻循聲而去,周邊荒草遍布,到處都是長了青苔的酒壺酒壇,怎一個亂字了得。

  遠處樹下,溫妙正躺在搖椅中飲酒,小綠磷火幽幽,狗腿子般圍著溫妙左飛右蕩,燈籠上不時浮現大片墨漬。

  江月白現在目力很好,站得遠也能看清上面的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顏]
  [絕代有佳人,幽居空谷中]
  一字一句全是詩,她才走五步就變了三句。

  江月白嘴角抽了抽,小綠跟她一向惜字如金,兩個字都算多,之前為了賈秀春的殘魂才冒出三個字。

  現在居然十個字十個字的往外蹦,還都是誇讚!

  是她不配嗎?
  “醒啦?”

  溫妙頭也不回,飲一口酒問。

  小綠磷火一蕩,流光般飛到江月白面前左右晃,看起來很開心。

  江月白暗暗瞪了小綠一眼,眼神中表達出‘你給我等著’的意思,到溫妙面前拜禮。

  “月白見過太上長老,敢問長老,我這是怎麽了?”

  溫妙坐起來對江月白招招手,示意她到面前坐下。

  江月白過去盤坐,溫妙將手放在江月白頭頂,她渾身一緊,下意識的抗拒,可轉念一想,她昏迷的時候一定被溫妙裡外都探查清楚了,又慢慢放松下來。

  “嗯,融合得倒是很好,你這丫頭真不知道是倒霉還是幸運,恭喜你,現在已經不是個人了!”

  “啊?”

  江月白一臉懵,什麽叫,她不是個人了?太上長老就能隨便罵人了嗎?
  溫妙問,“你這小燈籠是不是吞了誰的魂?”

  江月白皺眉抿唇,不想說。

  溫妙一笑,“你放心,本尊不是那種迂腐之人,器無好壞,在於用它的人,還有,你師父已經把林向天帶去執法堂了。”

  “什麽?”江月白差點跳起來,眼睛瞪得老大。

  “你剛從林向天處出來,就捏碎玉符求救,半死不活的倒在合丹殿外樹林邊,九川自然心急如焚,再加上你跟林向天的恩怨九川是知道的,自然要去尋林向天問上一問。”

  “這個林向天啊,多行不義必自斃,被他身邊的雜役給舉報了,九川當即搜魂,果真查出來不少事,雖說大部分都是利益爭端,但有一樁是天衍宗宗規所不能忍的。”

  “什麽?”江月白弱聲問,有點心虛。

  溫妙仰頭飲酒,“他以人煉藥,此乃邪道法門,天衍宗絕不姑息養奸。”

  “我師父這樣做,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江月白有些擔憂,黎九川剛回宗就下了拂衣真君的臉面,現在又解決了林向天,怕會被有心人借題發揮,於他名聲不好。

  溫妙瞧她一眼,“無妨,九川處置林向天並未做錯,他這麽做也都是為了你,要讓人直到他是個護短霸道的性子,如此一來,別人便不敢輕易與你為難,你在這天衍宗內才能如魚得水。”

  江月白心中感動,這件事原本就是她的私事,她不想麻煩師父的,可誰能想到,小綠一番冒失,竟引起這麽大變故,最終將她身上的仇怨就此了結。

  因緣際會,福禍相依,當真妙不可言。

  只是她知道這件事結束之後,心底除了喜悅,好像莫名空了一塊,有些惆悵,還有些迷茫。

  “那林向天最終會如何?”江月白壓下雜念問。

  溫妙轉頭看著她,“執法堂自有判罰,總歸不會是好下場,你事後可以自己去打聽,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小燈籠吞了誰的魂嗎?”

  事到如今,江月白估計師父已經將前因後果大致告訴了溫妙,便老實交代。

  “是林向天身邊的侍妾,她當年害我爺爺,還逼得我不得不去陰山礦場避難。這次我拜師之後,林向天怕我報復,就抽了她的魂給我賠禮,結果小綠……”

  “就是這破燈籠,我說不能吞,它暗算我給強吞了!”

  [我不破]
  小綠飄過來往江月白臉上懟,叫江月白看它已經恢復,然後又飛到溫妙身邊找靠山。

  溫妙點頭,“此魂是異人魂魄,異人有妖族血脈,妖族修神魂,天賦力量都聚在魂中,等閑妖魂你是吸收不到此種力量的,但此魂主人是道修,靈魂更親和人體,你這燈籠又特殊,你便繼承了這絲力量。”

  江月白皺眉,她以前在書上看到過,蒼國往西,過西雲十六部,再翻越天巫十萬大山就是異人國,那並非一整個國家,而是許多大小國和部落組成。

  異人大都具有妖族血脈,非人也非妖,血脈弱者與凡人一樣,血脈強者可修妖族功法,但大多數只能強身鍛體如武道修士,難以修得妖族神通。

  其中也有身懷靈根的,能夠跟正常人一樣修道法,賈秀春應當是其中之一。

  異人國是人族和妖族的緩衝帶,身懷妖和人兩族血脈,跟兩邊都能來往,隔開妖族和人族,避免爆發衝突。

  至於異人是如何誕生,要追溯到上古巫族之亂,十分複雜。

  總之,異人雖特殊,卻被妖族視為劣等,被人族視為奴,世代居住在異人國不出,唯有在那裡報團取暖,才有生機。

  “你也不必憂心,這絲血脈很弱,元嬰以上修士以手扶頂才能探查到,它只是讓你體質變得稍微特殊一些,並無弊端。若是你以後到了妖族,興許還能以此修習妖法。”

  江月白松口氣,沒太大影響就好。

  “太上長老,那您知道這是什麽血脈嗎?”

  溫妙隨口道,“仙芝一族的雲芝草,屬於草木妖精,仙芝一族都具有很強的療愈能力,抗毒延壽什麽的,最強的仙芝據說咬一口連道台裂痕都能修複,不過這都是傳說,也沒人驗證過。”

  “你這點微弱血脈,頂多就是讓你受傷恢復速度比別人快個十來倍,抵抗些許普通毒性。行了,正好在這兒,咱們說正事,上次我說待九川結嬰歸來要好好賞你,呐,你的獎勵。”

  溫妙手一翻,將一物遞到江月白面前,五色光華映入眼簾,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竟是一個完美無瑕的五色琉璃蓮台,同她找到的報廢品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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