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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竹君 -【傾心少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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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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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君 - 傾心少主

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會淪為扒手一族,
但為了替母親醫病,她只好下手救急,
反正只是「借」一下,總會有借有還,
哪知才第一次出手便被當場逮個正著,
接著又好死不死地連番遇上他這煞星,
任她上演什麼「苦肉計」也要向她索賠,
都說要還他錢了,他幹嘛老為難她呢,
虧她還認為他長得挺「人模人樣」的哩……

嘿!竟然有女人敢動腦筋動到他身上,
何況還是個涉世未深、道行不高的偷兒,
瞧她清麗純淨的模樣怎會多長了只手?
但扒就是扒,絕不容她硬是掰成「借」,
不論如何他就是要逮她歸案、弄個清楚,
畢竟他不願相信她真的是個拜金女子,
誰會希望自己傾心的女孩有不良的紀錄,
說什麼他也要她償還他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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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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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在偌大的操練場裡,六、七名武師打扮的男子正用心教導著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

  在灼熱陽光的照射下,一滴滴的汗水從少年的額頭滴落下來,身上的衣衫更被大量的汗水所浸濕,可見他已經在太陽底下練了好一陣子了。

  他收掌斂勁,重新調好姿勢,要一旁服侍的僕人送上他專用的劍。

  捧劍的僕人稍稍猶豫了一下,不忍心看小主人如此勞累,但當他一接觸到那與年齡不符的堅毅眼神時,立刻小心翼翼的將劍遞上。

  「別太累了,少主!」他仍然好心的提醒著。

  「我知道。」少年簡潔地回答。他已經在操練場上足足待了四個時辰,真的感覺到疲倦了,可是他還不能休息,父親交代他練的劍法、拳術都還沒有純熟,他不能休息。

  為了讓父親高興,他有別於一般的孩童,將全部的時間跟心力都投注在武學上面,希望得到父親一絲絲的讚賞跟肯定。可是不管他再怎麼努力,似乎永遠達不到父親所期望的目標。

  他謹記著父親時時提醒他的話——

  「諭兒,你是我唯一的繼承人,是我的驕傲,你必須好好的學習武功,以繼承我的衣缽。」

  為此,他捨棄了童年,一直活在父親所要求的生活裡,沒了自我,沒了歡笑。

  可是天知道,他根本不想當什麼繼承人,他要的只是父親的和顏一笑,和些許的親情,但是這小小的期望對他來說,卻是遙不可及。

  「少主,老爺派人傳話過來,說他黃昏之前會到。」王武師等少年收了劍勢才走過來說道。

  少主微微地點了下頭,父親每半個月就會到凌鷹鏢局來驗收他習武的成果,以確定他沒有偷懶。

  「王師父,你看我的劍法可有差誤?」父親是不能原諒任何錯誤的。

  「沒有。少主。」王武師真心說道,「你這套『落葉劍法』使得極好,真是難得一見的奇才!」他沒有說錯,一般人要兩年才能學成的功夫,這位少主只需三個月就能完成,難怪老爺會如此看重他。

  少年滿意的收起長劍,問道:「我爹有沒有說今天要看我哪一項功夫?」雖然他對自己的任何武藝都頗有自信,但還是多演練幾次比較好,以免父親不悅。

  「輕功。老爺說想看少主的輕功。」

  「既然如此,那你再陪我練一下輕功吧!」少年謹慎地道。

  「少主已經累了一天,不稍作休息?」

  「不了。時間快來不及了,我想在爹到之前再練一次!」

  王武師領著少年走向練輕勁專用梅花樁。那是由數十根高矮不一的木樁排列而成,最高的木樁足足有十來尺高。

  梅花樁的用意在於加強下盤的功夫及輕功的練習,每一根木樁都是會移動的,一不小心掉下去,極有可能會摔斷脖子或折斷了手腳。

  少年倏地一躍,站在其中的一根木樁上,木樁也開始慢慢的移動。

  隨著少年的一縱一躍,木樁運轉得更為迅速,少年的身影也隨之加快,俐落的移動。

  突然一聲怒喝,震得少年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跌下木樁了,少年一個翻身,立刻跳躍到另一個木樁上,但還未來得及站穩,立刻被迎面而來的高大木樁重重擊落。在場的武師驚呼出聲。立刻關閉機關奔擁上前察看。

  少年強忍著右腳傳來的劇痛,望著發出怒喝聲的人。

  「爹!」少年希望得到他的扶持。

  誰知少年甫剛開口,就換來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你這個不中用的東西,你這樣怎麼做我的繼承人?」

  又是繼承人!他快被這三個字壓得喘不過氣來了!難道在爹的眼中,他就只是個繼承人而已?他是他的兒子啊!難道他一點都不關心自己?!

  少年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怨恨的目光,原來他在父親的眼中除了是繼承人外,沒有別的價值。他心裡暗暗下了決定,這輩子他永遠不會成為父親所期待的繼承人,永遠不會!他要父親永遠後悔今日的冷酷無情!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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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江南,上至八十歲的老婆婆,下至三歲的奶娃兒,大家都知道蘇州有一個富可敵國卻又神秘難窺的凌家堡,它的財富是平常百姓們所羨慕的,也是山寇盜匪覬覦的目標。

  雖然如此,卻從來沒有人敢打凌家堡的主意,甚至它名下的錢莊、銀樓、酒樓跟布莊都不曾受到打劫。原因無他,只因為凌家堡的主人凌武揚不但曾是稱霸一時的武林盟主,更創立了名震江湖的凌鷹鏢局。

  而擁有二十個分舵的凌鷹鏢局,它的總舵主就是凌家堡的少主凌紹諭。

  「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我養了你二十幾年,連要求你盡一下為人子女的義務也不行嗎?」

  一連串的怒吼聲從凌有堡主屋的大廳裡傳了出來。除了倒霉需在大廳中服侍的總管,婢女跟僕人以外,其他的人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唯恐遭到波及。

  凌家堡現任的堡主凌武揚,指著端坐在一旁愀然不語、面色深沉的獨生子凌紹諭罵著。

  他不過是要求這渾小子娶房媳婦,繼承凌家的香火而已,犯得著像要逼他上戰場似的同他這個老子過不去嗎?不,也許要他上戰場,他還會樂意些——如果他的腿健全的話。

  想到這裡,凌武揚不由得悄悄的睨視著紹諭自小因練功而受傷的右腳。就是那雙微跛的腳,使得紹諭的性情變得如此的陰沉與不近人情。

  原本凌武揚以為紹諭是因為腳的關係而暫時封閉自己。所以凡事也都由著他。哪知長此下來,竟使得紹諭變得更為傲慢與孤僻,現在就連要他成個親也得千拜託萬懇求的,還得恐嚇威脅一起來。

  「你倒是說句話啊!別像個無事人一樣,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啊!」凌武揚微歎了一口氣,語氣不若剛才的強硬。

  「我沒有意思成親。」紹諭淡淡地開口,父親十萬火急地把他從老遠的凌鷹鏢局召了回來,為的就是談這些陳腔濫調?

  凌武揚著實快被這個兒子氣死了。

  他疾衝到紹諭的面前,奮力擊向小茶幾,可憐的小茶幾立刻應聲變成一堆木屑,連帶在上面的茶杯也化為碎片,還濺了紹諭一臉原茶汁,把一身白衣給弄成了茶褐色。

  可是紹諭仍是無動於衷的坐在那裡,似乎什麼事都示曾發生過。

  「跟你講了大半天,說來說去就是那句話,你能不能說點別的?」

  「可以。」紹諭終於將眼光投向一臉激憤的父親。「我不想成親。」

  「你……」凌武揚氣得直跳腳,「這句跟那句有什麼分別?」

  「是沒有什麼分別。」

  「好,你說吧!要什麼條件你才肯答應成親?」凌武揚挫頓敗地道。如果不是因為只有這個兒子,他需要這麼求他嗎?

  「沒有條件。」紹諭仍然沒有妥協的意思。

  「諭兒,爹老了,難道你就不能看在爹一把年紀的份上,勉為其難的答應嗎?」凌武揚開始用起哀兵政策。「讓爹能夠了無遺憾的走!」

  「爹才不過五十多歲,正是壯年之時,怎麼要以輕易言死?」凌武揚這些年來為了逼婚,軟硬手段都用過了,所以紹諭根本不為所動。

  「話是不錯,可是人生無常,誰知道什麼時侯會發生什麼事?唉!我這一生什麼都有了,就只缺一個傳繼香火的人,如果到臨終之際還見不到我的孫子,那……」一代梟雄說到傷心處,竟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見到老父哀傷的神情,一直面無表情的紹諭也不由得有些動容了。他站了起來,以微跛的步伐,慢慢的走向父親。

  他並非不瞭解父母急於抱孫的心境,可是他實在無法接納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來當自己的枕邊人。更何況……他永遠忘不了致使他右腳殘廢的原因。

  「爹,我真不明白你們為什麼一定要逼著我成親?你還年輕,大可以再納房妾,生一個兒子,或是叫紹琪或紹淵他們娶妻,過繼一個他們的孩子不就成了嗎?為什麼就非要是我呢?」

  「這是什麼話?」哪有兒子不生,叫老子生的道理?「那是你身為長子的責任啊!難道你願意我們凌家堡的一切落在外人的手上?」

  「誰是外人了?絡琪還是紹淵?他們可都是我們凌家的人,是你的親侄子!」紹諭提醒父親。

  凌武揚頭痛的揉著額際,為什麼同自己的兒子講話是這麼累人的一件事情呢?他根本不能體會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他以為他這麼做是為了誰啊!

  「算了!我不想再跟你多說了,我決定下個月就讓你成親。」凌武揚決定不再跟兒子抗爭,他要拿出堡主的威嚴來,直接命令他。「只要你能幫我生一個孫子,我什麼都不管你,就算你把人給休了我也無所謂。我只要一個繼承人。」

  儘管父親的態度是那麼強硬,可是紹諭仍舊不為所動。「你大可以幫我娶十個八個妻子回來,可是我絕不會跟她們同房,甚至碰她們一下。她們都會保有處女之身,永遠也不會有你想要的繼承人出現。」

  說完,紹諭一個轉身,拖著微跛的右腳,緩緩的步出大廳,回他獨居的乘風院去了。

  紹諭一走,立刻就有五個人奔人大廳,急急走向垂坐在太師椅上的凌武揚,他們分別是凌家堡的堡主夫人沈香玉及紹諭唯一的妹妹尚雪,二堡主凌武雲及他的兩個兒子紹琪及紹淵。

  「老爺,怎麼樣?事情談成了沒有?」沈香玉一進大廳就急急的問。

  「沒有。真不知那小子的心是不是鐵做的,我同他說了大半天,卻什麼結果也沒有!」凌武揚怨歎道。

  「爹,你有沒有把我教你的話跟大哥說了?」尚雪問道。

  「有啊!」

  「那他怎麼說,是同意還是反對?」紹琪也急欲知道結果,畢竟這個主意他也有份。

  「不同意也不反對。」凌武揚無奈地說:「他說我們高興幫他娶幾個都可以,可是他絕對不會同對方圓房。你們聽,這說了不等於白說嗎?」

  這個答案太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了,他們沒有想到紹諭會那麼堅持。

  尚雪心念一動,突然開心的直拍手,「太好了,有大哥這句話,我們就可以開始準備婚禮了。」

  「你傻了?」紹淵用摺扇敲了她一記,「沒聽到伯父剛剛說的話嗎?紹諭永遠不會跟那個女子同房的,還準備什麼婚禮?」

  尚雪不服氣的跺了他一腳,可惜紹淵眼明手快,及時的縮起腳來,讓尚雪踩了個空。

  「你才傻呢!只要能讓他跟個女子拜堂,那他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時間久了,我哥會不動心嗎?你們真當他是和尚啊!」她直言道。

  一句話說得廳上大夥一陣臉紅,沈香玉忍不住輕聲斥責,「女孩子家,說話也不含蓄些,將來誰敢要你?」

  尚雪一看大家的臉色,也覺得自己太坦白了些,遂低了頭站到母親身後去。誰教她從小就跟著紹琪、紹淵這兩兄弟到處跑,搞得自己也開始不男不女起來。

  凌武雲走到凌武楊的身邊,「大哥,我覺得尚雪說得對不管如何,還是先找個媒婆把人娶進來要緊,其他的就看他們小倆口的緣分了!」

  「可是要找誰呢?這些年來諭兒把咱們蘇州城裡的名門閨秀都得罪光了,誰還願意跟咱們結親戚?」沈香玉擔心地道。  

  「這倒不成問題!」凌武揚頗有自信,「有錢能使鬼推磨。」

  「大哥的意思是……隨便買個女子進門?」凌武雲驚訝凌家堡的堡主竟然有這種想法。

  凌武揚苦澀地道:「他既然那麼厭惡這樁婚事,鐵定是不會善待人家的,那我們又何必害了一位名門千金呢?隨便找個家世清白的姑娘就行了。記得,多給些銀子,就算作為補償吧!」

  蘇州城郊,一幢破舊的茅屋內傳出一陣陣劇烈的咳嗽聲。

  「姊,怎麼辦?娘的情形越來越糟,不請大夫來是不行了。」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憂心的望著躺在床上的母親,向一旁同樣憂心、年僅十七歲的姊姊姿菁說道。

  姿菁長歎一聲,弟弟的心情她能瞭解,可是家裡已經兩天沒米下鍋了,又怎麼有多餘的錢請大夫幫娘看病呢?偏偏她幫繡坊刺繡的工錢要再過五天才拿得到,而娘的病卻不知能否拖到那時。

  「明天我去跟繡坊的老闆娘說說看,也許能先拿一些工錢。」這個月為了照顧娘,她完成的繡品很少,但多少夠應應急吧!

  「也許我們可以到大屋那邊請大娘幫幫忙。」倪冠均試探性地問。積欠大夫的藥錢已經夠多了,光靠姊姊那些工錢根本不夠還,更別說請大夫出診了。  

  姿菁聞言站了起來,心煩地走向已經破爛不堪的大門,望著天空中被烏雲遮去半邊臉的月亮,「沒有用的。爹兩個月前出去做生意,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大娘根本不會給我們銀子。」他以為她沒有想過嗎?

  她的娘親蘇青本來也是一個富家女,卻愛上了倪文樂這個有婦之夫。

  兩人的戀情曝光後,雙方的家人都極力的反對。最後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倪文樂只得帶著已懷有身孕的蘇青離傢俬奔。

  誰知才出城不過兩天,他們就被人給逮了回來,蘇青之父也憤而與她斷絕父女關係。

  倪文樂的岳父是知府大人石康,他給了倪文樂兩條路走:一是跟蘇青一起進豬籠,二是跟蘇青斷絕關係,由石康作主將她另擇婚姻。  

  兩條路都是要他放棄蘇青,倪文樂死都不願答應,因為他跟元配石玲的婚姻完全是父母之命,彼此一點感情也沒有,可是蘇青就不一樣了。他愛蘇青,如果要他眼睜睜的看她另投他人的懷抱,那倒不如死不算了,所以他兩條路都不願意走。

  石康非常的氣憤,他怪倪文樂不知好歹,給他找台階下,他偏不要,非要往死胡同走。

  但是他總不能真的將倪文樂進豬籠,讓寶貝女兒石玲成為寡婦吧!其實他原本就只想嚇嚇倪文樂而已,希望倪文樂能放棄蘇青,哪裡知道兩人會愛得如此之深?

  儘管如此,他還是要為自己的女兒打算才行,即使那必須違背良心。

  「好吧!既然你們是真心相愛,我也不願為難你們,可是文樂,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他不顧女兒拋來的不滿眼神,逕自說道。

  「什麼事?」倪文樂跟蘇青同時抬起了頭,望著坐在太師椅上的石康,心裡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就是你永遠不許娶蘇青進門!」

  「什麼?」倪文樂忍不住失望的吼叫,他望了一眼跪坐在身旁,一臉絕望的蘇青。「這對青兒太不公平了!」

  「有什麼不公平的?」石康也生氣的吼回去,他大力的拍打著身旁的儈木紅桌,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你對玲兒就算公平了嗎?」

  石康指著面無血色的女兒,心疼不已的說:「你有沒有想過玲兒的難堪與委屈?我不將你們這對姦夫淫婦進豬籠,完全是看在玲兒跟孩子的份上。若不是怕玲兒沒了丈夫,孩子沒有了爹,我早就將你們處死了,哪還會讓你們在這裡跟我討價還價?」

  石康頓了頓,喘口氣續道:「這樣吧!我跟玲兒睜隻眼閉只眼,讓你在外頭安頓這女人,並同意你每月去看她兩次。」

  「不,我不答應。」倪文樂不敢相信一向清廉明理的知會大人竟也會如此的自私。「我不能讓青兒受這種委屜.我不能如此對待她。她已經被逐出家門,沒有依靠了,我不能再棄她於不顧。」

  「那你的意思是說……讓你們兩人一起進豬籠也無所謂了?」石康沉聲威脅。

  倪文樂還想出言反抗,可是跪在他身旁的蘇青卻輕扯著他的衣袖,悲怨的花容強擠出一抹笑意,殊不知這看在倪文樂的眼裡,是多麼的心痛。

  「算了,文樂,一個月能見你兩回,這對我來說已是上天的恩賜了,你就別再強求,否則我恐怕連這點恩賜都會沒了。」

  好一個溫柔識大體的女子!石康暗暗的讚道,難怪倪文樂會那麼的在意她,可惜的是,她是破壞石玲婚姻的元兇,他要保護自己的女兒,就不得不對她心狠。

  「既然蘇姑娘也同意了,我希望你能遵守諾言,這樣對你、對文樂都好。」石康再一次的暗示著,逼著蘇青不得不點頭同意。  

  自此以後,蘇青果然照著約定,一直住在城郊的茅屋中,很少進城來,每逢初一、十五才得以見到倪文樂一面。

  「姊姊……你在想什麼?」冠均推推想得出神的姿菁。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爹什麼時候會回來?」

  「大概已經回來了吧!你何不去看看?」冠均一向不敢到大屋那邊去,他受不了大娘的冷嘲熱諷,還有父親其他子女們的嘲笑。

  「不用去了。明天就是十五,如果爹有回來,一定會來看娘的。」冠均受不了他們,她又何嘗願意看到他們?只希望娘能拖到那時候。

  「姊,去看看嘛!娘的病情真的很糟,不能再拖了。」冠均催促著。

  無奈的,為了母親的病,姿菁只得再一次到大屋去,面對那勢利的大娘跟驕縱的姊姊。

  在倪府的大門口徘徊許久,姿菁終於提起勇氣輕叩門環.應門的是倪府的老管家倪福。

  原來豪華熱鬧的倪府,現在變得異常冷清,原來擁有十多位的僕役,現在只剩下倪福夫婦跟兩名丫環而已了。

  「二小姐,你回來了。」倪福一向喜歡這個活潑可人的二小姐,她比盛氣凌人的大小姐要好得多了。

  「福伯,我爹回來了嗎?」姿菁朝倪福露出甜美的微笑。

  「回來了,回來了。他跟夫人還有少爺、小姐正在大廳裡坐著呢。」

  姿菁好奇的眨眨水靈的大眼睛,這是否意味著他們正在商忖極重要的事?不然一幾不睦的一家人怎麼會聚集在一起?

  看到姿菁眼中閃爍著驚奇的眸光,倪福好心的提醒道,「二小姐別去找罪受,他們現在吵得正凶呢。」

  「為什麼?」

  「老奴不知道,只聽說好像是為了大小姐的婚事。」倪福偏著頭努力的猜想著。

  姿菁失望的虛應一聲,她來得真不是時候。

  倪福看出姿菁的為難,提議道:「需不需要老奴帶二小姐到書房等著?老爺應該很快就會回書房看帳!」

  「不用了,我直接到大廳去好了。」姿菁很感激倪福的好意,他總是疼惜她,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倪福讚賞的看著二小姐,她總是勇於面對一切的難題與夫人所給的難堪,從來不會畏縮逃避。

  「那老奴幫你帶路。」

  「不了,這裡我熟,我自己走就好了!」

  姿菁自己循著熟悉的路徑走往大廳,人還未到廳門口,就先聽到裡面的吵鬧聲。

  「我已經說過了,」姿菁聽出說話的是勢利的大哥倪寶他跟大娘一樣,都是見錢眼開的人。「凌家堡要娶媳婦,聘金一千兩,這是個天大的好機會。」

  一千兩?姿菁為所聽到的數字咋舌,大娘給她們一家三口一個月的生活費不過才五兩,一千兩?那他們可以用多久啊!

  如果再放到錢莊生利息,那豈不是一輩子都用不完?

  「你給我住口!」倪文樂氣憤的指著大兒子罵道,「你為了錢,竟然忍心把你的親妹妹送去守活寡!」

  倪文樂心痛不已,他知道他們兄妹的感情一向不深,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兒子為了錢竟可以把妹妹賣掉。

  他剛進城就聽人說凌家堡這次肯不顧顏面地出銀子買媳婦,完全是為了凌堡主的獨子凌紹諭,有人說這個凌紹諭天生是個殘廢,根本不能走路,有人還說他得了肺癆,活不久了。

  反正眾說紛紜,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不過堂堂的凌家堡會出錢買媳婦,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因為像如此有名望的門第,哪家小姐不想高攀呢?需要出錢買嗎?

  「爹,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我這麼做可都是為妹妹姿艷好啊!」倪寶完全無視於老父的怒氣,反而一派輕鬆的在椅子上坐下來。「想想看,凌家堡是咱們蘇州的首富,妹妹要真能嫁過去,那可有得享受了。」

  「享你的頭!要嫁你自己嫁,永遠別想我會答應。」倪姿艷偎在母親懷裡哭了好一會,見哥哥一點都沒有改變心意的樣子,忍不住抬起頭來叫道。

  「為什麼不答應?」倪寶走向依在母親身旁,臉上猶掛著兩行淚珠的妹妹,「一千兩!你傻了?這筆錢不但可以讓我們還清債務,還可以另辟事業,有什麼不好?」

  「好什麼?」倪姿艷離開母親的懷抱站了起來,瞪視著倪寶。「你一天到晚就只想著錢,什麼時候想過我這個妹妹了?如果不是你去賭博,怎麼會欠下這麼多的錢呢?現在還想要我幫你收恰爛攤子?告訴你,門都沒有。」

  倪姿艷撂下狠話,心裡打定主意絕不會嫁入凌家堡。她才不要為這種無情無義、滿腦子金錢的哥哥做那些的犧牲呢!

  開玩笑,她倪大小姐才十八歲,正值青春年華,怎麼可以嫁給那傳說中的癆病鬼呢?那不但是守活寡,而且不久就會成為真真實實的寡婦。

  石玲雖然愛財,但也不至於為了錢而置女兒的終身幸福不顧。她走到正爭執不休的兩人中間,為他們打圓場,「我看凌家堡這件事情就此算了,債務問題我們再另外想辦法吧!」

  「怎麼想?」倪寶沮喪的坐在椅上,看來這條財路是行不通了。

  「不是還有幾塊田地嗎?改明兒叫人來估計估計,也許可以湊足一千兩。」石玲問沉著臉坐在太師椅上的丈夫。

  「田地?」倪文樂冷哼道,「早讓你那個寶貝兒子給敗光了,現在咱們家就只剩下這幢大宅而已。」

  石玲一驚,怎麼可能?她望向兒子,想向他求證,可是當她看到倪寶那一臉心虛的模樣,她的心涼了。

  「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你竟然把地契當作賭本?」她一直以為兒子再怎麼不成材,也不至於會落到敗光家產的地步,沒想到……

  手心手背都是肉,石玲既捨不得讓女兒嫁入凌家堡,也不忍心不救唯一的兒子,這可怎麼辦?

  「主屋不能賣,可是還有蘇青住的那座茅屋跟田地啊!」雖然地方不大,可是也不無小補。石玲想到這個法子。

  躲在門口的姿菁一聽到石玲在打他們的主意,不禁怒火中燒,站了出來。

  「不行,我們虧欠他們母子三人太多了,不能再害他們無家可歸!」倪文樂慌忙搖頭。

  提到二娘,倪寶的心思馬上又活絡起來,他怎麼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妹妹呢?「這怎麼能說是我們虧欠她們呢?十幾年來。吃的、喝的、住的哪樣少給過他們了?」

  「是喲!吃的是地瓜野菜、喝的是山邊泉水、住的是每逢下雨天都會漏水的破舊茅屋,你們可真是一點都不虧欠我們。」剛踏進門的姿菁一聽倪寶這麼說,馬上順了他一唏。

  眾人聽見說話聲,立刻望向門口,但見一位亭亭玉立、標緻美麗的俏佳人正瞪著一雙活靈靈的大眼睛,怒視著他們。

  乖乖不得了,才幾年不見,這小丫頭已經出落得如此秀麗!雖然是一身的粗布素衣,卻難以遮掩她娉婷出塵的絕色姿容。倪寶一見到姿菁,立刻像在審視一件古董般,從頭到腳細細地打量著。

  姿菁被他看得極不舒服,一陣陣的噁心感直竄升上來,她急忙避開倪寶的視線,走向一臉驚喜的父親。「爹!」

  倪文樂看到這柔順乖巧的女兒,眼神不自覺的放柔了,「怎麼有空過來?」

  「您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來看我們了……」這也表示您有好幾個月沒有給生活費了!姿菁在心中暗道,只是礙於眾人在場,不好明說。

  倪文樂自然聽得出來女兒話中之意,慚愧之色悄然浮上臉頰,都怪他最近為了倪寶所闖的禍事,忙得走不開。

  「你……你娘的身體,嗯……最近還好吧!」他為難的偷瞄石玲一眼,深怕這個醋罐子會隨時打翻。

  「不好,」姿菁直言。她望了望一臉幸災樂禍的大娘跟姿艷,補充道:「不過我相信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石玲打根底兒不喜歡這丫頭,她太精明了。

  「你來得正好,省得我再派人去找你。最近家裡的日子不太好過,我想將你們住的那幢房子跟地要回來,你看你們什麼時候搬比較方便?」她揮開倪寶拉扯著衣袖的手,不明白這小子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同情心,她可是在幫他想辦法解決債務啊!

  「我們為什麼要搬?那『幢』房子雖然沒有你們的寬敝,卻是我們遮風蔽雨的地方,我沒有理由要搬。」其實是他們除了那個地方外也沒有別的去處了,她不能讓病重的母親和年少的弟弟淪落街頭,無處棲身。

  「誰都不許打那塊地的主意。」倪文樂完全站在姿菁這邊,「那是我送給蘇青母子的,誰都不可以把它賣掉。」

  「怎麼不可以?」打從蘇菁一進門,眼光就未曾離開她的倪寶終於說話了,「只要把二娘母子接回來,那幢房子跟地不就沒有用了嗎?」

  「把蘇青母子接回來?你……」石玲跟姿艷不知倪寶今天是吃錯什麼藥了,竟然會為蘇青母子講話。她們正想開口反對,卻被倪寶阻止。

  倪寶走向母親跟妹妹,低首在她們耳邊說了幾句話。

  姿菁眼看石玲母女的表情由憤怒變為喜悅,再慢慢的轉為詭異的笑容,一絲不安由心裡漸漸的浮升上來……

  果然是一群奸詐的小人!

  姿菁在回家的路上,第一百一十人次痛罵。

  她沒想到石玲母子會那麼卑鄙,竟然以母親跟小凝作為威脅,逼他嫁給那病得快死了的凌紹諭。

  真是太可惡了!她早知道那個笑容的背後隱藏的是陰謀、詭計跟欺騙。早知如此,她應該聽福伯的話,遠離大廳才對,但一切都太遲了。

  最讓人喪氣的是,為了這件事,她跟石玲母子大吵一架,最後連一兩銀子都沒拿到就離開了倪府。現在可好了,娘的病怎麼辦?冠均還等著她拿錢請大夫回去呢。

  望著大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姿菁羨慕地看著人們臉上的笑容,他們是否都不像她得為了三餐而煩惱,為了母親的病痛而擔憂?

  有錢人就是這樣,生活富裕而沒有憂愁。姿菁輕輕的歎息著,如果現在能從這些有錢人峰上借一點錢來用,那該有多好?

  借?這個字眼快速的閃過姿菁的腦海。

  借的另一種說法就是偷,如果運氣好的話……

  不,不行!姿菁用力地甩甩頭,她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呢?這麼做是違反了母親多年辛苦的教導,辜負了母親教她讀書做人的道理,她怎麼可以這麼做呢?

  可是娘的病怎麼辦?要她再回去求大娘,看他們的臉色?那倒不如要她死了算了。

  但是母親那令人心病的咳嗽聲,此時卻清楚地在她的耳邊響起,似乎在提醒她,母親的病情是多麼的嚴重,金錢對她是多麼地重要。

  姿菁搖了搖頭,狠下心來,決定做出有生以來第一次違背良心的一件事——偷。

  她潛伏在酒樓附近,尋找著下手的對象。

  紹淵和紹琪這兩兄弟,為了前幾天幫著凌武揚想出逼婚的計策之後,最近不論走到哪裡,只要碰著紹諭,就免不了要挨一頓好打。兩兄弟不得已,這幾天只好在街上閒逛,以免再遭到無妄之災。

  「二哥真是夠狠的了,自家兄弟出手也這麼重!」紹琪翻起袖口。露出昨天被紹諭打得淤血的手臂大聲地埋怨。

  紹淵不為所動的推開紹琪受傷的手,哀號得更大聲,「那種小傷算什麼?我才慘哩!前兩天一個不小心從乘風院走過剛好被紹諭看到,還來不及轉身逃跑,他就一掌劈了下來,差點把我的腦袋劈成兩半。還好命是保住了,卻在床上躺了兩天。」他有些後悔的說:「早知道就不要跟著尚雲亂出主意!」

  「怎麼可以不出主意?如果紹諭不成親,那不就得輪到我們了嗎?」紹琪提醒兄長。「我是無所謂啦,反正你是大哥嘛!」

  「這是什麼話?」一想到自己被逼著娶妻的樣子,紹淵就禁不住打個寒顫,「算了,我還是寧願挨紹諭的打。」讓紹諭先成親總比自己被逼著去當新郎官好。

  想想,如果他上了媒婆的當,要了一個面如麻豆、體態癡肥的女人,那多可怕啊!看來他還是多注意一下,趁早找個中意的女子才好。

  兩兄弟邊聊邊走向酒樓,打算好好地喝一杯,以解多日來的悶氣。突然,一個纖細的身影引起了紹淵的注意。

  姿菁緊貼著牆角,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仔細的看著來往的人,尋找可以下手的對象。可能是第一次當扒手的關係,姿菁發覺自己的雙手正微微地顫抖著。她深吸一口氣,企圖穩住自己的情緒,她不斷的告訴自己:「這樣做是對的,這樣做就可以救母親一條命。」

  終於,她看見了一個長相斯文,衣著華麗的公子。

  她毫不猶豫的從牆角竄出,快速的奪去那位公子腰間的錢包,然後轉身逃開,隱人暗巷中。

  正當她靠著牆壁,拖著急速跳動的心,慶幸自己的好運時,一個白色的身影倏然從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使得她原就蒼白的臉蛋更為雪白。

  「偷了錢包就想走嗎?」那個人的聲音冷得像冰。

  紹諭因為在凌家堡找不到紹淵、紹琪兩兄弟出氣,就猜想他們一定是為了躲避他而溜出來了,所以他也跟著出來,決心不放過那兩個罪魁禍首。誰知才出凌家堡沒有多久,就遇上了這個蹩腳的女扒手,使得他原本就不快的心情更為陰霾。

  「偷」這個字眼像是一條佈滿荊刺的鞭子,狠狠地打在姿菁的心口上,痛徹心扉。她抬起倔強的臉龐望向空上冷酷聲音的主人,眼裡有著屈辱和無奈。

  這是怎麼回事?紹諭發現這名女賊望著他的眼神,就好像怕欺負了她、辱沒了她似的。什麼跟什麼嘛!明明是她偷了他的錢包啊!

  「我不是『偷』,我只是想『借』而已。」女賊開口了,聲音像黃鴦出谷般動聽。

  「是嗎?那請問你打算拿什麼來還?」紹諭冷叟打量著面前這一身粗布素衣的美麗少女,他可不認為她有能力償還錢包裡的銀兩。

  姿菁用力的眨眨眼,努力不讓淚水流下來。她暗歎自己的不幸,第一次出手就被人逮個正著。

  「我……我有急用,過些日子等我有錢了,我再想辦法還你,好不好?」沒辦法,為了母親的病,她只得委屈地請求對方的憐憫。

  「不行。」紹諭一口回絕了。「第一,我不知道你是誰。第二,我不認為你真的會還我錢。」他伸出手,想要回自己的錢包。

  姿菁慌亂地將錢包藏在身後,掙扎著不讓紹諭拿回錢包,紹諭不得不伸長了手,環住她的身子,探向她的身後。

  紹琪和紹淵來到時,正巧看到一個白衣男子環抱住一個秀麗的姑娘,似乎意圖非禮。

  兩兄弟基於俠義情懷,立即大聲喝道:「大膽淫徒,還不住手!」兩人齊出掌劈向白衣男子的頭頸,白衣男子悶停一聲,抱著受傷的脖子蹲下身去。

  隨著白衣男子矮下的身影,一張美麗絕倫、面色驚慌的容顏展露在眼前。紹淵暗叫一句,目光立刻被定住了。

  「姑娘受驚了?」紹琪有禮地道,抬腳踢了踢蹲跪在一旁的白衣男子。

  「不……沒……沒有,多……多謝公子相救,」姿菁雙手握緊錢包,急於逃開現場。

  可是紹淵卻硬生生地擋住她的去路,「姑娘如此慌張,一定是大受驚嚇,還是由在下送你回去吧!」他想藉此探知美人的住處。

  姿菁偷瞄到那受傷的白衣男子正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神情更是緊張。她用力的推開紹淵想逃跑,卻被不識相的紹琪猛然拉住衣袖不放,「敢問姑娘芳名,家居何處?」

  突地一聲雷喝響起,震得他們倆雙腳發軟,再無心盤問佳人。

  「凌紹淵、凌紹琪!?」紹諭從地上爬起,看到偷襲自己的正是他苦尋不著的兩個堂弟,立刻怒火中燒,新仇舊恨一併湧上。

  紹淵和紹琪但覺這聲音十分耳熟,緩緩的回過頭來,果不其然?那聲雷喝真的是他們那鬼見愁的堂哥所發出的。

  紹諭微跛的走向他們兩個,咬牙切齒地道:「你們剛剛說誰是淫徒?」

  完了!紹淵暗恨剛剛那一掌為什麼不打重一點,好把紹諭的好記性給打壞,「不……不是說你,我……我們是說……」一根手指繞啊繞的,就是不知該指向哪。

  還是紹琪機靈,懂得馬上轉移話題,幫紹淵化解了危機。「老大,你怎麼會在這裡?剛剛的姑娘又是誰?」他可沒忘了。他們這個凌家堡的少主是極少出門的。

  一句話提醒了紹諭,他跟那女賊的帳還沒算完呢!

  可是當三個大男人再回頭想尋找那位少女時,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地上只留下她匆忙中掉落的繡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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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紹淵和紹琪被紹諭捉回凌家堡之後,就非常安分的待在紹諭所住乘風院的書軒中,沒膽再踏出房門一步。

  其實是紹諭不顧兩位堂弟的哀求,各賞了他們倆一記重拳,毀了他們引以為傲的俊貌,使得他們只得乖乖的留在堡裡,等待凌家三老徵婚的結果。

  「真是可惡!明知道我最在意我這張英俊的臉皮,還特意打得那麼重。這下可好,有好幾天不能出門了。」紹琪撫著黑了一層的眼睛喃喃的抱怨著。

  「你還好些,我差點就被打瞎了。」紹淵拿起尚雪遞來的膏藥抹在眼睛四周。

  「你們還敢抱怨?聽說二老已經決定了新娘子的人選。」尚雪幸災樂禍地道。

  看著他們兩兄弟一人撫著只眼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想笑。

  紹淵拿著摺扇,溺愛的敲了尚雪腦袋一記,「別得意,你忘了自己也是主謀人之一嗎?要不要我們在紹諭的面前告發你?」

  聽到紹淵的恐嚇,尚雪連忙收起笑容,換上一副人見人愛的撒嬌模樣,「不會的,我知道你紹琪哥最疼我了,決不會害我的!」

  「那就要看你幫的忙是多是少了。」紹淵可不太吃她這一套,這只對那重女輕男的凌家三老有用而已。「快說吧!我爹決定的新娘子是誰?應該不會太差吧!」生氣歸生氣,他可不希望紹諭娶個母夜叉回來。

  「聽說是倪家的千金。本來倪家的家境不錯,但最近不知為何突然欠下一大筆銀子,所以決定把女兒嫁到咱們家來。」

  紹淵、綿琪一聽,連忙奔了過來,坐在尚雪的對面。

  「姓倪的?多大年紀?相貌如何?性情怎麼樣?」

  面對他們連珠炮似的問題,尚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拜託!我又沒見過,怎麼會知道呢?」

  紹琪叫道:「怎麼可以不知道?這是攸關生死的大事啊!」他可沒忘了老大的威脅。

  紹諭說過,如果娶的對象他不滿意,那就要紹淵或紹琪代他成親,所以才會把他們兩兄弟軟禁在這裡。

  「沒那麼嚴重吧!」尚雪覺得紹琪說得太誇張了。

  「怎麼會不嚴重?」紹淵解釋道:「如果對方是個七老八十的老姑娘,或者是缺腳斷手的醜女人,那我們不被你大哥殺了才怪。」

  「殺了我們還好,一死百了,就怕你大哥逼著我們去娶她,那就真的生不如死了!」紹琪附和著。

  「這麼嚴重啊!」尚雪倒是沒想到這一層。「那要如何才能知道對方的長相跟性情呢?」

  「這有什麼困難?想知道就去問啊。」紹淵說道。

  「問?怎麼問?」尚雪跟紹琪不約而同地問。

  紹淵拿起摺扇,各賞他們一記爆栗,「當然是用嘴問啊!笨!」

  送走了幫母親看病的王大夫,姿菁一回到那簡陋的小茅屋,迎接她的是一臉期待的小弟冠均。

  「姊,怎麼樣了?大夫說娘的病幾時能痊癒?」他最關心的是母親的病情。

  「大夫說娘的病有起色了,再多調養些時日或許就會好起來。」娘的病如果能痊癒,也就不枉她昧著良心去偷銀子了。

  姿菁把手帕裡的幾錠碎銀交到冠均的手上,這是上次偷來的錢,還清債務之後就只剩這麼多了。也多虧了這些錢,她才能將積欠的藥錢還清,大夫也才願意再來幫娘看病。

  「這些錢你收著,幫娘買些滋補的東西!」姿菁交代著弟弟。 

  一臉迷惘的冠均不明白姊姊的用意,「為什麼要給我?這是你冒著極大的風險才得到的,應該放在你身上才對。」

  他知道這些錢的來處,但這非但沒有讓他看不起姿菁,反而讓他更敬重這唯一的姊姊。

  「錢放在你那裡跟放在我這有什麼分別?何況最近我想去做一些繡鞋自己拿出去賣,多賺點銀子來貼補家用,照顧娘的事就只有拜託你了!」

  「那繡坊的工作怎麼辦?」

  「我還是會做,等賣繡鞋的生意穩定了再做打算。」姿菁計算著,如果自己利用晚上的時間來做繡鞋或繡帕,一個月就能多賺幾兩銀子,連同在繡坊的工錢,大概夠支付他們一家三口的開銷跟娘的藥錢了吧!

  看到姊姊為了家計,不分晝夜的辛勤工作,而他這個家中唯一的男子,倒成了無用的書生,冠均不免有些沮喪。

  看了弟弟的愁思,姿菁安慰地拍拍已經比她高的肩膀,「別胡思亂想,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只是個女孩子,唯一的用處就是這樣而已,可是你就不同了,你是娘唯一的希望。將來就靠你為娘揚眉吐氣,挫挫大娘他們的氣焰。」

  冠均堅定向姿菁點頭保證,將來他一定要努力求取功名,讓娘和姊姊一抒多年來的怨氣。

  茅屋外忽地傳來雜沓的人聲,兩姊弟一起步出屋外查看。

  倪寶和石玲母子帶著僕人出現在門口,石玲小心翼翼的保護著她身上的華服,生怕被窄小破舊的木門給勾破。她嫌棄的打量著這一座幾乎快要倒塌的小茅屋,打從蘇青被她趕到這裡開始,她就從未來過此地,現在一看到這裡如此簡陋。便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怕一進門就會被腐朽的橫樑壓死。

  反而是倪寶一看到姿菁就猛擺笑臉,完全無視於屋內的寒滲。「真巧,青妹跟冠均弟弟都在家。」他示意母親也露出笑容。

  看到那對母子臉上令人作嘔的笑容,姿菁就知道他們來意不善,想來是為了上次在倪府所聽到的事情吧!

  「怎麼樣?是不是如大娘所說的,是一幢美麗榮華的『房子』輯!」姿菁想起石玲曾說過要賣掉這房子的事,刻意挖苦道,讓她目的地清楚這座破茅屋的價值。

  石玲看不慣姿菁那無禮的態度,正想出言教訓,卻被倪寶拉住,搶先陪笑道,「姿菁妹妹真是好記性,那麼久的事情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姿菁厭惡的瞪他一眼,決定不理會他的奉承,直直走向石玲,「不知大娘今日來有何要事?」她佯裝不知的詢問。

  石玲望了望茅屋裡面,「怎麼不見你娘?主母來了也不知出來拜見!」她故意對著房門口大聲說著,想把蘇青引出來。她覺得跟蘇青當面談事情,要比跟這個小丫頭談來得輕鬆多了。

  冠均雖然懼怕石玲,但看她故意扯開嗓子說話,想吵醒生病的母親,也大感不悅,「你小聲點,我娘才剛躺下,別把她吵醒了。」

  石玲就是要把她吵醒,故意更大聲的道:「哦!你娘在房裡啊!怎不見她出來呢?莫非她不歡迎我來?」

  看石玲故意放大聲量,冠均氣得掄起拳頭想衝上前狠狠的打她一頓,卻被一個溫柔的聲音所制止。「住手!冠均,不得對大娘無禮!」

  姿菁和冠均一看蘇青挺著虛弱的身子站在門口,立刻奔上前挽著她。

  蘇青走到石玲的面前,盈盈一拜,「蘇青拜見主母。」

  石玲從十八年前那件事以後,就不許蘇青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今日一看她已成為滄桑老婦,且病魔纏身,心裡湧起了一絲快意。真是老天有眼,這個搶她丈夫的女人終於受到報應了。

  她牽起蘇青,笑容可掬,「哎呀!妹妹,我們都是一家人,犯不著行這種大禮。」勝利的喜悅讓她忘卻了仇恨,現在的蘇青應是無法再跟她一較長短了。

  蘇青把石玲母子請進屋裡,吩咐姿菁沏了兩杯茶,一時有禮的詢問,「不知主母今日來是為了何事?」她明白石玲是個反覆無常的人,所以儘管她現在對自己非常的客氣,蘇青還是不敢逾越禮數。

  不待母親授意,倪寶自動上前向蘇青說明來意。「二娘,我們今天來,一是聽說您的身子近來不太好,特地送來一株百年人參給您進補,二是想跟你提提姿菁妹子的婚事。」

  蘇青雖不是工於心計之人,不過她也不笨。打從石玲母子倆一進門的那股熱呼勁,她就知道他們此來一定有事,而且不是什麼好事。

  「菁兒年紀尚幼,似乎不宜這麼早就出嫁,」蘇青隨意敷衍兩句。

  「怎麼會呢?」石玲熱切地道:「想當年,妹妹跟我不都是十七、八歲就嫁給相公了嗎?姿菁今年十七,年紀也不小了。」

  「可是青兒從小被我慣壞了,什麼禮數都不懂,這麼早出閣,恐惹人笑話。」

  「妹妹這麼說可就不對了,菁兒伶俐乖巧,誰家的姑娘比得上啊!而且妹妹也先別急著推諉。且聽聽對方的條件嘛。」石玲訝異於蘇青的難纏,開始有些不耐,「對方是有名的凌家堡少主凌紹諭,他不但人品好,且家財萬貫。姿菁嫁過去就是個少主夫人,生活鐵定會過得比現在好,這麼好的親事到哪去找啊!」石玲吹牛的功夫。簡直和媒婆不相上下。

  「這麼好的對象,你不會留給自己的女兒,而來找我姊姊?」冠均對她的話嚙之以鼻。

  姿菁對弟弟點點頭,表示她也有同感。

  蘇青訓誡的瞪兩姊弟一眼,才對石玲道歉,「主母,請原諒蘇青教導無方。不過誠如均兒所說,如此良緣小女實在匹配不上,還請主母見諒。」

  見蘇青擺明了拒絕,他們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倪寶威脅的說道:「二娘,你既然如此堅決,那我也就直說了。自古以來,偏房子女的親事,大都是由主母作主的,我娘今天來知會你們一聲,那是她的仁慈,不然花轎來了,由得你們不上嗎?再說你們也算是倪家的人,現在倪家有難,你們怎麼忍心置身事外呢?」

  姿菁狠狠的怒瞪著倪寶,不再理會母親的告誡,不客氣地駁斥,「什麼時候我們又成了倪家的人?你們不是一直否認我們的存在嗎?現在又為什麼把禍事攬到我們頭上來?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嫁的,你們出去吧!」

  冠均完全站在姿菁這邊,當姿菁一口氣把話說完之後,兩姊弟非常有默契的聯手把石玲母子推出門外,順便把那盒百年人參塞回僕人的懷裡,「砰」一聲把門關上。

  倪寶在外面氣得直跳腳,放聲大罵,「好,你們敢把我們趕出來,我們就看看是你們狠,還是我厲害!」他撂下狠話後,跟石玲兩人忿忿離去。

  蘇青在屋內聽得一陣心驚,「這倪寶說得出做得到,他不知會對我們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

  「娘,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兵法書上不是說過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呵!」姿菁自信滿滿的說著,根本不把倪寶的話放在心上。

  倪寶的報復行動很快就展開了,他知道姿菁母子的弱點在於錢,所以他和石玲聯手逼迫倪文樂不許再給他們任何經濟上的援助,又買通繡坊的老闆娘,不讓姿菁再繼續為繡坊工作,使得姿菁一家人很快就面臨了斷炊的困境。

  「老闆娘,為什麼把我的繡品都退了回來,這些不是你要求訂做的嗎?」姿菁在無米可炊的情況之下,只得再拿著繡品回到繡坊找老闆娘。

  她的繡品不但手工精緻,且花色鮮活,一向很得客人的喜愛。她實在不敢相信老闆娘會突然不再收她的繡品。

  「對不起呵!菁兒。倪公子不許我們再用你的繡品,希望你能體諒我們生意人的難處。」

  「倪寶?他憑什麼這麼做?我用我的能力賺錢,又妨礙到他什麼了?是不是他給你們錢,逼你們這麼做的?」姿菁怒火盈胸地問。

  「也不全是為了錢。」老闆娘為難地道:「還有……為了不得罪凌家堡。倪公子說是凌家堡的人交代下來的,誰要敢再用你的繡品,就別想在蘇州坡做生意……」她囁嚅地說出自己的難處。

  「是誰說凌家堡不許用這位姑娘的東西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姿菁身後響起。

  剛好陪著尚雪來選繡品的紹淵,甫進門就聽到老闆娘跟姿菁的對話,不由得寒著一張俊臉。是誰在背地裡利用凌家堡的權勢害人的?  

  「凌家堡絕不會做這種仗熱欺人的事情。」他再加上一句。

  姿菁回頭去看那位說話的公子,立時震驚得無法動彈。天下竟會有這麼巧的事,她居然又遇見上次在窄巷中救她的那位公子!他會不會已經知道她是一名扒手了?

  她心虛的低下頭,急著想離開,因為她覺得再跟老闆娘爭執下去也沒用,她快速的步出繡坊。

  姿菁的怪異舉動反而引起紹淵的好奇心,他忍不住仔細打量她,卻意外的認出了這位拿著繡品來賣的姑娘,就是上次扒走紹諭錢包的女賊!

  見她急著要走,想來她也是認出了他。而看她剛才和老闆娘爭執的模樣,想必一定很缺錢用吧!

  他轉身追出去,一個箭步攔在姿菁的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姑娘不是要賣東西嗎?」他倏地伸手拿起她手中的繡品,將一旁看好戲的尚雪招了過來。「你看看這裡有沒有你喜歡的東西!」

  尚雪饒富興味的接過繡品,但她的眼睛卻緊盯著姿菁。好一個標緻的姑娘!難怪連一向不對女人動心的紹淵會出手幫她。

  姿菁被他們兩人看得渾身不舒服,試著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姑娘,不知這些手帕、披肩跟刺繡合不合你的意?」她想趕快拿回繡品離開,以免被紹淵認出來。

  尚雪低頭看了看手頭上的東西,市面上的花草蟲魚都栩栩如生、色彩鮮活。她不由出聲讚歎:「好精緻的手工,我決定全買了。」手工精巧是真,不過有一半也是為了幫紹淵的忙。她決定回去一定要好好的跟他敲一筆。

  「真的?」姿菁驚喜不已,如此一來晚餐就有著落了。「姑娘全都要?」

  「當然。這些需要多少銀子?」紹淵代尚雪回答,他可不想欠這丫頭的情,他打算自己出錢買下它們。

  姿菁為難的盤算著。繡品一向由老闆娘代賣,所以實際的價格她也不清楚。

  「十兩夠嗎?」看出她的猶豫,紹淵主動說了一個價錢。

  「十兩?這……太多了!」姿菁不敢相信的嚥了嚥口水,伸手接過紹淵遞給她的銀子。這些繡品送到老闆娘那裡也不過三兩,能賣到三、四倍的價格,真是太意外了。「謝謝!謝謝公子!」

  紹淵向尚雪使了個眼色,要她探問姿菁的住處。尚雪會意的一笑。給了紹淵一個「看!你還是得欠我一個人情」的表情。

  「姑娘如何稱呼?家住在哪裡?」看見姿菁戒備的神色,尚雪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要再向你買繡品,得到哪裡找你?」

  姿菁猶豫地看了看旁邊一臉漠然的紹淵,確定他不記得自己之後才道:「我叫姿菁,就住在城郊的一間茅屋中,寒舍簡陋不便迎客,如果姑娘有什麼需要,我會在城內設個小攤,姑娘在街上定可找到。」

  她拿著銀子,感激的向紹淵和尚雪告辭。娘已經一天沒吃藥了,她必須用這些買些米跟藥回去,生病的人是經不起餓的。

  雖然倪寶處處打擊她,但是她並不認輸,她決定利用自己的專長繡出一條生路。

  數日來的探聽,結果令紹淵、紹琪、尚雪三人大失所望。

  他們垂頭喪氣的來到紫竹軒茶樓,在樓上一處視野遼闊的雅座坐定。

  紹淵隨意點了幾道點心及香茗,小二很快就送了上來。

  尚雪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神情很是沮喪。「完了,看來我們這次是真的害到大哥了。」他們所探直到的倪府小姐,竟是一個驕縱蠻橫的人,這下真不知該如何向紹諭交代才是。

  紹淵仍樂觀地道,「別這麼說,或許我們所打聽到的,並不是紹諭要迎娶的那位倪小姐。」

  紹琪喝了口茶,斜睨紹淵一眼,特意潑他一桶冷水。「據我所知,整個蘇州城有名望的倪府就只有兩家,一家是城北的倪員外,可惜人家生的清一色是兒子。另一家也中只有一個女兒。」

  「還有呢!」尚雪似乎也不想讓紹淵好過,「聽說她跟她那個不成材的賭徒哥哥一樣,都是嗜錢如命的人,只要有錢,什麼親情倫理都可以不顧!」倪寶的狂賭敗家,早已臭名遠揚。在蘇州城內,只要一提起倪寶這個人,沒有人不認識的。

  紹淵扶著發脹的額頭,哀哀告饒,「拜託!別再說了,我已經夠頭痛了。或許那位倪小姐並不真如我們所知的那樣,也許她是個溫柔婉約的淑女也說不定!」

  「是嗎?」紹琪可不這麼認為,「這些都是從倪府的鄰居跟丫環口中得來的,應該不會有錯才對!」

  三位感歉然地搖頭歎息,像這樣的女人怎麼可以成為凌家堡的少主夫人呢?

  正當他們在懊悔之際,紹諭也依約前來了。

  「你們把我約出來,到底是什麼事?」紹諭逕自挑了一個靠街的位子坐下,淡淡地道。

  他對弟妹們怪異的行徑一點也不感興趣,如果不是正好有事要到南門會路過這裡,他才不來呢!

  紹淵跟紹琪兩兄弟推了推尚雪,希望她代表開口,可是尚雪卻端過茶杯,低頭啜飲,故作無事狀。紹淵無奈,只有自己上陣了。

  「不瞞你說。我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跟你說……」紹淵困難地嚥了嚥口水,支吾道,「我們這幾天……幫你探查倪小姐……人品的結果。」

  「如何?」紹諭氣定神閒地問,他早就決定不遵從父母的安排了,所以結果如何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紹淵踹了紹琪一腳,要他接話,哪知紹琪也狠狠的回了他一拳,要他自己接腔。

  兩個堂弟的動作紹諭完全看在眼裡,他不耐地道,「有什麼事快說,我沒閒工夫在這瞎等。」

  「哦!是這樣的。」紹淵無可奈何地繼續說,「經過我們我日查夜訪得知,那個倪小姐的人品,嗯……不是挺好的,而且還嗜財如命,我們……如果你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的話,我跟紹琪、尚雪可以幫你跟大伯說說看。」

  喲!良心發現了!看到三個帶妹的懺悔相,紹諭冷冷地哼了一聲。

  紹淵、紹琪、尚雪同時凝望著冷漠的紹諭,等待著他的宣判。

  一陣沉默之後,豪氣的笑聲從紹諭的喉間發了出來,響徹整座茶樓。「很好,我就是要這樣的新娘!」

  紹諭的反應令三人大吃一諒,他們以為老大應該很氣憤才對,怎麼會不怒反喜呢?

  「爹跟二叔一直逼著我成親,完全不理會我的感受。」紹諭得意地端起茶茗,細細地品著,而後又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視著對面的三人。「現在正好,我就要娶個會令他們後悔的新娘,教他們自食惡果。」想到凌家三老將有的痛苦表情,他的笑意更深了。

  紹琪瞪視著堂兄,擔憂地道:「你該不會受不了刺激,而……」接下來的話他不敢說出來,以免被揍。

  「我很好,而且我非常感謝你們幫我這個忙,使我決定娶這位倪小姐,讓我有報復的機會。」這下他們該知道,強迫的婚姻是不會幸福了吧!

  紹諭舉杯向弟妹們致謝,三人看得心裡直發毛,似乎有預感,接下來將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果然,紹諭接下來的話委實教他們震驚,「我決定讓新進門的娘子住進東波院、永遠不許她踏進乘風院一步,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既然是一個嗜錢如命、品性不佳的女人,那他就沒有什麼好內疚的。反正那種女人只要有錢就行了。

  「這怎麼可以?」紹淵不悅地大叫,「那是我跟紹琪住的地方,為什麼把那種女人擺在我們那裡?」他明白紹諭不願跟這個倪小姐同房的心理,但也犯不著丟給他們啊!

  「別忘了誰是始作俑者?」紹諭寒著一張俊臉提醒,他可沒忘記這件事情是誰發起的。「更何況除了東波院以外,就只有綺香樓了。你們不想讓尚雪被那種女人帶壞吧?」

  凌家堡佔地甚廣,除了堡主夫婦所居的主院以外,另外還有四院一樓。分別是二堡主夫婦所住的西菱院、凌紹諭的乘風院、紹淵和紹琪所住的東波院及閒置多年的白馬院,還有尚雪所住的綺香樓,這些樓宇都各自有庭園與廳堂,可說是個別獨立的莊院。

  「不要。我才不要那女人住進我的綺香樓。」尚雪立刻大聲抗議,開玩笑,她才不要成為無辜的受害者。

  紹淵和紹琪也猶豫了,尚雪雖然調皮搗蛋,卻是他們最疼愛的妹妹,誰也不願她到那種女人的污染,況且誰又敢保證,這種女人不會要出什麼陰狠的手段來篡奪財產呢?看來他們這次是找到個燙手山竽了。

  「怎麼樣,答不答應?還是你們兄弟其中一人要代為迎娶這位倪大小姐?」紹諭銳利的目光盯視著他們,慢條斯理地說著。他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會答應的。

  紹淵跟紹琪一聽要他們代娶倪家小姐,馬上全身直冒冷汗,連忙點頭答應。「我們讓她住東波院就是了,不過你得答應我們,早日將白馬院整理好,讓她住進那裡。」紹淵帶著允諾。

  「好!」紹諭簡潔地道,看來所有的事情都將照著他的計劃進行,而他爹所期待的繼承人也將永遠不會出現。這是他逼他練武,毀了他一條腿的報應。

  紹諭離開紫竹軒茶樓之後,就準備到凌鷹鏢局位於南門的分舵巡視,平常他在北方難得回來,今日則好可以察看一下。

  他走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試著找尋那個熟悉的峰影。從來沒有人敢對他的錢包下手,何況還是個手腳不靈活的女扒手,他一定要把她找出來,以雪前恥。

  驀然,一陣嘈雜聲吸引了紹諭的注意力,他緩緩的踱向聲音的來源。

  姿菁根本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得罪這些人的,她不過是第一天在這裡擺設攤拉而已,就立刻招來了這三個凶神惡煞般的人物。他們不但砸毀了她的舊椅,還當場撕毀了她兩天兩夜不眠不休,趕繡出來的手絹跟披肩。

  「住手!住手!」她奮力搶下一條正慘遭撕裂的披肩,「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是為了保護費,我給,只求你們不要再破壞我的繡品了,這都是我熬夜繡出來的心血啊!」

  姿菁無助的喊叫著,這些繡品是她的希望,她不能失去它們,娘的病才剛有起色,藥不能間斷,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一個纖纖弱女子怎敵得過三名大漢呢?多日熬夜繡出來的心血結晶就在她的眼前,一一的被撕毀了。

  她無助的跌坐在地上,連日來的挫折讓她身心俱疲,屈辱的淚水不爭氣的在眼眶中打轉。可是姿菁不讓它們滑下,她用和的把淚水眨回心中。淚是流在心上而不是臉上的,弱者才會讓眼淚流在臉上,她不是弱者。

  「告訴你,再多的保護費也沒有用,我們就是不許你在這裡做生意。」

  大漢的話提醒了姿菁,這麼卑鄙的手段只有倪寶使得出來。為了逼她答應凌家堡的婚事,他不惜逼她走上絕路。一定是他。

  「是倪寶派你們來的是不是?」她杏眼圓睜,怒視著這三名大漢,「他到底給了你們多少錢,讓你們做出這種違背良心的事?」

  三名大漢看到姿菁生氣,反而更樂了,咕咕的淫笑起來。

  「這娘們生起氣來真俏啊!沒生氣就可以傾城,不生起氣來可乖乖不得了,能傾國呀!」其中一名大漢的話引得另外兩人大笑,完全不理會越聚越多的圍觀群眾。

  姿菁為他們無禮的調笑氣得漲紅雙頰,一隻玉手不假思索的就打在說話那名大漢的臉上。

  那大漢驟然停止了笑聲,錯愕地望著姿菁,他沒想到這體態嬌小的美人會出手打他,所以一時反應不過來。

  待他回神之後,立刻咆哮如雷,大喝出聲,一隻熊掌就想伸過來捉姿菁。

  姿菁原就為自己的舉動懊悔不已,現在又見對方伸出大手要來捉自己,更是嚇白了臉。眼看她就要難逃魔掌摧殘,突然從人群中竄出一個高大的人影,只以一隻手就將大漢的手攔在半空中。

  「好啊!」

  「給他們一點教訓!」

  一旁圍觀的民眾對這三名惡漢都是敢怒不敢言,今天見到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被欺負,更是深感憤慨。但是懼於惡漢平時的殘暴行徑,所以只是圍觀而不敢出手相助,現在一看到有人挺身而出,自是忍不住的叫好助威。

  紹諭本不欲多管閒事,因為他認出這被欺負的姑娘,就是上次盜走自己錢包的女賊。他認為她應該受點教訓,所以遲遲不想出手。見到這三名惡漢越來越過分,竟還想出手打她,他心中遂起了莫名的怒意,這才挺身相助。

  「閣下應該懂得適可而止吧!」他那雙銳利的鷹眼直視著三名大漢,聲音冷硬且危險。

  「你……你是什麼人?」三名大漢被他的氣勢震住了。

  「路人。」他冷冷一笑。「你們是要自己走,還是要我動手!」

  三個大漢雖然心中有著無比的俱意,但是身為此地的「角頭」,怎麼可以就這樣不戰而逃呢?無論如何也要硬著頭皮上了,不然以後還有誰會怕他們?

  他們三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一起攻向紹諭,可是不到三兩下的工夫就被他撂倒在地。他們狼狽的爬了起來,逃向街尾,走時還不忘做做樣子,說出幾句狠話。

  「你給我等著不要走,老子一定會回來找你算帳!」嘴上是這麼說,可是紹諭如果當真留在那裡不走了,他們鐵定永遠不敢再出現在這條街上。

  姿菁無助的撫著額頭,為什麼蘇州城是如此的小,小到原本不應該碰上的冤家會撞在一起?她在紹諭跟三名大漢對打時,卻已經認出他是錢包的主人了,再由他看著自己的憤怒眼神。她可以肯定,他記得她!

  待看熱鬧的人群散去後,姿菁蹲下身子收拾殘局,而紹諭仍然是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瞪視著她。

  他那灼人的目光讓姿菁覺得猶如芒刺在背,非常的不舒服。唉!老天保佑,她真的沒有精力再面對任何一場戰爭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她真的累了。

  可是紹諭偏偏不放過她,他俯身抬起一條被撕破的手絹,看著上面繡得精巧的鴛鴦圖,挑起劍眉問:「這是你親手繡的?」

  姿菁搶過他手中的手絹,塞進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的籃子裡,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向回家的路。

  她現在只想回到溫暖安全的家,躲在自己的房裡,獨自舔抵這受傷的身心,可是紹諭就在後面不識相的默默跟著。走了好一段路之後,姿菁終於按捺不住轉身面對他,「你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如果你想拿回你的錢包,很抱歉,錢已經被我花光了。而現在的我身無分文,根本還不了你,所以請你放了我吧!別再跟著我了。」

  「我沒打算拿回錢包,我也知道你根本還不起,所以不會要你還錢。」紹諭仍然是面無表情。

  他本以為她會像其他姑娘一樣,遇到挫折就會哭泣哀求,可是事實不然。不管是在人前或者是人後,她都是挺直著那纖細的腰桿面對一切。在這單薄的身子裡。有著一副勝於男子的傲骨,及一顆永不服輸、倔強的心。

  「那你為何還跟著我?」飢寒交迫的窘境,讓姿菁再無法顧及禮貌。她不明白,為什麼霉運一直跟著自己呢?

  「我只說不會要你的錢,卻沒說不讓你還債。」

  「那你要我怎麼還?我除了這一條命以外,什麼也沒有了。」她苦澀的說。

  「那就用你的命還吧!」

  不知為何,姿菁聽到他的話,竟有些釋然的喜悅。也好,如果他能結束自己的生命,就等於是救她脫離苦海,那她真應該感激他才是。可是紹諭接下來的話又立刻讓她跌人谷底。

  「從今以後,你的命運如何,完全由我安排!」沒來由的,紹諭對她的故作堅強既心痛又憐惜,他想保護她,給她一個安全的依靠。

  原來他也是一個貪圖自己美色的登徒子!姿菁有些失望地歎息著,「我的命運只接受死亡,如果你無法下手的話,就請不要再跟著我!」

  她無俱地迎視著他那雙銳利的鷹眼,而後轉身離去。這次,紹諭只是默默的佇立在原地,沒有再跟著她。

  母親的病情加重了,原本已經減輕的咳嗽在這兩天又轉為劇烈。

  姿菁依著微弱的燭光繡著鞋,耳邊聽著那駭人的咳嗽聲,手不由得微微顫抖著。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為自己生為女兒身感到無奈。如果自己是個男子,說不定就能找個好一點的工作,多賺一點錢來幫母親醫病,也不用讓母親受這種折磨了。

  事情到這個地步,她已經無能為力了,還是順從倪寶的意思,嫁給凌紹諭吧!這樣說不定還能為母親跟弟弟謀一條生路。

  她立時放下手中的針線。既然決定了,她就得馬上去見倪寶,談好條件,她怕再一耽擱,自己就會改變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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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清晨,天未全亮,紹諭就一個人在乘風院的庭院裡練劍,想藉此把折騰了他一夜的纖細身影趕走。

  可是他越練,那道身影就越明顯,他越想忘卻那震撼人心的美貌,就越為她那強忍創傷的神情而心痛。為什麼?一向將女人當作是發洩工具的他,為什麼會對一個才見過一面的姑娘如此的掛念呢?他不是已經決心不成親,不給凌家一個繼承人了嗎?為什麼還會對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動情尼?

  他瘋狂的舞著、練著,任憑汗水濕透衣衫。

  「紹諭,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爽朗的聲音打斷了他。

  紹諭收劍斂勢,望著步入庭園的紹淵,他仍是輕搖摺扇,一副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狀。

  「什麼事?」紹諭淡淡的問。

  紹淵不理會紹諭的冷漠的神情,逕自走入涼亭坐了下來。「你還記得上次被我放走的那位女扒手嗎?我已經知道她的下落了。她叫姿菁,和病重的母親及弟弟住在城郊,平常就以刺繡為生。」

  看紹淵說到她時那陶然神情,紹諭心中不自覺升起了一股酸意。他不喜歡別的男人用這種表情談她,即使是紹淵也不行。

  他軒眉微蹙,語氣仍然冷淡,「你調查得倒挺詳細的,花了很多時間?」

  「這倒沒有。」紹淵並沒有被他那冷漠的神情嚇到,反正老大長年到頭都是那種冷冰冰的樣子,他早見怪不怪了。「我是陪尚雪去買繡品時遇到她的,當時正巧她被繡品店的人刁難,就和尚雪聯手幫了她一把,順便問問她的背景罷了。」

  紹淵說得輕鬆,紹諭卻聽得沉重。她過的到底是怎樣的日子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磨難?他眉頭蹙得更緊了。

  「我打算今晚去見一見她,因為她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出現在城內賣繡品了。」自從知道她會進城來做買賣後,他總會偷溜出去,找藉口去看看她、買她的東西。可是最近兩天,她突然不賣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他想去查查看。

  「你要去見她?」紹諭的聲音提高了些。

  「有何不可?」為何紹諭對他要去看姿菁的事感到不悅?「你該不會是還在記恨上次的事吧?區區幾十兩銀子也值得你氣那麼久,這樣好了,我代她還你就是了。」

  紹淵從懷裡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石桌上,「這樣就兩不相欠了。下次看到她可別再追著她討,說不定她會成為你的弟媳婦呢!」

  他是當真的?紹諭驚覺到紹淵認真的表情,他不是主張博愛的花花公子嗎?難道竟對她動了真情?

  姿菁怕驚動床上的母親,示意弟弟到門邊來,悄聲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爹恐怕再也沒辦法幫我們了,倪寶最近闖了大禍,爹一家子都快保不住了,哪還管得到咱們!」

  「什麼禍事?有這麼嚴重嗎?」

  「本來很嚴重。現在可能沒什麼了。」姿菁咬牙切齒地道。

  此時冠均才發覺姿菁的神情不太對勁,「怎麼了?他們欺負你了?」

  「何止欺負?他們簡直是陷害外帶恐嚇!」一想起他們那狡猾的嘴臉,姿菁的聲音就不自覺的提高了一些。

  「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快說嘛!別淨打啞謎。」冠均催促著。

  姿菁把上次在倪府所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冠均聽了暴跳如雷,「他們怎麼這麼無恥?為什麼倪寶闖的禍要你來償,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你也真是的,為什麼要答應他們那種無理的條件呢?」他不悅地叫嚷著。

  「我也不想啊!」姿菁無奈地道:「是他們保證一定會醫好娘的病,讓你上學堂,善待你們,我才答應的。」倪寶一聽說她答應嫁人凌家堡,馬上提出這個條件。

  冠均當然明白姊姊會犧牲自己的幸福,完全是為了他跟娘,可是他就是捨不得姊姊這樣糟蹋自己。

  「聽說凌家的大少爺是個怪人。」冠均憂心地說,「你怎麼能答應!」

  「怪人又怎麼樣?最起碼他是個有錢人。有了錢,我就可以讓你跟娘過好一點的日子。如果他短命點的話,說不定我還可以得到一大筆遺產呢!」姿菁聳聳肩,自我安慰地說著。就算她不嫁給這個病鬼凌紹諭,以她的家境,又能嫁給誰呢?誰又是她理想的對象呢?

  想到對象,姿菁忍不住伸手撫摸掛在腰問的錢包。為什麼她總想起這個錢包的主人?她甚至還感覺得到,他那銳利的鷹眼正無時無刻的盯著自己。

  唉!多想無益,反正命中注定她這一輩子是不會再遇見他了。

  冠均無奈,只能怨上天的不公平,這麼美麗善良的姊姊,卻有如此悲慘的命運。「婚期訂在什麼時候?」

  「這個月的月底,成親前倪寶會接我到倪府。他們希望我從倪府出嫁,說是給我面子。」其實是他們不願讓人知道倪文樂外頭另有小妾和子女吧!

  「這麼快?只剩十幾天而已,要不要告訴娘呢?」

  「千萬不要,我不想讓她的病情受到影響,等成親前再告訴她吧。」

  屋內又傳未了一陣陣的咳嗽聲,姿菁對冠均說道:「娘醒了,你進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

  明白姊姊心中的苦,冠均瞭解的低頭入內,留下姿菁一個人獨坐在月光下沉思。

  「明月如畫,美人如詩。好一幅動人的畫面。」紹淵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姿菁的面前。

  對於他的深夜造訪,姿菁頗感意外。她認得他是常來替妹妹買繡品的公子。現在像他這樣注重兄妹之情的人很少了,所以她對他很有好感。

  「公子是來替令妹買繡品的?很抱歉,我已經不賣了!」雖然見過多次,可是她依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為什麼不賣了?是不是找到更好的事情做?」紹淵輕搖著摺扇,在離姿菁不遠的木樁上坐下來,神情一派自在,並不受週遭的簡陋環境所影響。

  「不是找到好事情做,而是我要成親了。」姿菁一臉的無奈。

  對這突來的消息,紹淵頗為震驚,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動情,竟會落了空。可是她為什麼沒有半點的喜悅?「你不滿意這樁婚事?」

  「無所謂什麼滿意不滿意,畢竟對方是財大勢大的有錢人家,不管我滿不滿意都得嫁過去!」

  是什麼人敢在蘇州城裡逼婚?他一定要把對方揪出來,狠狠的教訓一頓。「對方是誰?我替你去退了這樁婚事。」然後親自娶你。紹淵在心裡補上一句。

  雖然感激他的好意,但他只是個常來買繡品的客人,她怎麼可以讓他為了自己而得罪凌家堡呢?

  「多謝公子美意,可是這是我的私事,不勞公子費心。公子今晚到此是為令妹買繡品的吧!正好我這裡還有一些,就送給公子,做為你們兄妹這些日子來對我照顧的謝禮。」

  姿菁不等紹淵出口拒絕,就逕自回屋內把自己賣剩的繡品取了出來,雙手奉上。

  紹淵神情黯淡地接了過來,因為他從她的眼睛裡看出她並不希望讓自己介入,事已到此,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花轎一早就來到了倪府的大門,姿菁早在石玲母女倆的協助下,穿戴好大紅喜服,等著凌家堡的人來迎娶。

  在媒婆的帶領下,她告別了倪文樂與石玲夫婦,步上八人大轎。

  悄悄的掀起窗簾,姿菁看到了路旁混在觀禮人群中,淚流滿面的母親及弟弟,心痛得不能自己。

  唯一的女兒出嫁,母親竟然不能參加,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啊!

  姿菁輕輕抹去屈辱的淚水,咬緊下唇,暗恨石玲無情的阻止了母親跟冠均的要求,不讓他們來也參加她的婚禮。她暗自發誓,無論如何,她都要讓母親和弟弟挺起胸膛站在石玲母子的面前,再也不必忍受他們的欺負跟譏諷。

  隨著鑼鼓的迎親隊伍,轎子到了滿門賀客的凌家堡,姿菁依著古禮行了成親儀式之後,就直接被送人了新房。

  由於頭上蓋著紅巾的關係,姿菁一直見不到新郎的容貌,及其他賓客。

  在冷清的新房中,姿菁勉力端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頂著沉重鳳冠的頭頸疼了,她才微微的扭動了一下。

  「怎麼樣?累了嗎?」一個低沉冷酷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姿菁一跳,她一直沒聽到任何的聲音,所以以為房裡除了她,沒有任何人,想不到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絡淵奉了紹諭的命令,準備告訴新娘子,她所應遵守的規矩及應盡的職責。卻因一時的好奇心,想看看這位驕蠻的新娘能沉靜的坐到幾時,所以才默默的坐在一旁。誰知道這位倪家大小姐的忍術一流,竟然能僵直的端坐好久,害得原本想看好戲的他反倒先不耐煩起來。還好在他主動開口之前,她先動了一下。

  「你是……」對方沒有掀起她的頭巾,她也不敢擅自取下來。

  「別緊張,我不是你的相公,我是二堡主的大公子,也就是你的小叔!」紹淵察覺到她的疑慮,特意表明自己的身份。「我來是因為你的相公我的堂兄有話要我轉達給你。」紹淵有些為難的清清喉嚨,不知如何向她說出那些難堪的話,為什麼壞人總是要他來當呢?

  「大公子有話請說。」姿菁聽出他有些猶豫,似乎不知如何啟齒,便落落大方地說道。

  她的聲音很好聽,紹淵對她有了第二分的好感,也許跟她相處並不如預期的困難。

  「是這樣的,你相公希望你能明白,他因為某種原因不能跟你同房,必須一人居住在乘風院裡,避免他人的打擾。所以,就請你暫時委屈住在這東波院中,等白馬院整理完畢,他就派人來接你過去。」說完,紹淵便準備轉身離去,不願面對預料中的哭訴抱怨聲。

  姿菁乍聽到這個消息,心情頓時鬆懈了不少,想不到自己會如此好運,不用與那病人膏肓的凌少主共枕,這真是一個大好消息,但是……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將遠離人世了?如果是的話,她身為人妻,是不是應該侍奉床側呢?

  「請問……相公的病情很嚴重嗎?」她試探性地問。

  「病?」紹淵愣了一下,那小子壯得像牛一樣,哪會有什麼病?如果真要說有,恐怕也只有那暴躁的脾氣跟怪異的性情而已。

  「如果那也算病的話,那真是無可救藥的病了!」他喃喃自語。

  果然!姿菁更加肯定外面的傳言是真的了。凌家就是因為這樣,才肯花大把的銀子買媳婦進門,因為這個媳婦很快就要成為寡婦了。

  她伸手拿下頭巾,為自己未來的命運感到憂傷,但還是故作鎮靜地道:「我知道了,請公子轉告相公,我會在這裡等他,如果他需要我服侍,請他派人說一聲。」

  看到紅佔下俏麗的容顏,紹淵止住了即將離去的步伐,睜著大眼,手指著姿菁,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你是那個……」姿菁兩字哽在紹淵的喉間,說不出來。

  此時姿菁也認出了紹淵,想起上次見面的情景,她有些尷尬的羞紅了面。「你是上次那位公子?」

  「你就是倪家的小姐?」紹淵不答反問。以她的生活背景,應該跟倪家扯不上關係才對,她怎麼可能是紹諭要娶的刁蠻小姐呢?

  姿菁明白倪氏兄妹在外的評語並不好,雖然很想否認,奈何血濃於水,事實總歸是事實。「是的,我叫倪姿菁,倪寶是我哥哥。」說到倪寶兩個字,姿菁不自覺的銀牙暗咬,心中充滿了恨意。

  雖然這股恨意一閃即過,但還是被眼尖的紹淵看到了,「你不喜歡你哥?」

  「只要是有血有肉的人,沒有一個會把自己的親妹妹賣掉的。這種無恥之徒普天下沒有一個人會喜歡,我也不例外。」

  他為她的話感到震驚,想起上次她曾說過不滿意自己的婚事。「聽起來,你好像不是很願意嫁到凌家堡來?」原來逼婚的竟是自家人?紹淵有些失笑的搖搖頭。

  她何止是不願意而已?簡直是千個不願意、萬個不願意。可是為了病重的母親和唯一的弟弟,她能拒絕嗎?

  從姿菁的沉默中,紹淵明白的知道了答案。

  很好,一個不願意嫁,一個不甘願娶,這下事情好辦了。

  從東波院的新房出來,紹淵就直接衝到紹諭所住的乘風涼。

  他老大不客氣的打開書軒的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巨大的開門聲使得埋首書堆中的紹諭抬起了頭,滿臉的不悅。「二叔難道沒教你什麼是禮貌嗎?」

  「『禮貌』是對有禮的人用的,至於你?不必了。」紹淵不在乎的揮揮手,逕自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小子吃錯藥了?敢用這種態度對他!

  「你再不知分寸,小心我不客氣了!」紹諭沉著聲,越身走向他。  

  「客氣?老大,請問你什麼時候對我客氣過了?」打有記憶以來,紹諭就老以大哥的身份脅迫他。「你一個人躲在這書堆裡,把所有的難堪跟問題都丟給我,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紹諭拜完天地,兢逕自回到乘風院,也不理會眾人投射而來的詫異目光與接踵而至的詢問跟好奇,害得他頓時成了眾人的攻擊目標。更令他生氣的是,連紹琪和尚雪也逃之天天。  

  「我爹跟二叔怎麼說?」知道紹淵生氣的原因之後,紹諭反倒平靜了許多。

  「他們直逼問我為什麼把新娘藏到東波院中,而不送到你這兒來,是不是跟你設計好不要騙他們?」回想起大伯跟老爹那副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的模樣,紹淵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你怎麼說?」紹諭挑了挑劍眉,想知道答案。

  「我能怎麼說?」紹淵怒視著他,「當然是把你的威脅跟計劃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哦!」

  「那些老頑固的反應呢?」

  「暴跳如雷!」紹淵比手畫腳的訴說著當時的情形。「大伯直嚷著要跟你斷絕父子關係,將你逐出家門,幸好伯母跟我爹在一旁為你說情,才保住了你一個不孝子。看來這回是你贏了。」

  紹諭朗聲大笑,重新坐回書案前,好像他爹越是生氣,他就越高興似的。

  看到堂兄這個樣子,紹淵忍不住想起新房中那位含怨的佳人。「你高興了,卻害得一位無辜的姑娘得跟著受苦。」

  聽出他話裡的酸意,紹諭收住笑聲問道:「你是說倪姑娘?」

  「什麼倪姑娘?她叫姿菁,是你的妻子。」

  「她叫什麼跟我無關,我不覺得這對她有什麼不公平,畢竟這是她自願的。」誰教她要貧圖凌家堡的榮華富貴及少主夫人的地位呢?不過,他怎麼覺得她的名字很耳熟?

  「事情好像不是這麼回事。」紹淵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老大,我問你,如果這位倪姑娘根本不想嫁你,你是否願意把她讓給我?」堂兄一開始就打算跟對方做掛名夫妻,既然如此,還不如自己娶她要來得幸福。

  「難道是有人逼她的?」紹諭頗不以為然。他可很清楚老爹的一千兩銀子是做什麼用的。「別忘了,上次是誰跟我說這個倪小姐愛財如命。驕蠻無禮來著?」他冷冷地提醒,不明白紹淵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

  紹淵頓時無言以對,因為這些消息確實都是他告訴紹諭的。可是他認為其中一定另有隱情。「你不記得上次在大街上遇到的姑娘嗎?」

  「那個女扒手?她跟這個倪小姐有什麼關係?」從上次見了一面之後,她那既倔強又無奈的叛逆眼神就老是困擾著他,怎麼可能忘得了。

  「怎麼沒有關係?如果我跟你說,那位姑娘就是你今天拜堂的妻子,你信嗎?」紹淵對姿菁沒有不好印象,自然不會像紹諭一樣,開口閉口都是女扒手。

  紹諭濃眉緊蹙,臉色也陰沉了下來,「你是說,今天跟我拜堂的就是那個女扒手?」

  紹淵實在聽不慣他那種侮辱的稱呼。「拜託!你不要老是女扒手、女扒手的叫好嗎?人家是有名字的。」他的口氣開始有些不悅,「況且她會這麼做,或許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也說不定。」

  紹諭為紹淵一再替姿菁辯護而漸感不快,「她唯一的苦衷就是太愛錢了。為了錢財,她不惜拋棄自尊去當個小偷。」

  「住口!」這個人是怎麼搞的?越說越難聽了。「我不許你再這麼說她,好歹她也是你的妻子啊!別這麼無情好嗎?」

  「她可不是我自願娶的。」紹諭言不由衷地說。先前他確實是不願意,可是現在——

  「那就把她讓給我。你不能給她幸福、快樂,我能。」紹淵直視著堂兄,眼神是認真的。

  「不行,我不答應。」

  「為什麼?你並不喜歡她啊!把她讓給我吧!」他不是一直很排斥這一樁婚事嗎?為什麼不肯成全他?

  「不為什麼,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紹諭迎視著堂凝那堅毅的眼,兩人皆不相讓。「別忘了她現在是誰的妻子。」

  聞言,紹淵緩緩的轉過身,走出門外,紹諭說得對,現在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可是他不會死心的,時間久了,姿菁自然會瞭解到誰才是最適合她的。

  紹淵離去後,紹諭就一直坐在書案前,思考著紹淵突然的轉變。

  他心中也明白,無端將一個女子扯進他跟父親的戰局是不公平的,可是除此之外,他又能如何呢?

  他倏地站了起來,無論如何,他還是得親自去看著才行。

  初秋的風有些涼颼颼的,尤其吹在空寂的新房中更覺寒意。

  姿菁在新房中直等到二更時分,確定她的相公不會來了,才站起身輕輕的閣上窗,熄滅燈火上床就寢。

  可是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無法成眠,心裡老是惦念著母親跟弟弟。不知大娘是否真的已把他們接回倪府住了?大夫是否有來看病?

  突然,輕微的開門聲響起,姿菁心下一驚,莫非又是那位凌家堡的親戚來探視新娘子了?

  姿菁本來想坐起來迎接,可是想想又覺不對,哪有人三更半夜不睡覺來看新娘子的?於是她存著戒心躺在床上假寐,想看看對方是何動機。

  紹諭一直在東波院的新房外守著,他看到屋裡的新娘確實是上次在大街上遇到的少女。不可否認的,經過裝扮之後,她比前次所見時更美了!唯一不變的是她的眼神。可是,為何其中沒有一絲嫁入富豪之家的喜悅呢?

  等到姿菁熄了燈火,在床上許久之後,紹諭猜想她已睡著,這才躡足走了進去,靠近床邊。

  藉著微弱的月光,紹諭以因長期練功面是得的夜視能力,清楚的看到躺在床上的是一位皮膚白皙、貌若天仙的女子。  

  多可惜啊!這麼美麗的姑娘卻為了錢財,不惜出賣自己的靈魂、肉體。紹諭發出幾不可聞的喟歎聲,伸出一想撫摸床上的美人兒,卻意外的發現到她並未睡著,因為她曲線優美的酥胸正因為緊張而略顯不規則的起伏著。

  「如果沒有心虛,又何必裝睡呢?」紹諭收回手,面無表情的說。

  知道被看穿了,姿菁倉皇地坐起身來,「你是誰?為什麼三更半夜跑到我房裡來?」她努力的想看清來人,卻因為房裡太暗而不可得。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人對她沒有惡意。

  「你連你的丈夫都不認得嗎?」紹諭諷刺地道。

  姿菁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你是凌紹諭,我的……相公?」她試探性地問。

  「就算是吧!」聲音是冰冷的。

  看來他並不喜歡自己。姿膏不明白何時得罪過他。「先前大公子才來說過,你因為病重無法與我同房,為何現在又會出現在這裡?」他的聲音聽起來神氣十足,一點都不像是個重病之人。

  「病重?」紹諭不悅的挑了挑劍眉,紹淵這小子為了不傷害美人的自尊,竟然敢詛咒他!下次見面,一定要這小子好看。「你認為我有病?」

  「難道不是嗎?」蘇州城裡誰不知道凌家堡是因為少堡主病重才要買妻沖喜?

  房內是一片沉默,姿菁幾乎要以為他已經走了,可是沒有,因為那道黑影還佇立在那裡。

  「你是倪寶的妹妹?你很愛錢?」他想再確認一次。

  錢!它對於她的意義何其重大。有了它,母親的病才能好;有了它,冠均就能上好的私墊,求取功名。是的,她需要它。「錢對有需要的人來說,是不可缺少的東西!」

  果然,她是為錢才嫁進來的,那他對她就沒有什麼好愧疚的了。紹諭有些心痛的想著。

  房內又是一陣沉寂。姿菁不喜歡這種詭異的氣氛。

  也許是在黑暗中對話,完全看不見對方神情的關係吧!她步下床想點燃燈火,卻因為視線不佳差點被椅子絆倒,幸好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腰。

  好纖細的腰身,她的身子骨一定很弱,紹諭心底沒來由的升起了一絲不捨。「你做什麼?」

  「我想點燈,不然看不見你!」姿菁實話實說。

  「不用了!」他粗聲拒絕,為自己突來的心軟感到不快,「我要走了。」

  「你不留下來?」此話一出,姿菁恨不得馬上咬下自己的舌頭。

  「你希望我留下來?」聲音裡有著低沉的笑意,透露著危險的訊息。

  「不,我……我是說……」姿菁羞紅了臉,不知如何解釋,害怕他真的會留下來。  

  「算了,我明白。」

  姿菁才鬆了口氣,一種溫熱的感覺突然佔據了她的櫻唇,她震驚的伸出手想反抗,卻被一隻強勁的大手握住。

  「住……」她出聲抗拒,卻正好讓對方的舌長驅直人,吻去了聲音。

  紹諭原先只是想蜻蜒點水,品嚐一下那鮮艷欲滴的紅唇,哪知一接觸到那甜美的蜜汁,他就如同渴極之人,久久無法放開。

  姿菁被他恣意的吮吻著,感覺到有一股力量似乎要吸走她的靈魂、她的力量,直到她全身乏力,只能依靠著那高大健壯的身體站立為止。

  倏地,他推開了她,她頓失依靠,跌坐在地面上。

  紹諭在自己失去理智之前,快速的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仍一臉茫然的姿菁。

  一夜無眠。

  姿菁在丫環梅香送來洗臉水時,就已經坐在鏡前了。

  她昨晚為神秘訪客而輾轉難眠,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相公凌紹諭,因此她一早就在等著,期待在大廳向公婆請安時能見到他。

  「奴婢該死,遲來伺候少主夫人了。」梅香早已聽聞這位少主夫人刁難下人是出了名的,嚇得臉都白了。

  姿菁不明白有錢人家的小姐是怎麼使喚丫環的,為什麼她們看起來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遭殺頭一般?

  她露出溫和的笑容,唯恐嚇到這位小丫環,輕聲說道,「別害怕,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這麼和藹的笑容。會不會另有陰謀?「奴……奴婢叫梅香,今年十……十七歲。」

  十七歲?跟自己一樣年紀,姿菁有點同情她。雖然家裡的生活不好,所幸母親從未想過把她賣給人家當丫壞,不然自己豈不成了另一個梅香?

  「梅香,你知道膳房在哪裡嗎?可不可以帶我去?」今天是新媳婦第一天見公婆,她可得好好表現一下。

  果然有陰謀!梅香心裡想著,這位少主夫人表面裝得客客氣氣的,果然是要自己當線人,帶她偷襲膳房。怎麼辦?可是不答應又不行。算了,先只住自己再說。「可……可以,可是少主夫人去膳房做什麼?」

  「今天是我進門的第一天,我想親手做幾樣好菜給大家嘗嘗。」希望能博得大家的好感。姿菁在心裡補充。

  梅香微蹙著眉,這位少主夫人說謊的技術真差,從沒聽過有哪位千金小姐會親自下廚的,更何況是以刁蠻出名的倪家小姐?

  可是事實證明她錯了,當她依著姿菁的要求帶她到膳房後,所發生的一切都教她咋舌。

  姿菁先對正在膳房裡工作的僕人們點頭微笑,然後就熟練的生火起灶,做著一道道精緻的菜餚與可口的點心,動作之俐落、菜色之精美,就連膳房的大師傅都自歎弗如。

  「這漂亮的新丫環是打哪來的?這麼能幹。」廚娘鳳姊見姿菁一身簡樸的裝扮,便問著身旁的梅香。

  梅香吐了吐舌頭,她可真搞不清楚這位少主夫人.放著華麗的衣裳不穿,偏要穿這一身不知從哪弄來的破衣裳。說什麼怕把漂亮衣服弄髒了。這可不像是一般大小姐會考慮的問題。「她不是什麼新丫環,她是我們的少主夫人。」

  「什麼?」鳳姊聞言尖叫一聲,旁邊的僕人、丫環也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回頭望著她們。

  「她是少主夫人?」這下大伙可慌了,他們紛紛上前搶下姿菁手上的工作,老天保佑,他們可不想因為怠慢了少主夫人而追到責罰。

  鳳姊推著姿菁坐在眾人臨時拿來的椅子上,忙不迭地賠罪,「少主夫人,真是對不起啊!都怪梅香那丫頭,也不說明你的身份,害大伙直把你當成了新丫環,真是對不住。」說時還不忘怨懟的白了梅香一眼。

  梅香則回以一個十分無辜的表情,是他們沒有早點問的嘛!關她什麼事?

  「沒關係,這些事我平日做慣了,不算什麼!」姿菁不在意的揮揮手,又站起身來繼續未完的工作。

  鳳姊只當她在說客氣話,仍是拉著她不放。「少主夫人,有什麼事你只管吩咐,千萬別親自動手,這會折奴婢們的壽呢。」

  姿菁噗哧一笑。「別胡說了,我可沒聽過這麼離譜的事。更何況我只是想親手做幾道菜孝敬一下公婆,不會礙著你們的。」

  話雖如此,可是鳳姊一千人還是不讓姿菁再動手,姿菁無奈,只得作罷。

  「那就麻煩鳳姊等會派人把這四樣菜跟點心送過去。」本來她還想多做幾道,可是……唉!算了。

  姿菁帶著梅香回房間換下那一身從娘家帶來的舊衣裳,穿起華麗的紗裙,挽起髮髻,插上珠釵,回復少主夫人的形象。

  一陣叩門聲響起,梅香前去應門,整整了一個年紀稍長、做丫環打扮的姑娘。

  「少主夫人,老夫人差瑾兒來請你了。」

  「謹兒給少主夫人請安!」謹兒不卑不亢的朝姿菁一拜,精明的雙眼默默的打量著面前這位美麗卻不造作的少主夫人。

  姿菁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依這個瑾兒的態度看來,應該是老夫人身邊的大紅人吧!這可得罪不起。

  「我剛嫁過來,有什麼不懂的地方,請瑾兒姑娘多多指教。」她客氣地說。

  瑾兒聞言,仍是面無表情,只是垂首道:「少主夫人過謙了,瑾兒不敢逾越本分。還請少主夫人速往大廳用膳,以免老夫人及老爺久候。」

  看來這個瑾兒不是好商量的角色。姿菁帶著梅香跟隨瑾兒一起前往大廳,沿途接收到不少好奇的眼光,但他們一看到神色嚴謹的瑾兒,就立刻掉頭走運,不敢於稍作停留,姿菁很好奇,瑾兒為何有如同主人一般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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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進了富麗堂皇的大廳,瑾兒快步向前,朝坐在主位的凌武揚夫婦一福,「啟稟老爺、夫人,少主夫人來了。」

  沈香玉一見到姿菁進來,忙起身過來拉住她的手,仔細地打量著。「我這新媳婦真是標緻漂亮。諭兒真是好福氣。」

  尚雪跟紹琪雖早已見過姿菁,卻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成為他們的大嫂。

  紹琪首先發難,「她不是那個女——」他扒手兩個字還來不及出口,就被紹淵摀住了嘴巴。

  尚雪也驚呼出聲,不過她是認出姿菁是那位賣繡品的姑娘,「她不是繡坊的姑娘嗎?怎麼會做了倪家小姐?」她想跳到姿菁的面前看個清楚,卻被紹淵一把拉住,按回椅上。

  不過她的話倒是令從未見過姿菁的凌武揚夫婦起了疑心,他們一齊望向湊成這段姻緣的二堡主凌武雲。

  凌武雲收到兄嫂質問的目光,自己也覺得奇怪,他提親時確實是看到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依在倪夫人的身邊,卻不是眼前這一位,不過這位倒長得要比那位倪姑娘清麗許多。

  他站起來走到姿菁的面前,眼光犀利的審視著她。自尊心很強的姿菁強迫自己抑下畏懼的心情,抬起頭以坦蕩的目光迎視他。  

  凌武雲心裡暗讚,已經許久沒有人有這般的勇氣在對他了,甚至是自己的那兩個寶貝兒子。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雙親是何人?」凌武雲沉著嗓音問道。

  姿菁的態度是莊重的,絲毫不以她的出身為恥。「我姓倪名姿菁,父親是倪文樂,母親娘家姓蘇,單名一個青字。」

  「蘇青?倪夫人的娘家不是姓石嗎?」畢竟是唯一的兒子要娶媳婦,雖然丈夫說隨便找個清白的女子即可,可是沈香玉還是免不了詳細的調查一番,不然萬一娶進門的是一個女土匪那還得了?

  「石玲是我大娘,我娘是偏房。」姿菁勇敢的隨眾人疑惑的目光,她早知石玲為了顧全面子,決計不會告訴別人她的身世,不過她並不想隱瞞。

  「怎麼從未聽過倪員外有偏房呢?」一直沉著臉的凌武揚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姿菁的確有心要盡人媳的本分,但是如果對方為了她的出身而有嫌棄,她也絕不戀棧,畢竟這不是她自願嫁過來的。

  「如果各位長輩認為菁兒不夠資格做凌家的媳婦,菁兒願意原轎而回,不再與凌家堡有任何的瓜葛!」她斬釘截鐵地道。

  好倔的丫頭!凌武揚在心裡點頭,恐怕也唯有這丫頭克得住居傲的諭兒了。

  紹淵見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質問姿菁,心中不忍,也暗暗的為姿菁叫屈。他保護性的站到姿菁的身前,一改往日嬉笑的模樣,換上了正經的神色,沉穩地道:「爹跟大伯一心只想為凌家傳繼香火,不惜重金下聘娶倪家小姐當媳婦,如今只聽說人家是庶出的,就一味的為難,這似乎有欠公道。如果三位老人家真要堅持門戶之見,那小侄願意立刻送倪姑娘回去。」

  廳內除了尚雪之外,其他四人對紹淵會突然站出來為姿菁說話都大感意外。尤其是紹琪,他看兄長那副模樣,不禁要懷疑紹淵是不是看上了大嫂。

  凌武揚哈哈一笑,他可不想平白失去一個跟諭兒勢均力敵的媳婦。「賢侄莫要緊張,菁兒既然已經和諭兒拜了堂,自然就是凌家堡的人,怎麼可以讓她離去?我們會那樣多問,只是想我瞭解一下情況而已。」他轉向姿菁,和悅地道:「你該不會忘了要向公公、婆婆及二叔敬茶!」言下之意是已經承認姿菁是凌家的媳婦了。

  姿菁並不笨,自然聽得懂堡主的意思,她待眾人重新坐定之後,依禮跪在凌武揚及沈香玉的面前,接過瑾兒端來的茶,雙手奉上。「媳婦給公公、婆婆奉茶。」

  凌武揚夫婦對媳婦的賢德讚賞有加,也對兒子的惡意缺席感到抱歉,他們依禮給了姿菁一個大紅包,然後為姿菁介紹凌塚堡的成員。

  沈香玉扶起姿菁走到凌武雲的面前說道,「菁兒,這是你二叔,堡裡內外的事情有什麼不懂的,就請二叔多教導。」

  姿菁低首應是,依禮跪拜奉茶。凌武雲對她甚有好感,給了她好大一個紅包。

  「菁兒聰慧,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可惜我沒福氣收你當媳婦,不過當個二叔也不錯。」這雖是個笑話,不過隨著眾人的笑聲,有一個人的臉色卻更為陰暗了。

  紹淵握緊了拳頭,可惡的紹諭!這麼重要的日子,卻放任姿菁一個人面對這麼多的難堪與問題,自己則躲在乘風院中享福,他根本沒資格做姿菁的夫婿!

  姿菁才剛起身,小姑尚雪就奔到前面來,討喜的叫道:「嫂嫂,我是你相公唯一的妹妹凌尚雪,你不會忘了我吧!」她偷偷的朝姿菁眨眨眼。她一聽說了姿菁的事,就對這個嫂嫂充滿了好奇,決定一有機會就找她挖掘秘密,「以後你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

  姿菁一見到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就十分喜歡,因她有著自己所羨慕的純真笑容。「謝謝你。如果我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就請你多教教我。」

  「好啊!」尚雪樂意得很。

  「她哪能教你啊!倒是你千萬別被她帶壞了!」紹琪調侃著,雖然第一次見到她的場面很奇特,不過姿菁給他的感覺印很深刻。

  「紹琪!」尚雪氣得直跺腳,他把她原本想在新嫂子面前表現的好形象全給毀了。

  紹琪壓根不理會尚雪投射而來的怒火,笑著對姿菁逢我介紹,「堂嫂,你沒忘記我吧?我是紹琪,他是我大哥紹淵,都是你見過的。」他也朝姿菁眨眨眼。

  姿菁昨晚就知道了前些日子救她的是紹淵跟紹琪,她向兩兄弟點頭致意,感謝他們沒有拆穿她當扒手的事。

  「哦!原來你們有秘密瞞著我?」尚雪挪著嘴,不悅的叫道,紹淵認識姿菁她是知道,可是紹琪會認識姿菁?這怎麼可能?看來她這個大嫂一定還有很多秘密值得她挖。

  兩兄弟神秘地相視一笑,決定吊吊尚雪的胃口,不告訴她。  

  尚雪猶不死心的纏住姿菁,要姿菁說出來。

  姿菁為難的不知如何才好,還好沈香玉及時解了她的窘境,笑罵著女兒,「尚雪,別鬧了!人家婆菁才剛嫁過來,你可別嚇壞了她,以為我們一家子都跟你一樣刁鑽難纏。」

  今天這些孩子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大家都好像有秘密瞞著他們似的。

  尚雪調皮地做了個鬼臉,倚向姿菁道:「才不會呢!你說是嗎?大嫂!」

  「才怪!」紹琪糗她一唏,引起了一陣笑聲。

  姿菁也不自覺笑開了。

  這個嬌美的笑容,卻使得一旁的紹淵、紹琪幾乎失了魂!

  這時,丫環梅香來報:「啟稟老爺、夫人,早膳已經準備完畢,請上桌。」

  凌武揚率領大夥一起入席,沈香玉悄悄喚過瑾兒低聲詢問,「派人去請少主了沒有?」

  瑾兒搖搖頭,「少主推說頭疼,無法前來!」她說得很小聲,卻還是被凌武揚聽到了,先前的好氣氛立時消失殆盡,換上沉悶的低氣壓。

  「這是什麼話?新婚的第一天就裝病,這對得起人家嗎?」凌武揚忿忿地道。

  姿菁緬腆一笑,勸說著:「沒關係的。爹,紹諭的身子骨弱了些,就讓他多休息吧!」

  此話一出,眾人莫不瞪大了眼睛。

  「嫂嫂,你怎麼知道我大哥的身體不好?」尚雪第一個大聲問道。

  看到大家怪異的表情,姿菁開始想到事情的不對勁,「城裡傳言爹跟二步是為了給病重的紹諭沖喜,才不惜重金下聘娶媳婦的,難道不是?」

  「當然不——」尚雪急忙想替紹諭辯解,卻被紹淵突然夾進嘴裡的菜給堵住了嘴巴。

  「當然是這樣,可是紹諭的病並不如外界傳聞的那麼嚴重。」紹淵頻向在座的眾人使眼色,要大伙別再多嘴。

  「這是什麼菜?這麼好吃!」尚雪在咀嚼不口中的佳餚後忍不住稱讚道。

  「這是少主夫人一早親自到膳房煮的菜,說是要孝敬老爺、夫人還有二爺的!」梅香討好的說。

  「真的?」沈香玉非常滿意的望著姿菁,「真是難得你有這份孝心。比起我那白白養了十幾年的女兒,真是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她笑指著尚雪,「她呀!就只知道玩而已,什麼都不會。」

  尚雪嘟著嘴,不依地道:「好嘛!反正我沒嫂嫂能幹,又會做飯又會刺繡的,乾脆她當你的女兒好了!」

  沈香玉寵溺地捏捏她的豐頰,「說什麼傻話,我才不要菁兒當女兒呢,女兒是要嫁出去的,媳婦就可以留在身邊一輩子。」她暗示地瞟著女兒。

  尚雪羞紅了粉臉,撒嬌的叫了聲:「娘!」然後像個孩子般往沈香玉的懷裡鑽去,引得大夥一陣哄笑。

  姿菁望著她們母女,不禁有些神傷,不知娘跟弟弟現在怎麼樣了?

  跟凌武揚夫婦一起用完早餐之後,姿菁趁著紹淵送她回東波院之際,支開梅香,乘機向他詢問昨晚神秘人之事——只除了最後那段她保留沒說。

  「你是說昨晚紹諭去過你房裡?」對此紹淵並不感到意外,從紹諭昨夜的態度,他知道他一定會去看姿菁。

  「我並不是很確定,只是他也沒有否認!」姿菁紅著臉囁嚅地道。

  絕對是他!除了他,還有誰膽敢假冒凌家少主之名?「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他只問我是不是倪寶的妹妹!」她在九曲橋上停詮,注視著紹淵,「請你告訴我,紹諭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是什麼事?」

  紹淵躊躇半晌,他該不該說呢?如果他把紹諭娶她的真相說了,她鐵定會恨死紹諭。

  「對不起,我不能說。知道事情的真相對你並沒有好處。」背地傷人的事情紹淵還做不出來。況且他也不忍告訴她真相,因為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忍受還未受疼愛就被打入冷宮的命運。

  可惡的凌紹諭,為什麼不成全他呢?

  「大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尚雪一早就派人把紹諭請到綺香樓,轉達爹娘要她勸說的話。可是說了半天,紹諭仍然是埋首在古詩中,似乎詩句比她的話還有吸引力。「都已經拜了堂了,你到現在還不肯進新房,爹問你到底想怎樣?」

  受不了妹妹的疲勞轟炸,紹諭終於合上書走到樓告透透氣。

  這座綺香樓位於凌家堡的中心,不論是要到東波院、乘風院、還是西菱院,都得經過它,為的是有事時能夠保護到凌家堡的這顆掌上明珠——尚雪。

  「大哥,你倒是回我一聲啊!不然我怎麼跟爹交代?」尚雪窮追不捨的跟到樓台。

  「那就不要交代了!」紹諭淡淡地開了口,眼光注視著正從遠處相偕走來的兩人。

  尚雪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原來是紹淵跟姿菁。「你真應該感謝紹淵哥,都是紹淵哥在代替你陪伴大嫂。」尚雪望著越走越近的兩人,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的紹諭臉上浮起了肅殺之氣。

  他照顧得可真用心!瞧紹淵那談笑風生及姿菁巧笑倩兮的模樣,紹諭不禁憤怒的握緊了雙手,看來這兩人是忘了誰才是新郎官了。

  「明天是嫂嫂回門的日子,娘要你陪嫂嫂回去拜見岳父岳母。」尚雪猶自說道。

  「不去。」紹諭斬釘截鐵地拒絕。

  「為什麼?」尚雪瞪著一雙大眼,怒視著紹諭,不明白他到底不中意姿菁哪一點。「你跟她有仇嗎?不然幹嘛這麼對人家?」

  「跟我有仇的不是她,是爹。」

  「爹?爹跟你有什麼仇?」她可不記得爹有什麼地方得罪過大哥,反倒是大哥經常頂撞爹。

  尚雪並不知道紹諭跌斷腳的真相,因為那時她才六歲。況且事後大家都將此事列為大忌,更是閉口不提,所以尚雪從不知紹諭的腿是如何斷的。

  「算了,跟你說了也沒用,反正我不會讓爹稱心如意就是了。」紹諭轉身一跛一跛的步人房內。這該死的腳,天氣一轉涼,就痛得厲害,使得他行走時跛得也特別嚴重。這又提醒了他,它是拜誰之賜。

  尚雪想上前扶他,卻被他粗魯的推開了。「我還沒到走不動的地步。」

  「是還不到那時候,不過也快了,何不讓嫂嫂回到乘風院去,叫她照顧你,也許能使你的痛苦減輕些。」尚雪沒好氣的說著。

  「讓她看笑話?」然後盡失尊嚴?不!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尚雪無奈的翻著白眼,又是一個死要面子的大頑固!「那就只好請紹淵哥送嫂嫂回去了,這總比放她一人回去要好。」

  紹諭聞言,一雙劍眉緊緊的擰在一起,雖然不悅,卻也無可奈何。「隨你吧!」他沉痛的丟下這句話後,緩緩的步出綺香樓。

  尚雪挫敗的坐回椅上,大哥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不想陪嫂子嗎?為什麼一聽說紹淵哥要陪嫂嫂回去,就那麼生氣?該不會是……他愛上她了?

  這個猜測使她精神一振,看來這個婚姻還是有希望的。

  隔日一早,沈香玉便派人送來姿菁回娘家所需的禮品,還吩咐紹淵護送她。

  倪府離凌家堡並不算太遠,可是坐轎卻也需要花上一、兩個時辰。

  知道女兒今天會回來,倪文樂一早就在門外等著,一看到衣著光鮮的姿菁被扶下轎,就立刻迎了上去,將姿菁和紹淵請人大廳。

  正在廳內坐著的石玲,一見有凌家堡的人陪著姿菁回來,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連忙陪笑的招呼著:「菁兒,你可回來了,娘想死你了,看你這身打扮,凌堡主夫婦一定很疼你吧!」她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如果不是看在凌紹諭病重的份上,她哪會把少主夫人這個好位子讓讓她坐?

  「不知道凌少主的病有沒有好一點?」姿艷也虛情假意的問候著,想知道姿菁的慘狀。

  明白這對母女的酸葡萄心態,姿菁毫不示弱地道:「謝謝大娘跟姊姊的關心,公公、婆婆都很疼我,還送了不少珠寶給我。這次回來,他們還特地請二堡主的大公子專程護送。」她將紹淵拉了過來,笑著向石玲母女介紹,又說,「相公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過些日子一定可以來向大娘跟姊姊請安的。」

  紹淵雖然感覺得到三個女人之間的怪異氣氛,不過仍是有禮的綻放出他那特有的迷人笑容,向石玲母女問安,「堡主及夫人要我代他們向倪員外、倪夫人請安。」

  「不敢,不敢,老夫擔當不起。」倪文樂客氣的道,請紹淵坐下。

  石玲一聽說他是二堡主的大公子,立刻換上一副討好的臉色。「公子真是一表人材,不知成親了沒有?」女兒沒能坐上少主夫人的位子,當凌家堡的二少夫人也不錯。

  紹淵抿嘴淺笑,又是一個急於攀龍附鳳的人,這種人他見多了。「成親是還沒有,因為放眼整個蘇州城,還是找不到一位善解人意的佳人。」他故意搖頭歎息。

  看到姿菁偷笑的嬌顏,紹淵知道她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向姿菁眨眨眼,表示這並不包括她。

  好一個自大的傢伙,要損人也犯不著把所有蘇州城的姑娘都扯進去啊!姿菁心裡暗罵著紹淵,因為她知道紹淵的意思是說蘇州城裡沒有他看得上的美人,這當然也包括了姿艷在內。

  可是石玲母女不知是裝傻還是真不懂,石玲偏偏還叫姿艷奉茶,「艷兒,凌公子走了那麼長的路,一定很累了,你還不快奉上茶水!」

  姿艷也很有默契的從正打上茶的丫環手中接過茶盤。逕自將茶端到紹淵的面前,嗲聲說道:「凌公子請用茶!」

  紹淵遇到這種情況,也只有苦笑的份了。

  「爹,我娘跟冠均呢?婆婆托我帶了引起禮品送她。」姿菁向倪文樂問道。依石玲的個性,她絕不會讓他們到大廳來的。

  石玲一聽姿菁把蘇青跟冠均的存在告訴了凌家堡的人,立時氣白了臉,怨恨的注視著姿菁,「你怎麼有臉把自己的出身說出去?」

  「我的出生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存心隱瞞真相的人!」姿菁不客氣的頂了回去。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這是跟我娘講話的態度嗎?」姿艷也不甘示弱的叫著,完全忘了要在紹淵面前維持好形象。

  「我的態度如何還用不著你來評斷,現在我所擔心的是我娘跟弟弟。你們有沒有依約照顧他們?」她轉向倪文樂,要求他帶自己去尋找母親跟弟弟。見石玲母女還想糾纏不休,不得已,只好使出美男計。「紹淵,她們就麻煩你了。」

  紹淵會意的擋在石玲母女面前,使姿菁和倪文樂有離開的機會,不過自己卻慘了。

  石玲一見阻擋的人是紹淵,立刻收起了母夜叉的形象,姿艷也換上了無比嬌柔的模樣,向紹淵哭訴道:「凌公子,你看到了,我這個妹妹是多麼的潑辣、不懂禮數,對於嫡母竟然如此無禮,你回去可得向堡主和夫人稟明,要他們多管教點。」

  她的虛偽造作讓紹淵起了反感。「我想姿菁的行徑並沒有什麼不妥,不然我伯父跟伯母就不會那麼的疼愛她了。」他向姿菁離開的方向望了望,「我奉命保護她,不能離開她太久,請恕我先行告退!」說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這一輩子他最怕的就是這種膩人又造作的女人,還好姿菁跟尚雪都不是。

  「太不公平了,老天爺怎麼可以如此善待姿菁?那個位子應該是我的!」知道凌紹諭的病並沒有她們想像的那麼嚴重,姿艷開始嫉妒起姿菁來了。

  「算那丫頭運氣好。」石玲雖然不甘心,可是事情已成定局,也只好安慰女兒了。「放心,娘一定會幫你找個比凌家堡更好的婆家。」

  話雖如此,可是要再找個比凌家堡更有財有勢的,談何容易哪!

  蘇青母子就住在倪府後面的小跨院中,姿菁一見母親的病好了許多,頓時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娘,你好嗎?菁兒好想你哦!」她緊緊擁著蘇青,傾訴自己的孺慕之情。

  「你夫婿跟公公、婆婆待你可好?」蘇青關心地問。

  「嗯,他們都待我好得不得了。」姿菁不想讓母親擔心,決定隱瞞內情。「婆婆叫我帶了些禮品來送你!」她興奮的拉著蘇青坐在堆滿禮品的桌前,「這裡面有給你補身子的上好人參跟綢緞布料,都是婆婆特地為你準備的。」

  「這怎麼好意思,你回去要代娘好好謝謝你婆婆才行。」蘇青吩咐道。

  「是的,娘!我一定會遵命的!」姿菁俏皮的說。

  蘇青愛憐的笑罵:「都成親的人了,還沒個正經樣,小心婆家的人笑話你。」

  「他們才不會笑話姊姊,他們疼姊姊都來不及了呢!」冠均完全站在姊姊這一邊,姊姊那麼善良聰慧,一定會得到婆家的喜愛。

  姿菁吐了吐舌頭,不予置評。她走到冠均的身邊,悄悄塞給他一些銀子。冠均發覺到重量很沉,面露狐疑的望著姿菁,她該不會又扒凌家人的錢了吧?

  姿菁猜出他的想法,狠狠的捏了捏他的鼻子,「別胡思亂想,這是堡主和夫人給我的紅包。」她低聲向他交代,「這些錢你留在身邊,千萬別讓大娘他們知道。有什麼需要自己拿錢去買,不用看別人的臉色。」嗜財如命的石玲母子,絕不會給他們零用錢的。

  冠均瞭解的點點頭,向姿菁保證道:「姊,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娘受到一點欺侮的,所以你自己也要堅強,千萬要好好的照顧自己。老天有眼,我相信我們終有一天會揚眉吐氣,不會再受倪寶和倪姿艷的氣。」

  姿菁的眼眶濕了,弟弟已經變得像個有骨氣的男人了,母親再也不必受苦,好日子即將到來。「時間不早了,我還得趕回去,有什麼事就到凌家堡來找我,知道嗎?」

  蘇青跟冠均依依不捨的送姿菁到門口,發現紹淵早已等在那裡了。

  姿菁看著紹淵,恐怕剛才他們的談話他都聽到了吧!不知他對自己把錢給冠均的事做何感想?

  今晚是個幽暗濕冷的雨夜,雨滴清脆地敲打在屋頂上,然後沿著屋簷滑落。

  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姿菁的房前,他在房門口佇立不動,似乎在猶豫應不應該進去。

  「妻子是你的,任何時候你都有權進去!」似乎知道他心中的猶豫,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紹諭緩緩的回過身,望向聲音的主人。

  雖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但那熟悉的聲音,讓紹諭很清楚那個人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冷冷地道。

  「那你又怎麼會在這裡!」紹淵的聲音也很冷漠。

  「我來看我的妻子。」紹諭面無表情的回答。

  「一個你不願意入洞房的妻子?」紹淵嘲諷道:「別忘了,這裡是東波院,是我住的地方!」

  「那又如何?這並不代表你就有權利三更半夜的闖入她的房間。」

  「別會錯意了,我會在這裡是為了等你。我想知道那天夜裡闖入姿菁房裡的是不是你?」

  「原來你們已經親密到這種地步了,連這種事她都可以對你說?」紹諭的聲音裡飽含著深沉的怒氣,「是我沒錯,我有這個權利。」

  「既然你知道自己有這個權利,那就帶走她,好好的疼惜她,不要在這裡增加我的痛苦。」明知不可能有結果的,卻還情不自禁的一直陷下去,紹淵為自己的癡傻感到可笑。

  兄弟那麼久了,紹諭聽得出他的痛苦,看到紹淵這個樣子,他心中泛起了一絲愧疚感,自己確實沒有理由拖他下水。「我會加派人整理白馬院,盡早把姿菁送過去,不會再讓你為難。」

  「你還是要把她關進白馬院?就為了你那孩子氣的嘔氣?」紹淵跟紹諭只差一歲,所以他清楚事情發生的經過。

  「這不是嘔氣,不是意氣之爭,而是原則問題。我立過的誓就得做到。」紹諭憤恨的咬牙說道。

  「又是那個可笑的誓言?」紹淵忍不住低聲咆哮,「為了它,你不惜犧牲姿菁的青春?她又是何其無辜?清醒點吧!別為了它斷送了自己的幸福,你是喜歡她的。」甚至為了獨佔她,而不願成全我。他暗暗加上一句。

  「這是我的事!」紹諭狂傲的揚起下巴,不願承認這個事實。「一切都由我安排,不勞你費心了。」丟下最後一句話,他腳尖輕點,翻身躍出十餘丈外,一轉眼便消失在幽暗的雨夜中。

  紹淵喟歎一聲,希望老大不會有後悔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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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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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倪寶垂頭喪氣的從如意賭坊走出來,心情沉到谷底。

  真是奇怪,別人家嫁女兒是帶喜氣,面他們倪家嫁女兒就偏帶來穢氣,害得他才剛得手的一千兩銀子,不到兩天就全輸光了。

  「呸!真是個掃把星,開賭以來還沒這麼倒霉過。」他不但把一千兩輸個精光,連帶還欠了莊家兩百兩,這筆債可怎麼還哦!

  一路咒罵的回到家裡,就見到爹娘跟妹妹鐵青著臉,像三位門神似的守在門口。他本想轉個身悄悄的從後門溜進去,卻被眼尖的倪文樂發現了。

  「你還想上哪去?賭得還不夠嗎?」倪文樂一把揪住想逃走的倪寶,怨聲斥責道,「那些銀子呢?你花到哪去了?」

  倪寶奮力掙開父親的手,逕自走人大廳,「輸光了。」

  「輸光了?」倪姿艷尖聲叫道:「你把那一千兩全輸光了?」

  「那是你妹妹的聘金呵!」倪文樂指著倪寶的鼻子叫罵,「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啊?」

  「聘金又怎麼樣?是聘金就只能放著看,不能花了?」倪寶不高興的回嘴。只不過是輸了一千兩,犯得著像天要塌了似的大吼嗎?

  倪文樂氣得想衝過去狠狠的打他一頓,卻被石玲一把拖住。

  「那一千兩是犧牲了你妹妹的幸福換來的,你不把它拿去還賭債,重新振興家業,竟然還拿去賭掉?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他痛心疾首地說。

  見兒子仍一副不知悔改的樣子,石玲也忍不住生氣了,「今早你不是跟我說要拿去還債的嗎?怎麼又去賭了?」

  倪寶受不了他們的責罵埋怨,終於不耐煩的叫嚷起來,「你們以為我真的愛賭啊!我會拿那一千兩去賭還不是為了你們!為了想把輸的錢贏回來,好讓你們重新過著舒服的日子!」他猶是強辭奪理,死不認錯。

  「那你讓我們舒服了沒有?我看你是讓我們下地獄了。」姿艷尖酸批評。

  「你這個死丫頭,這是什麼態度?我好歹是你大哥啊!」倪寶扯住驕縱任性的妹妹。

  「是大哥又怎麼樣?不過是賭徒一名罷了!」

  「你說什麼?」倪寶掄起拳頭,準備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一頓教訓,卻被母親石玲硬生生的拉住。

  「算了!老爺,錢都花光了,你再生氣也無濟於事啊!」總歸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石玲不得已,只得出面打圓場。

  見石玲那麼縱容兒子,倪文樂的火氣更熾,他把箭頭轉向石玲,「都是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如何苛待蘇青母子,完全不會管教自己的孩子。倪寶今天會這樣,全部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這是什麼話?」石玲委屈的哭喊著,「如果不是你在外面養小妾,今天兩個孩子會變成這樣嗎?這還不是被你跟蘇青母子害的。」

  說來說去,蘇青母子又成為罪魁禍首,倪文樂沮喪的跌人太師椅中,其實他們才是真的對不起蘇青母子三人。

  知道再吵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倪文樂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大廳,丟了句:「算了,銀子的事情再想想辦法吧!」

  倪文樂離去後,石玲也收住了淚水,憂心地道:「這麼大的一筆債務,哪有什麼辦法好想?」

  「怎麼會沒有?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有財有勢的親戚啊!」倪寶說道。

  「你是說……凌家堡?」姿艷若有所悟,難怪哥哥一點都不緊張。確實,一千兩對凌家堡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是……他們會出這筆錢嗎?」

  倪寶狡猾地向姿艷眨眨眼,「他們不肯,姿菁肯啊!」

  「對啊!」姿艷拍手稱道,他們怎麼會忘了還有姿菁可以利用呢?

  「這不太好吧?」石玲不以為那精明的丫頭會上當。

  姿艷上前環住母親的脖子,安慰著:「放心吧!娘,她一向孝順,如果以她母親跟弟弟為要挾的話,她一定會上當!」

  「只要我們稍稍做點手腳,別說是一千兩,就算是一萬兩,她也會乖乖送上的。」一想到有萬兩白花花的銀子等著他來花用,倪寶就笑歪了嘴。

  他有把握,姿菁一定會送上這筆錢的。

  在凌家堡後山的楓林內,紹諭身著一襲白衣,仰首迎向一隻朝他飛來的白鷹。

  紹諭伸出手臂,讓白鷹棲息其上,白鷹便對主人高興的低嗚兩聲,紹諭疼家的撫摸著它亮麗的羽毛。「鷹王,好久沒帶你來舒展一下筋骨了。現在是不是比較舒暢些了?」

  鷹王好像聽得懂人話,它很有靈性的叫了兩聲,扇動著強而有力的雙翅。

  紹諭被鷹王的舉動逗笑了,爽朗輕鬆的笑聲自喉間傾瀉而出。好久沒有這麼笑過了,從成親到現在,他的心情一直無法平靜下來,為爹、為紹淵,也為他那動人卻無緣的妻子。

  妻子?多奇怪的名詞。他無法忘記新婚之夜所嘗到的甜蜜。

  倏地,一陣說話聲破壞了楓林裡的寧靜。紹諭軒眉微蹙,有誰會到這偏僻的後山來呢?他飛身上樹,想看看是誰會來到這裡。

  趁著初秋涼爽,尚雪拉著姿菁一起到後山來賞楓葉,梅香也跟著陪侍一旁。

  姿菁嫁人凌家堡已經十天了,卻始終沒有機會見到她的相公。

  每當她向人問起紹諭的病時,大家都是一副為難的神色,讓姿菁直覺事情不太單純。

  凌武揚夫婦因為知道兒子冷落了媳婦,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所以對姿菁也特別的疼愛。

  沈香玉更是時常差人送些珠寶衣飾給她,以彌補她被夫婿冷落的空虛。

  同住在東波院的紹琪跟紹淵幾乎每天都會過來陪她,帶她認識凌家堡,也因為如此,她得以知道紹諭住的是乘風院,而自己住的是東波院。

  為此她感到奇怪,她不是應該跟著紹諭住在乘風院裡嗎?為什麼會在東波院?

  「雖然凌家堡裡的四院一樓都各有其庭園、樓台,但賞楓葉最漂亮的地方,還是後山的楓林,因為這裡有特別搭建,專門用來宴客賞楓的露天樓台,很有詩意。」尚雪陪在姿菁的身邊,仔細介紹著。「在這個楓林的另一邊還有一個天然的溫泉池,聽說那泉水不但可以養顏美容,還可以治百病呢。」她拉著姿菁的手補充道。

  「其實凌家堡的任何地方對我來說都是漂亮、新奇的,所以在任何地方賞楓我都很高興。」姿菁真心的說。

  從她嫁過來的第二天開始,尚雪就常常來找她,現在兩人已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姊姊。

  「大嫂,你覺得紹淵哥怎麼樣?」尚雪突然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一臉質疑地問。

  「很好啊!怎麼樣?你喜歡他嗎?」她知道紹淵、紹琪、尚雪三兄妹的感情很好,可是沒想到尚雪會喜歡上他們其中一個。

  尚雪雙手直搖,急著澄清道:「不,不是我,我才沒有喜歡上那個花花公子。」

  見到尚雪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姿菁忍不住掩嘴輕笑,「好了,我也只是隨口問問罷了,別那麼緊張。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這麼問嗎?」  

  尚雪神秘兮兮的依近姿菁,問道:「你真的沒有察覺到嗎?」

  「察覺到什麼?」姿菁被她問得莫名其妙。

  「紹淵喜歡你啊!」尚雪語不驚人死不休。「難道你都沒發現他常盯著你看嗎?」

  姿菁聞言,不禁愣住了。

  在樹上的紹諭也驚了一下,原來一向古靈精怪的尚雪也看出來紹淵對姿菁的情感了。

  「別胡說。」姿菁驚喘一聲,小叔喜歡上堂嫂是亂倫的。「讓人聽到會誤會的。」

  「我沒胡說。」尚雪不顧姿菁的斥責,繼續說著:「是真的,有次我闖進他的書房,看他急急忙忙的收起一方繡帕,我搶過來看,結果上面繡著一個菁字,那不是你的名字嗎?」

  那繡怕是姿菁上次在大街上掉的,紹諭記得很清楚。當時紹淵還說要撿起來當證物,找出扒手呢,原來是自己藏起來了。

  「也許是同名的姑娘,你別再暗猜了!」姿菁想結束這個話題。「你不是說這附近有個溫泉?帶我去看看好嗎?」

  「好啊!」尚雪站了起來,又突發奇想地道:「大嫂,你長得過麼漂亮,我為你畫一幅仕女圖好嗎?」

  「你會畫畫?」這個小姑可真是多才多藝。

  「當然,我的畫可是千金難求的哦!」尚雪自誇著。

  「瞧你那副得意相。好,我在這裡等,你跟梅香去把畫具拿來吧,我想請你把這片美麗的楓林一起畫下來。」姿菁指著滿樹楓紅的美景。

  尚雪興奮的直拍手,「大嫂跟我真有默契,我也是這麼想,你在這等著,我跟梅香去去就來。」她一說完就拖著梅香飛也似的跑掉了。

  真是個急性子,姿菁好笑的搖搖頭,逕自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看來你過得挺不錯的嘛!妹妹。」倪寶不知何時來到姿菁的身邊。

  姿菁被突然出現的倪寶嚇了一跳,站起身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兒不是不讓外人進來的嗎?倪寶是怎麼來的?

  倪寶笑嘻嘻的走近姿菁,伸手觸她頸上的珍珠項鏈露出貪婪的眼神,「真是好貨,一定值不少錢!」

  姿菁厭惡的撥開他的手,退了幾步。「你快走,不然我叫人來抓你了。」她大聲威脅著。

  倪寶無視於她的威脅,逕自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翹著二郎腿,「別那麼無情,你會有今天還不多虧了我?況且我會在這裡,也是你那個好公公派人帶我來的!」

  「什麼?」姿菁不敢相信,「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說是兄長來探望出嫁的妹妹,你公公就馬上派人帶我來找你了,看來你在他們的心目中還真有點份量,哥哥我看了真替你高興。」這不也表示凌家一定會答應她的任何請求嗎?

  既然是公公讓他進來的,姿菁也不便再趕他走。「我不承認你是我哥哥,我沒有你這種兄長,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說完馬上就走。」

  見姿菁不再趕他,倪寶這才慢慢的放出誘餌,他先是誇大的哀歎了一聲才道:「其實也不是我愛來打擾你,只是二娘她……」他故意神情哀傷的說法下去,吊姿菁的胃口。

  姿菁一聽倪寶提到母親,神馬上柔和起來,關心的問道,「我娘怎麼了?」

  倪寶一見姿菁上勾,馬上唱作俱佳地說著,「事情是這樣的,自從你出嫁以後,二娘思念你過度,病得更嚴重了,我們請遍城裡所有的大夫都醫不好她,現在家裡的錢也花光了,二娘的病還是沒起色!」

  「怎麼會這樣呢?冠均呢?他為什麼沒有來告訴我?」聽到母親病重,姿菁焦慮不已,恨不得立刻飛回家去。

  「二娘不許冠均來找你,怕你擔心,是我實在看不過去了,才來找你想想辦法,湊點銀子送二娘到有名的大夫那裡看看。」

  「不是有一千兩嗎?銀子呢?」姿菁越聽越不對,上次見到娘時,她的病不是已經好轉大半了嗎?怎麼又會突然病倒,況且真要有什麼事。冠均也不可能不來找她。

  「一千兩?那……那些錢早被二娘看病花光了。」倪寶有些心虛的避開姿菁的目光。娘說得不錯,這臭丫頭果然不太好騙。

  「是嗎?」姿菁的疑慮更深,「是什麼病要花那麼大一筆銀子?」

  「這……你這麼問是不相信我了?我可是一片好心啊!」倪寶見計謀敗露,有些惱羞成怒。

  「我是不相信你。」姿菁已經可以十足確定倪寶是在騙她了。「請你跟我說實話,我娘到底怎麼了?」

  倪寶的心思快速的運轉著,看來今天是無法從姿菁的手中騙到一毛錢了。不過此計不成,另有他計可行,他可沒忘記剛進來時,凌武揚夫婦對他的禮遇態度。這丫頭在這裡既然那麼得寵,想必利用她來跟凌家堡要個一、兩萬兩銀子應該不是難事。

  「哎呀!姿菁,好歹我們都是一家人,做哥哥的會騙你嗎?如果真不信,那你明天自己回家看一看,不就明白了?」唯今之計,還是先把她誘出凌家堡才好下手。

  姿菁雖然不信倪寶說的話,可是她確實想念母親,於是她答應他的提議。「好吧!明天早上我就親自回家看看,希望你們沒有虧待我娘跟冠均。」

  見姿菁中計,倪寶心中大喜,「不會,不會,我保證他們一定白白胖胖的,身強體壯。」他手舞足蹈的離去,彷彿那白花花的銀子已經到手似的。

  姿菁無奈地翻翻白眼,這個傻蛋,剛剛還說娘病得有多嚴重,現在馬上又說身強體壯,幸好沒中了他的計。

  尚雪和梅香抱著畫具回來時,正好看到倪寶開懷的離去。

  「大嫂,你沒事吧?那個人是誰?」

  「是我大林倪寶,專程來看我的。」

  尚雪點點頭,口直心快地道,「原來他就是那個名揚城內的敗家子啊!」語罷,她才驚覺到自己說溜了嘴,立刻掩住了櫻唇。

  姿菁笑著拉下她捂著咕的玉手,「你說得沒錯,他就是個敗家子。」

  兩個女人相視而笑,一起去尋找風景幽美的地方,準備好好畫張仕女圖,梅香也尾隨在後。

  待她們走開後,紹諭才從樹上飛躍而下如鷹般的銳利雙眼,直視著姿菁離開的背影。

  倪寶離去時的神情令他起了疑心,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了上來,明天一定有事發生。

  翌日。

  姿菁一早就去稟明凌武揚夫婦,希望能允許她回家一趟。

  凌武揚自然是滿口答應,還準備叫紹淵護送。但姿菁想起昨日尚雪跟她說的話,為了避免別人誤會,她認為還是跟紹淵保持點距離才好,所以婉拒了。

  她帶著梅香及沈香玉為她準備的禮品,坐上四人抬的轎子回到倪府。

  可是轎子在走到一條僻靜的山路時,突然不動了。姿菁正感到納悶時,轎外傳來了打鬥聲。梅香顫抖的掀起轎簾,面色蒼白地叫嚷著,「快,夫人快走,有土匪打劫!」

  姿菁一聽,立刻嚇白了臉。蘇州城一向寧靜,怎麼會突然出現強盜呢?她在梅香的扶持下,快速的步下轎子,趁著轎夫閃在跟強盜對抗之時,轉身往後路。可是寡不敵眾,四名轎夫很快就被這群土匪解決了。

  所以姿菁主僕才走沒幾步,立刻就被後來的土匪給追上了。

  他們一看對方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立刻淫心大動,色迷迷的眼光直往姿菁身上打量。

  「你……你們做什麼?離我家少主人遠一點。」護主心切的梅香雖然害怕,但仍顫抖的擋在姿菁的前面,讓她避免受到祿山之爪的攻擊。

  其中一個土匪推開礙事的梅香,一拳打昏她,姿菁看到梅香倒下,想伸手去扶她,卻被另外兩個土匪阻止了。

  「想救她?還是擔心你自己吧!」說著,他們一步步的朝她逼近。

  姿菁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全身繃得死緊,「你……你們到底是……是誰?可……可知道我是凌家堡的少……少主夫人?」

  「就是知道才敢來找你啊!」土匪頭子淫笑著,一把抱住姿菁柔弱的身子。

  姿菁忍不住放聲慘叫:「救命呀!」

  「你喊吧!你越喊,老子越高興,反正你喊破了喉嚨也沒人敢來救你。」他一掌擊昏姿菁,輕鬆的將她抱上馬背,一群人狂笑著揚長而去。

  待姿菁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刻。她努力的眨著眼睛,想看清楚四周的一切,發現自己身在一間茅屋內,而那一群土匪正圍在一張木桌前,瓜分從她身上搶奪下來的珠寶。

  姿菁覺得被打到的頸部還在隱隱作痛,想伸手去撫摸一下,卻發現自己的雙手正被結結實實的捆綁著。

  「喂!大家快來看,我們的小美人醒了!」其中一名土匪發覺姿菁醒了過來,興奮的大叫,引來眾土匪的圍觀。

  「你門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捉我?」姿菁看到他們猙獰的臉孔,粉臉嚇得雪白。

  「我們是你的好哥哥啊!你忘了是我們帶你來的?」

  「我跟你們既無冤又無仇的,求求你們放了我吧!」姿菁哀求著。

  土匪頭子聞言仰天大笑,「你這娘們還真是有趣,我們千辛萬苦的把你捉來,怎麼可能輕易的放你走呢?更何況就算我們肯放你,你的債主也不肯啊!」

  「債主?什麼債主?」姿菁不明白他們說的債主是誰。「你們能告訴我嗎?讓我死了也能做個明白鬼。」

  「哈!別心急,我們不會告訴你誰是債主,也不會捨得讓你死。我們還沒跟你快活快活,怎麼可以讓你死呢?」他淫笑的扣住急於逃跑的姿菁,有一種貓捉弄老鼠般的快感。

  「你儘管叫吧!不會有人來這偏僻的地方的。」

  「是嗎?」正當眾土匪興高采烈之際,突然一個冷硬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們的歡呼聲。

  來人身穿白衣,蒙著臉,只露了一雙銳利冷峻的眼眸。他以一敵眾,左右揮拳,打得土匪得落荒而逃。

  姿菁鬆了一口氣,正要感謝他出手相球,那白衣人竟強逼她跟他一起走。

  她極力反抗,卻被白衣人點中穴道抱上馬。

  無力的癱靠在白衣人的胸前,她能感覺得到他的溫暖的心跳,她羞澀的想挺直身子遠離他,卻渾身乏力,只得任憑他緊擁著自己,策馬奔馳。

  馬兒乘著負勢奔跑,路旁的景物在姿菁的眼前飛逝而過,一陣陣的涼風襲來,她畏寒的依近白衣人的臂彎,躲進他的披風中。

  感到胸前的人兒在顫抖,紹諭無比愛憐的拉緊披風,將她完全籠罩在懷裡。他知道寒風刺骨的感覺並不好受,他必須找一處地方讓她稍微休息一下,她已經受到太多驚嚇了。

  自從昨日在楓林聽到她跟倪寶的對話後,他就預感她會有危險,所以一早就跟去保護她,可惜還晚了一步。

  當他看到四名轎夫的屍體及昏迷的梅香時,整個心都亂了,他不敢想像姿菁會受到什麼樣的驚嚇,什麼樣的待遇。

  他滿山遍野瘋狂的尋找,終於找到了那群土匪的足跡,立刻迫不及待的衝進去救了差點慘遭狼吻的她。

  經過了這次事件,紹諭發覺到自己的心已經被她佔據了,他不能沒有她。他下意識的摟緊懷裡的可人兒,心裡暗自下了決定,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自己了。

  不知過了多久,姿菁在紹諭的臂彎中醒來。她竟然累得在馬上睡著了。

  月亮已經高掛在夜空中,四週一片黑暗寂靜,除了馬兒的蹄聲之外,就只有被驚嚇而飛起的小鳥振翅聲了。

  他們還騎著馬,似乎沒有停下來過,難道他不累嗎?

  「你到底要帶我到哪裡去?」姿菁再度問道。

  不知是沒聽到,還是不願意回答,身後的人依舊默然不語。同樣的話她已經問了好幾遍了,可是他就像個啞巴,一點回話的意思也沒有,如果不是他出手救她時曾開過口,她真要以為這個人是啞巴了。

  「你跟凌家堡的人有仇嗎?不然為什麼要捉我?」姿菁肯定自己從未得罪過人,所以他鐵定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對方仍是沉默。

  「你不會是那群土匪的同黨吧?不然你為何不肯放了我?」姿菁試著用激將法。

  馬兒突然停了下來,姿菁嚇了一跳,以為白衣人生氣了,可是他沒有,只是簡單地道:「今晚在這裡過夜。」

  原來前面是一間破廟,紹諭認為天色已晚,一時半刻也到不了城內,所以決定夜宿於此,讓姿菁休息。他把馬繫在破廟前的大樹旁,才將姿菁抱了下來,拖著微跛的腳緩緩的進入破廟內。

  該死的天氣,害得他的腳又痛了,腳一痛,他的脾氣就會跟著來。

  放下姿菁,他就地取材的生起火來。

  「我們今晚就睡在這裡?」姿菁望著四周,迷惑的說。

  「你覺得委屈?」絡諭冷冷的問。他臉上仍然蒙著布,所以姿菁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不是。」她以前住的地方跟這裡差不了多少,怎麼會覺得委屈呢?只是……「我與公子半夜宿居在此,恐過人非議,還是請公子送我回去吧!」

  原來她是在擔心自己的名節?紹諭的嘴角微微上場有了一絲笑意。「你怕我非禮你?」

  姿菁黛眉緊蹙,雙頰飛上兩朵紅雲。這個人一定是個浪蕩子,否則怎麼能把這種事說得如此稀鬆平常呢?「你若是無此居心,為什麼不陪我回去?」

  「我是有些『居心』,但不是現在。所以你可以放心的過來烤火取暖。」紹諭背對著她,將手放在已經燃起的火堆上。

  聽到他的話,姿菁嚇得往後連退了好幾步,恨不得現在就遠離他。

  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麼,紹諭說道:「你只有兩條腿,我的馬有四隻腳,不管你跑得再遠,我還是可以輕易的把你抓回來。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待在這裡,別浪費力氣了!」

  「我並不認識你,你為何要這般對我?」姿菁走到他面前責問。這個問題她問了好幾次了,卻都得不到答案,到現在她仍分不清他到底是恩人還是仇人。

  「你說話啊?我無法再忍受你的沉默及故作神秘,我現在就要知道你是誰?」趁他沒有防備,她倏地出手,扯下了他險上的蒙布,一張俊逸剛強的臉出現在面前。

  是他?姿菁驚喘一聲,雙手緊撫住胸口。那個錢包的主人,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這一切都是他的預謀?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些盜匪跟你是什麼關係?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嗎?」姿菁提出一連串的問題,但心中已有了答案。

  「不是。我承認我是有意要帶走你,而且我也有權利這麼做!」望著她那受傷的神情,紹諭心痛的想將她擁人懷中。「至於那些盜匪。他們與我無關,那是你哥倪寶找來的,他想利用你來威脅凌家堡。」

  「你胡說。」她能相信綁架她的歹徒嗎?雖然倪寶確實有可能這麼做,可是她仍是不願相信他的話。「這都是你的巧言狡辯!而且我告訴你,除了我自己以外,誰都沒有權利決定我應該去哪裡。」

  「包括你的丈夫凌紹諭?」他邪惡地一笑,不以她的指探為忤。

  「當然不。但我相信他是個有禮的人,他不會強迫我。」

  「是嗎?」紹諭狂野地縱聲大笑,「你還沒見過他,就那麼信任他?說不定他根本就是一個不講理的人呢?」

  「不,不會的。」雖然沒見過凌紹諭,但她就是沒來由的想保護他,「他只是身子骨弱了一點,但他絕對是一個有禮的公子。」  

  弱?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人用這個字形容過他。「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你的相公,而你是我的妻子呢?」

  「我不能當你的妻子,我已經嫁給紹諭了。」為什麼他總是不明白她的話呢?「欠你的錢,我相公會還你的,求你放我回去。」

  「你相公?他知道你是個扒手嗎?」紹諭嘲諷道:「扒走的東西,豈是你說還就能還的。」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原來他還在氣她偷他錢包的事情?

  「我要你以身體來償還。」紹諭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的道。

  他泛著邪惡的笑意,身子慢慢的探近她,逼得她直往後縮。

  「不,不可以。」姿菁死命的往後退,直到背抵上牆,無路可退為止。「我不能做出對不起我相公的事!」

  她的話讓紹諭停止了動作,想不到她對從未謀面的他會那麼堅貞。

  「你愛他?」

  姿菁被他突來的問題問住了,不知如何回答。她怎能告訴他,她從未見過丈夫的面呢?「不,我不愛他。」

  「但是你卻願意為他守身?」他凝睇著她。

  「那是身為人妻應該守的婦德,我不能違背!」姿菁羞澀的低下頭,她怎麼會和一個陌生的男人討論這種問題?

  「如果我堅持佔有你呢?」

  「那我只有自盡以保住我丈夫的名譽。」姿菁堅定的道,眼裡有著決心。

  不知為何,紹諭聽到她這麼說,心裡起了莫名的暖意。

  「睡吧!」他在姿菁身邊坐了下來,動手脫去衣服扣子。

  見到他的動作,姿菁縮得更貼近牆角,「你做什麼?」

  他渾然無事似躺在姿菁的身邊,「睡覺啊!除非你想什麼。」

  這怎麼可以?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即使不會發生什麼,也會遭人議論。為了顧全名節,姿菁不得不橫跨過他的身體,企圖走出廟外。

  可是她才探過身,馬上被他環手抱住,「那麼不安分,是不是想做點什麼?」這句話嚇得她連忙縮回身子,再也不敢亂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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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凌家堡正因為媳婦跟兒子失蹤了一天而亂成一團。

  「這不孝子,什麼不時候不好走,偏偏選在這個時候離家。」凌武楊怨聲咆哮著。

  當他們在山路上找姿菁所乘坐的轎子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現場只有四名轎夫的屍首跟昏迷的梅香,完全沒有姿菁的蹤影。

  「自己的新婚妻子不見了,還要我這個老人幫他找。」凌武揚越說越氣。

  沈香玉送上一杯茶勸丈夫消消氣,「現在不是埋怨的時候,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還是趕緊派人把他找回來才是。」

  「這小子行蹤神秘,也不知道上哪去了,怎麼找?」凌武揚怒道。這小子一定是為了自己逼他成婚才走的。

  想想他們成親都一個多月了,紹諭卻不曾到過新房一步,使得新娘夜夜獨守空閨,這不是糟蹋人家嗎?

  唉!當初真是不該聽信紹淵、紹琪跟尚雪的話,現在不但孫子沒了,兒子也沒了,還害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正當凌武揚在感歎之際,紹淵跟紹琪帶著家丁回來了。

  「怎麼樣?有沒有姿菁的下落?」沈香玉問著一臉深沉的紹淵。

  「沒有。」他挫敗的搖搖頭,「我們找到了土匪窩,但早已經人去樓空,根本找不到半個人影。」

  姿菁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毫無線索可循。

  「這可怎麼辦?這麼好一個女孩子,千萬不要出了什麼意外才好。」沈香玉哭著向老天爺祈禱。

  尚雪扶住痛哭失聲的母親,安慰的說:「娘,不會的,大嫂是個好人,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她的,你別太傷心。」

  「大哥,你看我們是不是通知親家一聲?」凌武雲問著。姿菁畢竟倪家的女兒,好歹都應該知會對方一聲。

  「也罷,就派個人去跟親家說一聲。」凌武揚無奈地道。好好的一個女兒被他們弄丟了,真不知如何跟人家交代啊!

  「大伯放心,我一定會把在大嫂找回來的。」紹淵決定出去尋找姿菁。他有預感,姿菁是紹諭帶走的,只要找到紹諭,就能得知姿菁的下落了。

  紹淵和紹琪兩兄弟騎馬趕到倪府,向倪文樂告知姿菁失蹤的消息。

  「什麼!青兒失蹤了?」聽到女兒失蹤的消息,倪文樂是顯得萬分焦急,「知不知道是誰捉走她的,有沒有危險?」

  「你這不是廢話嗎?沒危險人家幹嘛捉她?又不請她去作客!」自從知道姿菁把她是偏房所生的事說給凌家堡的人知道後,石玲就不打算再繼續扮演慈母的角色了。

  「你給我住口!姿菁好歹也是我的女兒,她絕不會發生什麼意外的!」倪文樂難得拿出一家之主的氣概來。

  「世伯毋需擔心,我爹跟大伯已經派出大批人手四處搜尋,相信一定很快就會有下落的。」紹琪安慰著倪文樂。

  這是他第一次上倪府來,看到石玲那副夜叉的模樣,紹琪實在難以想像姿菁以前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

  紹淵望了望內堂的方向,覺得這是向姿菁的生母說一聲比較好。「親家母還住在後院?能否讓我們見上一見?」

  石玲聞言立刻站了起來,擋在紹淵的身前,「不可以,一個身份卑下的侍妾,哪有資格出得廳堂見客?」語氣是既尖酸又刻薄。

  她的話惹起了紹淵的反感,既然她那麼不講理,他也不再給她好臉色看。

  他面罩寒霜,用力扼住石玲的手腕,厲聲說道:「你說話放尊重點!她是我凌家堡少主夫人的生母,是個身份地位都比你高尚的貴人,不許你再這般侮辱她。」

  石玲望著被紹淵猛然捉住的右手,痛得齜牙冽嘴,差點哭出聲來。「是……凌二少主,請你……高抬貴手,放了我吧!老……老身的賤骨頭經不起……」為了保住右手,她只得低聲哀求了。

  「別急!我話還沒說完。你立刻把倪夫人跟她兒子交出來,我們要把他們接往別處住。」

  「什……什麼?這怎麼可……」石玲還想出聲反對,卻為恐遭打斷的手改不口。「可以,當然可以,求求你快放了我吧!」

  紹淵放開石玲的手,冷冷的道:「你還是合作點,不過還有一件事,我得再慎重的警告你。請你轉告你的寶貝兒子,叫他別打著凌家堡的名字到處招搖撞騙。我們之所以會睜一眼閉一隻眼,完全是看在姿菁的份上,他如果再不安分,就別怪凌家堡做事太絕。」

  「是是是,我一定會警告那個不肖子,請凌二少主多多原諒。」石玲喃喃保證著。

  在旁的倪文樂看了,不禁搖搖頭,「唉!真是自作孽!」

  他不再理會石玲那張哭喪的臉,親自領著紹淵跟紹琪進入後院。

  趁著倪文樂不注意的時候,紹琪偷偷地對紹淵道:「你真的想把姿菁的娘跟弟弟接走?」

  紹淵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模樣,「別擔心,我們這麼做,對姿菁只有好處沒有壞的,更何況我們已跟倪大夫人撕破了臉,再不把二夫人接走,恐怕往後的日子就更難過的。」他分析得頭頭是道。

  紹琪喟歎一聲,「看了她今天的兇惡模樣,真不知大嫂以前吃了她多少的苦頭?」

  紹淵聞言,拿著摺扇的手不由得一緊,真希望剛剛自己下手再重一些,乾脆把她的手給折斷,好替姿菁出口怨氣。

  他們來到蘇青的房門前,裡面傳來了一陣陣的咳嗽聲,及冠均的安撫聲。

  倪文樂率先推門進去,看到冠均正小心翼翼的喂蘇責吃藥。

  「怎麼了?你娘的病沒有好一點?」他關心地問。

  「好多了,是均兒不放心,又去抓了幾帖藥給我吃!」蘇青代為回答。

  「這些藥哪夠,大夫說你的病要想完全痊癒、還得繼續服藥才行!」冠均收拾好空碗,又來扶著蘇青躺下。

  蘇青一看到紹淵、紹琪兩兄弟,說什麼也不肯休息。「只有兩個位子來嗎?怎麼不見我的菁兒?是不是她出了什麼事了?」沒理由女兒沒回來,只有凌家堡的人來看她啊!

  「不,不是的,大嫂沒出什麼事!」紹琪為免蘇青傷心,只好撒謊。「我們是受大嫂之托,來接你們出去住的。」

  「真的?」冠均驚喜萬分,他終於不用再看人家的臉色了。

  「是真的,只是新房子還沒整理好,想請大娘委屈一下,暫時住在客棧之中!」紹淵繼續道。

  「可是……」蘇青猶豫的望著倪文樂,徵求他的意見。

  「別可是了。」倪文樂坐到床沿,雙手覆住她佈滿厚繭的手鼓勵道:「我早就不忍心看你受到石玲的欺凌,想讓你搬出去,卻又沒有能力,現在難得菁兒有這份孝心,你就接受了吧!」

  蘇青感動的落下淚來,依偎在倪文樂的懷裡。「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苦,所以從不讓你為難,希望你能快樂些,可是……可是我還是沒做到!」她有些哽咽。

  「好了,別再猶豫了,我替你收拾收拾東西,讓冠均跟兩位公子去安排其他事情吧!」倪文樂向冠均使了個眼色,要他跟紹淵、紹琪到花園裡去。

  冠均瞭解的跟著紹淵、紹琪走了出去。

  紹淵把姿菁的消息跟冠均說了,冠均擔心地追問道,「知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捉走我姊姊嗎?他們有什麼目的?」

  「目前還不知道他們捉走姿菁的意圖,只知道他們是這附近山裡的土匪,捉走姿菁可能是湊巧,也有可能是受人收買。總之,我們一定會盡全力追查的。」

  「拜託你們了。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回我姊姊,她不能有任何意外!」冠均懇切的要求。

  紹琪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姊姊的事,凌家堡會盡全力去做,你只需好好的照顧你母親,千萬不要讓她知道這個消息,不然對她的病會有影響!」

  冠均滿懷感謝的望著他們,點頭允諾。

  姿菁正襟危坐的縮在角落,原以為白天在馬上打個噸,一定能保持清醒,不會那麼輕易睡著,可是事實證明她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因為她醒來時,竟是依偎在他溫暖的懷中。

  姿菁眨著惺忪的睡眼,努力的回想一切,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她的最後一個印象是自己坐在角落盯住沉睡的他,至於她何以會在他懷裡睡去,就不得而知了。

  「別花腦筋亂想了,我可沒有非禮你,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本來在假寐的紹諭,看到姿菁紅著一張俏臉,似乎在思索自己何以是這般處境時,突然戲試謔地開口。

  他可沒打算告訴她,是他昨晚見她曲膝縮在牆角,一副耐不住風寒的樣子,心生不忍才把她抱進懷裡,共用一件披風取暖的。

  姿菁的俏臉更紅了,又往角落縮了縮,「你……你胡說,我……我……」可惡,為什麼她每次迎上他的目光,都會變得語無倫次了呢?

  「你現在才想到遠鶉,不覺得太晚了嗎?昨晚你可是緊依著我不放哦!」他濃眉飛揚,臉上浮起一朵好大的笑容。他喜歡看她手足無措、嬌爾羞紅的模樣。

  她愀然不悅地望著他,如果可以,她真想打掉他臉上的狡猾笑容。「就算如此,也是因為我太累的緣故。如果你是一位君子,就應該讓好心地叫醒我啊!怎麼可以乘機……」姿菁實在說不出非禮兩個字。

  「我可沒說我是個君子。任你懷送抱而不為所動,我是真可以稱為聖人了。」他邊走向廓口邊調侃道。

  「你上哪去?」見他往外走,姿菁忍不住開口問。

  「騎馬上路啊!順便到街上找找看有什麼吃的。」

  紹諭逕自上了馬,俯視著站在廓口不動的姿菁,「你要不要走?這裡人煙罕至,你不會想留在這裡當打狼的點心吧?」

  姿菁經他這麼一說,寒毛頓時豎了起來。她快步走向他,任由他將自己抱上馬背,坐在他的身前。她可以感覺得到她正輕笑著。

  他們騎馬奔馳了一陣,紹諭突然開口打破沉默。

  「這匹馬叫乘風,是生長在蒙古的千里馬,我費了三天的時間才馭服它。」此處離蘇州城不遠了,可是他並不想那麼快送她回去,他想多享受一下兩人的親密時光。

  見姿菁沒有答腔,紹諭繼續道:「我在關外建了個神鷹山莊,裡面養有不少類似乘風這般的好馬。那是一個很大的牧場,你一定會喜歡的!」他真想快點到那個屬於自己的地方——當然得帶著她。「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

  「我在想,你的馬叫乘風,凌紹諭住的是乘風院,這是湊巧,還是另有原因?」這個名字引起了她心中的激盪,新婚那夜的情景再度浮現腦海中。

  「大概是湊巧吧!」他淡淡一笑,轉移話題。「以後你到了山莊,我會送你一匹牝馬。山莊的牧場很大,如果沒有馬代步,就如同沒有腳一樣,寸步難行。」

  「我不可能跟你去關外的,我還有事要做,不能留在那裡。」她可以不管凌家堡的人家外面的流言,可是不能不管娘跟弟弟的感受。

  「我不想一再重複說過的話,但是我勸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我決心要得到的東西,沒有一樣逃得掉的,包括你在內。」

  「我不是你所謂的東西,我是人,是被你這土匪無故綁來的受害者。」她毫不留情地指責。

  紹諭沉默了一會兒,才語意深長的緩緩說道:「你太多心了,事實上我正要帶你回凌家堡。」他指著不遠處的城門,「那不就是蘇州城了嗎?」

  姿菁定眼一看,果然沒錯,這麼說他是好人了?只是他為什麼不早說,害她冤枉好人?「你是特地來救我的?為什麼故作神秘?」

  紹諭聳聳肩,低聲笑道:「因為我想看看當初你知道我真實身份時的驚訝模樣。」

  這話是什麼意思?姿菁迷糊了。

  他們一回到凌家堡,立刻看到總管常叔迎了出來,興奮的叫道:「少主跟少主夫人回來了!」

  姿菁震驚地睜大眼睛,她沒聽錯吧!常叔叫他少主?這怎麼可能?「你就是凌家堡的少主凌紹諭?」

  「沒錯。」紹諭很滿意的看到她張大了嘴,呆愣的模樣。「我就是跟你拜堂成親的相公!」

  「不,不可能!」這一定是他們串通好的。真正的凌紹諭應該是個體弱多病的書生才對,怎麼可能是這副健康的模樣?

  紹諭嘴角微揚,不理會她的不信,回頭吩咐道:「常叔,麻煩你先別跟我爹娘說我們回來了,我還有事要辦。」

  「是的,少主。」常叔恭敬地回答。

  「你派人送少主夫人回乘風院,順便準備熱水伺侯少主人夫人梳洗。」紹諭有條不紊的吩咐完畢就逕自離開,他必須找紹淵談一談。

  「少主夫人,這邊請!」常叔叫著仍在驚愣中的姿菁。

  姿菁茫然的跟著常叔到紹諭所住的乘風院,它一反東波院的富麗堂皇,佈置得簡潔舒適,讓人有一種安適自在的感覺。

  常叔吩咐丫環送來熱水後就退了出去。

  姿菁望著一大盆熱水,心開始動搖了,疲累的身體呼喚她,要求解脫,她解開衣衫進入浴盆,溫度適中的熱水舒緩了她緊繃的筋骨,發出一聲由衷的讚美,她享受著被熱水擁抱的感覺。

  連日來的疲憊使她的眼皮非常沉重,她放鬆的靠著木盆,稍作休息。

  從她跟著紹諭一起騎馬趕路開始,她就不曾好好的吃過、睡過,使得原本就瘦弱的她,不得不勉強振作跟上他的腳步。

  錢包的主人就是凌紹諭?這是怎麼回事?傳聞不是說他病得快死了,怎麼會是這副生龍活虎的模樣?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一連串的問題使得她疲憊的眼臉更為沉重……

  當紹諭回到房間時已經是晚上了,他在堡內找了半天始終找不到紹淵,一問之下才知道他竟出外尋他跟姿菁了。

  房裡的黑暗讓他以為姿菁已經歇息,直到他點燃燈火,才發現姿菁累得在浴盆中睡著了。

  她美麗的胴體讓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目不轉睛的望著這醉人心弦的一幕,沉睡的她是那麼純真嬌弱,讓人想用心去保護她、珍愛她。

  他小心的把她從澡盆裡抱起來,放到乾淨溫暖的床上。

  一陣晚風吹來,姿菁打了個寒顫幽幽醒來,當她看到面前的人時,所有的睡意全不見了。

  「你為什麼在這裡?」她驚慌的問,想坐起身遠離他,卻發覺自己不著寸縷。「你對我做了什麼?」

  紹諭斜倚在床柱步,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這是我的房間,你是我的妻子,你說,我應該做什麼?」

  「我……我不知道這是你的房間。」姿菁慌慌張張的用棉被裹住身體想下床,卻被紹諭一把抱住。

  「這也是你的房間啊!用不著急著離開。」

  姿菁想掙了他的臂彎,卻被他抱得更是緊了。「你放開我,我還不能確定你是不是真的凌紹諭,我不能成為你的妻子。」

  「我說得再清楚不過了,你是我要的女子,我絕不可能再放你走的。」他的呼吸開始沉重、聲音沙啞,他已經渴望她的柔軟很久了,他要她今晚就成為他的人。

  他將她撲倒在床上,用強壯的身體定住她。

  「不,不行,求求你,我們不能這麼做!」她扭動著身體,躲避他的吻。

  「你不需要守著有名無實的少主夫人地位不放,我保證會給你幸福的!」他一手將她的雙手定在頭頂上,另一手扯開她身上的棉被,雪白的酥胸立時展露在眼前。

  「你不明白,求……求你住手好嗎?」怎麼辦?她沒有力量反抗他了。他的吻使她心蕩神馳,腦筋一片空白,全身乏力。

  他的吻離開她的朱唇,落在她的耳鬢、臉頰及胸前,細細的品嚐她每一寸,「我什麼都明白,你就是我的妻子,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擁有你!」

  姿菁發覺自己的身子在燃燒,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吻跟新婚這夜的凌紹諭一樣,卻能輕易的挑起自己的情慾?難道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他就是自己的夫婿?

  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紹諭的唇給堵住了。他可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個話題上,還有正事等著他辦呢!

  翌日,天還未全亮,房外就傳輕微的腳步聲。

  「誰?」警覺性頗高的的紹諭立刻驚醒過來。

  「少主,老爺及夫人有請。」是伺候他的小廝阿武。

  「知道了。」紹諭不耐煩的粗聲應道。他輕輕的放開懷中的嬌妻,小心的為她蓋上棉被,極為不捨的離開她那酣睡的容顏。

  他快速的披上外衣,步出房門,跟著在外面的阿武一起去見雙親。

  一進人大廳,就看到所有都沉著臉色瞪視著他。「爹,找我有事嗎?」紹諭問道。

  「你一整天都到哪去了?姿菁不見了,你知不知道?」凌武揚一見到他就怒火中燒,劈頭就是一頓痛罵。

  「知道,我就是——」紹諭想明說他就是為了找姿菁才不見人影的,可惜凌武揚根本不聽他解釋。

  「如果你真的這麼不願,乾脆把他休了,免得誤了人家的青春!」

  「都已經成親一個多月了,如果把她休了,那不是讓姿菁無法做人?」這個老糊塗,怎麼會有這種饅主意呢?紹諭暗罵著。「這怎麼成?」一旁的沈香玉也不贊成,溫婉地姿菁很得她的緣,她可捨不得把姿菁送給別人當兒媳婦。「別人知道她成過親,決計不敢要她,這樣還不是會誤了她的終生?」

  「這有什麼不可以?反正大哥跟嫂嫂還沒有洞房,姿菁還是清白身,當然可以再嫁了。」尚雪也在一旁湊熱鬧。看到紹諭張一陣青一陣白的俊臉,她心裡樂歪了,自己果然沒猜錯,大哥是愛上姿菁了。

  「不行!」紹諭低吼出聲,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好像都巴不得他休了她似的。「不論是否圓了房,姿菁名譽上都是凌家的兒媳婦,怎麼可以改嫁?」

  「這點倒不勞你費心!」靜在一旁的紹淵突然開了口,面向在主位的凌武揚夫婦道,「小侄願意娶姿菁姑娘,成就這門親事!」

  紹諭氣壞了,他怒視著紹淵,一雙眼睛裡好像燃燒著兩簇火焰。

  可是廳上的不知是瞎了,還是裝作沒看見,竟然全部附和著紹淵。

  「此計甚妙。以紹淵的人品,確定配得上菁兒姑娘的美貌,而且也不會辱沒了改嫁。」一向沉穩重的凌武雲竟然也答應了。

  「是啊!紹淵哥一向對姿菁姊姊很有好感,一定不會虧待她的。」尚雪非常熱心地道。

  反了!反了!那有小叔娶堂嫂的道理?且還發生名聲顯赫的凌家堡?紹諭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掐住洋洋得意的尚雪。他們居然當他不在似的談論著姿菁的終身大事,甚至連對她的稱謂同兒媳婦改為菁兒姑娘、由嫂嫂變為姿菁姊了。

  「你們都給我住口!我不會答應休了菁兒的。我已經跟她圓了房,她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少主夫人了,誰都不要打她的主。」最後一句話是他對著紹淵說的。

  「這該不會是緩兵之計吧?說不定你一回頭又不承認這件事,那我跟你娘不就又得為了抱孫子,坐在那兒乾焦急?不行。還是把姿菁嫁給紹淵吧!這樣肯定明年就會一個小娃兒出生,到時凌家也就有後了!」凌武揚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是啊!大哥。」凌武雲也幫腔道,「反正紹淵的孩子也是凌家的骨肉,就讓紹淵娶姿菁姑娘吧!不然紹琪也成。」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好像姿菁現在就懷有紹淵的骨肉一般,這群老傢伙!不得已。紹諭只好給他們一個承諾。

  「爹、二叔,你們放心,我保證明年一定會給凌家堡一個白胖可愛的孫子,所以還是請兩位堂弟離他們『嫂子』遠一點,以遵禮教。」

  知道他們有這個心,紹諭決定要無時無刻看著姿菁,以策安全。

  凌武揚凌武雲兩兄弟見計謀得逞,不由得相視而笑,這都是尚雪跟紹淵的功勞。

  當他們告知姿菁如何巧遇紹諭,進而漸漸虜獲他的心。使得紹諭每每在夜深人之際徘徊在姿菁的窗前,久久不肯離去的事時,二老震驚之除,立刻決定將計就計,促成這樁好事。

  果然,被嫉妒心沖昏了頭的紹諭沒有發現這個計謀,傻傻的中了計,不過這都感謝尚雪的唱作俱佳,如果不是她大演反派,站在紹淵那邊,紹諭也不會那麼輕易就中計。

  紹諭步出大廳,總覺得自己被出賣了,而出賣他的,極有可能是他的好兄弟及寶貝妹妹,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不過無所謂,他終於可以跟姿菁廝守在一起了。

  想至此,紹諭的嘴角漾出了一抹甜蜜的笑意,他要趕回去看看那正熟睡的嬌妻。

  可能是因為昨日騎的疲憊,姿菁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她優雅地伸了個懶腰,卻驚覺到自己是赤裸的。

  輕呼一聲,她趕緊把滑下的棉被拉上來,蓋住自己裸露的身體。

  「怎麼了?」紹諭好笑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順勢把她摟進懷裡,「不習慣看到自己的身體?」

  姿菁被他突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在這裡?」她急忙掙脫他的擁抱,想下床遠離他,但礙於自己身無寸縷而作罷。

  「這是你第二次問我這句話了。這是我的房間啊!我當然會在這裡。」紹諭仍嘴角含著笑。

  「我……我是說……」姿菁快速的轉著眼珠子,回想起昨晚所發生的一切,突然叫道:「你……你非禮了我!」

  對於這遲來的指控,紹諭不覺莞爾,他伸手環抱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將頭枕在她的肩上,在她耳邊吹著氣。「我只是做了早在新婚之夜就該做的事罷了,這不算非禮吧!」

  「你真的是凌紹諭?」

  「如假包換!」他又想吻上她那微啟的朱唇,卻被姿菁偏頭避開了。

  「不行,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騙我?城裡不是傳言你得了重病嗎?為什麼現在看起來這麼健康?」

  「重病?我從沒騙過你,也絕不會詛咒自己。我還想長命百歲,跟你長相廝守呢。」他的眼睛直盯著她那因過分激動而起伏不定的胸脯,嘴角揚起一抹邪邪的笑意,他喜歡看著這樣的她。

  感受到他那不安分的限光,姿菁下意識的拉高了棉被,繼續道:「既然沒病,為什麼要躲在這裡?為什麼到現在才肯跟我……」姿菁嬌羞的垂下頭,不好意思說下去。可是厚臉皮的紹諭卻輕易的為她接口道:「圓房是嗎?」

  「你……」姿菁又羞又氣的抬起頭,掄起粉拳欲捶打他,卻讓他在半空中逮住了。

  紹諭將掌中的雪白柔荑拉往自己的嘴邊輕吻。

  姿菁感覺到手上傳來的陣陣酥麻感開始在全身蔓延,「住……住手,現在是白天,別這……這樣,當心給人家撞見了。」她漸感力不從心。

  「別擔心,我已經向爹娘說要接你到乘風院住,沒有人會打擾的!」紹諭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意識到已漸漸上揚的情慾,他吻上了她的唇,沉醉在她的溫柔裡,帶著她共赴巫山。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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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3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姿菁趁著紹諭不在時,悄悄地潛回東波院,想幫梅香整理自己要搬到乘風院去的衣物。

  想來真是奇怪,當初把自己安排在東波院的是他,現在不許自己來東波院的也是他,難道這些名門望族做事都是這般顛三倒四的嗎?

  姿菁的突然出現,讓梅香慌了手腳。「少主夫人!你怎麼來了?少主不是吩咐過不准你再到東波院來的嗎?他知道了一定會大發雷霆的!」她憂心地道。

  堡裡上下誰不知道少主的的脾氣最壞?他說的話從來沒有人敢不遵從,怎麼這位少夫人就偏偏不聽呢?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們動作快一點,趁著他回來之前趕回去不就得了。」姿菁安慰著。

  可是梅香依然不甚放心,「還是不行,我可不敢違背少主的命令。少主夫人還是快回去吧!」她邊說邊拉著姿菁走向門

  紹琪看著正在整理的兩人,出聲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姿菁看到他們,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走了過來。「紹諭讓我們把衣物整理一下,搬到乘風院去。」

  紹淵心頭一緊,這個結果不是自己早就預料到的嗎?為什麼還會有種心痛的感覺呢?

  「怎麼了?你不高興?」紹淵怪異的神情引起了姿菁的懷疑。

  紹淵啞然一笑,他有什麼資格不高興?

  紹琪推了推紹淵,讓他別那麼失態, 「沒有,我們怎麼會不高興呢?我們都為你們夫妻能團聚而感到高興!」他代紹淵回答。

  是嗎?可是紹淵的表情似乎不是那麼回事,難道尚雪那天所說的都是真的?

  姿菁回頭在包袱裡找出兩個刺繡精美的荷包,分送給紹淵跟紹琪。「承蒙你們照顧了這些時日,我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有親手繡的兩個荷包送給你們,聊表謝意!」

  她將繡著雲龍的荷包送給紹琪,繡著飛鷹的荷包送給紹淵。「上面所繡的圖案雖不相同,但都代表著飛黃騰達之意。希望你們收下!」

  紹琪接過繡荷包,欣喜地衝口而出, 「我終於得到你的繡品了!好幾次向紹淵要,都要不著,這下可好了,終於有一個了。」  

  紹淵一慌,連忙用肘撞他,要他噤聲,可是卻來不及了。

  姿菁聞言一愣,場面立時有些尷尬。

  紹琪摀住嘴巴,暗罵自己口快,這下可好,闖禍了!不過還好,紹諭並沒有聽到。

  可是他才剛在慶幸,紹諭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是嗎?我看你是一個也拿不到了。」

  他語音甫落,人影一閃,紹琪手中的雲龍荷包已經落人紹諭的手中。  

  紹琪望著他怪叫道: 「你這個飛賊,快把我的荷包還給我!」怎麼才剛圓了房,他就跟著姿菁當起賊來了?

  紹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語氣充滿了威脅: 「你給我閉上嘴,不然我要你永遠開不了口!」

  紹琪聞言,果然立刻緊閉著嘴巴不吭聲。他可不會笨得為了一個繡荷包而去惹惱紹諭。  

  「那你呢?」紹諭轉而直視著紹淵。

  紹淵無言的擲出手中的飛鷹荷包,姿菁的繡品他珍藏得夠多了,犯不著為了這一個而破壞兄弟間多年的感情。

  「若是癡心,就別讓她到這裡來。」他冷漠地丟下這句話後,拉著紹琪轉身離去。

  紹諭回頭,氣沖沖的瞪視著梅香, 「我不是說過別讓少主夫人到東波院來的嗎?為什麼不聽?」

  梅香被他嚇得直打哆嗦,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別罵她,是我自己來的。」姿菁不悅地道,他怎麼可以那麼無禮的對待紹淵跟紹琪?

  她一把搶過紹諭手中的荷包,逕自放入包袱中。

  「你幹什麼?」

  「這是我的東西,我有權決定把它給誰。」他真的是昨晚那個溫柔對待自己的人嗎?怎麼白天的他看來是那麼的蠻橫不講理?

  她把幾乎已經整理好的衣服,重新放人衣箱中。

  「你在幹什麼?」紹諭不解地看著她的舉動。

  「不幹什麼,我只是決定不搬了,我要住在東波院!」姿菁命令梅香把她的東西放回原處。

  「不許幫她!」紹諭低聲咆哮,阻止了梅香的行動。

  梅香為難的站在那裡,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急得快哭了。

  紹諭一個箭步上前,扣住了姿菁的手,阻止她的動作。「你不許在東波院,你得跟我回乘風院去!」他一把抱起她,不由分說的直奔回乘風院。

  沿路僕人、丫環們投射而來的驚異目光,讓姿菁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地洞鑽去了。「別這樣,快放我下來。」她將臉埋人他寬闊的胸膛,低聲說道。

  可是紹諭很高興看到她這難堪的模樣,故意縱聲笑道:「你剛才那股傲氣到哪裡去了?」他的聲音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你……」姿菁被他氣說不出來話,只好乖乖的任由他抱回乘風院。

  一回到他們的房裡,姿菁立刻奮力掙開他的箝制,嬌斥道:「你是故意的。」

  紹諭反手把門鎖上,坦然承認,「不錯,我是故意的。」

  姿菁杏眼圓睜,怒火盈胸,「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那樣是很無禮嗎?」

  「無禮是他們自找的,難道你看不出來紹淵對你有意嗎?」絡諭也火了。

  姿菁心頭一震,怎麼,連紹諭也看出來了?「是你自己多心,我只不過是向他們致謝,謝謝他們這些日子來的照顧。」

  紹諭雙眼瞇成一線,「是嗎?我記得曾告訴過你,別再到東波院去了,你為什麼不聽?」

  感覺到危險的氣氛,姿菁不自覺的退了兩步,有些怯懦的道: 「我……我不認為我不應該去。況且我還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這你應該沒有忘記吧!」她提醒他,別忘了是誰把她安置在東波院的。

  他當然沒忘了!如果當初自己不把姿菁安排在東波院,紹淵或許就不會愛上姿菁了。

  「所以你今天就特地回東波院去看他?」

  姿菁心裡當然明白那個「他」是誰。「你別胡說。我跟紹淵什麼也沒有。」紹諭憑什麼冤枉她?

  姿菁微微歎了口氣,現在的他是不可理喻的,還是等他氣消了再跟他講理吧!

  她回身想走出門外,不料衣袖卻被紹諭扯住了。

  「放手!」姿菁怨聲嬌叱,將袖子奮力一拉,一雙袖子竟硬生生的被扯了下來。 「你……你看你做的好事,快賠我個袖子!」她氣得直跺腳。

  看見這種情景,紹諭先是愣住了,繼而放聲大笑。這麼滑稽的事情,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作夢也沒想到他會把一個女人的袖子給扯破,而且還是他的女人!

  紹諭笑得有些岔了氣,「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環手抱住猶自生氣的姿舌,低首輕吻著她裸露的香肩。「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在吃醋嗎?」

  姿菁驚愣的眨眨眼睛,她沒聽錯啊紹諭在吃她跟紹淵的醋?

  紹諭點頭道:「不錯,我是在吃你跟紹淵的醋,我嫉妒他比我早認識你,嫉妒他能跟你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為此,我常嫉妒得睡不著。」他喃喃訴說著。

  「可是你……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姿菁有些遲疑地問。

  「我去找過你好幾次,不過都是趁你睡覺時去的。」紹諭自嘲道。

  「因為當時我不知道成親的對象是你。如果我早知道是你,或許就不會做這種安排了。」紹諭彎腰抱起姿菁,慢慢地走向大床。

  「或許?這是什麼意思?」姿菁並沒有忽略了他的話。

  紹諭輕聲一笑,「算了!一切都已過去,這些都不重要了。 」

  是的,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再說什麼也沒有用。最重要的是現在……

  姿菁再度醒來時,紹諭已經不在身邊。

  聽到床上傳來響音,梅香連忙掀開紗帳,送來一件衣服,「少主夫人醒了?」  

  「這不是我的衣物。」姿菁看著梅香手上的衣服問道:「我的衣服呢?」

  「少主命令奴婢拿去丟了。他說夫人回來時穿的衣服破了,命奴婢回東波院去拿了些新衣服過來。不知夫人是否滿意?」梅香恭敬的說著。

  姿菁接過衣服快速的穿上,對於那個人的霸道,她是領教過了。「少主呢?」

  「帶著阿武去接巡撫大人了。」梅香手腳利落的整理著床鋪。

  「巡撫大人?」姿菁沒想到紹諭竟然跟朝廷命官也有交情。

  梅香端過洗臉水,伺候姿菁梳洗。「李大人是少主在京城認識的好朋友,這次來到蘇州,免不了要小聚一番。」

  「哦!」這不就表示他暫時不會回來找她嗎?她剛好可以趁此機會去找尚雪他們。 「知不知道小姐在哪裡?」

  「我剛剛去端水的時候看到小姐跟紹淵、紹琪兩位公子一起回到綺香樓,現在應該都在那兒!」梅香答道。

  三人都在?正好。

  姿菁梳妝完畢,立刻逕往尚雪所住的綺香樓。

  她不待婢女的通報,逕自闖了進去,果然看到那三個人正在綺香樓的花園裡說話。

  「紹淵哥,你並不需要這麼做。凌家堡未必就一定見得著面啊!」尚雪勸說著。

  「是啊!紹淵,太家都是好兄弟,別為了點小事而鬧僵了!」紹琪也說道,他們已經勸了他一個早上,可是還是勸不回他離去的決心。

  紹淵抿嘴淺笑,對於他們兩人的好意十分感激,可是他心意已經沒打算更改。

  「就是為了顧全兄弟的情分,才能避免預期得到的尷尬!」捏了捏尚雪的粉頰,「別哭喪著一張臉,等你這頑皮丫頭要出嫁的時候,我自然就會回來,沒什麼好捨不得的。」

  「可是……」不管怎麼說,尚雪還是捨不得自小就特別寵她的紹淵離開。

  紹淵習慣性的合起扇子敲了她一記,笑道:「好了,事情就這麼說了,等你出嫁的時候我一定回來。為了想我早點回來,你可得趕緊努力找個好郎君哦!」

  「你……你真討厭!人家正捨不得你,你還這麼嘲笑人家?」尚雪嬌嗔的跺跺腳,引得紹淵、紹琪兩兄弟一陣大笑。

  可是當他們一看到姿菁出現,笑聲速然停止,錯愕的望著她,尤其是紹淵,他的臉色最是難看,一接觸到她的眸光,就立刻掉頭轉身。

  「嫂嫂怎麼會突然過來?丫環都沒有來能報。」尚雪擠出尷尬笑容。

  「是我沒讓她們來通報的。我……是不是打擾了什麼?」姿菁有些抱歉的問。

  「沒……沒有,我們正聊起你呢!紹淵哥想離開蘇州城,四處遊歷一番,我們正打算陪著他去向你辭行呢!」

  「是這樣的嗎?」可是看紹淵的神色,似乎並不願見到她,我別說去向她辭行了。莫非他的離開是為了自己?

  「紹淵為什麼突然想離開凌家堡?」 

  「是大伯的意思。」紹琪搶先回答道:「凌家堡的事業做得這麼大,偏偏紹諭又都放著不管,所以大伯就只好請紹淵代為巡視一下。」知道內情可能並非如此,姿菁還是對紹淵道謝。「那就有勞你了,我代替紹諭向你致謝。」她走到面前欠身行禮。

  看到心上人的舉動,紹淵情不自禁的想伸手去扶她,卻迎上了尚雪跟紹琪責難的目光。

  「嫂……嫂子免禮,這是紹淵應該做的。」他怎能告訴她,自己之所以會離開,完全是為了成全她跟紹諭?

  他為了顧全手足之情,毅然決定放棄這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答應了尚雪的要求,跟她在大廳上演了那劇戲。

  現在紹諭跟姿菁已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想來日後一定是非常的甜蜜恩愛,這教他如何面對那種情景呢?

  所以他只好離開,讓時間來撫平一切。相信再回到凌家堡時,他已能以欣然的心情面對一切。

  「那你決定什麼時候走?」姿菁問道。

  「明日一早就動身。」絡淵淡淡地回答,轉身向尚雪和紹琪道:「我還得收拾包袱,先回房去了。」說完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客廳。

  紹琪一見紹淵離去,立刻也跟了上去。

  尚雪等紹淵、紹琪離去之後,轉向姿菁問道:「嫂嫂怎麼不在房裡陪著大哥?有事找我嗎?」

  聽到尚雪這麼一問,姿菁雙頰由向飛上兩朵紅霞。「我……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找你的。」

  看出姿菁有話要說,尚雪拉著她的手,回到所住的樓閣中。  

  「好了,現在不會有人來打擾了,嫂嫂有話請說吧!」她親手徹了兩杯茶,端了一杯給姿菁。

  姿菁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思索著要如何開口,猶豫了片刻才道:「你大哥是不是真的有病?」

  尚雪眨眨那雙靈活的大眼睛, 「是誰跟你說大哥有病來著?如果跛腳也算病的話,那就是羅!」

  「跛腳?」那算什麼病啊!」可是外面不是傳聞紹諭是得了重病嗎?」

  「傳聞?!」尚雪噗哧一笑, 「嫂嫂可知道傳聞是打哪來的?」

  「這……」雖然這個消息傳遍了整蘇州城,卻沒有人知道謠言的來源是從何而起的。

  尚雪笑得更得意了。「告訴你,那我是跟紹琪的傑作,連紹淵跟我爹娘都不知道呢。」她神秘兮兮地道。

  「為什麼要這麼做?」姿菁忍不住為紹諭叫屈,這麼好的一個人材,卻被他這調皮搗蛋的妹妹宣揚成生命垂危的病人,這太不公平了。

  尚雪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肚子也笑得好疼。她努力的試著止住笑聲, 「我……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大哥好。我爹為了逼我大哥成親,想出了買媳婦進門的高壓手段,我們為了拯救大哥脫離苦難,只好放出謠言說他是個性情殘暴且生命垂危的癆病鬼,藉以嚇退那些自動送上門來的姑娘們。」說至此,尚雪有些無奈的聳聳肩,「誰知道以訛傳訛,最後鬧得全蘇州城的人都知道了,再也沒有人敢貪圖凌家堡少主夫人的位子。當時爹還在奇怪,為什麼出一千兩的聘金還是沒有人肯嫁過來呢?直到你哥哥倪寶親自上門來說親,這才圓了爹的心願!」

  「出這主意的人心眼真壞,為什麼要陷害紹諭?莫非這人跟他有仇?」想到自己被人如此捉弄,姿菁就心有不甘,說什麼也要把那人找出來,以牙還牙。

  聽到嫂嫂這樣罵自己,尚雪不悅地揚起臉來,「誰的心眼壞了?如果我當是仇人,就不會想這方法補救了。我都是為大哥好啊!」

  「原來是你?」姿菁有些驚訝的望著她。

  「是啊!如果不是我幫你擋住那姑娘的攻勢,嫂嫂現在怎麼可能安心的坐上少主夫人的位置呢?」尚雪諂媚地道。

  尚雪笑得諂媚,姿菁可笑得比她狡猾多了,她心裡暗忖,有朝一日,一定要代紹諭討回這個公道。誰教她不但造謠毀了紹諭的名譽,還害自己擔心了好一陣子。

  「那這麼說,我可要好好『謝謝』你了!」

  兩個女人各懷鬼胎的奸笑著,這種笑聲讓在外面伺候的丫環們聽到了,無不寒毛直豎,直打哆嗦。

  紹諭興匆匆的回到乘回院,想告訴姿菁有關要李謙的事情時,卻偏尋不著她的身影,問了梅香才知道她去了綺香樓。他立刻趕了過去,誰知又撲了個空。

  「這個姿菁到底跑哪兒去了?」紹諭喃喃的埋怨道。

  「大哥才剛成親就想嫂嫂,纏著嫂嫂!」尚雪一臉嘲笑地道:「真不知當時是誰死硬著脾氣,打死也不承認這門親事的?」

  紹諭笑著斥責妹妹: 「小丫頭懂什麼?我找姿菁是有事的。」  

  「有什麼事?」尚雪不以為然地哼著,「還不是想看看她,隨便找個借口罷了。」  

  紹諭搖頭苦笑,什麼時候輪到這丫頭來調侃他了?

  「我是想跟她提李謙的事。」

  「李謙?他到蘇州城來了!」那個酸秀才?尚霄不屑地撇撇嘴,「他來幹什麼?宣揚孔孟思想?想起他一見面就訓人的本事,尚雪就不由得吐吐舌頭。

  「怎麼這麼沒禮貌?他跟咱們家好歹也是世交啊!」他真是搞不懂妹妹的心態,李謙又沒得罪過她,可是她每次見著人家,總是不給好臉色看。

  尚雪高傲地昂起下巴, 「我再怎麼沒禮貌,也比那酸秀才好多了。」

  「別亂叫,人家現在可是巡撫大人了。」紹諭提醒她。

  「巡撫大人?」尚雪眨了眨眼睛,她沒聽錯吧?「你說那個酸秀才當真成了巡撫大人?」

  紹諭嘴角微揚,露出了看好戲的笑容。「是啊!所以你以後見著了人家可得當心點,千萬別罪了他,不然他一生起氣來,恐怕爹也保不住你。」

  「我……我又沒犯錯,他才不敢捉我呢!」尚雪心虛地道。她可沒忘記三年前,她到李謙的家中做客,趁著他跟紹諭在練武廳裡切磋武功之際,偷偷溜進他的藏書樓,差點一把火把,整座樓燒光的事情。

  想起當時他鐵青著臉,恨不得把自己掐死的模樣,尚雪現在還有點心驚肉跳。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她,誰教他們當時把自己丟在一旁一整天呢?

  紹諭看到尚雪那瞬息萬變的表情,就猜著了她的心事。「怕就別燒了人家的寶藏啊!」他調侃道。

  「什麼寶藏?」尚雪不服氣地反駁,「充其量不過是一堆爛書而已,哪值得他那麼寶貝?」酸秀才就是酸秀才,永遠拿著書當寶。

  「那可不是普通的書哦!那全是聖賢名人的手稿,都是千金難求之寶,卻被你這丫頭一把火給燒了,你教他怎麼不心痛?他只逼著你親手重抄一份還他,這算是便宜了你了。」紹諭理所當然的說道。

  這是什麼哥哥?非但不幫她,還助紂為虐! 「反正你就是護著那個酸秀才!我不同你說了,你快去找你好娘子吧!別來煩我。」她不客氣的將紹諭推向門口,狠狠的甩上門。

  紹諭瞪著眼前的門板,不明白自己又哪裡得罪她了,算了,還是回房去看看姿菁回來了沒有?

  他信步踱回乘風院,看到姿菁一個人坐在房內生悶氣。

  紹諭拍額苦笑,他今天是什麼霉運了,怎麼碰到的女人都是這副模樣?

  「怎麼了?娘子。」他陪笑的走近她,小心翼翼的問。

  「我在生氣!」

  紹諭不禁失笑,這不是廢話嗎?她這副模樣,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在生氣。「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惹娘子生氣?」

  姿菁瞪著紹諭,咬牙切齒地一字字道: 「是你妹妹,凌尚雪!」  

  不會吧!她們姑嫂不是同一陣線的嗎?

  姿菁把跟尚雪的談話告訴紹諭,本來以為他會跟自己一樣的生氣,哪知他不怒反笑,而且笑得很開心。

  「我就說嘛!好歹都是自家的兄妹,尚雪一定不會出賣我的。」

  「這還不叫出賣?」姿菁簡直不敢相信,「先是獻計陷害你,然後再造謠誹謗你,這不是出賣是什麼?」

  看到姿菁一臉為他打抱不平的樣子,紹諭漾出一抹幸福的笑意,「怎麼,你捨不得嗎?那改開我再幫你找機會陷害她一下好了。」

  「真的?」還好他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那你打算怎麼『陷害』她?」發現他的手又不安分地想解開自己的衣裳,姿菁連忙站起身來躲開他。

  可是她才剛起身,立刻又被紹偷逮住了手腕,攔腰抱了起來。「要我想辦法陷害自己的妹妹,可是得先付代價的哦!」

  姿菁俏臉一紅,嬌嗔道:「你最會討價還價了。人家是為要你出氣嘛!」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幫你啊!」他將她輕輕的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

  姿菁趁著他吻上來的空檔,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尚雪最怕誰?」

  美人在抱,紹諭實在沒有心思去想那些瑣事。「那丫頭無法無天,怕過誰?」他低下頭繼續未完的工作。

  紹諭埋首在她細嫩的頸間,盡情的品嚐她的芳香,一手熟練的解開她的衣帶,他又想要她了,看來跟爹的約定很快就會實現。

  姿菁開始意亂情迷,嬌喘不已。可是不行,她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有嘛!你再……再想想,啊……」她被攻陷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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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紹諭第一次跟著姿菁一起去前廳向凌武揚夫婦請安,無形中化解了不少父子間的尷尬。

  沈香玉看到小倆口恩愛的模樣,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對於姿菁的喜愛不覺又加深了幾分。

  步出廳堂,紹諭說要介紹個好朋友給姿菁認識,還說一定要到楓林去才行。

  一路上,紹諭的嘴角都揚著神秘的笑容。

  「到底是什麼朋友嘛!那麼神秘!」姿菁好奇的問。現下是初冬時節,楓林的楓葉早已紛紛飄落,再沒有先前的美麗了。

  「去了你就知道。保證你會嚇一跳!」紹諭依舊賣著關子。

  被挑起好奇心的姿菁,更想會會能讓這位傲氣少主傾心的朋友。

  可是到了楓林,偌大的林子卻不見半個人影。「怎麼沒人呢?你確定有約人嗎?」她狐疑地問道。

  紹諭笑而不答,逕自朝天空吹了幾聲口哨。

  姿菁隨著他朝天空望去,看見一個小黑點出現在半空中,且快速的朝他們飛近了。她嚇了一跳,連退了兩步。

  「別怕,那是鷹王。」紹諭安撫著。

  他伸出戴著皮套的右手,以供鷹王棲身。「它是我最好的隨從及使者,很多消息都是由它來傳遞!」紹諭像對待朋友一般的向鷹王介紹姿菁,「鷹王,她是我的娘子,以後也就是你的朋友,你得跟她打個招呼!」

  深具靈性的鷹王鼓動兩下翅膀,嗚叫兩聲,算是對姿菁打了招呼。

  喜愛克服了恐懼,姿菁慢慢的移近身子靠近它。她伸出白玉雙手輕輕的撫摸著它柔亮的羽毛,「好美哦!」

  鷹王很溫馴的用頭磨挲著姿菁的手,享受她的溫柔。

  姿菁被逗得咯咯直笑。

  紹諭見此情景,也有些詫異,「鷹王的戒心很強,不容易親近陌生人,你是第一個。」當初他馴服它也花了一、兩個月的時間,沒想到姿菁在頃刻間就辦到了。

  「我也不知道,開始是有些恐懼,不過很快就安心了。」姿菁實話實話。

  「我們帶著鷹王騎馬到城外溜躂好嗎?」

  「好啊!」跟紹諭共騎了兩天的馬之後,現在她對騎馬很有興趣。

  兩人一起到馬廄去牽出紹諭的愛馬「乘風」之後,就直奔城外而去。

  「之前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凌紹諭?害我擔心了那麼久。」在路上,姿菁埋怨道。

  「因為我想看看,你知道我不是個癆病鬼時的模樣啊!」紹諭輕快地說。

  「那我驚訝的模樣可讓你滿意?」知道他有心捉弄,姿菁氣鼓鼓地問。

  警覺到危險的訊號,紹諭連忙轉個話題,「告訴我。那天你為什麼要偷我的錢包?」這是他一直疑慮的問題。

  紹諭將馬停在小河邊,扶著姿菁馬,放任馬兒自行覓食。

  姿菁在河邊挑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來,喟歎道,「那是我第一次當扒手。」聲音裡有著慚愧,不希望他再追問下去。

  紹諭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雙手覆住她的纖纖玉手。聲音裡有著鼓勵及堅決,「說下去。」他要知道原因。

  姿菁無奈的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把一切說出來。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我不是正室所生的吧!」她望著紹諭,神情苦澀。

  見紹諭點點頭,姿菁繼續道:「我跟我娘住在城郊的一間小茅屋裡,娘因扶養我跟弟弟長大,積勞成疾,最後臥病在床,我們身邊又沒有錢,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去當扒手,想不到第一次下手就撞上了你。也多虧你那些銀子,我娘的病才得以轉好,嚴格說來,你也算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了。」

  說到這裡,姿菁的眼眶不覺濕了。

  紹諭挽起袖子,輕輕的為她拭去淚水,心裡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愀痛。但他還是面無表情地道:「告訴我,那天你又為何在街上?」

  姿菁囁嚅半晌,才怯生生地說:「大娘帶著倪寶來逼婚,我不答應,他們就用錢買通繡莊的老闆不再收我的繡品,使我們斷絕經濟來源。」

  聽到她曾拒絕這門親事,紹諭不覺有些生氣。

  可是姿菁並未察覺到紹諭的異狀。猶自說道,「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我只好拋頭露面,在大街上擺攤求售,誰知……」

  紹諭寒著聲音替她接下去,「誰知卻招來三名大漢,結果生意沒做成,還毀了精心刺繡的繡品!」

  姿菁點點頭低語:「自此以後,我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根本對抗不了倪寶,所以才會答應這門親事,代價是他跟大娘必須保障我娘跟弟弟的生活。」她怯怯地瞟了他一眼,「這也就是為何你初次見我是一名女扒手,而第二次見我時是個賣繡女的原因!」當時她真的沒想到,第一次下手的對象會是自己未來的相公。

  「不過也真多虧你那笨拙的扒錢技術,才會讓我們結下這段姻緣!」紹諭深情的擁她人懷。姿菁的坦白令他真心感動,想起她所愛的種種折磨,他不由得心痛如絞,那該死的倪寶,終有一天他會得到教訓的。

  「你會看不起我嗎?」姿菁擔心地問。

  「不會。相反的,我會更加的憐惜你,代替上天彌補它對你的虧欠!」

  紹諭的話把姿菁逗得破涕為笑,「你怎麼敢說上天虧待我?不怕遭天譴?」

  「不怕!」紹諭正經地說道:「而且我還要永遠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半點的委屈!」他真摯地向她立下甜蜜的誓言。

  姿菁清晨醒過來時,絡諭已不見了。

  「少主呢?」她問著梅香。  

  梅香手腳俐落的整理著衣物,一邊回答: 「少主帶著侍衛出堡去了,說是要去捉拿綁走少夫人的土匪。」

  那群兇惡的土匪?他會不會有危險?「他……少主帶多少人去?」

  「十來個吧!」看出姿菁的擔心,梅香補充道:「少主夫人請放心,少主不只是凌家堡的大公子而已,還是凌鷹鏢局二十幾個分局的主舵主呢!區區幾個山賊根本難不倒他。少主若不是為了要出幕後的主使者而想活捉他們,根本不用調派堡裡的侍衛就可以解決了!」

  梅香的話確定站姿菁安心不少。可是活捉?難道紹諭真的相信此事另有主謀?

  她記得紹諭曾說過,此事倪寶的嫌疑最大,為了母親跟弟弟的安全,她得先回去一趟。

  「堡裡有馬嗎?」跟紹諭共騎了兩天的馬,她也算學會了如何騎馬。

  「當然有。馬是堡裡最重要的東西,咱們都靠它鏢局聯絡呢!堡主為此還特地開了個馬場,裡面都是上等的好馬。」梅香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能讓少主夫人高興的事,相信少主一定也會很高興才對。梅香如是想著。

  可是事實卻不然,紹諭知道梅香帶姿菁去馬廄,竟任由姿菁騎走了馬後,頓時勃然大怒,嚇得梅香直哭不停。

  姿菁出身貧困,從不習過馬術,一定會發生意外的。這可怎麼辦?紹諭忍不住心裡的焦急。

  「算了啦!老大,你現在再罵她也無事無補,還是快點把嫂子的回來要緊。」紹琪為可憐的梅香說情,紹諭再罵下去,這小丫頭鐵定會哭死。

  紹諭接受紹琪的勸說,重新上了馬背,問明了姿菁離去的方向,快速跟著追去。

  紹琪從未看見一向冷漠的紹諭這般緊張,看來這座冰山是遇到可以融化他的對象了。

  姿菁騎馬奔馳不到十里,就被馬兒給摔了下來。她真是搞不懂,當紹諭跟她共騎時,她明明騎得很好啊!為什麼只剩下她時,卻連韁繩都控制不好,最後被重重的摔了下來,弄得頭灰塵臉?

  她強忍著痛意,伸手摸摸因摔下馬而受傷的右腳。骨頭不知斷了沒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出堡的機會,卻被困在這裡動彈不得,她就好生沮喪。

  不知紹諭現在是否知道她出來了?會不會再來救她?

  紹諭遠遠的就看到姿菁狼狽的坐在路旁,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緩緩回歸原位。當他在路上看到那匹想奔回已莊的馬時,整個心都擰成一團,他的預感果然靈驗,她真的受傷了。

  他下馬來到姿菁面前,臉色陰沉地望著她,臉上有著憤怒的火焰:「你知道逃走的妻子,在這裡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嗎?」

  姿菁聞言抬頭,紹諭竟然在她想他的時候出現了。他又來救她了。這是夢嗎?

  「對不起,我……我想回家。」她激動的環住他的頸子,將迷濛的淚眼埋人他的衣領。

  連自己都意外的,她沒有反抗他稱她為「妻子」,彷彿對這個稱呼已習慣了。

  對於她會道歉,紹諭也同感意外。經過多日的相處,他知道姿菁雖外表纖弱,卻有一顆倔強、不服輸的心。

  聽到她的道歉聲,紹諭心中的那把怒火也滅了。「怎麼樣,是不是腳受傷了?」看到姿菁保護性的撫著右腳,紹諭猜測道。

  見到姿菁點頭,他拭探性的動了一下她的右腳,卻換來她的一聲痛呼。

  姿菁痛白了臉,差點哭出來,她用力的眨眨眼睛,硬是把盈眶的淚水逼回去。

  這些動作都看在紹諭的眼裡。見姿菁強忍著劇痛,緊咬著朱唇不讓自己叫出來的模樣,他感到無比心痛與不捨。

  他彎下身,一把抱起姿菁走向「乘風」。感覺到懷中的人兒意欲掙扎,他粗嘎的低聲音道: 「想回去就別動,除非你想留在這兒!」

  聽到他的恐嚇,姿菁果然安靜下來,乖乖的任由他抱著,將身子靠向他舒適寬厚的胸膛,尋求她十多年來所缺少的安全感。  

  兩個人就這樣騎著馬,在這份靜謐中,緩緩的踱回凌家堡。

  從上次私自外出又受傷之後,姿菁就被禁止外出,甚至不許簇近馬廄,而徹底執行這項命令的人就是梅香。

  梅香因為幫著姿菁出堡,而被紹諭狠狠的責罵一頓。他命令她戴罪立功,好好的照顧姿菁,不許姿菁再踏出凌家堡一步,以免再發生危險。

  梅香誤以為少主這麼做是體貼少主夫人、不忍再讓少主夫人受傷,所以她發誓一定會徹底的執行這項任務,以博得少主的好感。

  她盡責的端了一碗已經煎好的藥到姿菁房裡。

  梅香認為姿菁的腳傷是自己間接造成的,所以她盡心盡力的伺候著,希望姿菁的腳傷能早點好起來。

  姿菁看到那麼碗黑得像墨汁的藥,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梅香,我的腳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拜託你不要煎藥來了!」她真是以逼自己吃藥為樂啊!

  「不行!」梅香堅決地說:「大夫說少主夫人的腳傷還未完全痊癒,必須定時吃藥。」事實上是她硬拖著大夫不放,要他多開些藥給夫人服用。反正藥嘛!有病醫病,沒病補身,多吃有益就是了。

  姿菁無奈地接過梅香手中的藥,捏著鼻子強灌下去,卻立刻湧起一陣噁心,把剛喝下的藥全吐了出來。

  沒辦法,實在是一天六次,喝怕了。

  哪知道這個動作看在大驚小怪的梅香眼裡,竟成了害喜的孕吐。她高興的叫著:「少主夫人有喜了?!」這可是第一手的情報,這下子一定可以在堡主面前討個好形象。

  姿菁被梅香的話炸得一陣頭昏,這個丫頭還真會聯想!「梅香,別胡說,我沒有懷孕!」

  「少主夫人明明在害喜,為什麼不讓人家知道?是不是想給少主一個驚喜啊?」

  「不是,我跟少主根本……」一句話說到一半突然收住,她怎麼能告訴一個丫頭,她跟紹諭同床共枕才十多天,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懷孕?可是恐怕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吧!

  「根本就是一對羨煞旁人的鴛鴦!」梅香把姿菁難以啟齒,理解成不好意思。「沒關係,少主夫人不方便說,我去替你跟少主說,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什麼事情我會很高興?」紹諭剛走進房裡就聽到梅香這麼說。遂隨口問道。

  「沒……沒什麼事!」姿菁用眼神示意梅香噤聲。

  可是急於對紹諭的梅香根本不理會姿菁的警告,猶自欠身向紹諭恭賀道:「恭喜少主,賀喜少主,少主夫人有喜了。」

  姿菁雙手掩住臉,不敢想像紹諭聽到這個消息會有什麼反應。

  紹諭揮了揮手示意梅香退下。他走到姿菁的面前,俯首審視著她。「你懷孕了?」

  「我有沒有懷孕你應該知道。」姿菁放下手,怒視著他,奇怪他竟然會當真。

  「我怎麼會知道,說不定是你另一個相公的。」他故意激她。

  「你……」姿菁杏眼圓睜,明知道他是在氣她,偏又無法辯駁。

  「別氣了!我帶你出去走走,為你介紹個人。」他彎下身子欲抱起她。

  姿菁見到他又來抱自己,忙避開他,「不用了,我的腳好多了,我自己能走。」像是要證明似的,她立刻下床,往房門口走去。

  誰知她走沒幾步就雙腳發軟,差點跌坐在地上,還好紹諭手快,及時扶住她。

  「明明不行,偏偏要逞強!」他低聲笑著斥責,抱起姿菁往外走。

  李謙早就等在涼亭中,準備看看那位能融化冰山的美人。

  不久,他看到紹諭帶著笑意抱著一個嬌小的人兒,出現在的花園的另一邊,眼裡有藏不住的柔情。

  這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冷漠、孤僻且憤世嫉俗的紹諭嗎?

  「我以為你打算窩在溫鄉里不來了呢。」李謙調侃的說。

  「姿菁,見見我的好兄弟。他叫李謙,是京裡來的巡撫大人,這次追捕土匪的事他也幫了不少忙。」紹諭為妻子介紹道。

  「你好,李公子。」姿菁對這個笑容滿面的李謙很有好感,同時也不明白為什麼兩個性情完全不同的人會在一起。

  李謙讚賞的望著眼前的美人,她不只擁有傾城之姿,那雙美麗的瞳眸更閃爍著智慧與倔強,難怪一向眼高過頂的紹諭會動心。

  「嫂子如此漂亮,難怪紹諭一去就是那麼久,故我一個在這裡吹寒風。」

  「喂!是誰說如果能見佳人一面,即使是站在這兒吹一天的寒風也不打緊的。」

  「話雖如此,你也不該見色忘友,讓我在這裡乾等呵!」

  見兩個大男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揭瘡疤,姿菁笑了,為他們真摯的友誼感到高興。

  「李公子可有落腳處?」姿菁心念一動,突發奇想的把他跟尚雪連在一起。

  「有。在下本是住在驛館之中,可是蘇州知府盛情相邀,所以移居在石大人府裡。」李謙答道。

  「蘇州知府?可是石康?」姿菁正色問道。一聽到石玲的娘家,她就有些不舒服。

  「正是。嫂夫人認識石大人?」李謙奇怪姿菁提到石康時的怨恨目光,難道她曾受過什麼冤屈?

  「不,不認識。」姿菁搖搖頭。

  雖然她沒見過蘇州知府石康,但她從母親那裡知道,爹跟娘之所以不能廝守在一起,完全都是拜石康所賜。他不但任由女兒石玲虐待她母親,還逼父親簽了字據,答應一個月只能來看他們母子兩次的約定,這種循私護短的人,絕不會是什麼好官。

  「不過我曾聽說他素行不佳,極為循私護短,恐怕有損地方父母官的名譽,還請李公子多加注意!」姿菁實話實說,希望李謙有因此而調查一下石康平日的政績,好為朝廷除去一名奸官。

  雖然不明白姿菁真正的用意,不過李謙還是點頭允諾。「多謝嫂夫人提醒,李謙一定遵辦。」

  見李謙答應,姿菁滿意的望向夫婿,「你說的土匪捉到了嗎?有沒有說出誰是主謀?」她是不太相信倪寶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來。  

  「沒有!」紹諭慢慢地道:「我們只捉到幾個小縷羅,他們根本不知道土匪頭子到底是跟誰接洽的,只知道接洽人就住在蘇州城裡。」他斷定此事一定跟倪寶有關,可惜沒有證據。

  「那他們的頭子呢?有沒有下落?」姿菁一想起那土匪頭子,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紹諭注意到嬌妻的反應,將她摟人溫暖的懷裡,安慰道:「別怕,只要有我在,就不會允許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姿菁感動的依偎著丈夫,她相信不論發生什麼事,紹諭都一定會幫她的。

  「雖然還查不到土匪頭子的落腳處,不過我們正在問口供,相信不久一定會有線索。」李謙清清喉嚨說道。他再不出聲,恐怕兩個沉溺在愛意裡的人真要忘了他的存在了。

  驚覺到還有人在,姿菁立刻嬌羞的掙脫紹諭的懷抱,別過臉去,不敢讓人看到她那早已燒紅的臉蛋。「都是你,讓李公子笑話了!」她嬌嗔道。

  「這有什麼關係?我們是夫妻啊!他如果看不慣,不會趁早找個好對像成親去?」紹諭不在乎地聳聳肩,完全不理會一旁笑歪了嘴的李謙。

  看到這一對有趣的恩愛模樣,實在很難令人相信那個冷僻孤傲的少主,跟眼前這個滿腔情意的男人是同一個人。

  唉!婚姻真是消磨男人壯志的枷鎖啊!

  姿菁的腳傷剛好,立刻就又嚷著要去找母親跟弟弟。

  在嬌妻的「淫威」之下,可憐的紹諭不得不親自護送她前往蘇青母子所住的新居。

  「不對啊!這不是回家的路!」姿菁發現紹諭帶她走的是全然陌生的地方,立時抗議道。

  「沒錯啊!你不要找你娘跟弟弟嗎?」紹諭故作神秘地眨眨眼。

  當他知道紹淵把蘇青母子接出來時,心裡真是有說不出的嫉妒,嫉妒他為姿菁設想了那麼多,反倒是他,什麼也沒幫姿菁做到,還差點傷了她的心。

  「但這不是回倪府的路啊!」姿菁撇撇嘴,以為紹諭又在捉弄她了。

  紹諭笑著指著前面不遠處的一座莊院,「你瞧,這不就是倪府了嗎?」

  他先下了馬,再小心翼翼的抱姿菁下馬,動作之輕柔,彷彿她是他無比珍貴的寶貝一般。

  姿菁拖著微跛的腳,步近門前一看,果然看見門匾上寫著「倪府」。

  紹諭望著這座整潔寬敞的宅院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很抱歉,你要謝的人不是我,是紹淵把你娘跟弟弟安置在這裡的!」此刻他真希望這麼做的人是他,被姿菁感激的人也是他,而不是那個已經遠離的紹淵。

  雖然紹淵臨行時一直提醒他,要他告訴姿菁房子是自己為她的母親跟弟弟所買的,可是他做不到。

  一個心胸坦蕩的人是不會竅取他人功勞的。

  不過從此刻起,能為姿菁照顧一切、付出一切的人只有他,他不容許任何人再困惑她的心,紹諭暗暗的發誓。

  姿菁推開門,迎上來的是一位年紀約十六歲、七歲,做丫頭打扮的少女,「少主夫人,你回來了。」

  姿菁正訝異於為何認得自己時,紹諭為她解釋道:「這裡每一個丫環、一個廚娘跟一個園丁,都是由凌家堡調來的。」

  丫環引著姿菁與紹諭進入蘇青所在的內堂,蘇青一看到女兒就高興的拉住她的手仔細的端詳著:「我的好女兒,怎麼到這會兒才來看娘,娘還以為你不來看為娘了!」

  「我……」姿菁有些錯愕。

  「是啊!凌公子說這是你特地為我們準備的宅子,凌堡主真是好心。還答應少主派人手過來!」蘇青原本也是富家千金,只因跟倪文樂私奔不成才被逐出家門,現在難得又回復到以往的富裕的生活了,一時有些不適應。

  姿菁望著紹諭,「這些人都是你派來的。」

  紹諭點點頭道:「我想岳母的年紀大了,需要人專門伺候,所以就差了些人過來幫忙,如此一來冠均也好專心攻讀,完全你的心願!」

  他的細心令姿菁感動,她一直以為紹諭是一個冷漠的人,想不到他也有溫柔的一面。

  「謝謝你。」姿菁輕輕地道。

  淚水順頰滑下,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哭泣,卻是喜悅的淚水,原來依賴著一個人竟是如此美妙的事情。

  「傻瓜!」紹諭俯首輕吻著她的眼瞼,吻去她緩緩滑落的淚水。「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過遲了些。」

  「不……不會,我覺得很高興,很滿足。謝謝你,也謝謝紹淵。」姿菁真心地道。

  紹諭跟姿菁留在倪府與蘇青母子用完午膳後才踏上回凌家堡的路,其間姿菁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蜜、溫馨跟幸福的感覺。

  姿菁懷孕的消息在梅香大肆宣揚之後,凌家堡上下無不歡騰鼓舞。

  就連廚娘鳳姊也知道了這件事,還特地烹煮她的拿手好菜,親自送到姿菁的房裡來,準備給她好好的補一補。

  「少主夫人,這些都是御膳房裡的絕活,不是輕易吃得到的。你快嘗嘗,對孩子很好的。」

  「孩子?」哪來的孩子?姿菁一頭霧水。  

  「喲!都已經成了親,少主夫人還那麼怕羞?」風嬸掩嘴淺笑,以為姿菁怕羞裝傻,「當然是你腹中的孩子了!難不成還是說我自己?」

  姿菁錯愣的怔在當場,這個該死的梅香,竟然把她自己的猜測胡亂宣揚出去?

  另一頭,聽到梅香的「報喜」,沈玉香拉著尚雪,端著大大小小十幾盅補品,快速的往乘風院而來。

  「菁兒,菁兒,我的乖媳婦兒!」沈香玉人未到、聲先到。

  「什麼事啊?娘。」姿菁拖著剛好的腳,想去應門,卻差點和沈香玉撞個正著,還好尚雪及時扶住她。

  「哎呀!我真是不小心,有沒有撞疼你啊?」沈香玉急忙檢查著媳婦,生怕有什麼閃失。

  「沒事的,娘!」對於她們突然造訪,姿菁直覺有些不對勁,尤其是看到瑾兒手上端的補品,這個感覺更強烈了。

  沈香玉命令瑾兒把補品放在桌上,然後推著姿菁坐了下來,親手打開一個盅蓋說,「我們凌家就靠你了,你一定要把身子骨養好,這是非常重要的。」她遞給姿菁一個湯匙,催促道:「菁兒乖,快把這些補品吃了。」

  連續吃了一、二十天的藥,再聞到補品的味道,姿菁又開始反胃。

  沈香玉見狀,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對對對!就是這個樣子,當年我懷紹諭時也是這樣。沒關係,過些時候就會好了。」

  「是啊!我還記得夫人當時孕吐得比少主夫人還厲害呢。」鳳姊附和道。

  「不,不是這樣的,娘,我沒……」姿菁急著解釋,偏偏又是一陣噁心感覺襲來。

  「嫂嫂這個樣子,最開心的就是爹和娘了。我看再過不久就有個小娃娃可玩了!」尚雪本來還不太相信,現在一見姿菁這個樣子,再無疑問了。

  姿菁白了她一眼,這下子舊債還未清,新債又想結了。可是仍得對婆婆陪笑道:「娘,你誤會了,我沒有懷孕,你別聽梅香亂說。」

  「夫人,我沒胡說,這兩天少主夫人確實吐得厲害!」梅香急忙解釋著。

  「那是被你逼的!」姿菁沒好氣的說:「換成是你一天六次猛喝那又苦又澀的藥汁,連喝一、二十天,我看你吐是不吐。」

  「什麼?是喝藥汁的關係?」房內一干女子異口同聲的叫了起來。

  沈香玉很是失望的埋怨著梅香,「死丫頭,也不說清楚,害我空歡喜一場。」  

  尚雪看到母親那失望的怪異表情,噗哧而笑,「我就說嘛!大哥跟嫂嫂才洞房才不到一個月,就算有跡象也沒有那麼快,偏偏你就不信。現在可好了,失望了吧!」

  「你這丫頭!」沈香玉瞪視著她,「就會幸災樂禍。等會八府巡撫李大人就要來了,還不快回去換衣服!」

  「李公子要來?」姿菁問道。

  「是啊?紹諭一早就去接他了。這是他第一次以官爺的身份正式拜訪,可是給足了咱們的面子,失禮不得的!」沈香玉解釋著。

  姿菁訝異的發現尚雪很不自在,「怎麼了?尚雪不願見到李公子?」

  「她哪是不願意見他?她根本就是怕他。」沈香玉苦笑一聲,「咱們家這個閨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新上任的巡撫大人,誰教她曾經毀了人家的一坐寶庫呢?」

  哦!原來是有剋星的,姿菁興奮得眼睛都亮了,她腦筋快速的轉動著,這下終於可以一箭之仇了!

  看到嫂嫂臉上邪惡的笑容,尚雪由心裡打了個寒顫,一種不好的預感漸漸竄升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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