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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蹭飯嬌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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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瓔 - 蹭飯嬌醫

什麼叫被丞相之位耽誤的廚師?樓賽璽就是。
吃貨女大夫陸知萌認證︰「大人好手藝,再來一碗!」

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陸知萌只覺自己幸運非常,
不但遇到好心人樓太君願意收留她,還身懷醫藥空間,生病不用怕,
為了報恩,她答應與對方的丞相孫兒假訂親,化解算命師所言的禍事,
沒想到堂堂丞相有怪癖,一思考就要下廚,廚藝還一級棒,
她開始執行蹭飯計劃,他從一開始的不假辭色到逐漸會特別做飯給她吃,
肚皮填飽飽,她卻不能好吃懶做,決定發揮自己醫科專長,
通過考驗後在西洋醫館坐堂,靠著各式現代藥片解決患者的問題,
如今她事業有起色,他也終于認可了這樁婚事,承諾會給她做飯一輩子,
誰想他倆假婚約剛成真,愛慕他的長公主就派人押走她,要狠狠給她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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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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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雙雙欲火焚身

失策……

樓賽璽緊皺著眉,眼前玹夜俊秀的面孔忽遠忽近,房間時而旋轉,時而左搖右晃,他用意志力強撐著,修長的手指握成了拳。

終于,他咬緊牙關,得以從齒縫中迸出一句質問,「你……給本相喝了什麼?」

玹夜膽戰心驚的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視樓賽璽,面有愧色的低下了頭,聲若蚊蚋地道︰「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皇上、皇上已經在路上,藥性完全發作之前……肯定能到,到時大人的痛苦便能解除了……那藥只能通過歡好的方式來解,所以大人也不要試圖逃脫了,大人是聰明人,肯定懂奴才的意思……那奴才、奴才就告退了!」

說罷,他不敢再看臉色鐵青的樓賽璽,一咬牙,轉身迅速離去。

他也不想置樓相于這等不堪的境地,可皇上鐵了心要做的事,他一個小小內監又如何阻止得了?若可以,他願意代替樓相讓皇上泄欲,反正他身分卑賤,若是能入皇上的眼,是他的福氣。可樓相是做大事的人,讓皇上糟蹋了,肯定不會善了,到時朝中大事會面臨無人掌舵的窘境,若太後問罪下來,不是他能承擔得了的。

明知道後果嚴重,可皇上的命令,他不敢不從啊……

臨走之前,玹夜不放心的將耳朵貼在門板上,里頭安安靜靜、悄然無聲,讓他松了一口氣。

他打听過了,此種苗族媚藥的功效極為強大,服下藥的人連自盡的能力都沒有,只會熱得想脫衣服,想找人行魚水之歡,唯有做了那件事才能解除痛苦,這便是媚藥的魔性,再端正自持的人都抗拒不了,再不苟言笑的人在媚藥發作時,都會變得不堪,變得輕浮,變得,變得不認識原本的自己。

所以他可以離開了,即便樓相知道將會面臨什麼,但他不會自盡……不,是無法自盡,只能不由自主的剝光了衣裳等著皇上駕到。

玹夜嘆息著離開了,見到樓賽璽喝下媚藥之後,目光不再如平時一般的凜冽寒霸,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房里,樓賽璽將玹夜離去的腳步聲听得一清二楚,他一動也不動,彷佛內心掀起的濤天巨浪並不存在,彷佛他接受了眼前這無法抵抗的荒唐事實,然而想到不堪處,樓賽璽面色益發鐵青,驀地捏碎了手中杯盞。

旋即,他以手指磨著碎片以保持清醒,然而他的臉頰卻越來越燙。

他很渴,渴極了,他想喝水。

他慢慢扶著座椅起身,想走到桌邊去倒水喝,可一起身便覺天搖地動,整個人搖搖欲墜的,像是快要倒下。

他勉強走了幾步,尚未踫到桌沿,就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床上。

俊顏通紅,額上冒汗,樓賽璽無力地倒在床上輕喘,四周所見都在重疊,他氣若游絲的閉上了眼。

熱……他好熱……熱得像個火爐,彷佛有塊烙紅的鐵嵌在他的胸口……

他神智不清的動手脫掉衣物,明白藥力就要壓抑不住了,他將握在手里的碎瓷片狠狠的嵌入手掌中。

當鮮血冒出來,疼痛的感覺讓他有了片刻的清醒,可他仍舊是無能為力,他沒力氣起身,再過一會兒,他可能連割傷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

精致華美的帳幔里,他大口喘息著,覺得自己就要著火了,體內的熱浪需要釋放,他無意識的脫掉了衣服,同時尋找能讓他降溫的冰涼之物,卻是徒勞無功,他什麼都沒找著,只是搞得自己越發燥熱,他甚至開始撫模自己的身體來緩解體內那股難耐的感覺。

那個讓他淪落到這等處境的始作俑者——大慶朝的國君金凌肖。

他要殺了金凌肖!他一定要殺了金凌肖!

然而,瘋狂的咒誓對他一點幫助都沒有,他的身體像落在熊熊烈火之中,因無法發泄而扭動著身子,饑渴、欲望和空虛鋪天蓋地而來。

他害怕自己會在看到皇上的那一刻撲過去,那將會是他此生最大的恥辱,若此時有人能讓他幸免于劫,他會將那人奉為恩人,允諾所有要求。

「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伴隨著一陣巨大的怪異強風卷來,一名赤身的女子從天而降,恰恰壓在了樓賽璽的身上。

「咳!」胸腔猛地受到重物襲擊,他輕咳了一聲,本能地伸手扶住了落在他身上的軟綿之物,縴細腰肢恰恰好貼在他的腰桿上。

「何人?」樓賽璽不知自己雙手摟抱住的滑膩軟綿是什麼,但他不想放手,因為她的臉頰在他胸膛上熱情的輕蹭,他覺得舒服,不想松手。

軟綿之物抬起頭來,一張少女的臉龐映入眼簾,她的雙眸春波瀲灩,雙頰紅暈更盛,雙唇櫻紅,看起來極是甜美,若是那頭顏色奇怪的短發能柔順些便更好了。饒是不甚滿意,她好歹是個女子,這已足夠。

他的視線從她圓潤的雪白香肩掠過,還沒听到她的答案,她已捧住他的臉,毫無章法的胡亂親吻了起來。

樓賽璽完全不想推開她,他的呼吸滾燙,眼眸中充斥著濃濃,瞬間便欲火焚身。

而她同樣渾身發熱冒汗,迷失的模樣與他如出一轍,有說不出的嫵媚,兩人的周圍彷佛罩著一層水氣。

「好熱……好熱……」陸知萌雙眸迷蒙,有股陌生的熱流在她體內不斷翻騰,她吐氣如蘭,細碎申吟,失焦的眸子怔怔地看著與她臉對臉的俊美帥哥,雙手自有意識的輕撫著他,軟軟的依靠在他的胸膛上。

她沒有能力管這男人是誰了,她只知道是個極品美男,是個大帥哥,這樣就行了,不是古教授那個老色鬼就行了。

她真沒想到為人師表、受人尊敬的古教授會對她下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掉到這里來的,只記得當時她藥性發作了,那個老色鬼婬笑著說她會很痛苦,不過不用怕,只要跟他發生關系,她就不會再痛苦了,他很樂意幫她,隨後拿起手機說要拍幾張照片留念,並且保證不會給任何人看,只會自己獨自欣賞。

她听得想吐,又害怕又憤怒又熱得難受。

正當他要對她伸出魔爪,而她也以為自己沒救時,忽然一陣天搖地動,她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了進去,至于進去哪里,她也不知道。

她在一個黑洞里旋轉,一直尖叫,同時熱得一路脫掉自己的衣服——雖然她拼命叫自己不要脫,可是藥性掌控了她的理智,還是脫了個精光。

最後,她從那個黑洞掉了下來,掉到了這個男人的身上。

這男人俊美的不可思議,額上密布著汗水,看起來正好神智不清,若是她非得與人發生關系才能解除身體里可怕的欲火,那麼身下這個美男就是最好的人選。

不是有句話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在她看來,他就是那牡丹,若是錯過了他,等等又莫名其妙掉回原來的飯店房間,落入古教授手里,她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所以不管了,就是他了,她要與他發生關系,讓他來解除她的痛苦!

……

釋放之後,幔帳內歸于平靜。

樓賽璽乏力的趴伏在陸知萌柔軟的身子上,她的臉頰則貼在他肩膀上。

兩人之間的火苗一瞬間熄滅,焦躁同時由各自的體內蒸發。

樓賽璽猶自流汗的臉龐蒼白得彷佛隨時會死去,他看不到自己的面色,但他手足發涼,尚無力氣,且心髒跳得異常的快,他猜想是藥效褪去的過程,他很快便能恢復正常,很快……

陸知萌回過神來,體內那股燥熱全數消散,而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一動也不動,剛剛發生的事像一場真實的夢……抑或,其實是不是夢?

不!是夢!一定是夢!

不管事實為何,她都決定當成一場夢,她不能留在這里,若是男人醒來就糟了,她要怎麼解釋她對他做的事,又要怎麼解釋她為何會在這里?

她要趕快出去,她要回家……對,她要回家!等回家之後就會沒事了,所有的事都是因為她喝了那摻了藥的果汁才會產生幻影,等她回去後,一定要揭發古教授的真面目,以免其他人再受害!

陸知萌使勁推開樓賽璽,迅速抓起床上一件衣袍穿上,那衣袍顯然過大,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她胡亂在腰間打了個結,忍不住又看了床上的「幻影」一眼,這才牙一咬,急急離開了。

床上的樓賽璽動了動手指。

該死……不過幸好主宰意識的能力回來了,要命的灼熱感也解除了,他能運上內力了。

他屏氣凝神,微微吞吐氣息,須臾,血脈得以流動,四肢得到舒解。

片刻之後,他恢復了力氣,坐了起來,旋即發現他的衣袍不翼而飛。

難道是那個少女穿走了?除了這個,他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可她為何要穿走他的衣袍?她究竟是何人?

一個貨真價實的處子,為何要獻身于他?

不合理,她出現得太過不合理,逃走得也不合理,處處都透著蹊蹺。

無妨,她走不遠的,天底下還沒有他要找而找不到人,他會找到她的,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找到她之後再好好盤問她的來歷和獻身的目的,又是何人安排她進入溫泉宮的。

而現在,皇上應該快到了,他要先對付的人是皇上。

樓賽璽下了床,未著寸縷地步至窗邊,推開窗子,看著黑沉的天際,他的眸色暗了暗,神色絲毫未變,朝窗外發出了和暗衛約定好的暗號。

陸知萌慌不擇路的往山下跑,天色暗了下來,漆黑的蒼穹無星無月,時不時雷聲隆隆,像是快要下雨了。

回頭看,她出來的半山腰聳立著一棟古色古香的別墅,大得像城堡,對于她是怎麼進到那城堡里去的,她至今還迷迷糊糊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像是沒有經過任何一道門就直接掉到床上了,而離開時也一樣,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來的,人就已經在郁郁蔥蔥的樹林里了,她是成了忍者,會移形換位不成?

怎麼會這樣?她是穿越了嗎?她越想越害怕,四周沒有看到一戶人家,除了樹之外什麼都沒有,她打從心里頭冒出了恐懼,陌生的景物也益發讓她感到旁徨心慌。

這里究竟是哪里啊?狂風吹動樹枝,四周驚鳥亂飛,不見半個人影,陣陣冷風令她直打哆嗦。

她要高喊救命嗎?若她的呼救聲將被她侵犯的美男子引來該怎麼辦?雖然她一再說服自己那是幻影,可她心知肚明,那不是幻影,哪有幻影那麼真實的,她將他推開時,他渾身冰涼,這點令她很是糾結,他不會有什麼事吧?不會是她害的吧?

胡思亂想之際,一陣冰冷的寒風吹了過來,一道閃電嚇到了她,她不慎踩到了青苔,啊的一聲失足滾了下去。

陸知萌昏了過去,當她醒來時,原本抱著一線希望,希望她是在自己家里,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而之前發生的所有是一場夢。

然而,她失望了,徹底的失望了,她不但不在自己房間,反而躺在濕漉漉的草叢邊,渾身被雨淋濕,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暗夜里沒別的聲音。

她弓著身子,感覺到頭痛、臉痛、手痛、腳痛,身上無一處不痛,且冷得要命,同時饑腸轆轆,一直發出饑餓的腹鳴。

老天!她究竟在哪里?她為何會在這里?這場惡夢何時才會結束?她到底該怎麼辦,又該向誰、向哪里求救?可她手機不在身上,只能等待有人車經過,如果一直都沒有人車經過,那麼她……

因為害怕、無助,她無聲的啜泣起來,哭得累了,哭聲漸漸低弱,只間歇地抽泣著。

她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不是痛死就是冷死,總之,她快死了,快要不明不白的死了,明天新聞報導會說在某山區里發現女屍,她爸媽會哭死……

驀地,有個不熟悉的聲音由遠而近,她振作了一下,睜大眼楮看去,居然是一輛馬車?

好吧,馬車雖然古怪,總比沒有好。

那輛車的車夫似乎發現了她,拉著韁繩停了下來,可她痛得無法起身求救,喉嚨也干澀得發不出聲音。

她听到那車夫好像在跟誰說話,沒多久,馬車門開了,一個穿古裝的中年婦人下來。

那婦人打了把油紙傘,很快走到她身邊蹲下來,驚詫地問道︰「姑娘,你怎麼會在這里?」

陸知萌恍若看到救命繩,她張了張嘴,努力發出聲音,「救……救命……」

那婦人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和那蓄滿盈盈淚光的驚懼瞳眸,當機立斷地揚聲道︰「大路子,你來把這姑娘抱上車。」

「是!」

名喚大路子的車夫很快跳下來,高頭大馬的他把再度昏了過去的陸知萌抱了起來,小心的抱進馬車里。

車廂里還有兩個人,幸而馬車寬大,再多個人也不顯擁擠。

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瞪圓了眼楮看著傷痕累累的陸知萌,對主子說道︰「太君,是個姑娘!」

樓太君點了點頭,又揚聲道︰「外頭冷,青階也快上來吧。」

大路子把陸知萌放下便很快出去了,那名叫青階的婦人隨即上了車。

關上了車門,她檢查著陸知萌的傷勢,驚訝道︰「太君,這衣袍不是……」

樓太君使了個眼色,青階沒再繼續住下說。

樓太君旋即吩咐那二十出頭的女子道︰「白婉,去取一套你的干淨衣裳來。」

「是。」白婉起身去角落打開一只方正箱籠,取出一套碧色繡荷花的衣裙,想了想,又取出一套貼身衣物。

她看到那姑娘的微紅短發了,任何人都會大驚小怪的紅短發,但她緊抿著唇,沒說半句話。

青階和白婉合力將陸知萌弄干了,換上干淨的衣物。

她們這趟出門,到雲安寺禮佛三日,因此箱籠里有多準備的換洗衣物,不然的話,也只能給這姑娘裹毯子了。

換好了衣裳,青階又取出常備藥膏來給陸知萌的外傷上藥,雪白蓮足都瘀青了,瑩潤身子上那點點似紅莓的吮痕叫人有多諸聯想。不要是她想的那種最糟情況啊,不要叫人玷污了才好,可是種種情況加起來又叫人不得不做此聯想……

青階贊嘆道︰「姑娘臉擦干淨了,好美,唯獨這發……過短了些,顏色也奇特,像是西洋人,可她偏又不是西洋人。」

白婉垂著眼,小聲說道︰「那是染發,留長了便會長出黑發了,不礙事。」

一旁,樓太君一語不發的凝視著陸知萌。

算起來,她有五、六年沒遇到「有緣人」了,這會子遇到了,而「有緣人」顯然初來乍到,她自然要伸出援手。

「太君,姑娘好像在發燒。」青階模了模陸知萌的額頭,「額頭燙的緊,身子卻在發涼。」

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樓太君點了點頭,「無妨,燒會兒不打緊,到了府里再請大夫。叫大路子加緊趕路,路上無須再停歇了。」

青階先揚聲吩咐大路子趕路,隨後視線又回到陸知萌身上。「太君,姑娘身上只有一個長命金鎖片,上頭刻著『知萌』兩字。」

「是嗎?」樓太君探頭過去瞧了一眼,點了點頭,「肯定是她的名字了,這萌字,倒是與她的相貌挺相配的。」

白婉垂著眼眸,勤快地給陸知萌搓手,希望她能暖和一些。

她能體會那種感覺,孤身來到這里,肯定無助極了……

不過不要緊,姑娘幸運,遇到了太君,肯定是有活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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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報恩假訂親

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耽擱了路程,天雨路滑,上山的路變得難行,金凌肖比預計的時間晚了約莫半個時辰抵達驪山溫泉宮。

不要緊,晚到不會改變什麼,只是延長了樓賽璽痛苦的時間罷了,樓賽璽體內的媚藥不可能因為時間拉長而解除,一定要行一場歡愛,若沒有他,樓賽璽便等著受盡折磨。

「樓相人呢?」金凌肖翻身下馬,將韁繩一丟,大步踏入宮里。

十七歲登基,至今已有十年,舉手投足盡是帝王的風采,天下的女人皆由他采擷,偏生他愛的只有一個樓賽璽。

樓賽璽十四歲科舉奪魁,卓越的才學和過人的見解獲得先皇賞識,同年入閣,十六歲為相,是先皇生前最後一任丞相,也是大慶朝有始以來最年輕的宰相。

金凌肖登基後,繼續重用樓賽璽,樓賽璽已輔佐了他整整十年,這十年,他們形影不離、朝夕共處,叫他愛得深切,愛得無法自拔。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舉動會破壞他們的關系,但那又如何?他是皇帝,樓賽璽再怎麼生氣,能弒君嗎?

「照皇上的吩咐,在蘭室寢殿里。」玹夜垂首道。

「很好!」金凌肖狹長的眼眸里滿是光采,嘴角微微揚著笑意,大步朝蘭室而去。

他興奮的推開了門,卻見樓賽璽淡定的坐在臨窗的幾案旁,桌面擺著一副棋局,他則發束玉冠,一襲白色錦袍如芝如蘭,坐在那兒便是幅風景,哪里有半點喝了媚藥的痕跡?

「皇上遲了。」樓賽璽抬眸,俊美的眉目中滲著冷意。「臣在等待皇上時,自行設了棋局與自己對弈,既然皇上來了,要與臣對弈一局否?」

金凌肖負手走了進去,繞著樓賽璽轉了一圈,很懷疑地說道︰「跟自己對弈?」

他不喜歡樓賽璽如此淡定,看看房里,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他所預期的情況沒有出現,那個樓賽璽痴迷的躺在床上對他索歡的場面究竟去哪里了?哪個環節出了錯?

「皇上在找什麼嗎?」冷淡的聲音自樓賽璽薄唇中傳出,他嘴角輕揚,目光冷峻。

金凌肖眯起眼打量著樓賽璽,「有人來過嗎?」

除非有人來過,且與樓賽璽歡好,解除了媚藥,不然不可能會這樣。

可怎麼會有人來為他解開藥?此事並無泄漏,樓賽璽照理不可能有所準備……

他凌厲的視線往床上掃去,紗帳勾了起來,床里整整齊齊、干干淨淨的,不像有人躺過。

「皇上指的是何人?」樓賽璽俊臉一斂,眸色幽深。

沒戲唱了,金凌肖臉色變得有點陰沉,他甩了衣袖,「朕忽然想起宮里還有要事,先回宮了!」

樓賽璽並沒有起身,只淡淡地抬眼,「恭送皇上。」

金凌肖並未回頭,他怒火昇騰,看到候在門外的玹夜,一個巴掌甩過去,玹夜白淨的臉立即多了一道掌印。

「沒用的東西!」金凌肖蹙眉,不再看受驚吃痛的玹夜一眼,吩咐御前侍衛統領都玉敏,「回宮!」

玹夜撫著臉頰,連忙偷偷去看房里的情況。

樓相在下棋?這是怎麼回事?他明明等到樓相神智不清才離開去前門恭迎皇上的,樓相是怎麼恢復神智的?

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這樣也好,皇上沒有得逞,朝堂不會亂,太後也不會問罪于他,這一巴掌挨得值得。

房里,金凌肖前腳一走,光泉和一護便身手俐落的由房梁上翻身而下,穩穩當當的落在樓賽璽身側。

一護如常往般靜默,主子沒事他便沒事,而光泉則嘴里嘀咕道︰「皇上也真是的,怎麼可以打大人的主意……」

幸好主子早有準備,臆測到皇上單獨召他到溫泉宮之舉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安排了他們在四周候著。

听到暗號之後,他們火速趕到溫泉宮,迅速收拾了凌亂的寢房。

想到適才皇上那怔愣的表情,他就痛快啊!

樓賽璽坐在椅中不發一語,他神色有異,有些古怪,手則輕輕敲著桌子,像是在思考什麼。

光泉摩拳擦掌的再度進言,「大人,您不能動皇上,這件事不妨告到太後跟前,讓太後處理。不然咱們跟太君說,讓太君去請太後給個說法……」

樓賽璽眸色深沉,看了喋喋不休的光泉一眼,只說道︰「涼茶。」

太後極是護短,皇上再爛也是她的親生子,即便知道他所言皆真,也不會有所動作,何況若連這種事都要太後出面,他便不是樓賽璽了。

「是,茶!」光泉連忙斟茶,送到主子面前。

這大冷天的喝涼茶,主子心里是有多窩火啊!

他實在想不通,宮里有那麼多環肥燕瘦的嬪妃美人,皇上不愛,偏偏來打主子的主意,還用那麼下三濫的手段,有夠奇葩。

樓賽璽取過茶盞,眸光明滅,他極慢地品上一口才道︰「一護,有個女子來過溫泉宮,是個少女,褐紅色短發,極好辨認,你帶人搜山,務必將人找出來。」

一護眼里閃過驚訝,但沒問什麼,只道︰「卑職領命。」

光泉瞪大了眼,呆愣的看著樓賽璽,平常最是呱噪的他,此時心驚膽跳,不敢多言。

適才他們潛進來時,房里被褥一片凌亂,他就在猜測主子到底是怎麼解除藥性的。

所以是有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闖進溫泉宮,恰巧踫到了欲火焚身的主子,所以就以身為藥,與主子共赴巫山……

想到這里,他背後已經隱隱有汗,想申吟,想吶喊。

主子有潔癖啊!嚴重的潔癖,他從來不近,身邊一個通房妾室都沒有,如今和個來路不明的女子有肌膚之親,雖然人家算是救了他的性命,但他肯定是覺得髒,此刻心里不知道多不痛快,可能想殺了那女子滅口的心都有了,才會派一護去找人。

「現在就去找。」樓賽璽放下茶盞看著窗外的明月,微微勾唇,「一定要將人找到,即便是屍首,也要帶到我面前來。」

「明白!」一護領命而去。

光泉靈光一閃,突然跑去看他與一護在皇上到來之前匆匆整理好的被褥,跟著,他震驚了。

有血污,那是……

他倒吸了一口氣,主子奪了人家貞操!

他哆嗦了一下,連忙手腳麻利的將被單收起來,呈給樓賽璽看,臉上的神色很是擔憂。「大人,您看這……依小的看,事有蹊蹺。」

說完之後,他覺得自己說的是廢話,事情演變成這樣,誰看不出來事有蹊蹺?

樓賽璽又端起茶來抿了一口,眸色深沉,「收好了,不許讓任何人看見,也不許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太君。」

光泉連忙應承,「小的明白!」

也就是說,這床被褥肯定要拿給太君看了。

雖然他是主子的貼身小廝,但太君是絕不會害主子的,主子說不能給太君看的東西,那就一定要給太君看!

在傾盆大雨之中回到皇宮,金凌肖大步進入飛龍宮,放眼所及,能砸的名貴瓷器都讓他隨手揮碎了,渾身的怒氣令所有人噤若寒蟬,全都大氣不敢喘一聲。

「高福泉!」他咬牙切齒的喊著,眼里有兩簇火焰在跳躍,胸口也有一團火焰在叫囂,他依然想著樓賽璽,欲火未能停歇。

總管太監高福泉匆匆而入,「奴才在!」

金凌肖渾身逼人的暴戾之氣,神色森寒無情,「傳縴妃侍寢。」

「遵旨。」高福泉不敢多問半句,連忙恭身退下去傳令了。

半個時辰後,沐浴後的縴妃讓太監抬了進來,閉著眼眸的她,擁有縴長濃密的長睫,嬌美的臉蛋上煥發著掩不住的欣喜光彩。

這是皇上這個月第八次傳她伺寢了,說是專寵也不為過,讓她在後宮走路有風,誰也越不過她去,如果她能盡快懷上皇子便好了……

四名太監輕輕將縴妃擱在龍榻上,一名跪在榻邊的宮女向前,照慣例給縴妃戴上了黑眼罩之後退下。

外頭風雨飄搖,飛龍宮里悄然無聲,純白色的地毯,巨大的龍榻,層層帷幔里是靜候寵幸的縴妃。

一名身影勁瘦挺拔的男子赤果著進來了,乍看之下,他與金凌肖的身形有八、九分相似,更今人驚訝的是,連聲線都一模一樣,叫人無從分辨。

……

龍榻劇烈搖動,伴隨著縴妃欲仙欲死的呻//吟和男子的穢語挑逗,整座寢宮春色無邊。

遠遠的,一旁的矮榻上,金凌肖散著發,陰沉的飲著酒,無視于床上的男歡女愛和陣陣的呻//吟聲,想到樓賽璽那淡定的模樣,剎時生生捏碎了手中杯盞。

玹夜見狀,不敢驚呼出聲,他連忙向前,撕開了衣袍為主子簡單的包紮,心里卻是苦澀無比。

皇上,您這是何苦?為何不看看眼前人,而要去想望那遙不可及的丞相大人?

無望的戀慕,心一揪,玹夜的眼前瞬間模糊了起來,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

金凌肖嫌惡的看了他一眼,彷佛在怪罪他好大的膽子,竟然將卑賤的淚水滴到他手上。

玹夜慌忙抹去淚水,強忍著淚意,不敢再隨便落淚,以免觸怒了皇上。

金凌肖煩躁的揮了手,讓礙眼的玹夜退下,今夜,只適合一個人。

他的視線移到了手上,若滴在他手上的是樓賽璽的淚水,他會吮干。



陸知萌驚奇的看著出現在眼前的空間,她只是模模她自小戴在頸子上的長命金鎖片,這個奇怪的空間便出現了。

空間很大,各種醫療用品和儀器都有,對于自小被稱為天才兒童,接連跳級,今年才十九歲就讀到醫學系第七年,已在醫院實習的她而言,是很熟悉的環境,加上她父母都是醫師,耳濡目染之下,對醫院再熟悉不過了。

只是,她為何會在這里?她好累,從頭到腳都很痛,她好想回家,回她的房間里躺著……

「當你進入這個空間時,外面的時間會同時靜止。」

誰在跟她說話?

「你能將空間里的東西帶出去,也能將外頭的東西帶進來,但這個空間只有你能進入,不能將別人帶進來。」

「你是誰?」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四周,感到害怕。

那聲音又道︰「不用害怕,你本就屬于這里,你只是回來了而已。」

「你到底是誰?」陸知萌大聲質問,同時渾身一震,她驀地睜開了眼楮,感覺身子一沉,好像從一個空間掉到另一個空間,跟著,她看到了藕荷色的床幔,床沿坐了一名老婦。

「你醒啦。」樓太君微笑看著她,這清麗可愛的丫頭,夢話可真多。

對于年過花甲的她而言,什麼奇事都不奇怪了,不過這丫頭身上到底會發生什麼奇事,她倒是很有興趣。

「您是哪位呀?」陸知萌愣愣的看著穿著彷佛國劇演員的老太太,她的衣著打扮很是富貴,松綠色的金絲繡錦衣,頭戴孔雀步搖,那孔雀是用碎玉和翡翠瓖嵌而成的,散發著富麗堂皇的點點光華,脖子上掛著一串白玉珠鏈,滿滿的雍容華貴。

「我是樓太君,你的救命恩人。」樓太君臉上的笑紋加深了,「好好想想你先前發生了什麼事,失去意識之前在做什麼?」

陸知萌的記憶倒帶再倒帶,驀地想到了什麼,她的心跳加速了。

要命!她撲倒了一個男人,這件事好像是真的,不是她在作夢……

那現在也不是作夢嗎?她進到一個會講話的醫藥空間,那是夢還是真?

她不由得捏了捏自己臉頰想確認,因為她所經歷的一切太不真實了,她還沒有真實感……

「起來吧,一直躺著可不舒服,還有,不要再捏自己了,這麼可愛的臉頰,可別捏壞了。」樓太君看著她的舉動,噙著微笑,拉下了她的手,親自扶著陸知萌坐了起來。

陸知萌微微發窘,「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呀?」

樓太君微笑道︰「丫頭,你不是在作夢,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但你必須知道,這里是大慶朝,現在是天景十年,這里是貨真價實的——古代。」她加重了古代兩字的語氣。

「大慶朝?古代?」陸知萌瞪圓了眼看著樓太君,一臉呆滯,連舌頭都有點打結。

樓太君怎麼會強調這里是古代?她覺得這番話有語病,可一時間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

「不錯。」樓太君和藹地揉了揉了她的頭,「都是這樣的,來久了就習慣了,先把頭發留長吧。」

陸知萌狠狠愣了一下,這老太太安慰她的話怪異透頂,「都是這樣的」是什麼意思?她下意識的模了模自己的頭發,齊肩長發,也不算短,還要留長嗎?

樓太君淺笑點頭,「入境隨俗,這里姑娘家的發要長及腰部才行。」

發長及腰多不方便呀,這里的姑娘都這樣嗎?

陸知萌心亂如麻,但她猶不死心,眼神有些焦慮的看著樓太君,潤了潤嘴唇,「所以,我真的在古代,在什麼大慶朝?」

樓太君笑吟吟地說道︰「是真的,問幾次都一樣,你不必再懷疑了。」

陸知萌一臉茫然的看著樓太君,叫她如何不懷疑?

樓太君卻是不理她的疑惑,笑咪咪的說道︰「還有啊,往後若有人問了什麼你答不出的問題,你便使勁搖頭,說你什麼都不知道,說你失憶了,那便行了,明白嗎?」

陸知萌還在狀況外,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樓太君贊道︰「我就知道你懂,看你就是個聰明的,一點就通。」

陸知萌很想說她不是懂,她是不想面對現實,她還是覺得在作夢,眼前的一切人事物都是夢。

從她被那股強大的力量吸進去之後,一切就失控了,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哪部分是真實,哪部分是夢境,包括她「強」了一個男人,打死她都不想去承認那是真的,她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事?又怎麼可能會發生在她身上?

陸知萌心神不寧、坐立難安,樓太君卻拉起她的手,有節奏的輕輕拍著,「我說丫頭,我救了你性命,又給你安身之所,你該知道要報恩吧!」

她一本正經地說道,面上帶著無比和藹的笑容,好像在提出什麼尋常的買賣似的。

陸知萌听得一頭霧水,一臉迷茫,長睫輕輕眨動了兩下,「您說什麼呀?」

她是不是听錯了,怎麼突然扯到報恩上頭?

樓太君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丫頭,受人點滴,泉涌以報,何況我救了你性命是大事,要你報恩也不為過,你說是吧?」

陸知萌見樓太君不像在說笑,想到之前躺在濕冷草叢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助,對比此刻身處溫暖的房間像在天堂一般,她被催眠似的點了點頭,「嗯,有恩是該報恩。您說吧!我能做的,絕不會推辭。」

見她認同,樓太君一下子樂開了花,「丫頭,你肯定能做到的,是件非常小的小事。」她呵呵一笑,「是這樣的,我有個孫子,算命師言道若今年沒訂親便會招來殺身之禍,而我那孫子偏偏是個最不信命理算術的鐵齒小子,所以我不能告訴他。那小子性情古怪,至今沒有個能議親的姑娘,若你能與那小子假訂親,化解禍事,老身感激不盡,就是這麼一件小事而已,而且只要過了今年,化解了禍事,便可以解除婚約了。」

當初發現她時,她正穿著孫子的外衣,顯然兩人有什麼淵源,自己必須想個理由把她名正言順留下來。

陸知萌眨著水靈靈的眼楮,有點遲疑地看著樓太君,「您說假訂親嗎?」就是類似契約結婚的意思吧?

樓太君鄭重點頭,「雖然是假的,但此事只能你知我知,不能讓外人知曉,否則便瞞不過天機,我那孫子終究還是會遭逢橫禍。」

陸知萌再眨了眨眼楮,有點懵,「也就是說,您孫子本人也不能知道嗎?」

那孫子不知道是假訂親,如果把她當成自己的女人,那她怎麼辦?

既然性情古怪,沒有可議親的姑娘,更多的可能性是其貌不揚或有短缺吧?若是老太太的孫子是個丑傻憨大個兒,還把她當成準媳婦兒追著跑,她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到時又不能跟那孫子實話實說,她該怎麼辦?

「丫頭,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樓太君面容一整,斂起了笑意,正色道︰「你放心,那小子對女人沒興趣,向來不近,即便知道你是他的未婚妻,也不會多看你一眼,更別說踫你一下了,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發生你擔心的那種事。」

陸知萌被識破了想法,頓時有些窘迫,「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呀。」

樓太君都說能保證了,既然是假訂親,不過是個名目,她也沒損失,能救人一命,何樂而不為?

她想了想,考慮了一會兒,又問道︰「那麼訂親之後呢?不會要假成親吧?」

樓太君極富玄機的呵呵一笑,「我這老太婆只管到訂親這上頭,要不要成親,到時你們年輕人自個兒決定,那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

感情嘛,怎麼能管呢,又有誰能預測感情的走向?老天給了他們相遇的緣分,接下來的造化要看他們自己。

陸知萌听到能自己決定便放心了,也就是說,只要假訂親就好,任何人也不能強迫她假成親,況且過了今年就能解除婚約,沒什麼好擔心的。

她毅然決定的點了點頭,「好,您救了我,我便幫您這個忙。」

看到陸知萌那有所依仗的表情,樓太君暗自在心里笑了。

是沒人能強迫她假成親沒錯,但可以真成親。她都穿著她孫兒的衣袍了,說沒貓膩她是不會信的,更何況當時她衣袍里還未著寸縷,是光著身子的,嘖嘖,那情節肯定是十分耐人尋味。

她笑咪咪的拉著陸知萌的手,親昵的拍了拍,「丫頭,多謝你啊,你救了我孫子一命,我不會讓你做白工的,我會供你吃、供你住,你就安心住下來,把這里當成自個兒的家。」

听到有吃有住,有個安身立命之所,陸知萌更加安心了,不但能救人一命,自己又得到了暫時的落腳處,她的決定再正確不過。

「喏,這是信物和婚書,上頭已蓋了我孫子的印,你收好。」樓太君將早準備好的信物、婚書交給陸知萌,又打開一紙合約,「這是給我們男方留存的婚書,很簡單,你在這里蓋個手印就行啦。」

樓太君噙著笑容打開印泥盒子,陸知萌毫不猶豫的蓋了手印,同時,她肚皮不爭氣的叫了一聲,還非常大聲。

樓太君將婚書收好,笑咪咪地說道︰「昏迷了那麼久,肯定是餓壞了。」

陸知萌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她確實饑腸轆轆。

樓太君愉快地揚聲道︰「進來吧!」

兩個丫鬟打扮的窈窕少女打起簾子進來了,一個穿青色的水仙裙,一個穿粉梅色的水仙裙,兩人各提了一個食盒,很快將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擺上桌。

樓太君招手吩咐道︰「來來來,來見過你們姑娘,日後你們便是姑娘的人了,要盡心盡力伺候姑娘,知道嗎?」

兩個丫鬟走過去,中規中矩地朝陸知萌福了福身,異口同聲道︰「奴婢明白!」

陸知萌這才知道自己就是樓太君口中的姑娘,那兩個丫鬟是要伺候的人是自己,頓時嚇到,連忙搖了搖手婉拒,「不用不用,我用不著伺候的人,只要給我吃的、住的,其他的我自己來就行了呀。」

在現代,他們家算是收入頗豐的中上家庭,但家里也沒請佣人,父母忙于工作,她忙于學業,只有請計時清潔人員每兩天固定清掃屋子一次罷了,現在一下子有兩個人伺候她,她又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實在不必如此。

樓太君也不勉強,只惋惜道︰「可惜了,府里沒其他地方缺人,丫頭啊,若是你用不著她們,那她們就要被發賣出去了。」

听到兩人要被賣掉,陸知萌又嚇到了,立刻投降,「好好,我用!我用!」

要命!這古代太沒有人權了,還停留在可以買賣人口的落後水平,叫人有深深的無力感,這不是她能改變的,也只能妥協。

樓太君拍了下手,笑咪咪地道︰「姑娘心善,要用你們了,你們自個兒向姑娘自我介紹一下吧。」

穿粉梅色水仙裙的高個兒丫鬟福身說道︰「奴婢牧梅,牧羊的牧,梅花的梅。」

穿青色水仙裙的圓臉丫鬟也一福身,笑容可掬道︰「奴婢小青,大小的小,青色的青。」

陸知萌瞪大眼楮看著她們,牧梅高挑,看起來有一百七十公分高,長臉,皮膚略為黝黑,面無表情,粉色很不襯她,顯得膚色更黑。小青則是嬌小玲瓏,約莫一百五十多公分,有張鵝臉蛋和圓眼楮,頗為可人。

「你們好,我叫陸知萌,陸地的陸,知道的知,萌芽的萌。」陸知萌也學她們的方式做了自我介紹。

樓太君很滿意的看著,微笑道︰「丫頭,從此你就是她們的主子了,她們都是你能信任的人,有什麼要做的,吩咐她們便是,有什麼不明白的也可以問她們,她們絕不會害你。」

「嗯,我明白啦。」陸知萌心里想著答應讓兩人伺候只是權宜之計,她不會真的使喚她們的,何況她也待不久,這個叫大慶朝的地方,她早晚要離開。

「丫頭——」樓太君突然語重心長地道︰「你要知道,在大慶朝,尤其是在京城,女子一人孤身在外是很難生存的,要養活自己是非常難的一件事,尤其是你這種來路不明的姑娘家,是哪里人都說不清,就連人牙子也不敢收留。所以啊,即便不習慣,你也別想著離開,只要你有心將這里當成你的家,這里就會變成你的家。」

樓太君又開導了幾句便離開了。

陸知萌听得似懂非懂,隱隱覺得樓太君的意思是眼前住下來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如果離開了這里,她會變成街友,因此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樓太君可能是為她著想,所以想多了,經歷了之前一連串的驚嚇,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她又怎麼敢隨便離開?

照電視劇的說法,她可是個穿越者,而且是整個人穿過來,沒有依附的身分,沒有任何認識的人,也不明白這朝代的規矩,簡直寸步難行,就算要走也要等她混熟了之後,到時再想想有沒有回去現代的法子,不急在一時。

她現在身子還痛著哩,全身的骨頭像被拆過似的,得好好養精蓄銳、補補身子,等吃飽喝足了,她才有體力想其他的。

「姑娘餓了吧?您的肚子一直在叫,請移步來用膳。」小青笑著說道,牧梅則呆若木雞的站在一旁。

陸知萌听小青說得直接,她也不客氣了,套了鞋,連忙到飯桌邊就定位。

面前,一碗粒粒分明的瑩白米飯還冒著熱氣,菜色豐富,一共有六道菜、一道湯品,看起來都是極為可口的家常菜,她一個人吃實在太奢侈了。

陸知萌見獵心喜,伸手便挾了一塊煎燒猴菇,她特別喜歡吃菇類,各種菇都喜歡,尤其愛喝野菇雞湯,極其鮮美。

煎燒猴菇一入口,她的臉就垮了下來。

賣相佳,所以色是有,可那香和味……就差多了,非但醬汁沒有入味,還有隱隱的苦味,可說是一道不及格的煎燒猴菇。

「這……這誰煮的呀?」她實在忍不住了便問小青。

小青道︰「是大廚房里的劉廚子,府里主子們的膳食都是由劉廚子掌廚,其余人的伙食則由幾名廚娘負責。」

陸知萌客觀的認為只嘗一道做不得準,說不定只是一時失誤,她應該把每道菜都嘗過再評價才公平。

跟著,她又陸續品嘗了荷香燒雞、酒香麻辣蝦、清蒸河魚、紅燒豆腐、火腿筍尖和蓮藕排骨湯,終于確定不是一道失誤罷了,而是做菜的人根本毫無廚藝可言。

她不懂,怎麼有人有辦法把每道菜都煮得不到位,就好比看起來是糖醋排骨,吃到嘴里的味道卻是鹵排骨一樣,全然沒有糖醋之味。

「這……這實在太難吃了。」陸知萌沮喪的擱下了筷子,適才見到佳肴的欣喜之情全消失不見了。

雖然她對煮食一竅不通,可她的嘴刁得很,她老爸老媽都是美食家,她從小就跟著爸媽嘗遍了美食,加上她老媽不只懂吃還懂煮食,廚藝一流,假日必定開伙展現廚藝,她老媽就是靠著一手廚藝收服了她老爸的胃,她和老爸兩人在家吃慣了老媽做的菜,外出都是品嘗五星級以上的美食,曾幾何時吃過這麼難以下咽的飯菜了?

小青勸道︰「劉廚子做的菜一向如此,重做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姑娘還是將就吃一點吧,一會兒還要喝藥哩。」

陸知萌一愣,「喝藥嗎?為什麼呀?我為什麼要喝藥?」

小青道︰「姑娘在發燒,先前姑娘都昏迷著,沒法喝藥,大夫先針炙讓姑娘退了些熱,交代醒來之後要喝三日的藥。」

陸知萌身為醫科生,知道不能空腹喝藥的道理,勉強吃了小半碗白飯,不再夾菜吃。

小青連忙去端湯藥過來,而牧梅就跟剛才一樣,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里看,站衛兵似的,好像跑腿是小青一個人的事,她就負責杵著。

「湯藥還溫著,姑娘快喝吧!」

陸知萌見小青端來一碗黑糊糊的湯藥,心里便有些打鼓,她淺嘗了一口,好苦!

小青盯著她,說道︰「姑娘快一口氣把湯藥喝了,然後回被窩里去躺著,這樣才有效。」

陸知萌直搖頭,太苦了,她喝不了。

她模模自己的額頭,確實在發燒,而小青又虎視眈眈的監視著她,等她把湯藥喝下去。

她愁眉苦臉的看著面前的湯藥,突然靈光一現,她一手端著湯藥,一手模了模頸子上的金鎖片,人驀地進到了空間里,手里還端著湯藥。

此刻她才確定了,那不是夢,她真的有個醫藥空間,而照規定,她進來空間時,外面的時間是靜止的,她大可以悠閑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過,她當然不會在空間里睡一覺再出去,她連忙把湯藥倒進洗手台,找了感冒退燒藥吃,又帶了三日份的藥放在衣襟里,這才端著空碗,模了模金鎖片,回到寢房做出一口氣喝下湯藥的樣子。

小青很滿意她的配合,催道︰「姑娘快去床上躺著,發發汗才能退燒。」

陸知萌乖乖回到床上躺下,小青跟過去為她掖被子。

她忽然又坐了起來,「對了,我適才忘了問,這里究竟是哪里呀?」

看樓太君渾身富貴的派頭和這寢房雅致的布置,顯見是大戶人家,她真好運,遇上了大戶人家。

「姑娘,這里是相府。」小青像照顧孩子一般,把陸知萌摁了回去,重新替她掖好被子。

「相府?」陌生的詞匯,陸知萌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旋即瞪大了眼楮,「不會是——丞相的府第吧?」

電視劇里的丞相通常都是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地位僅次于皇帝的,而她、她竟然是在相府里?

小青眼楮帶笑,「不錯,正是丞相的府第,姑娘真是聰明。」

陸知萌很是無言,她哪里聰明了,只是顧名思義罷了,小青也太會夸人了,標準的胳膊往里彎,肯定護短,難怪樓太君會說是能信任的人。

陸知萌好奇地問道︰「那麼,樓太君是誰呀?」

小青道︰「太君是相爺的祖母,也是府里的主母。」

陸知萌頓時覺得老天待她還是不薄的,雖然倒楣穿越,可傍上了大樹,至少衣食無虞。

生計不成問題,可她突然想到了古裝劇的宅斗,不由得有些擔心,她只會讀書,絕對沒辦法跟人斗的,不知道這座相府里的人事有多復雜,水有多深?

「小青,府里還有什麼人呀?」她趕忙問道。

小青彷佛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淺淺一笑道︰「姑娘放心,咱們府里很單純,跟其他大戶人家不一樣,主子只有三個人,太君、相爺和小姐。」

陸知萌心中一動,問道︰「小姐是相爺的女兒嗎?怎麼沒有夫人呢?」

小青笑道︰「小姐是相爺的妹妹,相爺尚未成婚,所以沒有夫人。」

陸知萌這才恍然大悟,彷佛發現了天機,她一拍腦門,失聲道︰「所以,相爺就是太君的孫子呀!」

剛才小青就說了,樓太君是相爺的祖母,那時她還沒意會過來相爺就是她要假訂親的對象,她的假未婚夫。

「姑娘真是聰明。」小青眉眼彎彎,圓眼里閃耀著純真的風采,一副真心夸贊的樣子。

陸知萌錯愕的很,看來她要習慣常被小青夸聰明。

不過她也確實聰明沒錯,從小到大一直跳級,人人都夸她聰明,照理說她早听慣了夸贊的話,可從小青口里說出來怎麼听怎麼奇怪,有種她是白痴的感覺。

話說回來,她要假訂婚的那人居然是丞相大人。既是一國之相,不會是有些年紀了吧?

陸知萌皺著眉頭,「小青,你知道相爺多大年紀嗎?會不會很老?」

「不老,一點也不老。」小青揚起一抹淺笑,「相爺跟皇上同年,今年二十有七,這是人人都知曉的事兒。」

陸知萌心里的疑問更大了。

二十七歲?在古代這年紀還沒結婚是大了點,但她覺得還算年輕啊,且位高權重的,為何會沒有姑娘肯跟與他訂親?真是性情古怪還是另有原因?

陸知萌又潤了潤唇,聲音低了一點,「小青,相爺長得如何?會很抱歉很胖嗎……呃,我是說,會很平凡嗎?看了幾眼都記不住的那種。」

「怎麼會?」小青瞪大眼楮搖頭,「相爺一表人才,風采過人,學問可好了,跟平凡兩字絕對沾不上邊,見過相爺的人絕對過目不忘。」

條件這麼好?陸知萌一怔,「那麼,他的性情會很古怪嗎?」

「古怪?」小青想了想,搖頭,「奴婢不覺得,不過奴婢平時接觸不到相爺,最多就是遠遠看過罷了。相爺待下人都是極好的,極為和善,未曾听過相爺有何古怪之處,若硬要說,那便是京城里愛慕相爺的姑娘多了去,但相爺從來都不為所動。」

陸知萌糊涂了,樓太君明明說沒有姑娘和孫子議親,可小青又說京城愛慕丞相大人的姑娘多了去,難道做祖母的人會編造自己孫子的缺點不成?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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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交的好友

陸知萌吃了藥,昏昏沉沉的睡著了,一覺醒來已到了晚膳時分,有個下人過來傳話,說是樓太君讓她去良辰院一塊兒用晚膳。

「良辰院是什麼地方呀?」

小青笑了笑,「良辰院是老太君的院子,咱們的院子叫做汀蘭院,若是姑娘在府里迷路了,叫人帶您回汀蘭院便行了。」

小青拿了披風給她系上,陸知萌乖乖的讓小青給她戴上保暖的帽子,又周到的讓她拿著手爐,而牧梅就站在那里一直看著,她深深覺得牧梅不像婢女,反倒像是護衛之類的。

三個人出了寢房,沿著抄手回廊慢慢走。

月色如霜,陸知萌左右打量著,青磚石步道兩旁種著不少花,在這隆冬時節也盛開著,隱隱還飄著淡淡花香,頓時覺得走進了畫里。

相府簡直一步一景,亭台樓閣、廊院亭橋、池館水榭、假山怪石、花壇盆景,處處雕梁畫棟,入眼的擺設皆顯華貴氣息,天上又飄著細雪,廊下檐角的燈籠隨風搖曳,後頭藤蘿翠竹,點綴其間,布置擺設皆是可圈可點,要是有手機可以拍照錄影多好啊……

「姑娘是不是哪里不適?怎麼走走停停?」

小青開口時,陸知萌正拿手接雪,在心中贊嘆,听到小青煞風景的話,她瞬間回到了現實,「沒有哪里不適,就是覺得這里好美呀,忍不住駐足欣賞。」

小青像是很了解似的說道︰「姑娘的家鄉很少下雪是吧?」

「嗯!」陸知萌點頭,「不止如此,這相府也講究得像電影場景似的,怎麼處處都那麼美呀,肯定花了不少錢打造。」

她說完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不經意的說了電影兩字,若是小青追問,她就否認到底,說自己沒說過。

可是小青只是笑了笑,「姑娘若是喜歡,往後日子還長著,可以慢慢看個夠。」

陸知萌只當小青沒听清楚,轉過了一個月亮門,三個人往良辰院去,青階已在候著了。

陸知萌午膳沒吃飽,對晚膳有很大的期待,尤其又是樓太君屋子里的膳食,肯定跟她中午吃的不是一個級別。

「萌丫頭來啦!」樓太君早就定位,見到她,笑咪咪地招呼道︰「快來我身邊坐。」

「見過太君。」陸知萌先施了禮才坐下,見屋子里布置得頗為風雅,飄著安神靜氣的燻香,旁邊擺放一座繡著四季景致的屏風,既沒瓖金也沒涂銀,但卻顯得極為高貴。

樓太君模了模她的額頭,贊道︰「可真快,燒都退了,盧太醫的藥方果然是極好的。」

陸知萌燦爛一笑,「都是托太君的福呀,我才能好的那麼快。」

當然快啦,她吃的是退燒藥,半個小時便能退燒。

樓太君慈愛的看著她,「丫頭,听說你午膳吃的少,待會兒可要多吃一些。」

陸知萌連忙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呀。」

樓太君噗哧一笑,在一旁服侍的青階、白婉也笑了出來。

樓太君笑睇著她,「你這丫頭倒是有趣。」

沒一會兒,奴婢提了食盒魚貫進來,將食盒里的菜肴一一擺上桌,都還熱騰騰的冒著熱氣,可見都是才做好的。

陸知萌目不轉楮的看著菜色,喉嚨動了動,不由得食指大動。

不過她還是有規矩的,知道長輩要先用,等樓太君嘗過了第一道菜,這才落筷,挾到碗里的是蜜蠟肘子和醋溜魚肚。

只不過,興沖沖的入口後,陸知萌臉色一僵。

這怎麼……怎麼跟她吃的午膳異曲同工,都這麼難吃……

樓太君見她笑容倏地消失,可愛的臉上可以說是瞬間豬羊變色,關心問道︰「怎麼了?不合胃口嗎?」

受過國民教育,陸知萌可不是個不懂禮貌的人,長輩都沒嫌了,她嫌什麼?

她連忙搖頭,違心地說道︰「合胃口,很合胃口呀,好多我喜歡吃的菜。」

樓太君用滿意的眼神看著她,微笑點頭,「那你多吃點,可千萬不要客氣,我說過了吧?把這里當成自己家,這里就會成為你的家。」

陸知萌不盡然認同,不過她還是點了頭。

就算她把這里當成自己家,這里也不會變成她家,她還是想回自己真正的、在現代的家。她憑空消失了,爸媽不知道會多擔心。

是說,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回去嗎?

這時,樓太君又開口了,這回她輕輕拍了拍陸知萌的手背,道︰「沒有方法可以回去,一切順其自然吧。老天既然讓你來,你就順應天命,活在當下,而天命是不可違的。」這些也都是她曾經經歷過的,自然知道會有怎樣的心路歷程。

陸知萌忽然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感覺樓太君好像知道她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是她想太多了嗎?

樓太君笑了笑,沒事一般的說道︰「來,吃菜,多吃點,別想了。」

陸知萌在心中想著,那也要好吃她才能不胡思亂想專心吃飯啊,那麼難吃,她只能多想些美味佳肴來彌補現實中的不足了。

所有的菜肴都味同嚼蠟,陸知萌離開良辰院時,肚子明顯還餓著。

雪依然如詩如畫的落著,可是她已經沒有賞雪的興致了,誰餓著肚子還有心情風花雪月、詩情畫意?

主僕三人回到了汀蘭院,剛跨進院子里,就見一只圓滾滾的大白貓竄了進來,跟著,一名穿著杏黃色衣衫的少女追了過來。

「風風!你還跑,給我站住!」

陸知萌前世家里有養貓,她很精準的一把將貓抱了起來,那貓伏伏貼貼的任由她抱著,沒有掙扎。

「你抱到風風了?」那少女指著陸知萌,目瞪口呆,十分驚詫。

陸知萌微微一笑,「是呀,我抱到它了,是你養的嗎?叫風風是吧?哪個風呀,是風雨的風還是豐富的豐?」

少女叉腰瞪視著她,「段木風的風!」

小青噗哧一笑,「小姐這麼說,我們家姑娘怎麼能明白?姑娘初來乍到,又不知道段公子是何人。」

「你們家姑娘?」少女愣愣的眨著眼,「你就是祖母帶回來的那個人?」

「我叫陸知萌。」陸知萌朝少女伸出了手,眼眸含笑,「初來乍到,請多多指教呀。」

少女瞪著那伸出來的手,不知道要干麼。

陸知萌見她愣著,索性拉住她的手握住搖了搖,「這就是請多指教的意思。」

「原來這就是請多指教啊!」少女恍然大悟,領悟似的點了點頭,又道︰「我叫樓賽芙,救你的人是我的祖母。」

陸知萌看著樓賽芙,見她眉眼彎彎,聲音甜甜,膚白似雪,頭上梳著雙環髻,襯得她十分可愛,感覺比自己小上兩、三歲,身上許多釵環佩飾,手腕上掛著珊瑚串,胸前掛了一塊水亮潤澤的明玉,顯示出小女生的愛美之心。

「太君心善,非但救了我,還收留我,這份恩情我會一輩子放在心里,定當知恩圖報。」陸知萌真心實意的說道。

「哎。」樓賽芙哼了哼,不以為然,「也不必一輩子放在心里,這不是什麼大事,我祖母就是喜歡救人,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哪來那麼多人可以救,喏——」她指了指牧梅,「她也是祖母救回來的,不止她,祖母身邊伺候的青階姑姑和白婉姊姊,還有大路子、小路子,他們都是祖母救回來的。」

陸知萌有些傻眼,敢情老太君的興趣是救人?不只救人,還把人都收留了,幸好相府家大業大,換成了她,救了人也不知如何收留。

「話說,你的頭發顏色可真奇怪啊。」樓賽芙好奇的盯著她的頭發看,「我昨天就听府里人在議論了,說你是紅頭發,我還不信呢,原來是真的。」

陸知萌笑了笑,「這叫紅棕色,這是染上去的,等頭發長出來或日子一久便會漸漸掉色,到時就會變成黑頭發了。」

「染的?」樓賽芙杏眼圓睜,「怎麼染?用什麼染?像染指甲那般嗎?也是用鳳仙花?」

陸知萌一愣,只好說道︰「我不知道呀,這是旁人給我染的,我也沒瞧見怎麼染的。」

沒想到樓賽芙卻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追問道︰「旁人?誰?誰幫你染的?」

這時,陸知萌懷里的風風突然動了動。

「喵——」似乎不高興被忽略,風風叫了一聲。

樓賽芙看著幾乎黏在陸知萌身上的風風,嘴角翹了翹,不悅地道︰「還敢叫?你給我下來!」

風風紋風不動,還抬高了頭,貼向陸知萌。

陸知萌被風風的舉動逗得呵呵笑,她輕輕撫模風風的頭跟背,風風頓時舒服的呼嚕呼嚕,還主動磨蹭著陸知萌,令樓賽芙看直了眼。

這小沒良心的,跟段木風一樣,她對它那麼好,它卻在她面前黏著初次見面的人不放,讓她沒面子。

陸知萌一邊繼續模著風風的耳後和下顎,一邊說道︰「我家也是有養貓的,這貓主子向來高傲的,你喊它下去,它偏偏不從,跟你唱反調。」

樓賽芙拉拉耳朵,匪夷所思的瞪大了眼,「你說什麼?貓主子?你叫這畜生主子?」

「可不是嗎?」陸知萌笑吟吟的說道︰「你瞧它骨子里透出來的神氣,是不是在說這人對我這麼好,喂我吃的,給我梳毛,那是因為我是她的主子呀,她服侍我是應該的呀。」

樓賽芙細看風風對她不屑一顧的神情,居然認同了,「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這畜生真當自個兒是主子了。」

陸知萌一本正經地說道︰「貓兒是相當獨立反骨的,你可千萬不可以把自己當做主子呀,要把自己當成奴才,貓奴。」

「貓奴?」樓賽芙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你這個人倒挺有趣的,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小青笑道︰「小姐、姑娘,外頭冷,要聊進屋里聊吧,兩位身子嬌貴,可別凍著了。」

「是啊,進屋吧!」陸知萌一笑。

樓賽芙蹦蹦跳跳的隨她進門,還不甘示弱的對黏在陸知萌肩上的風風扮鬼臉,絲毫不像個相府千金。

兩人在小廳里坐下,小青忙要去沏 茶,牧梅依然杵在一旁,拿眼楮看著天花板。

陸知萌的肚子突然叫了一聲。

樓賽芙挺詫異的,「你還沒用晚膳嗎?不可能啊,這個點,廚房都收拾了才是。」

陸知萌正不知怎麼回答,小青卻直接了當的說道︰「小姐有所不知,我們姑娘還不習慣府里的膳食哩。」

樓賽芙噘著嘴道︰「不說你了,我這麼久了都沒習慣,你又怎麼會習慣呢?」她抬眸對站在身後的貼身丫鬟吩咐道︰「清心,你回去把我那些點心各裝幾種拿來。」

「是。」清心福身告退。

樓賽芙笑了一笑,「我老是覺得吃不飽,便讓丫鬟出府去買點心放著,餓了可以吃,嘴饞也可以吃,下次我多買一些,放你這,你便不會餓肚子了。」

陸知萌很是不解,問道︰「既然如此,為何不換個廚子?那廚子好像失了味覺,做的菜都不到位,白白浪費了好食材呀,真可惜。」

樓賽芙唉了一聲,「不是好像,是真的失了味覺。不只劉廚子失了味覺,祖母也是,所以大伙便將就著吃。」

陸知萌以為自個兒听錯了,「你說誰也失了味覺呀?太君?」

樓賽芙有些心疼的點了點頭,「我爹娘相繼過世那時,祖母受了太大打擊,幾日都食不下咽,後來便失了味覺,吃什麼都沒有滋味,也因為這樣,祖母念舊,不想辭退因病失去味覺的劉廚子。

「劉廚子在這府里已經二十年,是府里的老人了,祖母說若是只養著他,不讓他再做廚子,他的人生也沒意義了,說不定會自暴自棄,所以一定要讓他繼續在府里掌廚。祖母還不許我私下讓其他廚娘給我做吃的,說是劉廚子很敏銳,要是常常這麼做,肯定會被他發現,會傷了他的自尊心。」

听完,陸知萌對樓太君的敬意突然加深了幾分,原本因為樓太君是救命恩人而感激她,如今是對她肅然起敬,這樣推己及人的胸懷,有幾個人能做到?

不過,那位丞相大人也不介意嗎?

正在想,便听得樓賽芙說道︰「祖母失了味覺,哥哥對吃食不挑,還能自己做,說來說去,受苦的只有我一個,所以我只得藏零食,才不會餓著肚子。」

陸知萌可是半個字都沒有錯過,「你是說,丞相大人會做菜嗎?」

「何止會做菜,哥哥他挺愛下廚的。」樓賽芙撇撇嘴,「他呀,做菜時可專心了,任何人都不許去打擾他,府里的人都知道,當他去廚房,便是有事要思考的時候,他是借著做菜來思考,誰敢打斷他做菜就是打斷他思考,會被他眼神凍得……非死即傷。」

「這麼嚴重呀?」陸知萌頓時對那位丞相大人好奇起來。

綜合樓太君、樓賽芙和小青所言,那是一個一表人材、風采翩翩,但性情古怪,沒有姑娘肯跟他訂親,又對女人沒興趣到不會多看一眼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偏偏會做菜,而且還要在下廚的時候思考?

看來,那位丞相大人是個矛盾綜合體呀!

床榻柔軟溫暖,陸知萌醒來時,她身上壓著一條腿,樓賽芙抱著她睡得正香甜,把她當抱枕。

她想起了昨夜,她們吃著樓賽芙讓丫鬟拿來的點心零食,聊得累了,樓賽芙喊著困乏了不想動,要在這里睡,然後就真的不管不顧的往她床上一躺,連風風那小家伙也在她房里自己找了個角落蜷伏著睡了,讓她哭笑不得。

這女孩子怎麼那麼不認生,對人絲毫沒有防備心呢?

不過,她喜歡!

她打從心里喜歡樓賽芙,前世因為跳級,大家都不想跟她這個小孩子做朋友,而樓賽芙昨天才認識她,就對她那麼親近、親熱,讓她交到了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是她意外的收獲。

她輕輕把樓賽芙的腿移開,幫她把被子蓋好,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套上鞋,將帷帳拉好,穿好了衣裳,是小青前一晚給她準備的團花輕粉織綿裙裳,再隨意紮了馬尾。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因一夜好眠而顯得精神奕奕,看起來還挺順眼的,只不過這短短的馬尾和其他姑娘比起來,確實顯得怪異,加上她穿越而來之後飽受膳食折騰,好像瘦了一些,即便穿上好幾層的衣物也顯得有些單薄。如樓太君所言,她確實要將頭發留長,免得太過與眾不同。

外頭,守門的小青被擾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姑娘……」

陸知萌對小青比了個噓的手勢,「芙兒還在睡,別吵醒她了,我出去走走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來,你再睡會兒,等芙兒醒了,我跟她一塊兒用早膳。」

小青點點頭,「奴婢明白。」

相府守衛森嚴,在府里走走不會有事的,且太君說過,她們是來服侍姑娘,不是來監視姑娘的,沒必要跟前跟後,姑娘在這府里想做什麼都可以,隨她自由,千要不要拘著姑娘,不要讓她覺得不自在。

所以,既然姑娘叫她再睡會兒,她便再睡會兒。

陸知萌自個兒出了汀蘭院,天才剛蒙蒙亮,冷冽的空氣很是清新,連掉落的枯葉都很迷人,她邊走邊伸展著筋骨,不時小跑步,覺得整個人都精神了,卻也覺得肚子餓了。

她聞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不是她太餓了產生幻覺,她是真的聞到了食物的香味。

她不會做菜,可是她有個嗅覺靈敏的狗鼻子,只要聞到好吃的,再遠都能聞著找過去!

陸知萌一路嗅嗅聞聞的尋香來到了大廚房,奇怪這麼早就有人在做飯,是那位傳說中失了味覺的劉廚子嗎?

她是外人,初來乍到,不好打擾人家,若被發現了,也不知要說自己是誰,于是她趴在窗口看。

廚房非常整齊寬敞,雖然跟現代的不能比較,可也盡善盡美了。

廚房里,一名身著藏青色衣袍,身形挺拔、墨發高束的男子站在灶台前,他一會兒舀了幾瓢水倒入鍋里,一會兒刀起刀落,切了幾片生姜進去,一會兒又舀了一大勺紅糖撒進鍋里,接著又去生另一個爐灶的火,洗了幾棵飽滿的青菜丟進去。

一連串行雲流水、有條有理的操作不像在下廚,倒像在做詩,令陸知萌看得目不轉楮。

雖然不知道他做的是道什麼菜,不過光是看他做菜的節奏就覺那道菜肯定是好吃的,加上他正巧掀起了鍋蓋,一股子鮮香由鍋里彌漫出來。

陸知萌聞著香味,覺得好餓好餓。

正在做菜的男子上一刻還在將一只雞放入鍋中,上火的同時,備下了油鍋,下一刻卻筆直的朝她看過來,殺她個措手不及。

四目交會,陸知萌不由得愣住了。

這人肯定不是劉廚子,芙兒說劉廚子是府里的老人了,這人看起來一點都不老,是個品貌十分出眾的青年,星眉俊目,肩寬腰窄,不止是出眾,簡直是俊美無雙!

陸知萌看直了眼,她在現代看過無數偶像男團的美男帥哥,這種冷凝深沉的俊法,她還未曾見過。

陸知萌立刻蹲了下去,幻想他可能沒看到她……

不過,幻想畢竟只是幻想。

她听到了朝她走過來的沉穩步履聲,伴隨著男子低沉醇厚的嗓音,「何人?」

陸知萌暗道不妙,她連忙蹲著走,期盼在那人出來之前能離開這里。

但顯然她的腿太短了,沒來得及跑,那人就出來了。

「不許動。」

才三個字,卻莫名的有威嚴,陸知萌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她保持著蹲走定格的姿勢,自己也覺得十分蠢,內心極為懊惱。

他看到她時,她就不應該跑,又沒做賊,她為什麼要落跑?為什麼剛才不大大方方的向他自我介紹?為什麼啊,就因為她疑似在偷窺嗎?

唉,好吧,不是疑似,她就是在偷窺,在偷看人家做菜,這點是沒得抵賴的。

「起來說話。」樓賽璽居高臨下的盯著陸知萌,那似曾相識的紅色短發令他心跳猛地加速,面上當即浮起了不正常的紅暈。

他火眼金楮的瞪視著陸知萌,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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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大人好廚藝

陸知萌處境極窘迫,她緩緩站了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看哪里才好,她知道那美男子正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

樓賽璽很肯定前日與他發生了肌膚之親的女子正是眼前這名少女,這樣的發色和發式,找遍整個大慶朝也找不到第二個!

他冷笑,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派了一護去查那女子的下落,叮囑務必要查到為止,一定要將那女子帶到他面前來,他要親自審問,要知道那女子為何會突兀的出現在蘭室寢殿里,為何要獻身于他,是何人派去的,有何目的?她甚至大膽的穿走了他的衣袍,那件衣袍使用的織繡是獨一無二的貢品,代表著他,她穿走那件外袍,若說沒有陰謀詭計,他絕不相信!

昨日深夜,一護回報了一無所獲,沒有人看過那名少女,派人搜遍了整座驪山也不見那少女的蹤影,她像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若不是那抵死纏綿的感受太過濃烈真實,他都要懷疑那是一場夢了。

事實上,令他不能當做一場夢的還有鐵般的證據,床單上的落紅是假不了的,他已經命光泉將床單收好,待找到那名少女時,要令她不得抵賴。

從前日到今日,他全副心思都在那名少女身上,一刻找不到人,他便一刻不能松懈,一直到今日他起身時,一護的回報仍是毫無頭緒,他索性來做菜,想借由做菜從頭理清思緒。

他要好好想一想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當時他並未失去意識,但對于她是怎麼出現在床上,他仍舊百思不解,彷佛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蘭室的房瓦事後也查過了,並無破損,絕計不可能掉一個大活人下來,且整座溫泉宮的守衛都沒人看到她進入溫泉宮里,他布置在溫泉宮四周的暗衛也沒看見,除了他,沒人能證明她的存在。

她究竟是怎麼進到溫泉宮里的?她是身懷絕技的江湖高手?抑或是道行高深的江湖術士?

一切的疑問一直充斥在他腦海之中,因為得不到解答,他少見的變得心浮氣躁。

可此刻見到了她,他覺得自己多慮了,她這副滑稽的樣子,哪里像個江湖高手、江湖術士了?說她是只誤闖禁地的笨兔還差不多,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想蹲著逃走,她是哪里冒出來的天兵?又怎麼會在他的府第之中?

「你在看什麼呀?」陸知萌忍不住先開口,她被他看得渾身不對勁,沒跟他眼神對到都感受得到他的眼光不尋常。

樓賽璽輕挑俊眉,「前日你可曾去過驪山?」

驪山?那是什麼地方?陸知萌頭搖得很快,「沒有,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呀!你別再問我了!」說完,她咬著唇踼地上的小石子。

樓太君教的,遇到回答不出的問題就搖頭說不知道,咬死不知道就對了。

不過,這人是誰啊?他憑什麼咄咄逼人的,而她又為什麼要乖乖的站在這里被他審問?要不,拔腿就跑?

想歸想,她不敢那麼做,問她為什麼?可能是他身上那上位者的氣勢太過強大了吧,她覺得若她敢跑,一定會被他抓回來加倍的審,她還是不要自討苦吃的好。

「抬起頭來看著我。」樓賽璽目光陡然陰沉。

不知道?答得那麼快,分明是做賊心虛,怕他認出她。

可惜的是,他早已經認出她了,容不得她抵賴。

「看著你就看著你,誰怕誰呀?」陸知萌抬起頭來與他大眼瞪小眼,還刻意睜大雙眼,務必在氣勢上不輸人。

樓賽璽氣極反笑,她居然用這種小流氓的無賴語氣跟他說話?既然闖入了驪山溫泉宮,還獻身于他,就不可能不知曉他是何人。既知他是大慶丞相,又何以故意在他面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是想用裝瘋賣傻蒙混過去嗎?

「我已經看著你了,你倒是說話呀,不說我要走了……」陸知萌說著說著,腳底抹油就想開溜。

樓賽璽眉目沉了沉,「莫想開溜。」

陸知萌不服氣了,「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呀,什麼叫開溜?我是光明正大的走,沒有溜,你好好講話喲。」

樓賽璽一聲冷笑,目光從她身上掠過,古怪的紅發襯得她膚色更加瑩白,少女的韻味很濃,眉目秀致,燦若朝陽,雙眸慧黠璀璨,小巧紅潤的菱唇,往下是隆起的胸脯,層層衣物下,依然可見胸脯的曲線。

他的手曾握住那處豐盈揉搓,還動情的吮含她的紅梅,輾轉索要,不可自拔,而她亦是彷佛要將她吞進肚里才甘休,攬住他的頸子,用她的雪白酥胸蹭著他,小手握住他的陽物,那般的大膽、熱情、放肆……

思及此,他胸口莫名的陣陣發熱,心髒彷佛要爆開來般,與她狂風暴雨、激烈纏綿的感受歷歷在目,此刻他的竟是起了反應。

「你在看哪里呀?」陸知萌看他臉色怪異,眼楮竟似盯著她的胸部,讓她防備心頓起,警戒地以雙手擋住胸口。

不會吧?這人不會是跟古教授一樣的衣冠禽獸吧?長得人模人樣卻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起了色心?

陸知萌防備的聲音喚回了樓賽璽的理智,他頓時對自己不齒。

他這是怎麼了?對從未有過欲望的他,怎麼能在她面前浮想聯翩,而且淨是床笫之事。

他微不可察的收回了視線,彷佛剛才他腦中所思所想只是一陣春風,春過了無痕。

他不承認自己會想男女之事,前日的失控是媚藥所為,是媚藥導致的催情效果,並非他的意志,而她只是他的解藥,他並沒有將她當做女人看待,她只是藥……

甚至,他很過分的刻意忘記自己的誓言,忘記前日他受媚藥之苦所立下的誓言,他承諾若那時有人能讓他幸免于劫,他會將那人奉為恩人,允諾所有要求。

而現在,他該奉為恩人的人就在面前,他卻拒絕履行自己許下的承諾。

畢竟他斷定她獻身的動機不單純,所以他更加不能允諾她所有要求,若她要求他一劍自我了斷,難道他要照辦?

「說吧,你是何人?為何在此?」他用一種近乎陰冷的語氣問道,視線卻不由自主的定在她飽滿的菱唇上。

前夜她是怎麼吻他的?她靈巧的丁香小舌是怎麼勾纏他的?她不時咬他的唇、舌忝他的唇,他們吻得昏天暗地,她艷似芙蓉,眸如春水,絕不像此刻這般。

陸知萌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他們認識似的,他的眼神很難形容,很不正常,彷佛她沒穿衣服似的。

呸呸呸,什麼沒穿衣服,她怎麼會這麼想呀?

「告訴你也無妨。」陸知萌輕咳了聲,說道︰「我呢,我是丞相大人的未婚妻,所以住在這里。」

樓賽璽挑眉,涼悠悠的問道︰「你說你是誰的未婚妻?」他那鄙夷的語氣,只差沒掏掏耳朵。

「那個……丞相大人的呀。」陸知萌說的心虛,畢竟她和樓太君的交易是假的。

「你見過丞相大人嗎?」樓賽璽眸色如水,看不出情緒。

陸知萌心想,古人嘛,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見過也是正常,于是抬頭挺胸,毫不氣短的說道︰「沒有,沒見過呀,那又怎麼了?未婚夫妻也可以沒見過。」

樓賽璽看著她,緩慢的問道︰「既是丞相大人的未婚妻,那麼必定家世顯赫了,你是哪家的千金?」

她這怪模樣必定不是富家千金,比較像是從人牙子手里逃脫出來的,她又是怎麼進入相府的?是新來的奴婢嗎?若她混充奴婢進入相府,還大膽的謊稱是他的未婚妻,那膽子也未免太大了,這絕不是尋常人會有的膽量。

是誰指使她的?她的目的為何?她在執行任務前,難道都不探勘一下他這相府主人的相貌嗎?即便不知相府主人的相貌,前日呢?他們那麼激烈,她可能會認不出他來嗎?他可沒有那麼平凡,平凡到一個女人與他發生了肌膚之親還認不出他來。

所以,她現在是在裝蒜了,明知道他是相府的主人,明知道他就是丞相,明知道前日奪取她初夜的人是他,卻在他面前故做鎮定,睜眼說瞎話。

看來她的陰謀比他想的大多了,應該說,指使她的那個人的陰謀比他想像的還要大,而他之所以斷定她是受人指使,那是因為,憑她這樣乳臭未干的丫頭是翻不出什麼浪來的,她才幾歲?她能有多少能耐?背後必定有人在策劃,她才能這樣直搗黃龍,闖入相府,也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與他對峙!

「我嗎?」陸知萌指指自己,糊含說道︰「我……我是我家的千金,家世嘛……還可以,父母都是大夫。」

她的父母都是醫師,算的上是醫生世家,就算是假訂親也不致于辱沒了那位丞相大人吧?

她坦誠告之,樓賽璽卻不悅了,「我家的千金?你這是在說笑嗎?」

陸知萌覺得不妙,「我沒有開玩笑,你不相信就算了,我也沒有要你相信呀。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先走了。」

「站住!」樓賽璽沉聲喝道,他眉頭緊鎖,眼中寒霜如利刃。

陸知萌站住了,她又乖乖听他命令了,好奇怪呀,為什麼她要听他的話,再待下去,她一定招架不住他的問話!

果然,他繼續咄咄逼人的問道︰「區區一名大夫之女,為何會與丞相大人訂親?此事為何京城無人知曉?」

在樓賽璽冰寒的目光逼視下,陸知萌硬著頭皮說道︰「你不用知道。」

「看來你是混進府的。」樓賽璽嘴角出現一抹淡的不能再淡的冷笑,他冷然說道︰「我這便報官,讓官府好好查一查你的來歷。」

「等等!」陸知萌急了,她在這個世界沒身分,禁不起查,再說查下去,怕會連累收留她的樓太君。

樓賽璽看著她,等她松口。

果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片子,禁不起恐赫。原以為逼急了,她會來殺手咬舌自盡那一套,不想他威脅幾句她便屈服了。

「我說!我說就是了呀!」陸知萌投降了,她一疊聲的說道︰「我是跟著樓太君回來的,不是混進來的。我是丞相大人的未婚妻,這事有樓太君為證,你問問就知道了。」

樓賽璽臉色頓時陰晴不定。

祖母又撿人回來了,還按照慣例讓人住了下來?這次更過分,居然略過他,直接決定了他的終身大事,幫他定下了親事?

不,他不相信通達明智的祖母會這麼做,她老人家怎麼會讓他跟個來路不明的小丫頭訂親?

茲事體大,不是這丫頭說了算,他也不會憑這丫頭的片面之詞就信了她。

他扣住了陸知萌,以防她逃脫,「走,到太君面前去說個分明!」

樓太君笑咪咪的放下杯盞,直認不諱。

今天她戴了一塊金線繡的蜜色抹額,中間嵌碧綠玉石,依舊是富富貴貴。

「是啊,萌丫頭是我帶回來的,是我讓她住下來的,也是我讓她跟你訂親的,怎麼,不行嗎?」樓太君挑眉,振振有詞地說道︰「小子,你都二十七了,再不訂親,難道要等府衙指個不知根底的女人,你才要成親嗎?」

大慶律法,子民不分男女,三十未婚,便由當地府衙配婚,不從者需得拘役三年。這是因為大慶朝在三十年前曾歷經一場瘟疫,死了無數的百姓,以致于人口遠遠落後于鄰近的大儀、大岳和大齊,先帝便下了這樣一道命令,並且納入律法之中。

「您至少要事先告知孫兒。」樓賽璽很是無奈,眼中明白寫著——老祖宗,難道這丫頭您就知道她根底了?這丫頭值得您把孫子賣得這麼干淨?

樓太君自知理虧,她咳了一聲,「不管怎麼樣,你們兩個已經是未婚夫妻了,你們自己認識了倒好,省得我給你們介紹。」

如此輕描淡寫便想將事情揭過,樓賽璽的眉頭再次蹙起,「訂親之事,恕孫兒不同意。」

樓太君事不關己地道︰「我已經把蓋有你印監的婚書和信物給萌丫頭了,你不同意,自己向她討要,要到之後,你們自己去衙門走一趟。」

照律法,交換了婚書便是婚事成立,要解除婚約,除了還回婚書,兩方還要去衙門公證,得要縣太爺發張證明,在京城嘛,就需要京兆府尹發證明,是一件相當麻煩的事,而且因為要上府衙,會搞得人盡皆知。

「太君——」一直怔愣的陸知萌揉了揉眼角,她瞪著大圓眼,不確定地指著臉色晦暗的樓賽璽,潤了潤唇,「所以,這位便是……我的未來夫君?」

她這是誤打誤撞見著了相府的主人,還在人家面前自稱是未婚妻?噢,老天,真是丟臉丟大了。

樓太君火速點頭,「對,就是他。」

陸知萌舌忝舌忝唇,「夫……」

才一個字,樓賽璽便瞪了過去,「叫大人!」

他的態度冷淡又疏離,陸知萌連忙改口,「是、是,大人。」

所以,他會做菜是真的羅?可惜沒看到他做的是什麼菜,不過光聞味道就讓她口水直流,要是吃在口里那會有多滿足呀……

「萌丫頭,你多包容點,這小子就是我那難搞的孫子。」樓太君眯起了眼楮,試探性地問︰「我說萌丫頭啊,這是你第一回見我孫子嗎?以前沒有在哪里見過他嗎?這麼俊的人,世間少有,見過應該不會容易忘吧?」

陸知萌又好生看了樓賽璽一會兒,很肯定的搖了搖頭,「太君,我以前沒見過丞相大人。」

事實上,從前天到現在,她的腦子一直很混亂,分不清哪部分是真實,哪部分是夢境,就連現在,她也還是覺得不真實,覺得一覺醒來她就會回到現代,回到自己的房間,睡在自己的床上。

「是嗎?沒見過啊?沒見過那就算了。」樓太君沒太在意地笑了笑。

穿了人家衣袍,不可能沒見過,可萌丫頭眼神純良,不是個會說謊的丫頭,難道是她的判斷錯了,亂點了鴛鴛譜?

她以為萌丫頭穿了璽兒的衣袍,兩人之間必定有點什麼,是她錯了嗎?

「祖母是在何處拾獲此女?」樓賽璽嘴角彎起,冷笑地掃了陸知萌一眼。

真是好大的膽子,敢說這天大的謊言,她竟然說沒見過他?明明前日才與他那般激烈的纏綿,不死不休……

他看過來,陸知萌也不甘示弱的看回去。

什麼拾獲,她是什麼遺失物嗎?而且她就在他面前,怎麼不問她?好吧,即便問了,她也不知道遇到樓太君的是什麼地方,不過基于禮貌,總要先問她這個當事人不是嗎?

「在驪山。」樓老君笑了笑,「我去靜安寺,下山途中撿到了這丫頭,想說給你做個伴,便帶了回來。」

陸知萌差點捧腹大笑,而樓賽璽則是黑了臉。

他是什麼三歲孩童嗎?還給他帶個伴回來,祖母這是故意在跟他打迷糊仗,這表示這個丫頭確實有問題,甚至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過祖母說是在驪山遇到那丫頭的,那就對了,她分明是從驪山溫泉宮逃走的,如此便拼湊得上了。

他們在溫泉宮里發生的事,不宜在祖母面前揭開,要叫那丫頭承認識得他,要叫她說出闖入溫泉宮的目的,只有兩人獨處時他才能拷問她。

「說了這麼久,肚子都餓了。」樓太君發號施令,「白婉,你帶幾個人去把相爺做好的菜端過來,把芙丫頭也叫來,咱們一塊兒打打牙祭。我是吃不出滋味,不過看你們兩個丫頭吃得香,我也就開心了。」

陸知萌總算能喘口氣了,她連忙說道︰「太君,芙兒在我房里睡呢,要派人去我房里喚她才行。」

樓太君眉開眼笑,「你們什麼時候認得了?還一下子感情這麼好,一塊兒睡了?」

她饒富興味地笑了笑,吩咐青階派小丫鬟去喊人。

這時,幾個奴婢已經將桌子椅子擺了出來,樓太君率先入座,一臉滿足的說道︰「坐吧,都先坐下,想不到我今日能和孫子、孫媳婦一塊兒用孫子做的早膳,我就是這時候闔眼也沒遺憾了。」

「祖母慎言。」樓賽璽蹙眉,面上表情十分嚴肅。

這丫頭的來歷處處透著蹊蹺,他不認為他那眼楮最是毒辣的祖母會察覺不到,可祖母卻意欲用這種玩笑的方式帶過,令他難以理解。

「我知道你想說這樁親事還言之過早,但你現在暫時讓我這老太婆高興高興不成嗎?」

樓太君自顧自的說道︰「對了,你還不知道你未婚妻叫什麼名字吧?她叫做陸知萌,知道的知,萌芽的萌,是不是很可愛,很襯她啊?」

饒是樓太君說得興高采烈,樓賽璽一個字都沒搭理,當她在唱獨角戲。

祖母會將萍水相逢救起的人硬塞給他做未婚妻,分明有理由。至于理由是什麼,他會查明白的。

一會兒,白婉和幾個丫靈提了食盒進來,將一道道菜擺上桌。

陸知萌看得目不轉楮,心里直咋舌。

有六道菜,都是常見的菜,也都是她吃過的菜,分別是東坡肉、麻婆豆腐、西湖醋魚、辣子雞、蟹粉獅子頭、泡椒鳳爪。

還有一道因她出現而沒做完的菜,好可惜呀……

她看著那些菜直流口水,毫不矜持,還突然抬眼看著坐在對面的樓賽璽,「大人,我能問個問題嗎?」

樓賽璽板著臉道︰「不能。」

樓太君卻唱反調,和顏悅色地鼓勵她,「你問你問,什麼問題啊?」

陸知萌笑了笑,「我就是想知道沒做完的那道菜是什麼呀?」

樓賽璽冷眼看了陸知萌一眼,「無可奉告。」

這麼好吃?要問他的就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他這堂堂一國之相的面前問這樣雞毛蒜皮之事,不覺得不妥?

陸知萌不理解,奇怪,今天才第一次面見,這位丞相大人何以對她敵意這麼深?是氣她與樓太君聯手,先斬後奏訂親之事嗎?可他應該看得出來,一切都是樓太君在主導,她只是听從樓太君之意而已,他卻把氣撒在她身上,真沒風度,虧他還是個丞相,竟隨便遷怒別人,情商去哪里了?

「丫頭,我還當你要問什麼哩。」樓太君慈祥的看著樓賽璽笑說道︰「小子你快說,不要以為你是丞相我就不敢打你,我可是丞相的祖母,你若不說,我現在就打你。」

陸知萌看得有趣,這對孫祖感情真好。

小青說,太君是兒子媳婦離世後,受到打擊才失了味覺,想必那時丞相大人年紀還小吧?他是太君拉拔長大的,祖孫的感情自然好了,太君才會對孫子的婚事那麼著急,饑不擇食的拜托她假訂親來救孫子一命,深怕孫子會遭遇橫禍。這樣一顆疼愛之心,做孫子的人怎麼不理解呢?還對她各種無禮,好像她別有目的似的……

等等——

什麼饑不擇食,她這是在自我貶低嗎?她怎麼了嗎?條件很好啊!家庭健全,中上階級,家里有房有車,她本身也是準醫生,而且她年輕,年輕就是最大的優勢,沒有配不過丞相大人好嗎!

「哎呀,我是不是來晚了?你們已經開始吃了嗎?」樓賽芙一進來就蹶著小嘴直嚷嚷。陸知萌喜笑顏開,看來這里的吃貨不止她一個。

樓賽芙來的速度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推算時間,應當是丫鬟一到,說了句有好吃的,她就醒了,稍為洗漱更衣就奔過來了。

「還沒吃呢,這不是在等你嗎?」陸知萌笑得很甜,她拉著樓賽芙坐到自己身邊。

樓賽芙瞪著兄長看,「哥哥怎麼會一大早就做這麼一桌好吃的?是要歡迎萌姊姊來咱們府里住下嗎?」

昨晚她們相談甚歡,交換了生辰,樓賽芙小陸知萌三歲,今年十六,因此姊妹相稱,喚陸知萌一聲姊姊。

「什麼萌姊姊,叫嫂子。」樓太君糾正。

又來了,樓賽璽很想起身離開。

樓賽芙則是又驚又喜,「萌姊姊是我嫂子?怎麼回事啊祖母?您快說個清楚!」

樓太君言笑晏晏地說道︰「你哥哥和萌丫頭訂親了,是我做主的,就這樣。」

「哇!」樓賽芙突然摟抱住陸知萌,往她臉上胡亂親了兩口,「太好了,我喜歡萌姊姊,我和萌姊姊一見如故,很是投緣,這樁親事我承認!」

樓太君笑吟道︰「胡鬧!是你要娶妻嗎?你承認有什麼用?要你哥哥承認才行。」

「不管不管,我就要哥哥跟萌姊姊成親!」樓賽芙嘰嘰喳喳的說道︰「哥哥,萌姊姊很有趣,你跟她成親之後不會無聊,像哥哥這樣嚴肅的人,就需要萌姊姊來逗你開心。」

「還不住口?」樓賽璽面容一冷,「姑娘家說話口無遮攔,兄長婚姻之事,你能議論?」

樓賽芙蹶了蹶小嘴,「不說就不說,反正我就是喜歡萌姊姊,滿意萌姊姊,哥哥知道就好。」

陸知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他們在她這個當事人面前大剌剌的議論她?要不要這麼不拘小節呀?

哪知樓太君又笑著附和,「芙丫頭說的不錯,萌丫頭是最適合你的人。」

陸知萌不由得看向樓賽璽,就見他清冷俊逸的眉目無波無瀾,目光平靜。

好英俊呀,丞相大人長得真好看……

就在她好奇看著樓賽璽的同時,他竟然看了她一眼,她嚇得連忙擺正目光,不敢再偷看他。

樓賽璽面上不顯山不露水,內心卻是排山倒海。

這個叫陸知萌的丫頭不過是與他有一夜姻緣,他不需要放在心上,沒必要放在心上……

不,他很清楚,她不只是與他有一夜姻緣的女子,她是唯一令他產生正常欲望的女子。

他一直認為自己對男女之事無感,卻在她身上得到了推翻,縱然有媚藥加持,但他知道這並非主因,她帶給他的感覺與其他女子不一樣。她讓他對自己重新下了定義,他是個正常男子,再正常不過。

前天不但是她的初次,也是他的,面對一個與他有了初次肌膚之親的女子,他如何能不在意?對于前天他野獸般的行為,她又是怎麼想的?獻身于他,犧牲如此之大,她得到的報酬又是什麼?

「太好吃了,哥哥做的飯菜就是好吃,我可以吃三碗飯!」樓賽芙展示空碗炫耀,清心見狀,連忙又為主子添了碗飯。

陸知萌這才回神,樓賽芙什麼時候吃掉一碗飯的?她立刻加入戰局。

品嘗每道菜肴之後,她徹底敗倒在丞相大人的廚藝之下。

太好吃了!每道菜都咸淡適中,都有它們該有的味道,她實在太感動了,這是她這兩天來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

樓太君滿臉的笑容,「我說萌丫頭,瞧你吃得香,肯定是很滿意璽小子做的飯菜了。」

陸知萌眨了眨眼,拿眼偷瞟樓賽璽。

死小子?老太君這是在說自己孫子是死小子嗎?這樣說,丞相大人會不會不高興呀?

既然吃人嘴短,那說說好話,給他戴戴高帽也是應該的,反正說好話又不用錢,何樂而不為?

「當然滿意。」陸知萌清了清喉嚨說道︰「丞相大人廚藝過人,簡直就是被丞相耽誤的大廚呀,令我太敬佩了。」

樓賽芙听不明白,「萌姊姊,你說什麼啊?你說哥哥是被丞相耽誤的什麼?什麼啊?」

樓太君很滿意的笑了起來,笑得見牙不見眼,「我就知道你這丫頭是個有趣的。」

樓賽璽垂眼看陸知萌,意思是,他天生是做廚子的料?這是褒還是貶?

在他看來,貶意居多。

樓賽芙急了,「怎麼?祖母、哥哥,你們都听懂了?萌姊姊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半點都不明白?」

陸知萌很難解釋其中精髓,她覺得解釋了,樓賽芙也不見得听得懂,倒是很意外樓太君居然听得懂。

「你是說樓某丞相之位做得沒有飯菜好?」樓賽璽皮笑肉不笑,睨著陸知萌說道。

樓賽芙一臉震驚,「哥哥丞相做得沒有飯菜好?怎麼可能,哥哥可是咱們大慶開朝以來最年輕有為的丞相了!」

陸知萌知道這位丞相大人生氣了,連忙搖頭搖得像波浪鼓,「我不是那個意思呀,我真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大人做的飯菜好吃極了,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

這就是違心之論了,不說那些五星級飯店的主廚,起碼她老媽做菜的手藝也是頂尖的。

「小子,你別嚇著萌丫頭了。」樓太君眼里滿是笑意,「這樣一個能牽動你情緒的活寶要去哪里找?我是撿到寶了,真真是撿到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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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遇刺戲碼

翌日,陸知萌醒來洗漱後便滿懷期待的跑到大廚房,見到樓賽璽在做菜,她雀躍不已,眉眼間立刻就帶上了笑。

怕他察覺,她躡手躡腳的離開,蹦蹦跳跳地回汀蘭院領了小青、牧梅便到良辰院去串門子。

昨日她問了小青,才知丞相大人的大名叫做樓賽璽,原來昨日樓太君說的不是死小子,而是璽小子。

「你這丫頭怎麼一早便過來,肯定有事,說吧!」樓太君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問。

陸知萌美滋滋地道︰「什麼都瞞不過太君的法眼。」

樓太君笑問︰「你是不是去過大廚房了,看見我那孫子在做菜,想吃他做的菜?」

陸知萌原想說「您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想想樓太君是長輩,怎麼可以說長輩是蛔蟲,改口道︰「知我者,太君也。」

樓太君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你這只小饑蟲可真懂吃。」

「太君能成全我這小小的願望嗎?」陸知萌滿眼的期待,只差沒雙手合十。

樓太君笑道︰「青階,你去跟相爺說,我想跟他一塊兒用早膳,讓他做好了菜便送過來。」

「是。」青階笑著領命去了。

陸知萌陪著樓太君說說笑笑,不到半個時辰,樓賽璽來了,後頭幾名廚房的媳婦兒提著食盒一一上菜,濃郁的香味令她身心都舒暢。

樓賽璽見到陸知萌也在便懂了,祖母會讓他送菜過來,肯定是她的主意。

「大人早!」陸知萌很有精神的打招呼,明眸皓齒,笑容可掬,像一道朝陽,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舉止有哪里不妥。

樓賽璽自然不會應她,他逕自落坐,帶著清淺的不悅。

一般女子見了他都要福身見禮,她卻大剌剌的坐著,是真把自己當成他的未婚妻了?

陸知萌完全不見某人的白眼,興高采烈的說道︰「這麼好的佳肴,可不能少了芙兒,太君,要讓人去叫芙兒一塊兒來吃嗎?」

樓太君點頭,「自然是要的,不然事後給芙丫頭知道咱們自己吃好料沒找她,可要鬧騰了。」

樓太君派人去請樓賽芙,陸知萌看著桌上的五菜一湯直吞口水,不知道有人正在審視著她。

樓賽璽不悅的目光落在陸知萌身上。

她就這麼貪吃,眼里只有那些菜?

昨夜他輾轉無眠,知道她在府中,他如何能睡下?他想將她擄到無人之處,細細拷問,逼她說出真實目的,考量到她房中還有小青、牧梅兩個丫鬟在,這才作罷。

明明有所圖謀,卻在他面前扮演無害的吃貨,而祖母像是對她極為信任,若她敢做出對祖母不利之事,他不會饒她。

樓賽璽目光里的寒意漸深,起身道︰「祖母慢用,孫兒還有公務在身,先離開了。」

陸知萌對樓賽璽的離席毫不在意,他不在更好,她吃得更自在。

樓太君開導道︰「萌丫頭莫要介意,璽小子對你有誤會,誤會解開便沒事了。」

「我不介意。」陸知萌挾起一只姜燒大蝦,沖著樓太君一笑,「太君,不瞞您說,我有美食吃就心滿意足了,大人是大忙人,不陪咱們吃也是理所當然的,當一個丞相肯定是有很多事要忙。」

「你能體諒他就好。」樓太君笑著給她挾菜,「家宅要寧,首先便是娶妻娶賢,男人在外面拼事業,女人便要獨立點,不要老是問男人什麼時候回來,他忙完了自然會回來。」

「嗯。」陸知萌低頭猛吃,胡亂應答,一顆心都撲在美食上,也不管樓太君說了什麼,碗里那塊炖得軟綿的蹄膀等著她吃哩。

只不過稍晚她才想起,覺得樓太君這話怎麼听怎麼怪,說得好像她真的要嫁給丞相大人似的。

一會兒,派去請樓賽芙的小丫鬟回來了,回道︰「小姐身子不適,說不過來了。」

樓太君不以為意,「那丫頭肯定是在睡懶覺,不管她,咱們自己吃。」

吃飽飯後,陸知萌讓小青打包了剩下的飯菜,興致勃勃的去樓賽芙的院子找她,雖然是吃剩的飯菜,但絕對比劉廚子做的飯菜強,芙兒看到肯定會高興的跳起來。

不想,她看到的卻是樓賽芙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躺在床上,直喊腦門脹,臉色都白了一些,清心一直在勸她看大夫,她卻死都不肯。

「不許告訴祖母,不許請大夫,誰敢泄露,我就把誰發賣了。」

見她真的病了,陸知萌很是緊張,在床邊坐下,搖著她,「芙兒,你怎麼像孩子似的,生病自然要看大夫了。」一邊探她額頭,感覺像是得了風寒。

清心苦著臉道︰「姑娘有所不知,小姐自小便怕喝藥,常常喝一口便要嘔吐,寧可病著也不願請大夫。」

陸知萌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她可以理解,是她也不想喝那苦得要命的湯藥,且一次還要喝上好幾日,向清心確認了樓賽芙表現出來的癥狀後,她模著金鎖片進了空間,取了感冒藥和退燒藥。

「這是我的家傳秘藥,對風寒極為有效,你一日吃三次,飯後和溫水一起吞下去便可。」

樓賽芙看到她掌心里的小白藥片,好奇的坐了起來,「這藥長得好奇怪啊,像糖似的。」

陸知萌叮囑道︰「這藥我也不多,所以你千萬不能告訴別人,連太君也不許說。」

樓賽芙不用喝苦藥,自然答應,連連點頭,「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說的。」

陸知萌看著樓賽芙吃了點飯,將藥吞下,她一直在房里陪著,直到樓賽芙退燒了才離開,將其他的藥交給清心保管。

又過了一日,陸知萌起床後依然蹦蹦跳跳的去大廚房里尋找美味早膳的下落,可今天她失望了,沒有看到樓賽璽。

他怎麼沒來做菜呢?是沒有事要思考了嗎?

她失魂落魄的去了良辰院。

樓太君一見到她天要塌了的模樣便笑了出來,「你這丫頭去大廚房沒看見璽小子是吧?」

陸知萌悲摧的點了點頭,「太君,一國之相不是應該有很多事要思考嗎,怎麼大人他今天不思考了?」

樓太君說道︰「昨夜宮里有刺客,皇上受傷了,所以他一早便進宮去了。」

皇上?陸知萌嚇了一跳,那是宮廷劇里才會出現的詞,對她而言很遙遠,也很沒有真實感,她唯一有真實感的是,她的早飯沒著落了,她又要吃劉廚子做的飯菜了。

陸知萌死氣沉沉的看著丫鬟們上菜,對桌上的早膳提不起勁,口里喃喃自語,「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嗎?皇上受傷,導致我沒有早飯可以吃……」

樓太君忍俊不禁道︰「你這丫頭要不要這麼逗啊?這話在我面前說可以,在旁人面前可不能說。」

「什麼能說不能說啊?」樓賽芙進來了,整個人神清氣爽。

樓太君的注意力轉到了樓賽芙身上,「丫頭,听說你病了,又不讓人請大夫,怎麼今天看起來沒事似的?」

樓賽芙想也不想的說道︰「多虧有萌姊姊給我的藥,我這才能好得這麼快……」

還沒說完,她連忙搞住嘴。

陸知萌也听到了,心怦怦直跳,怕樓太君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什麼藥啊,這麼見效?」樓太君就是隨口一問,卻看到陸知萌顯得極為緊張,適才笑嘻嘻的模樣全不見了,臉色還有些發白。

她心里一動,這丫頭難道還有什麼她沒料到的秘密?

「是萌姊姊的祖傳秘方,萌姊姊自己也不多,見我病得難受才給我的,祖母就不要問了。」樓賽芙打哈哈,別過頭去悄悄以口型向陸知萌道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一時說溜了嘴。

樓太君沒再追問,只道︰「按咱們大慶禮法,一般訂親備嫁要半年時間,青階,待會兒用過早膳把周總管找來,萌丫頭是相府未來的主母,他得認識認識,也要通知府里上下,對萌丫頭以主母之禮待之,千萬不可怠慢。」

陸知萌忽然壓力山大,不是做做戲而已嗎?怎麼搞這麼大?全府上下以主母之禮待她,她擔得起嗎?

樓賽芙見樓太君不追問了,也松了口氣,她湊趣道︰「祖母,那是不是要找百繡閣來給萌姊姊做幾身衣裳啊?我看萌姊姊沒什麼衣裳,穿的都是小青的舊衣,太不成體統了。」

「自然是要的。」樓太君打量著陸知萌,「做幾身怎麼夠,四季衣裳和繡鞋、靴子都要做起來,家里穿的、外出穿的、見客的,至少要做三十套。」

三十套!陸知萌嚇了一大跳。

為什麼要做四季衣裳啊,難道她會待到明年嗎?她會一直留在這里嗎?留在古代?

「還有還有!」樓賽芙興沖沖的又道︰「要不要叫寶軒齋的掌櫃把京城近來流行的首飾都送來給萌姊姊挑一挑?萌姊姊頭上沒有首飾怪空蕩的。」

她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有點奇怪,陸知萌那怪異的發色加上少見的短發,能插上步搖嗎?戴什麼發飾好像都不大對勁。

樓太君笑道︰「你這丫頭打的什麼主意?是不是看上寶軒齋的哪套頭面了,想順便讓祖母買給你?」

樓賽芙往樓太君身邊蹭著撒嬌道︰「哎喲!祖母給唯一的孫女兒買首飾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您跟孫女兒計較什麼?還是您只疼萌姊姊不疼芙兒了?」

樓太君輕撫著樓賽芙的臉頰笑道︰「你這丫頭,你是祖母拉拔大的,祖母的小心肝小寶貝,祖母怎麼會不疼你?」

陸知萌彷佛沒听見那祖孫倆的「你濃我濃」,她首次正視了自己身在古代的這個事實。

如果到了明年她還不能回去怎麼辦?如果她一直留在這里怎麼辦?她的畢業論文怎麼辦?她爸媽只有她這個獨生女,他們怎麼辦?

她驀地起身,臉色很不對勁。

樓太君和樓賽芙雙雙不解的看著她,「怎麼啦?」

陸知萌一臉嚴肅的看著她們,「太君、芙兒,這里可曾有過地震?」

樓賽芙一臉茫然,「地震?那是什麼?」

樓太君了然的看著陸知萌,「你是說地牛翻身吧。」

陸知萌連忙點頭,「嗯,地牛翻身!這里可曾有地牛翻身?」

樓太君緩緩說道︰「萌丫頭,自我來到大慶朝,也只遇過一次地牛翻身,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樓賽芙听得迷糊,「祖母,咱們不是京城人氏,一直住在京城嗎,祖母從哪里來啊?」

陸知萌眼中閃過一抹異樣,她心跳如擂鼓的看著樓太君。

難道樓太君也是……跟她一樣?可她不敢問,若問了,樓太君反問,她怎麼回答?

「我不是說過了,順應天命。」樓太君老僧入定般說道︰「既來之,則安之,地牛翻身遙遙無期,眼前有落腳的地方才實在。相府不會短少你吃的喝的,你是相府未來的主母,就安心住下來,有我在,沒什麼可擔心的。」

陸知萌心里一跳。

樓太君這是什麼意思啊?是真要她當相府的主母?

金凌肖躺在金碧輝煌的寢殿里,面色十分蒼白,幾名以胡院正為首的太醫誠惶誠恐地列在旁邊,大氣不敢喘一聲。

樓賽璽最靠近龍床,但他腰板挺得筆直,目不斜視,對金凌肖熱切的眼神視而不見。

他很懷疑守衛得滴水不漏的皇宮里會有刺客,若真有,也是皇上一人策畫實行。適才胡院正說皇上傷勢嚴重,差點傷到要害雲雲,他就當沒听見,反正都是胡謅。

「厲親王到!」

隨著殿外太監的通傳聲,穿著墨黑四爪蟒袍的厲親王金遇烈大步而入,他面色陰沉得有些可怕,讓人望而生畏。

金凌肖在十七歲時登基為帝,靠的便是顧命大臣金遇烈的扶持,他為金凌肖肅清了朝中的異己,陣壓了北方的宿敵大越,組織了只效命金凌肖的烈火軍。他有權有勢,在大慶朝呼風喚雨,有他在背後,其他親王無人敢再覬覦皇位。

「御前侍衛都干什麼去了?羽林軍都癱了嗎?一群廢物,竟然讓皇上遇刺!都玉敏,你活膩了?」金遇烈一上來便怒不可遏地興師問罪。

都玉敏立即單膝跪了下去,垂頭咬牙道︰「卑職無能,卑職罪該萬死,請王爺嚴懲!」

他該死的不是讓皇上遇刺,而是他馬的他干麼要表現得那麼好一路升職,升升升,升到了御前統領的高位,幾個月便要陪皇上玩一次宮里遇刺、宮外落馬的戲碼,整天被主子坑,他心累啊。

「丞相有什麼看法?」金遇烈突然將矛頭轉向樓賽璽,他眼光灼灼,語氣尖銳地道︰「丞相乃百官之首,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樓賽璽單手背負身後,抿抿唇,像是略微想了想,可臉上卻沒見一絲變化,聲音四平八穩地道︰「皇上遇刺,茲事體大,非同小可,本相認為即便將京城翻過也要找到刺客問罪。本相自請查案,即刻封鎖京城對外所有道路,無論刺客藏匿何處,一定要將刺客緝捕歸案,好讓皇上能在宮里住得安心。」

內容慷慨激昂,語氣卻十分平淡,根本是在打官腔。

「哼!」金遇烈拂袖,神情相當不滿。

樓賽璽這口氣、這神情,哪里像著急皇上遇刺的樣子?根本在做做樣子,敷衍了事。

這小子,他早該在十年前除掉樓賽璽的,不該給樓賽璽和皇上親近的機會,不該讓皇上一日日的依賴樓賽璽,若不是如此,哪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他貴為親王,是皇上的皇叔,先帝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身分如此尊貴,樓賽璽不僅不討好,還總是對他不冷不熱,他老早想讓樓賽璽下台,若不是皇上擋著,他也不會留樓賽璽到今日,令樓賽璽羽翼漸豐,幾乎在朝中建立了與他旗鼓相當的勢力,如今他想除掉樓賽璽都不能輕易除去了,是他心頭的一個大患。

「咳……」金凌肖喘咳一聲,氣息微弱地說道︰「丞相有這份心,朕甚感安慰,不過丞相平日里要輔佐朕處理卷宗,已經夠忙了,不能再讓丞相分神,這件事就交給都統領將功贖罪。」

「微臣領命!」都玉敏立即接下主子拋過來的球,「微臣定當將刺客緝拿歸案,將功贖罪!」

主子要玩這招,他也很累,他不信樓相會不知道其中古怪。

皇上自己搞出了溫泉宮那一出,玩出了火,惹怒了樓相,令樓相近幾日撒手不管摺子,御書房的案桌上積了幾日的摺子已有半天高,每日上朝,大臣官員都在討要摺子,皇上火燒眉毛,這才又故技重施,打著遇刺的名號迫使樓相不得不進宮看看。

難為他這個御前統領大半夜的要叫弟兄們上演一出追拿刺客的好戲,還得被太後、厲親王輪番斥罵護駕不力,被自個兒主子坑,他還能說啥?

「朕有傷在身,怕是這幾日都要勞煩丞相宿在宮中為朕分憂解勞了。」金凌肖溫聲說道,眼眸眷戀的看著樓賽璽。

他穿這身丞相官服實在好看,也只有他這謫仙般的氣質堪配那仙鶴雲紋,要看那麼多奏摺,這下能把他留在宮里幾天了……

「既然皇上這麼說,臣便恭敬不如從命。」樓賽璽淡淡地道︰「追查刺客一事,有勞都統領了。」

金遇烈皺眉,他本想讓樓賽璽去找刺客,讓對方吃點苦頭,不想皇上又幫樓賽璽擋了下來,令他十分不爽快。

「既然丞相和胡院正都在此,不如讓胡院正幫丞相把把脈,看丞相體內之毒如何了。丞相日理萬機,有個閃失可不好。」金遇烈陰惻惻地命令道︰「胡院正,還不快幫丞相把脈!」

胡院正覺得自己一定會短命,很想明兒個就告老還鄉。

適才他們幾個在深沉的樓相面前口逕一致的說皇上傷得很重,差點就傷在要害等等,這已叫他們心髒怦怦跳了,現在厲親王又要讓他給樓相把脈,這不是要他死兩次嗎?

「無妨,王爺要你們做什麼,你們便做什麼。」樓賽璽坐了下來,不動聲色的伸出手來,「胡院正盡管實話實說。」

「是。」胡院正潤了潤唇,連忙走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把起脈來。

「如何?」金遇烈一刻不松懈的盯著胡院正的表情,他能夠從細微的表情分辨話中真偽。

胡院正收回了手,搖了搖頭,「相爺體內之毒仍是沒有改善。」

「是嗎?」金遇烈滿意了,「那還真是遺憾,丞相可要保重。」

沒改善就好,要是改善了,就真的留不得他了。

「本相一向有在好好保重。」樓賽璽收回了手,理理衣袖,臉上笑著,聲音卻很低沉,「樓家只剩本相一名男丁,本相要是出什麼事,斷了樓家香火,那可不行。」

他心里敞亮,若不是他用毒養著自己,早死在金遇烈手里了,即便他將自己搞成一個隨時會死去的人,金遇烈也沒有對他放過戒心。

金凌肖雖然令人厭惡,卻能護他一時,有金凌肖在的一天,金遇烈就無法對他下狠手,他需要用金凌肖箝制金遇烈,直到他找到真相的那一天為止。

「怎麼搞的?朕每個月給丞相送那麼多解毒聖品,卻還解不了丞相的毒?你們這群太醫也太無用了。」金凌肖雖然嘴上這麼說,心里卻也是安心了。

他愛樓賽璽,可他同時要一個有弱點的臣子,聰明又才華過人的樓賽璽只可以當他的愛卿,可不能跟他搶皇上的位置。他什麼都可以給樓賽璽,什麼都可以跟他共享,只有皇位不能跟他共享,江山不能給他。

「是微臣無能,微臣醫術不精。」胡院正苦著臉自貶。

他又怎麼能說,樓相一直喂自己吃毒,他能有什麼法子解?再多的解毒聖品也解不了樓相體內的毒。

雖然他不知道樓相為何要一直殘害自己的身子,可他知道,在宮里的保命之道,那便是多看少言,明哲保身。樓相明知道以他的醫術,不可能看不出他長年服用毒藥,卻從來不曾來警告他,要他保密,那就是樓相相信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所以,他只要繼續當個聰明人就行了,至于樓相要做什麼,那不關他的事,也不是他能干涉的。

「縴紀、恭妃、蓮妃到!」

三名各有千秋的嬪妃嫗媚婷婷地來探望皇上了。

金凌肖面上一陣嫌惡,想趕她們走已經來不及了,她們三個環佩叮當的進來了。

三個人給金遇烈、樓賽璽見禮之後便齊齊撲到了龍床之前,一口一個的喊皇上,個個神情都很關切。

樓賽璽懶得留下來,便道︰「臣到御書房看奏摺,不打擾皇上休息了。」

金凌肖巴不得他趕快去幫他看奏摺,連聲應道︰「好,丞相快去吧!」

金遇烈也告退了,但他沒有離宮,而是去了太後的永壽宮。

太後稍早前便去看了金凌肖的傷勢,心里明白他沒有受傷,她便回宮喝茶了。

雖然是從她的肚皮里出來的孩子,可她也不明白金凌肖在想什麼,身為一國之君,只有一名先皇後所出的太子,子嗣太過單薄,叫她煩心不已,若太子有個差池,那該如何是好?

「娘娘,厲親王來了。」心腹宮女含翠進來稟道。

太後眨了眨眼眸,「你去守著外頭,不許讓任何人進來。」

「是。」含翠出去,後腳厲親王大步進入了太後的寢殿。

一般人晉見太後都是在外殿,他卻如走自家後院那般自然,且見到太後也不見禮,開門見山的說道︰「適才本王去看過皇上了,縴妃、蓮妃、恭妃也前去探望,令本王想到,懸虛著皇後之位不是辦法,若不快點將皇後定下來,朝廷與後宮便一日不能安寧,三方角力在搶著,太後可要盯著點。」

「哀家會不知道嗎?」太後睨他一眼,擱下了茶盞,「說的容易,皇上不願意,哀家難道拿刀架在皇上脖子上逼他立皇後?」

金遇烈一愣,隨即笑道︰「怎麼啦?誰惹你不高興了,說話帶刺呢。」

「有嗎?」太後起身走到了窗邊,看著窗外的落雪。

金遇烈也跟了過去,他由後摟住了太後的腰,低頭吻她頸子,「有一個月沒跟你親熱了吧?想你想的緊,不如咱們到床上去……」

太後背對著他咬牙切齒。

混帳東西!他寵著別的女人呢,還深愛那個女人。對這種在感情上背叛她的男人,她是不會留余地的,他可以納千千萬萬個妾,但不能愛上除她之外的女人,她不能忍受!

「今日不要,我乏了。」她架開了金遇烈的手,「皇上遇刺,累得我沒睡好。」

該死的東西!在把他弄死之前,可不能讓他察覺了,這只狐狸是很精明的。

金遇烈一無所覺,他親昵的摟了摟太後的香肩道︰「那等你身子好了,我再過來。」

「嗯。」太後若無其事的轉身,看著他說道︰「我听說你在品秀齋訂了一套頭面,做工仔細,價值五千兩,這麼昂貴的禮物,是要送給你府里哪個側妃姨娘啊?有人生辰不成?」

厲親王妃幾年前病故了,他一直沒有續弦,妻妾生的十二個女兒全嫁人了,沒有兒子,現在府里有三名側妃和四名姨娘,其中一個便是他寵愛了多年的琴姨娘。

過去他一直隱藏得很好,約莫是怕她動了琴姨娘,可這一年來,他開始不在意她的感受了,明著寵愛琴姨娘,不把她放在眼里,也不再對她用心,怕是對她膩了。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對他狠下心,等弄死了他,他府里那些側妃姨娘,她要全部將她們充為官妓,而琴姨娘,她要賣到青樓。

想到他寵愛的琴姨娘日日夜夜被不同的男人玩弄,她就痛快!如此,他肯定會死不暝目吧?

「哎呀,這種小事你也知道?」金遇烈笑了起來。

女人嘛,都愛吃醋,貴為太後也一樣,是他不夠細心,應該多買一套送給她才是。

「當然知道。」太後暗中掐著掌心,面上笑了笑,「這京城里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嗎?」

「那倒是。」金遇烈安撫性地模了模她的臉頰,說道︰「你說會是送給誰的?當然是送給你的,這麼好的頭面也只有你才配得起。」

太後也伸手輕撫金遇烈的臉頰,踮起腳尖,不輕不重的咬了下他的唇,「那我就期待了。」

混帳!看她怎麼收拾他,她會找個令他最痛苦的死法讓他死去!

那套頭面她看過了,刻著琴字,會是送給她的?她的名字里可沒有琴字。

她安插在厲親王府的眼線回報,他最為寵愛琴姨娘,怕是不久還會老來得子哩,到時他難道不會起奪位的心思,把皇位奪來給琴姨娘生的兒子?如今他和樓相在朝里勢均力敵,要奪位也不是不可能。

「我先走了,你好生歇著。」金遇烈又親了親她才離開。

「好。」太後點頭,聲音放得和緩一些,一等金遇烈出了視線,她立即收回笑容,臉色沉了下來,轉身砸碎了茶盞發泄怒氣。

這人以前就有奪位的野心,是她壓著,他才打消了念頭。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若再讓他的勢力壯大下去,遲早會有她操控不了的一天!

雖說虎毒不食子,可哪有一定的?若老虎發瘋呢?

金遇烈像個隨時會發瘋的人,他都能為了一己私利血洗樓家軍了,又有什麼做不出來?

最重要的是,他已不再一心一意的愛著她,那他也沒活著的必要了。

「娘娘。」含翠又進來了,「那邊已經動手了。」

太後臉色仍舊深沉,但感覺到一陣快意,「盯緊了,越快越好,可不能讓鱉給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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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終于認出他

樓賽璽在宮里宿了兩晚,直到把成堆的奏摺都批完為止,這才出了宮。

出宮之前,他並沒有再去看金凌肖,只讓宮人去傳達一聲他回府了。

奏摺里呈報的有一大半是關乎百姓的生計問題,因此他才願意不眠不休的待在御書房里批閱,至于你告我一狀、我摻你一本的那些大臣之間的爾虞我詐,他懶得看,全部先丟在一邊。

「大人辛苦了。」光泉接到了主子,連忙給主子端上一杯熱茶,吩咐車夫回府。

樓賽璽接過了茶盞,抿了一口,問道︰「這兩日相府無事吧?」

「無事,就是……」光泉欲言又止。

樓賽璽有些不高興,「什麼事?還吊爺的胃口?」

光泉模了模頭,「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陸姑娘一天到上思閑樓問大人回來了沒,一日要問上好幾回。」

「這麼關心本相?」樓賽璽心里無端有些異樣感受,「她親自去問?」

「是啊。」光泉很是不解,「問她有什麼事,她也不講,每每知曉大人還沒回來便失望的走了。」

樓賽璽把玩著手里的玉扳指,面上若有所思。

她不會是想起他們之間的事了吧?前提當然是——她是真的不記得他這個人,不記得他們那場露水歡愛,才會有「想起」這回事。

「還有那個……」光泉起了頭又頓住。

這回樓賽璽是真的不悅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吞吞吐吐了?」

光泉連忙道︰「不是奴才吞吞吐吐,是不太好說。」

樓賽璽皺眉,「什麼事那麼難開口?」

光泉潤了潤唇,小心翼翼說道︰「是太君她老人家……她老人家吩咐府里上下都要將陸姑娘當未來主母看待……」

樓賽璽心里沉了一下。

祖母絕不是老糊涂,不可能把一個來路不明的丫頭硬往他身邊塞,會這麼做分明有理由。

深冬寒夜,馬車回到相府,樓賽璽讓下人不要聲張,也無須去通知樓太君,他先回了思閑樓。

光泉忐忑不安的跟在主子身後,主子回府卻不通知太君,難道是想背著太君將陸姑娘撞出去?

他瞧著陸姑娘還挺可愛有人緣的,听說她無家可歸還失憶,若是被主子撞走,豈不是要流落街頭?

光泉正在心里同情陸知萌,誰想到主僕兩人踏進思閑樓正廳時,就見到陸知萌坐在廳里喝茶吃點心,小青在一旁伺候,乍看之下,感覺她真的像是這里的女主人。

「陸、陸姑娘——」光泉嚇了一大跳,當先上前一步,連忙使眼色叫陸知萌趕緊走,不然要被主子撞出去流浪了。

陸知萌不明所以的看著光泉,「光泉,你眼楮哪里不舒服嗎?我可以幫你看看。」

她不是眼科醫生,但她的空間里有眼藥水。光泉還來不及暗示她,樓賽璽已經進來了。

「大人!」陸知萌開心的跳起來,一副笑吟吟的模樣,「你總算回來了。」

樓賽璽一聞便知道陸知萌在喝的那茶是上好的西湖龍井,是御賜的,思閑樓的奴婢竟然泡了那麼好的茶招待她?還有碟子里的那茶點也是宮里賜的,看來他不在的這兩日,她真把自己當主母了。

「听說你一直在等我回來?」樓賽璽坐了下來,不緊不慢的問道。

陸知萌熱切的看著他,兩眼放光,「是啊,我一直在等大人回來!」

樓賽璽眼神深幽,「什麼事讓你一直等我?」

陸知萌眼里滿是亮光,「很重要的事!」

樓賽璽眉目稍動,越發肯定她想起來了,他不置可否地說道︰「說來听听。」

陸知萌送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在等大人回來下廚!」

她不是鑽牛角尖的性格,經過樓太君的開導,她已經不再去想能否回現代的問題了,若照樓太君所言,那事遙遙無期,想得多只是失望更多而已,現在她只專注在伙食的問題上。相府的伙食實在太難以下咽了,她覺得自己一定瘦了兩公斤,因此越發想念樓賽璽做的飯菜。

光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他瞪眼看著不怕死的陸知萌。

小青早就知道主子天天過來的目的了,因此很淡定,眉毛都沒動一下。

雖然她覺得主子想央求相爺做飯很荒唐,可也不是不能理解,何況太君說了,主子跟相爺已經訂親了,未婚妻要求未婚夫做頓飯也不為過吧?

自然了,她這完全是偏坦主子的想法,丞相會是尋常人嗎?天下間哪有叫堂堂丞相大人做飯的道理?

「你就是要說這個?」樓賽璽盯著她,臉色隱隱黑了一些,深深覺得還不如不要問。

陸知萌神經再大條也知道他生氣了,她縮了縮腦袋,「不行嗎?現在不行的話,明天也可以……」

樓賽璽努力地深呼吸了幾下,冷冷的吐出了一個字,「滾。」

陸知萌連忙起身,「好!」

識時務者為俊杰,先溜為妙!

主僕兩人一口氣跑到外頭,小青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奴婢這下懂太君為什麼要將姑娘和相爺送做堆了。」

陸知萌想到適才樓賽璽的神情還會抖兩下,「為什麼呀?」

小青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相爺一向是溫文爾雅的,奴婢從來沒看過相爺那樣發怒。」

陸知萌指著自己,蹶了蹶嘴,「你是說,因為我能惹丞相大人生氣,所以太君才會收留我,還讓我當那什麼主母的?」

她可沒有存心惹丞相大人生氣,她真的沒有,她是誠心誠意要拜托他做頓飯讓她解解饑,誰想到他那麼小氣,這就生氣了。

如果她手藝好,有人央求她做飯,她是絕對不會生氣的,她會當成是種恭維,也會很開心的做飯給對方吃。

而且,她不覺得丞相大人溫文爾雅,打從第一次面見,他對她的態度就很奇怪,時而火爆,時而冰冷,她自問沒有得罪他,婚事也是樓太君定下的,他卻像是對她極其不滿,好像她對他做了什麼錯事似的。

「不是能惹相爺生氣,而是能逗相爺開心。」小青笑嘻嘻的說道。

陸知萌馬上嚴正否認道︰「我沒有在逗大人開心,真的沒有!」

小青呵呵呵的笑起來,「這就是姑娘難能可貴之處,多少人都不能令相爺動一下眉毛,姑娘卻能讓相爺說出了滾字。」

陸知萌很是懵,「讓大人對我說出滾是種能力?」

「當然!」小青堅定的點頭,「奴婢就沒法讓相爺開口叫奴婢滾。」

陸知萌莫名的被說服了。

嗯!她是有能力者,能別人所不能,能叫大人開口叫她滾……

今夜雪下得有些大,思閑樓里,樓賽璽一口氣喝完了一杯茶,那杯盞還在他手中,像隨時會被他捏碎似的。

他自問是個很理性的人,不然也不會臥薪嘗膽走到這個高位,可偏偏那丫頭就是能令他失去理性,光是她沒有想起,或者說她故意裝不認識他這一點,就令他非常不痛快。

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竟然站在他的面前,一副真的不認識也不記得他的樣子,如此還膽敢要他為了她下廚做飯?

「大人,您還渴嗎?要不要小的再給您倒杯水?」光泉緊張的看著樓賽璽手里的杯盞,真怕主子捏碎了杯盞會傷到自個兒的手。

主子的手可是珍貴的很,是要批閱奏摺的手,是要畫畫下棋的手,是要寫詩作詞的手,是要策馬入林的手……

「以後不許再讓陸知萌進來思閑樓!」樓賽璽惱恨地說道。

「是!」光泉連忙應承,又陪笑道︰「真不知道陸姑娘在想什麼,怎麼可以央求大人給她做飯,就算她餐餐都沒吃飽,顯然是餓瘦了也不能這樣沒規矩啊!大人是什麼人?大人是坐鎮朝堂的人物,怎麼可以自甘墮……自貶身價給她做飯呢。陸姑娘真的太不懂事、太不識大體了!」

樓賽璽蹙眉,下意識問道︰「她瘦了嗎?」難怪他覺得她的臉尖了些……

光泉連忙夸大道︰「是呀!目測起碼掉了四斤肉。陸姑娘吃大人做的飯菜吃得津津有味,可以吃好幾碗,吃劉廚子做的菜,卻是小半碗都吃不完。」

樓賽璽又不高興了,「光泉,你正事不做,整天在看姑娘家的身上掉不掉肉,廉恥何在?」

他不想听到別人在他面前議論那丫頭的身子,要議論,也只有他能夠議論。

「小的……小的知錯。」光泉覺得被坑了,主子自己也有說「她瘦了嗎」,這也是在議論啊,怎麼他接話就成了沒廉恥?

但他畢竟是下人,是奴才,他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說話了。

誰知,過了良久,樓賽璽又開口了,「芙兒不是藏著許多零食點心,沒分給那丫頭?」

光泉完全沒想到主子會繼續這個話題,果然是相爺心,海底針,叫他這個做奴才的猜不透。

不過,主子正在等他回答哩,他精神一振,連忙說道︰「零食點心與正餐如何能比?那都是小零嘴,吃巧不吃飽,以陸姑娘的飯量,那些點心啥的,塞牙縫都不夠。」

樓賽璽瞪了光泉一眼,「說話文雅點。」

光泉連忙自行掌嘴,輕拍了下臉頰,一臉愧色地道︰「小人粗鄙!」

意思意思掌完嘴,他又繼續說下去,「若是大人做的飯菜,陸姑娘的胃口可好了,不知情的人看了,會以為陸姑娘懷了身子哩,才吃那麼多。」

樓賽璽渾身一震,喉嚨微緊,僵在原地。

難道——

她這麼貪吃,是因為懷了他的孩子?

這麼一想,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距離溫泉宮之事這才幾日,即便真的懷上了,怎麼會這麼快就出現懷孕癥狀?

對,不可能,是他想太多了,絕對不可能……可是,想到那日兩人的交纏,他一次又一次的要她,瞬間又覺得也不是那麼不可能。

樓賽璽驀地起身,感到一陣暈,俊顏上少見的一陣紅一陣白,因為他未曾想過自己會做爹。

「大人!您……您怎麼了?」光泉被主子的神色嚇了一跳,怎麼才一會兒,主子就臉色灰敗?剛剛有發生什麼事嗎?沒有哇!那這是怎麼回事?

「無事。」樓賽璽定了定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抿了抿唇說道︰「跟我來。」

光泉還以為主子在宮里操勞了兩日,要洗漱歇下了,想不到主子還要出門,他識相的沒多問,連忙跟上去。

意外的,主子到的地方是無人的大廚房,他連忙模黑找火摺子燃燈。

廚房亮堂之後,樓賽璽緊繃著嘴角,看了看現有的食材,便二話不說地開始洗菜切菜。

光泉一頭霧水,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您這是要做飯嗎?」

樓賽璽賞白眼一枚,「我看起來像在洗沐嗎?」

他沒理會光泉,繼續做飯,但輕蹙眉頭,神色還是不大好看。

光泉縮了縮脖子,沒膽再問了,他湊上前去,「大人,有什麼小的可以打下手嗎?」

總沒有主子在做飯,他在一邊看的道理。

樓賽璽面無表情,「升火。」

于是,光泉做了一回升火工。

半個時辰之後,樓賽璽將飯菜做好了,有四菜一湯和一小鍋煮得粒粒分明的白米飯。

他下意識做了酸辣的口味,光泉聞了口水不止。為了等主子出宮,他一天沒吃飯了,好在主子體恤,竟親自下廚做飯。

「大人,咱們這是回思閑樓吃還是……」

樓賽璽鎖著眉心,「送去給那丫頭。」

光泉還沒反應過來,「那丫頭是?」

樓賽璽眼神復雜,「陸知萌。」

陸知萌又驚又喜的看著光泉送來的食盒,激動的跳了起來,「我就知道大人真是面惡心善的大好人!」

小青,「……」姑娘太老實了,想什麼說什麼。

光泉,「……」這是褒還是貶?

陸知萌打開食盒,陣陣誘人香味引發肚里的饞蟲,她用小鼻子深深吸了一口,神情十分滿足,但她果決的蓋回去,沖著光泉就是一笑,「走吧,我們一道回去,我想親自向大人道謝。」

「是該親自道謝。」光泉嘀咕著,「大人在宮里忙了兩日,那麼累了,還為了姑娘特地去做飯,听姑娘一聲謝不為過。」

陸知萌疑惑地問︰「大人進宮兩日究竟做了什麼呀,為什麼那麼累呀?」

光泉沒好氣道︰「大人批閱奏摺批了兩日啊,那可是極耗精神的。」

陸知萌吃驚,「批閱奏摺?那不是皇上的工作嗎?」

皇上居然把奏摺交給樓賽璽批閱,那表示皇上很信任他羅?

也對,既然他能做到丞相的位置,自然是深得皇上信任的。

得到了結論,她便沒再繼續問下去。

小青伺候陸知萌穿上狐狸毛斗篷,又將風帽嚴實拉好,看著陸知萌露出的小圓臉說道︰「姑娘實在太適合這樣妝扮了,好可愛,等姑娘留長了頭發,奴婢已經想了幾種發型要為姑娘梳。」

「好,我等著。」陸知萌笑吟吟地道︰「小青、牧梅,你們倆就不用跟去了,只是去跟大人道聲謝,不用這麼大陣仗,我去去就回,到時咱們三個再一塊兒享用大人做的美味大餐。」

光泉也認同地道︰「是啊,外面下著雪,你們兩個不用出去,到時我再送你們姑娘回來。」

都在府里,又不遠,兩人想想也無不妥,便沒跟了。

思閑樓離汀蘭院不遠,過了月洞門便是。

陸知萌和光泉到了思閑樓,光泉有些內急,便道︰「小的去方便一下,外頭冷,姑娘先進去吧,大人應該在書房里。」

陸知萌進了屋,兩名在廳里收拾的奴婢已經見她見得習慣了,福身向她問好,「陸姑娘。」

「你們繼續忙,不必多禮。」陸知萌不好意思地一笑,「大人的書房在哪里呀?」

兩名丫鬟齊聲答道︰「在西院後頭那一小片竹林的旁邊,寫著思過閣的便是了。」

陸姑娘是未來的主母,相爺的未婚妻,自然是可以知道相爺的書房在哪。

陸知萌笑得甜甜的,「謝謝!我去找大人,你們忙呀!」

陸知萌尋到了思過閣,沒人守門,她敲了敲門便推門而入。

室內,一陣暖香撲來,不知是蘭香還是麝香的淡淡香氣,令她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

真香啊,沒想到大人的書房會這麼香,跟女孩家的閨房似的。

她走了進去,欣賞著屋里簡單雅致的擺設,正中有張長案,案後是張寬大的太師椅,她想像著樓賽璽坐在上面辦公的樣子,覺得那張太師椅很是適合挺拔的他。

她的視線從書案到幾個書架,再到牆上幾幅畫工卓絕的字畫,臨窗下有張顯然是小憩用的睡榻,榻上置著厚厚的墊子和兩個素色靠枕。

屋里有暖坑,進來一小會兒便覺得有些熱了,她摘下了風帽,正要解開斗篷時,听到了動靜聲。

驀地,玉石屏風後忽然走出來一名碩長男子,正邊走邊用布巾擦拭濕發,似乎沒料到屋里會有其他人,嚇了老大一跳,滿臉的錯愕。

陸知萌也沒料到會看到如此慵懶隨意的樓賽璽,一頭濕發,身上是月白色的開襟長袍,他並未穿好,看得到里面的胸肌,害她一時不知道要往哪里看,只能直愣愣地盯著他,臉也紅了,心髒撲通撲通地跳。

樓賽璽見鬼似的臉色,但他沒怔愣太久便恢復了鎮定,「你在這里做什麼?」

陸知萌很窘迫,不僅是眼楮不知道往哪里看,手也不知道要放哪里才好,她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我只是來向大人道聲謝呀……」

樓賽璽不擦發了,他將布巾隨意一拋,朝陸知萌走近一步,嘴上不輕不重的問道︰「吃完了?」

他的書房連著寢房和淨房,平日他都睡書房較多,因為公務繁忙,要處理的事情很多,真正的寢房反而很少用。

適才他原是打算洗漱後再批些公文,這兩日他在宮里為皇上分憂解勞,但他自己分內的工作可沒人替他完成,該他過目的公文一件不少,今晚勢必要熬夜。

過去,每當這種時候,他腦子里鐵定都是公文,可適才他在藥浴時,腦子里卻都是陸知萌,她大大干擾了他的思緒,一想到她可能懷著他的孩子,他就無法靜下心來,恨不得立即把她抓到大夫面前把脈。

當然他還必須知道她只身到驪山溫泉宮獻身于他的理由,以及此事幕後之人是誰,還有,她遇到他祖母,從而進入相府落腳,這些真的是巧合嗎?

沒想到他還理不清時,她就自己送上門來,這不啻是老天爺送給他的大好機會,在這里逼供不會驚動祖母,也沒有她的丫鬟跟著,他問什麼都只有他和她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會曝光。

「還、還沒吃呀。」陸知萌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覺得此時的樓賽璽有點兒嚇人,臉上好像寫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希望不是她想多了。

「你不是很想吃我做的菜嗎,怎麼不吃?」樓賽璽走了過去,伸手落鎖。

陸知萌看到他的動作了,她一愣,「為什麼要鎖門呀?」

「因為不能讓別人進來。」樓賽璽站到了她面前,唇角微抬,眼神幽深,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為、為什麼呀?」陸知萌心跳加速,很是不安。

她當然不認為樓賽璽想對她做什麼,因為他眼里一點都沒有色眯眯的樣子,反而燃燒著兩簇火苗,那絕不是欲火,比較像是怒火。

她又哪里惹到他了嗎?她沒逼他給她做飯,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給她做飯的,還派光泉給她送去,怎麼這會兒神情如此古怪?

「當然有理由。」樓賽璽低頭瞪著她,陰惻惻的說道。

他從沒被人這樣耍著玩,她是第一個,憑空出現獻身,事後又逃逸無蹤,跟著出現在相府里,變成他的未婚妻,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縱然訂親之事是他祖母背著他一手促成,但他是什麼人?他是大慶朝一人之下的丞相,她是哪來的勇氣與自信認為自己可以做丞相夫人?她真認為他們倆相配嗎?

「大人,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呀?」陸知萌想了想,很坦然的問道︰「若有的話,我們可以好好談,不需要這樣嚇唬我呀。」

他對她的不滿多半來自跟她訂親那回事吧!她好好說給他听,保證以後一定會跟他解除婚約,那麼他就會比較釋懷了吧?

「我們是需要好好談。」樓賽璽說道,一雙眼眸近在咫尺的看著她。

陸知萌心跳漏了一拍,勉強笑了笑說道︰「那也不用這麼靠近呀,請大人退一步說話。」

因為樓賽璽的逼近,她聞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香味,藥香混合著檀香,加上她眼前散著發、衣衫不整的樓賽璽,這種感覺為何有些熟悉……

驀然間,香味勾起了她的記憶,她打了個激靈,慌亂的看著眼前的樓賽璽。

是他嗎?

那日被她強了的男人是他嗎?

細細看,這身高、這體型、這五官,確實是他沒錯呀!

想到了之後,陸知萌渾身都緊繃了起來,她下意識往後退,可是退沒兩步就踫到了牆。

樓賽璽一雙眼楮帶著凌厲,「你終于想起來了。」

肢體不會騙人,她的反應讓他確定了她先前不是裝蒜,是真的沒想起他是與她肌膚之親的那個人。

而現在,是真的想起來了,真真切切的想起來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你先說說,你為何會出現在驪山溫泉宮里?你是怎麼進去的?」

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問題,是他想破頭也想不出答案的問題。

陸知萌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

要命!怎麼會是他?她誰不去強,居然強了大慶朝的丞相,她是不是太會挑人了?樓賽璽眯眼,「還不說?」

「我……我不記得了呀。」陸知萌很慌,「不信大人可以去問太君,太君撿到我的時候,我就失憶了,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去那什麼宮的,那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是真的!」

樓賽璽面色鐵青,「你不要胡扯。」

陸知萌鼓起勇氣抬眸看著他,吞了口口水,「是真的呀,大人要不信,我也沒辦法。」

樓賽璽緊繃著臉,「不要以為一句失憶就可以蒙混過去!」

陸知萌索性破罐子摔破,「我沒有想蒙混呀,我真是失憶,什麼都不記得了,逼我也沒用,我想不起來……」幸好太君有教她這招,不然她現在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好啊陸知萌!」樓賽璽氣極反笑,「你計劃好一切了是吧?知道我中計喝了媚藥,便混入溫泉宮,獻身于我,知道我祖母會經過,就堵在那兒讓我祖母救了你,照你的計劃進入了相府……」

陸知萌睜大了眼楮,「等等——大人喝了媚藥嗎?」

樓賽璽沉著臉,「不要說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呀!」陸知萌一臉的無辜,「我也是被下了藥,可能就是你說的媚藥,所以才不得已急就章跟你……」

樓賽璽狠瞪著她,「你是不是活膩了?」

跟他肌膚之親是急就章?

陸知萌不想跟他在遣詞用字上計較,只道︰「反正我也是不得已才會跟大人發生關系,不是什麼獻身,這點要說清楚呀!我不是那麼隨便的女孩,可以隨隨便便就獻身!」

樓賽璽冷笑,「你說你什麼都不記得,那麼為何記得你服過媚藥?」

陸知萌心下忍不住打鼓,他可真精明,听出了她的破綻,不愧是丞相,不好糊弄。

她定了定神說道︰「若不是服了藥,怎麼會有異于尋常的舉動呀?我那日就是……就是一直很熱,很想……很想……」她驀地抬頭看著樓賽璽,「大人真的要听我說嗎?」

她漲紅了臉,但眼神卻很清澈,在那一瞬間,樓賽璽突然相信了她適才所言。

她不是蓄意要獻身,她是不得已,就如同他一樣,他當時也是需要她,才會要了她。

只不過,她的失憶說法,他持保留態度。

「大人如果相信我的話,那我們之間發生的那件事,不是大人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是情勢所逼呀,所以請大人保守秘密,反正我……我在這里也不會久留,若有法子回去,我便會離開。」她五味雜陳的說道。

樓賽璽垂眼看著她,「回去哪里?」

莫名的,想到她會離開,他竟有點不悅。

「當然是回我自己的家呀。」陸知萌答得又快又肯定。

樓賽璽挑眉,「你不是自稱失憶了,怎麼知道你家在何處?」

陸知萌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說「你怎麼那麼笨」,她清了清嗓子,「當然是等我想起來呀……大人放心好了,我並沒有很想留在這里,等我想起來,到時我會自己離開,就算有人求我留下,我都不會留下,我保證!」

樓賽璽眼神幽深,沉默良久,「希望你說到做到。」


「一定!」陸知萌連忙伸出小指頭來,「要打勾勾嗎?」

樓賽璽狠狠瞪了她一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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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西洋醫館的考驗

陸知萌心神不寧的回到汀蘭院,自然沒胃口吃樓賽璽做的東西,她全賞給了小青和牧梅吃,有生以來,她還是第一次那麼沒胃口。

這一夜,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拼命回想那一日,她對樓賽璽做了什麼?她的行為很放蕩嗎?

如果說她放蕩,那他也不遑多讓,一直肆意地在她身上索求……

要命!她想這些做什麼?她應該想想以後怎麼面對他,她還能跟他蹭飯嗎?見了他,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樣若無其事了,好煩呀……

她迷迷糊糊的睡著,可能是用腦過度,她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已是正午時分,腦子昏昏沉沉的半夢半醒,睜開眼好像看到了樓太君在對她微笑。

「醒啦丫頭?」

陸知萌揉揉眼楮,「太君?」

樓太君好笑地問道︰「怎麼,以為在作夢,看到了幻影?」

「不好意思,我真的以為在作夢。」陸知萌一下子起身,連忙坐好,「太君怎麼會來我房里?」

樓太君慈祥地道︰「我听說你沒用早飯,又遲遲沒起身,擔心你有什麼事,這才過來看看。」

陸知萌臉上有些燙,不好意思的回道︰「讓太君操心了,也沒什麼,就是昨晚貪看話本,睡晚了些。」

「沒事就好。」樓太君很刻意的扶了扶額頭,還用力的蹙了蹙眉。

陸知萌想沒看見都很難,連忙問道︰「怎麼啦太君?您是不是身子不適呀?」

樓太君還沒回答,青階便說道︰「太君早上便有些頭暈,看來是不小心染了風寒,要請太醫來看看,偏偏太君跟小姐一樣不愛喝藥,怕是待會兒又要使小孩子性子,鬧著不喝藥了。」

陸知萌不疑有他,模了金鎖片便進空間拿了三天份的感冒藥,想了想,又拿了一些維他命,太君上了年紀,吃些維他命當保養品也是好的。

她假裝去旁邊的櫃子翻找東西,而後道︰「太君,這是我上回給芙兒的藥,治療風寒很有效,一日服三次,飯後用水服用即可,服了藥可能會嗜睡,好好歇上幾個時辰便可,還有些補藥,一日三顆,不需要多吃。」

樓太君看了那堆藥片一眼,笑咪咪的讓青階把藥收好,青階連忙拿出繡帕將藥片包起來。

樓太君前腳一走,樓賽芙後腳就來了,她的風寒已經全好了,看上去精神著呢。

她抱著風風,還帶了一籃子瓜果糕點零食來與她分享,兩人很不像話的脫了鞋躺在美人榻上,榻上散著各種洗淨的果子,旁邊花梨木矮幾上擱著一壺冒著熱氣的花 茶。

她們還把小青、牧梅和清心趕了出去,兩人都呈現一種放松的狀態,享受兩人一貓的世界。

看著種類繁多的糕點,陸知萌心情好了起來,果然,甜點能療癒人心,可惜這里沒有奶茶,不然就更完美了。

「哥哥晚上又不回來了,要留宿在宮里。」樓賽芙嘆息著說道,好像很同情她哥哥似的,但拿在手里的玫瑰酥吃得有滋有味。

陸知萌原本小嘴巴動個不停,听到樓賽璽的事,突然心里一跳。

她故做鎮定的吃完手里的桂花酥,很困難的咽了下去,這才慢聲問道︰「芙兒,為什麼大人要經常留在宮里呀?」

以前她很正常的,現在听到有關樓賽璽的事卻會莫名心跳加速,不正常了。

「這是秘密。」樓賽芙突然壓低了聲音,「我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陸知萌愣了愣,「好,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快點說吧。」

盡管房里沒有其他人,樓賽芙還是神秘兮兮的附耳過去,用氣音說道︰「皇上不識字!」

陸知萌眨了眨眼,「什、什麼呀?」

「我說皇上不識字!」樓賽芙依然附在陸知萌耳朵旁邊,但很大聲的說道。

「噓!你小聲點呀。」陸知萌反過來捂住樓賽芙的嘴。

樓賽芙撇撇唇,「人家以為你沒听到嘛。」

陸知萌恍然大悟,「皇上不識字,所以大人才常常留在宮里幫皇上批摺子呀?」莫非是閱讀障礙?當真是辛苦了。

「嗯!」樓賽芙點頭,「朝里的事都是哥哥說了算,皇上根本不管事。」

樓知萌眼楮睜得溜圓,「你怎麼知道呀?」

樓賽芙嘿嘿一笑,得意地道︰「我听到哥哥和段木風在講話,他們不知道我听到了。」

陸知萌有些好奇了,「段木風是誰呀?我听你說過兩次了。」

樓賽芙神情很是漫不經心地說道︰「哦,他呀,他是內閣首輔段大人的嫡子,在吏部供職,是哥哥的好朋友,不過性格可是跟哥哥天差地遠,不但玩世不恭,是京城有名的紈褲子弟,那差事也是靠關系得來的,非常不可取。」

說著,還嚴肅的搖了搖頭。

陸知萌看著樓賽芙,福至心靈問道︰「芙兒,你是不是喜歡他呀?」

樓賽芙驀然臉紅了,她哼了哼,「你說什麼啊?我怎麼會喜歡他,我怎麼可能會要喜歡他?」

陸知萌笑了笑,「如果不是的話,我向你說聲對不起,是我誤會了呀。」

樓賽芙卻突然絞扭雙手,眼眸看著一邊躺翻的風風,順手模了模,又瞥扭地問道︰「那如果是怎麼辦?」

陸知萌噗哧一笑,「那當然是請太君為你做主呀,將你許配給他。」

樓賽芙害羞了起來,「我怎麼能自己開口?」

陸知萌想也不想道︰「你們看起來門當戶對,你叫段木風上門來提親,這不就結了呀?」

樓賽芙小她三歲,在古代是適婚年齡,這時候議親,明年出嫁,很是適合。樓賽芙煩躁的皺起了眉頭,「我怎麼能讓他知道我喜歡他,他肯定會取笑我的!」

陸知萌一愣,「所以,他不知你喜歡他?你們不是……兩情相悅呀?」

她見樓賽芙常提起段木風,又將養的貓兒取名風風,以為他們是互相喜歡的關系。

「什麼兩情相悅啊,那可是會被扣上私相授受的帽子!」樓賽芙的嘴角翹了翹,「而且他知道我喜歡他還得了?那個人很惡劣的,知道後肯定會見我一次笑一次。」

陸知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很惡劣還喜歡,不是就證明非常喜歡?那麼喜歡,卻沒有告白,也不知道對方心意,這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有結果?如果段木風跟別人議親了怎麼辦?她再哭鼻子嗎?

她沒有將自己的疑問說出口,這年代的女子觀念跟現代人不同,她可不能脫口就是些主動去告白的建議,會嚇到樓賽芙的。

不過這一日她也算有收獲,知道樓賽璽經常要留宿宮中的原因。

這一回,樓賽璽又是兩日未回府,陸知萌不會說自己掛念他,可就是會一直想起他,當然還有他做的飯菜。

第三日傍晚,她抱著風風散步到了大廚房附近,竟然聞到熟悉的飯菜香!

她先對懷里的風風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躡手躡腳的趴在窗台下看,真的看到了樓賽璽在做飯。

她也不知道心里那激動的情緒是高興看到他還是想吃他做的飯,總之她定在那里,像第一次那般半蹲著偷看,沒想到風風好死不死的瞄了一聲,她嚇得魂飛魄散,立刻蹲下去,心髒差點跳出來。

要命!她不敢逃跑,怕像上回那麼窘迫。

那現在怎麼辦?他已經對她有成見了,看到她又在偷看他做飯,會不會氣炸,然後拎著她的衣領把她扔出去?

正當她在想因應對策的時候,風風卻突然搗蛋起來,扯著嗓子喵喵的叫了幾聲,她急得跳腳,都想搗住風風的嘴巴了。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她有這想法時,風風又唱反調似的叫了一聲,嚇得她當場告饒,小聲央求商量道︰「風風呀,我怎麼會有想搗住你嘴巴的想法呢?我說笑的,所以拜托了小祖宗,拜托你不要叫,拜托呀!」

誰知道她越拜托,風風越像跟她唱反調似的,又喵喵喵的一聲聲叫個不停,跟瘋了一樣,她想假裝自己不在都不行。

一個聲音不輕不重的傳到了她耳里——

「進來吧!」

陸知萌瞪大了眼楮。

他這是在叫她進去嗎?她沒听錯?

陸知萌很不確定,她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是在叫我進去嗎?」

樓賽璽淡哼一聲,「那里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陸知萌得到赦令,連忙站起來,歡天喜地的抱著風風進去,就見樓賽璽正在試湯的味道。

她湊過去,毫不掩飾地咽口水,一直將砂鍋里的香氣往自己臉上握,明亮澄澈的大眼楮滿是對湯的眷戀,「大人做的是什麼湯呀?味道好香啊!」

樓賽璽一反常態的溫和,不緊不慢的問道︰「想試試味道嗎?」

陸知萌露出甜甜的笑容,「當然想呀!」

樓賽璽舀了一杓湯,吹了吹,湊近她唇邊,「嘗嘗。」

陸知萌心里一跳,他怎麼對她這麼好?轉性了?不生她的氣了?還是別有居心,想用湯燙她?

停!懷疑丞相大人是沒有禮貌的,既然丞相大人都休兵了,她也應該從善如流,畢竟她現在寄住在丞相府,再懷疑人家就是忘恩負義了。

她臉上有些燙,連忙一口把湯喝了。

瞬間,那醇厚鮮美的肉湯勾起了她的饞蟲,她由衷的稱贊道︰「太好喝了!大人的手藝太過人了呀!」

「是嗎?」樓賽璽不以為意的說道︰「你先去祖母屋里吧,等做好了飯菜,我讓人送過去,你跟祖母一起用膳。」

他想過了,他似乎是對陸知萌太過嚴苛了,當日若沒有她,他就會跟金凌肖苟合,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而且終其一生都別想擺脫金凌肖,他會被金凌肖纏上,也會因為兩人之間不正當的關系而成為金凌肖的棋子。

所以,不管陸知萌是真失憶也好,假失憶也罷,她是有目的也好,沒有目的也罷,她都確確實實拯救了他,讓他免于被金凌肖摧殘,也讓他免于在失去理智之下去蹂蹣金凌肖,光是這一點他就必須感激她,將她當成恩人看待。

而且,她並沒有懷孕,他派到汀蘭院的眼線回報了,她的小日子剛過,是他自己有了不必要的猜測,無端暴躁的對她撒氣。

「大人不跟我們一塊兒吃嗎?」陸知萌話一出口就下意識的搗住了自己的嘴,眼楮睜得溜圓。

她是不是瘋了?他肯讓她蹭飯,她就要偷笑了,還想叫他一起吃?她算哪根蔥啊,叫丞相大人陪她一起吃飯?

不想樓賽璽卻沒有動怒,反而點了點頭,「也好,我也幾日沒有陪祖母用飯了,便一起用吧。」

陸知萌如在夢中,她突然大著膽子問道︰「大人,我有個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問呀?」

決定把陸知萌當恩人看待的丞相大人很大方的應了,「你問。」

陸知萌眨著眼楮,研究般的望著他,一臉的好奇,「大人為何轉性了?為何不再對我窮追猛打呀?」

聞言,樓賽璽噎了一下,瞬間好氣又好笑。

這丫頭真是得寸進尺,他寬厚一些,她便以下犯上、沒大沒小了,誰敢這樣對他說話?連芙兒也不敢,她是第一個。

他板起臉道︰「陸知萌,你的遣詞用字不甚文雅,在府里閑著也是閑著,以後芙兒上課的時候,你也一起去听。」

陸知萌馬上抗議,「我讀過很多書!不騙你,我真的讀過很多書呀!」她可是醫科生呀!

「不樂意去上課是嗎?」樓賽璽點頭,漫不經心地道︰「那也無妨,以後本相做的飯,你別想再蹭了。」

「我去我去!我去就是了呀。」某吃貨馬上妥協。

上課嘛,有什麼難的,她可是跳級醫科生,怎麼會看不懂那些之乎者也?

不知為何,樓賽璽覺得很愉快,看她那貪吃的小模樣,那為了蹭飯可以臉皮很厚的裝乖模樣,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沒有哪個姑娘是為了蹭飯沖著他來,那些官家千金、高門名媛都是為了他的權勢地位而來的,當然也有為他的容貌而來的,就只有陸知萌纏著他是為了蹭飯,單純得不可思議,又單純得叫人莞爾,要是有人拿了什麼好吃的,肯定能把她拐走。

想到她被人用美食拐走,他就莫名的覺得不太舒服,腦中還出現前面有個男人手里拿著一支糖葫蘆笑嘻嘻的對她招手,她就一跑一跳、歡天喜地跟上去的畫面。

荒唐,他怎麼會想像那樣的畫面,太荒唐了……

「大人,這道魚叫什麼呀?是糖醋的嗎?我可喜歡糖醋口味了,大人會不會做糖醋排骨或者糖醋雞丁?」

陸知萌不知道丞相大人腦中已經千回百轉,該想的、不該想的,都想了一遍,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一盤盤的佳肴上,眼楮根本沒在看樓賽璽。

樓賽璽沒回答她,反問道︰「陸知萌,如果有人拿著糖葫蘆叫你跟他走,你會不會跟他走?」

在他的腦中,答案自然只有會與不會兩種。

跳級醫科生陸知萌卻歪頭看著他,很務實的問道︰「什麼口味的呀?」

樓賽璽挑眉,「何意?」

這丫頭總是能出乎他的意料,言行經常出人意表,就像現在,糖葫蘆不就是山楂一味嗎,還問口味?

陸知萌認真地說道︰「我是問那糖葫蘆是什麼口味的呀?是蕃茄蜜餞還是草莓、隻果、鳳梨、楊桃、葡萄、橘子……」

樓賽璽臉色倏地一黑,「不要太扯。」

陸知萌指著自己鼻子,瞪大眼楮,「我太扯?我哪里太扯了呀?是大人自個兒孤陋寡聞吧!」

樓賽璽又氣笑了,「你說本相孤陋寡聞?本相乃本朝以十四之齡,一舉登科、摘下魁首的第一人,學富五車、才華卓越,本相會孤陋寡聞?」

幼稚!他怎麼會這麼幼稚,居然跟她辯駁了起來。

陸知萌勾著嘴角發笑,「呵呵……大人學富五車,卻連草莓糖葫蘆、蕃茄糖葫蘆、葡萄糖葫蘆都沒听過,我也是醉了呀。」

樓賽璽黑了臉,「陸知萌!你不想吃本相做的飯了是嗎?」什麼態度,居然敢調侃他?

陸知萌這才意識到她面前的可不是同窗,不是她能斗嘴的人,是堂堂大慶朝的丞相大人,她連忙擺正姿態,伏低做小,「對不起啊大人!是我一時口無遮攔,我胡說八道,我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不要與我這個小人計較了呀,好嗎?」

風風看看丞相大人,又看看小吃貨,忽然瞄了一聲,感覺他好像做了一回紅娘……可是人家它明明是男兒身啊!

這幾日陸知萌過得可舒心了,沒別的原因,就是吃得好,連帶著她整個人也跟著滋潤光采起來。

這事連單純的樓賽芙都起疑心了,「哥哥好奇怪啊,怎麼那麼得閑,連續幾日都做了早飯才出門,而且分量特別多,還夠咱們午膳再飽食一餐。」

樓賽芙飯後便回院子拿了繡樣來要跟陸知萌一起做,陸知萌也是這時才知道姑娘家在備嫁時要自己繡嫁妝。

可是,她的訂親只是權宜之計,這樣她還需要繡嫁妝嗎?

陸知萌沒有傻得問出口,听了她的話只是不以為意,「可能大人自己也要吃吧,才會那麼勤勞。」

她可不會臭美地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為大人是為了她做飯,她算哪根蔥哪瓣蒜,大人怎麼可能會為了她做飯?

「萌姊姊,你……你繡的這是什麼?好……好丑。」樓賽芙突然發現了陸知萌在繡的帕子花樣歪七扭八,沒有一條線是工整的,這可嚇傻了她,嘴巴張得老大。

女紅是每個姑娘家必學的,在閨閣里閑來無事便是繡花打發時間,能繡得這麼丑,著實不容易。

「會很丑嗎?」陸知萌拿起自己繡的帕子看了看,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繡的是什麼。

她學過解剖縫合,她都游刃有余,可是繡花……太煩人了,一針一線,看得她眼楮快脫窗了,而且太枯燥乏味了,她沒興趣。

「別繡了,不如咱們出去玩。」陸知萌扔開繡繃,外頭難得放晴,她想出去走走逛逛,了解大慶朝的人事物。

「萌姊姊想去哪兒玩?」樓賽芙也挺配合,興高采烈的擱下了繡繃。

她也不是很喜歡刺繡,太悶了,是奶娘要求她把刺繡學好,她才勤下功夫。

奶娘說,女孩子要有一手好的刺繡功夫,將來嫁人了,才會得夫家的疼愛,所以她才認真學。

「我想去京城最熱鬧的街上逛逛!」陸知萌精神馬上來了,臉上堆滿了笑容。

樓賽芙撫掌附和,「好啊!我也許久沒出門了,就陪萌姊姊出去逛一逛。」

大慶朝算是民風開放,姑娘家出門可以不戴帷帽,兩人也沒什麼要打扮的,帶了小青、牧梅、清心便出了相府。

相府的馬車太過招搖,所到之處必定引人注目,經清心提醒,她們換了另一輛沒有相府徽章的普通馬車,也只帶了一名侍衛和一名車夫,夠輕車簡從的了,絕對不會惹眼。

馬車到了朱雀大街,陸知萌掀著車簾看外頭的街道景物,就見各式店鋪林立,有數不清的飯館酒樓,來來往往的行人絡繹不絕,好不熱鬧,不愧是京城,安定繁華的景象讓人安心。

驀然間,陸知萌連聲喊停。

她眼尖的在一排商鋪里看到了一間醫館,那匾額上直接就寫了四個大字——西洋醫館。

西洋醫館!這里居然有西洋醫館!

馬車停了下來,樓賽芙不明究理,「怎麼了?萌姊姊,你看到什麼了嗎?」

陸知萌喜出望外,指著那醫館道︰「我要去那醫館看看!」

樓賽芙看了那醫館一眼,奇怪的問道︰「萌姊姊,你生病了嗎?」

陸知萌急道︰「沒有,我沒生病,我就只是想進去看看!」

樓賽芙壓根不知道街上有那樣一間醫館,素日里她出來逛街,都是直接去胭脂水粉鋪或繡莊看布料衣裳。

「可是沒生病,為何要去醫館?」樓賽芙很不懂地問。

「反正進去看看就對了。」陸知萌心急的跳下馬車,頭也不回的往西洋醫館跑去。

「姑娘等等我們啊!」小青喊著,見陸知萌腳步不停,她們四個只好趕緊下車跟上去。

陸知萌進到了醫館里,驚訝的看著一切,只見館里已具備現代診所的雛形了,甚至也要掛號。

樓賽芙和清心、小青、牧梅這時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

樓賽芙還沒喘好氣,陸知萌就向她伸手借貸,「芙兒,借我三百文錢,等我賺了錢還你。」

樓賽芙嘟嘴,「說什麼借呢,跟我這麼見外,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身無分文,還能讓你還銀子不成?」

她讓清心取了三百文錢給陸知萌,陸知萌拿了銀兩轉身就去跟櫃台的小哥掛號。

一人掛號,診間里擠進了五個人,金頭發的大夫看著五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覺得有趣。

「你們哪里不舒服啊?」一開口是洋腔洋調的中文。

陸知萌一坐在病人坐的椅子上,樓賽芙、清心、小青、牧梅則圍在她身後。

四人並沒開口,因為她們也雲里霧里的,不知道進來這里做什麼。

陸知萌有些緊張,咳了聲道︰「您好,我們不是來看診的,是想問問這里缺不缺坐堂大夫呀?」

她也不想展現什麼高超的醫術,只想看看風寒、頭痛、肚子痛、牙痛、月經痛、營養不良、憂郁癥、高血壓、低血糖這些用成藥就可以見效舒緩的病癥。

她想過了,若她不能回去,總不能一輩子寄生在相府里,雖然大家都對她很好,但他們沒理由養她這個沒有關系的外人,她也不想白吃白住,她想靠自己的能力賺錢,而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醫術了。雖然沒當上正式的醫師,但她有幾年實習醫生經驗,也在急診室待過,加上她有空間里的藥,她有信心能坐堂看診。

「是有缺坐堂大夫,可缺的是西洋大夫,你們幾個小姑娘是要介紹大夫來這兒坐堂嗎?」名叫姜約翰的大夫微笑問她們。

「不是。」陸知萌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是我要坐堂。」

樓賽芙、清心、小青都驚呆的啊了一聲,連一向沒表情的牧梅都微微動了動眉稍。

姜約翰也詫異的看著陸知萌,「小姑娘你學過醫?」

陸知萌重重點頭,同時她模了鎖片,進空間取了幾種基本的止痛藥、止瀉藥,假裝自荷包取出,打開手掌給姜約翰看,「我學過醫,而且我有很多藥。」

姜約翰咦了一聲,連忙拿起藥片細細研究,良久之後,他嚴肅的看著陸知萌,「小姑娘,你這藥是從哪里來的?」

他醫館里用的藥是每隔八個月托相熟的海商到海外取回,若遇海上情況不佳,甚至要一年才能到貨,因此他一次下單都很大量,而整個京城只有他這一間西洋醫館,眼前這小姑娘手里卻有西洋用藥,且藥片比他的精進許多,令他又驚訝又疑惑。

「咳,是這樣的。」陸知萌同樣嚴肅的看著他,一本正經的瞎說道︰「我在海外學的醫術,因緣際會來到這里,又因緣際會得到前人的贈藥,數量頗多,因此想在此地坐堂行醫,賺取盤纏回鄉,不知道在大慶朝行醫有沒有什麼規矩?要經過什麼考試嗎?」

姜約翰看了她一會兒才道︰「在大慶朝行醫不需科考,但每個大夫都得在一間醫館坐堂,而醫館需得為自己的大夫負責,若有醫病糾紛,或者病人出了什麼事,醫館跟大夫罪罰相同。」

陸知萌明白了,「就是靠行的意思。」

「可以這麼說。」姜約翰笑道︰「小姑娘,我看你小小年紀,真有把握能坐堂看診?」

若是她沒有出示那些藥片,他準會以為她們是來搗亂的,早就請她們出去了,可她手頭有藥片,又自稱在海外學醫術,他就有興趣了,搞不好他真的能得到一個幫手。

他的醫館生意很好,患者從早到晚絡繹不絕,雖然診金不見得便宜,醫術也並沒有多高明,但是他用藥簡單,只要以水服用就好,還很見效,患者都樂意來他這里看診。

「當然!」陸知萌大聲說道︰「您外頭貼的那些項目我都有把握!」

這個大夫看診的項目跟她打算的差不多,都是小毛病,感冒、惡心、頭痛、頭暈、腹瀉、腸胃不適、腰酸背痛、長青春痘等等一般疾病,什麼開刀啊、心肌梗塞那些高難度的項目是沒有的,更加不會動用醫療器材或是打針,絕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那你敢現在做個考試嗎?」姜約翰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問道。

陸知萌想也不想,「我很樂意!」

姜約翰喊了下個病人,他讓陸知萌站在他旁邊,另外四個小姑娘換了位置,排排貼著牆站,全都大氣不敢喘一聲,看起來比陸知萌還要緊張。

一名婦人進了診間,也沒理會診間里多了五個人,一臉倦容的她坐了下來,不等詢問就開口說道︰「大夫,我一早起床便鼻子塞住,喉嚨疼得像火在燒,渾身沒有力氣,也沒胃口。」

姜約翰看了陸知萌一眼,示意她診斷。

陸知萌正色道︰「大娘這是染了風寒呀,癥狀稍微嚴重了些,不過不打緊,我開三日的藥,很快便能緩解不適。」

她模著鎖片到空間拿了三日份的感冒和退燒藥,用紙包好放進出門前順手拎上、可側背的小布包,出了空間由小布包里拿出藥來,小布包是她用來掩飾自己取藥,特意叫小青做的,為的就是在外能名正言順地拿出藥來。

婦人接過藥,看了陸知萌一眼,「新來的大夫啊?是姜大夫的徒弟?」

姜約翰笑著點了點頭,「以後她會在這里坐堂,若我不在,找她也是一樣。」

婦人出去付診金了,陸知萌緊張的潤了潤唇,「那,我町以在這里坐堂了嗎?」

姜約翰笑咪咪的,點了點頭,「明日開始,每日上午兩個時辰,你自帶藥品,因此診金的部分,醫館跟你五五分帳,一個月結算一次,你看如何?」

陸知萌喜道︰「沒問題!」

五五分呀,她沒想到能拿那麼多,藥在空間里取之不盡,是免費的,她這簡直是做無本生意呀!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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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保健食品被抓包

五人出了醫館,有四個人都是懵的。

樓賽芙服過陸知萌給的藥,見到她拿出藥來並不意外,驚奇的是她居然會醫術!

她回到府里就風風火火地跟陸知萌一塊兒去了良辰院,一股腦的嘰嘰喳喳講給樓太君听,激動崇拜到一個不行。

彼時樓賽璽下了朝,正在屋里陪樓太君說話,听完樓賽芙描述的過程,甚感驚訝。

他眼帶狐疑的看著陸知萌,她居然會醫術,如此深藏不露?

心中驚奇,但是,他冷冷的潑冷水,「相府有短了你吃穿用度嗎?你一個姑娘家何必在外拋頭露面,況且還要出府,勞師動眾。」

陸知萌也想到這一點了,她眼楮閃亮閃亮的,「所以啊,我打算走著去,就不必勞煩車夫大哥了。」

今日回程時她算過,從相府到醫館的車程約莫五分鐘,她走去也不過三、四十分鐘的腳程,還可以當運動,一舉兩得。

「走去?」樓賽璽皺眉,覺得莫名的煩躁,「你當天子腳下就絕對安全?你一個姑娘家每日走著去走著回,遇上心懷不軌之徒,你當如何?」

陸知萌想了想,說道︰「那我帶小青、牧梅一起去好了,反正我不在,她們在屋里也沒事可做,不如一起出去,還可以透透氣呀。」

樓賽芙不依了,「那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透氣!」

「胡鬧!」樓賽璽面上神情很是不悅,他其實反對陸知萌去坐堂,可他要用什麼身分干涉?若他出聲反對,不就間接承認她是他的未婚妻?

「好了,都別吵了。」樓太君似笑非笑的說道︰「咱們大慶朝民風尚算開放,萌丫頭既有醫術在手,又願意懸壺濟世,這是好事,值得鼓勵。」

陸知萌燦爛一笑,「太君說的是,多謝太君!」

樓賽璽抿唇,既然祖母開口了,那他也沒立場反對。

他板著臉說道︰「要去也不行走著去,相府的姑娘走著出門成何體統?每日帶上一個丫鬟,坐相府的馬車來回。」

陸知萌自然知道他這是為她著想,現在天氣寒冷,還時不時下雪,她說走路當運動只是自我安慰,有馬車可坐當然比自己走路好上百倍,也不會誤了坐堂的時辰。

丞相大人為她著想,她可不會不知好歹,立刻甜甜一笑領情,「多謝大人!」

翌日,陸知萌開始了她的坐堂日子,每日輪流帶小青、牧梅出門。

樓賽芙羨慕得不得了,吵著要當她的丫援,跟她一塊兒出門,當然又被樓賽璽遏止了。

如此過了十日,她已經通過姜約翰的考核了,也和負責掛號和收診金的安姚混得爛熟,有了她坐堂,有時姜約翰還會偷懶,下午才過來坐堂。

這一日,進來一個滿臉胡子的瘦高男子,陸知萌看一眼便覺得男子的身高體型和樓賽璽差不多,只是長相截然不同,一個是雲,一個是泥。

「這位大哥,你哪里不舒服呀?」她很親切的問診。

她走的是親民路線,絕不會端個高高在上的大夫架子,也因此雖然才半個月,已經有病患指名要她看診了。

「肚子疼。」男子粗聲粗氣的說道。

「是上腹還是下腹痛?絞痛、悶痛還是怎樣的痛法?」

男子回答後,陸知萌又詢問一番,還請他上前,伸手壓了壓他的腹部看反應,最後點點頭,「我明白啦。」她模了鎖片,進空間取了腸胃藥與幾項藥品,而後佯裝成自她專用的櫃子拿出,「這藥一日三回,很快便會沒事啦。」

男子看看藥包,又看了笑吟吟的陸知萌一眼,沒說什麼,將藥包收進懷里,旋即起身出去付診金了。

男子出了醫館,上了一輛停在樹下的低調馬車,一上車便扯下胡子,撕掉人皮面具。

光泉連忙把溫熱的濕布巾遞上,「大人為了陸姑娘,還易容親自走一趟探虛實,實在煞費苦心。」

他再少根筋也看出來了,主子對陸姑娘很是上心,太君交代他在旁邊要盡力推波助瀾,若是大人明年能成親,重重有賞!所以他推得很是用心用力,絕不馬虎。

樓賽璽擦著臉說道︰「她是相府的人,自然要看看她有幾分實力,不要給相府丟人或招惹麻煩。」他事先詢問過太醫一些病癥的癥狀,方才復述給她听,還做出了該有的反應,而她對于病癥的判斷確實無誤。

「大人說的是。」光泉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麼照大人看,陸姑娘實力如何?」

樓賽璽抿唇,淡淡地道︰「還行。」

雖然醫館是個正經場所,但病患男女老少都有,想到她會給男子看診,他還是不大高興。

光泉打鐵趁熱說道︰「大人,小的听說要討好一個姑娘,那便要投其所好,她才會明白您的心意。」

樓賽璽眼刀過去,「你說誰想討好誰了?」

光泉馬上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小的什麼都沒說!」

樓賽璽摩拿著手上的扳指,低頭沉思。

投其所好是吧?

陸知萌發現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一日三餐都有樓賽璽做的飯可吃,雖然食盒一樣是從大廚房送到汀蘭院,但里面裝的不是劉廚子做的飯,而是樓賽璽做的飯。

所謂知恩圖報,大人日理萬機還給她做飯,她怎能不回報一下呢?

他整日操勞,還要代不識字的皇上批奏摺,肯定是勞心又勞力的,又經常熬夜看自己分內的卷宗,三餐不定時,需要補充維他命、葉黃素和B群。

她悄悄把三罐 保健食品放在他桌上,每罐都貼了效用,要他每日每種吃一顆,又留了張畫,把自己畫成小豬嗷嗷叫,旁邊畫了食盒,寫了「感謝喂食」四個字。

樓賽璽下了朝,和段木風一起回到相府,他要先回思過閣更衣,段木風熟門熟路的跟上去。

樓賽璽進去後面寢房更衣,段木風先發現了案桌上除了堆積如山的公文之外,還有三只翡翠色的瓶子和一張小畫。

樓賽璽從屏風繞出來時,段木風正看畫看得津津有味。

「這感謝喂食的小豬兒是誰啊?」他笑得不懷好意,揚了揚手中的畫紙。

樓賽璽一把奪過,不料段木風手里又變出三個瓶子來。

「這小豬好有心啊,我看看這罐子上貼了什麼?」段木風笑嘻嘻地道︰「一罐貼了對精神好,一罐貼了對眼楮好,一罐貼了對身子好,喲!面面俱到了耶!」

樓賽璽有些不悅地道︰「段木風,你是不是活膩了?」

段木風兩眼放光,「你金屋藏嬌……不,你金屋藏豬了是嗎?什麼時候納妾了,我怎麼都不知道?」

樓賽璽還未娶妻,有女人出入思過閣,那就是納妾了。

只是他萬萬想不到樓賽璽會納妾,他以為樓賽璽是不近的,都老大不小了,連個通房都沒有。

「要再胡扯,你就滾。」樓賽璽繃著臉,在看到畫上畫的東西時又瞬間放柔了神色,似乎還揚起了嘴角。

段木風眼里滿是狡黠,「你這樣,我越來越好奇那只小豬兒究竟是誰了。」

樓賽璽面無表情地道︰「不是說在宜州幾個旱區發現了不明疫病要商議?若沒要商議就滾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像你那麼閑。」

「誰說不商議了?」段木風笑了笑,「咱們相爺罵人可高明了,不帶髒字來著,不過我要鄭重澄清,我不閑,身為朝廷命官,我要做的事可多了,只是還沒有去做罷了。」「那就是什麼都沒做。」樓賽璽一錘定音,下了個氣死人的結論。

段木風嘖嘖兩聲,「你呀,就是嘴上不饒人,看將來哪個姑娘敢嫁給你。」

兩人這才坐下來商議正事,樓賽璽越听,面色越發凝重。

「若如你所言,幾個城鎮都發生有人接連暴斃之事,為何宜州太守未曾將此事回報朝廷?」

段木風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那位太守在想些什麼,可能覺得死的人不夠多,不必小題大做,能解決的盡量自個兒解決,不要驚動朝廷,以免被認為是能力不夠,讓人鑽了空子,丟了烏紗帽。」

樓賽璽的手微微捏緊,「豈有此理!一日暴斃二、三十人還不多?」

段木風拍拍,「這事是我一個江湖上的朋友飛鴿傳書告訴我的,我已經告訴你了,你官大,查證是你的事,不關我的事,我走了。」

他要離開時,樓賽璽說了一句「不送」就坐下來振筆疾書,頭也不抬。

段木風知道這位爺要興師問罪了,很識趣的自己開門離去。

外頭,樓賽芙等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看到段木風從思過閣出來,她連忙把懷里的風風放開,自己再忙不迭的追出去,「風風!」

段木風眼疾手快,一手撈起跑過來的風風,懷里的小家伙奮力扭了起來,擺明不想給他抱。

他瞪著風風,口氣不善地問道︰「做什麼老子每次抱著你,你都這副不屑的樣子?」

「喵!」風風扭頭看向別處了一聲。

段木風神情不屑,「喵什麼喵?整天喵喵喵,像什麼男子漢?沒出息!」

樓賽芙跑了過來,撇撇嘴,哼道︰「你干麼欺負我家風風?」

段木風捏捏樓賽芙的俏鼻,笑道︰「小丫頭,你哪只眼楮看見我欺負它了?我只是幫你攔住它好嗎?」

樓賽芙嘟著嘴,朝他伸出兩手,「還我。」

「你以為我愛抱啊!」段木風把風風還過去,順口問道︰「小丫頭,相府里有綽號叫小豬兒的姑娘嗎?」

樓賽芙想也不想便指著自己,「小豬兒不就是我,祖母都說我是吃貨。」

段木風呵呵笑道︰「你是吃貨沒錯,除了你之外,有沒有另外一個吃貨,最近才來的?」

樓賽芙恍然大悟,「你是說萌姊姊嗎?」

段木風眼里充滿興味,「萌姊姊?她是做什麼的?為何在相府里?」

樓賽芙道︰「萌姊姊是祖母救回來的,是個坐堂大夫,很厲害的,她的藥一點都不苦,有了萌姊姊,我都不怕吃藥了。」

「大夫?」段木風有幾分意外,還以為是樓家的表親之類,若是個大夫,那便一定不是個大家閨秀,這樣的姑娘能進相府的門嗎?

「怎麼,你不信啊?」樓賽芙瞪大了眼楮,「萌姊姊在西洋醫館里坐堂,每天指名找她的病人可多了!」

「西洋醫館?」段木風眉頭微挑,思忖了起來。

偌大的京城統共只有一間西洋醫館,姓姜的洋人大夫從海外而來,看的都是小病小痛,看診時不用把脈,開的西洋方子不必熬藥,都是小藥片,而且效果挺好,診金又公道,因此深受京城百姓的喜愛。

他的醫術算不上好,但也沒出過什麼差錯就是,因為稍為嚴重一點的病癥,他都是不看的,省卻了很多麻煩,是個聰明人。

「據我所知,西洋醫館向來都只有姜大人一人看診。」段木風搓著下巴,很是不解,

「因為招不到懂西洋醫術的大夫,他怎麼會用你那萌姊姊?」

「你傻啊段木風!」樓賽芙就等他問,她大笑著撫掌,「萌姊姊懂啊!就是因為萌姊姊懂西洋醫術,且通過了姜大夫的考核,才會在西洋醫館坐堂,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嗎?」

段木風撇撇嘴,這丫頭,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居然敢挖坑給他跳,還取笑他?是他有肚量,才不跟她這小丫頭片子計較。

不過,他總覺得不大對勁,「你那萌姊姊是哪里人氏?給太君救了,為何不回自己家,要住在相府里?」

樓賽芙又是杏眼圓睜,「知道自己家在哪兒,當然要回自己家了,可萌姊姊失憶了,想不起家在哪里,也只能住下來慢慢想了。」

段木風挑挑眉,失憶?這手段會不會太粗糙了?用這方法混進相府,太君和樓賽璽都不起疑?還讓那人去西洋醫館里坐堂,這是相府在為她背書嗎?若傳出去在西洋醫館坐堂的大夫是相府的人,百姓會怎麼想?那些想攀附巴結、親近討好相府的人,不就都會一股腦的跑去找那女醫看診,給的診金可能是原本的幾百倍,這就是變相的賄賂了。

段木風的姿態嚴肅了起來,「這事你哥哥也知道?」

樓賽芙一哼,「當然!同住一個屋檐下,能不知道嗎?哥哥對萌姊姊可好了,天天煮飯給萌姊姊吃,我們也跟著有口福。」

段木風訝異不已,「你說你哥哥天天煮飯給你那萌姊姊吃?不可能,你少眶我。」

樓賽芙眼楮瞪大,「若是真的,你讓我彈十下額頭;若我眶你,我讓你彈十下額頭。」

段木風不作聲。

這丫頭自小怕苦又怕痛,主動提議要打賭,那肯定有十成的把握會贏,他才不要跟她賭。

這麼說來,樓賽璽當真天天為了一個姑娘做飯?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怎麼了?段木風,你賭不賭?」樓賽芙追問。

段木風搖了搖頭,「不賭。」

樓賽芙扭過頭去,輕哼一聲,「無趣。」

段木風輕輕一捏她的臉扳正,問道︰「你說,你那萌姊姊是不是抓住你哥哥什麼把柄了,否則你哥哥怎麼會願意為她做飯?」

樓賽芙臉一紅,「干麼捏我?放手!」臉好熱,心髒快跳出胸口了。

段木風沒察覺到她的異狀,他仍舊不放手,「你告訴我原因,我就放手。」

「我偏不告訴你!」樓賽芙伸腳過去踩住了段木風的腳,用力的踩著,死命輾踏。段木風吃痛嚎叫,自然就松了手。

樓賽芙吐舌扮了個鬼臉,抱著風風火速逃離現場。

段木風失笑的看著那逃之夭夭的桃色嬌嫩身影,揚起了嘴角。

他今年也二十四了,尚未娶妻,一直在等樓賽芙長大,如今她終于到了可以議親的年紀,這調皮的性格,等過門之後,他再來好好教!

一個月後,陸知萌已頗具名聲,人人都知道西洋醫館來了個可愛的小大夫,態度親切,長得明眸皓齒、水靈討喜,深受婆婆媽媽和小孩子們的喜歡。

因為陸知萌天天要外出的緣故,樓太君給她做了一頂精巧的長假發,讓她在頭發留長之前戴著,免得她的頭發招人非議。

陸知萌順利坐穩了坐堂大夫的位置,開始盤算要賣 保健食品,空間里有取之不盡的保健食品,不拿出來賣了換銀子太對不起自己了,何況那些酵素、魚油、葉黃素、綜合維他命、膠原蛋白、鈣片、銀杏、B群等,是真的有益健康,其中茄紅素還能預防心血管疾病,對老人家極好的,她這是一邊賺錢一邊救人呀!

主意一定,她請安姚幫她訂制兩百個藥瓶子,再把空間里的保健食品分門別類裝進藥瓶子里,做上只有她才懂的記號,打算一種賣二十兩銀子,可以算是暴利了。

京城是天子腳下,王公貴人和富人自然很多,在他們眼里,區區二十兩根本不算什麼,賣便宜了反而人家不敢買。而且物以稀為貴,每種保健食品只賣二十份,賣完就要等下個月,雖然她空間的貨源充足,但多了就不希罕,就是要搶手才顯得特別好。

自然了,她要賣保健食品這主意已經跟姜大夫說過了,姜大夫看過她的藥品只嘖嘖稱奇,並沒反對,反而還率先跟她買了好幾種保健食品,當場服用給她看,讓她吃了定心丸,隔日便開始賣保健食品。

她對病人稱那都是有益身子健康的 補品,不能只吃一瓶,每種都是要長期服用才會見效。

陸知萌的補品生意開紅盤,沒幾日這個月的數量便全部賣完了,這都要歸功那些夫人小姐的口耳相傳,她才能賣得這麼順利。

她不過是替一位侯爺夫人的家眷看過病,靠那位侯爺夫人向幾個手帕交介紹就有這種驚人效果,她也是始料未及。

不過她不貪心,不打算再從空間拿一批出來賣,錢賺太多也是不行的,會招人眼紅。

她把賺來的銀子妥妥地存到錢莊去,心里也踏實許多,將來若是相府無法再收留她了,她也有足夠的銀子置辦住處。

當然了,如果相府肯一直收留她,她也想一直住下去,畢竟除了沒有身分戶籍,這個世界她還是很陌生,若自己一個人住會有種被遺忘的感覺。她喜歡跟太君、芙兒、小青、牧梅、風風一起住,可以談天說笑,最重要的是還有丞相大人做的飯……

「萌大夫!有人找你哦!」

听見安姚的高喊,陸知萌忙從診療室走出去。

安姚年長了她八歲,說是無法對個小丫頭正經地喊大夫,怪瞥扭的,便玩笑地喊她萌大夫,喊著喊著也習慣了,現在病人也都稱她萌大夫。

陸知萌看到一名清瘦的中年男子筆挺地站著,表情凝重的看著她,見到她時眼里微微訝異,像是走出來的人不符合他的想像。

「你是萌大夫?」見到走出來個粉衣裳的小丫頭,蘭敬修眉頭緊鎖,修長的雙目很是凌厲。

陸知萌笑得心無城府,眼楮睜得溜圓,「我是,您是哪位呀?」

看他不苟言笑的樣子,她心里突然一跳,不會是有人吃了她開的藥出事了吧?

不可能呀,出事的機率性微乎其微,她用藥十分小心,開的都是副作用很輕的藥,就算不見效,也不會吃死人。

「這是你賣的?」蘭敬修由懷里取出一只翡翠色的瓶子,他神色古怪,在陸知萌面前攤開掌心,將藥片全部倒了出來。

陸知萌還不知大禍臨頭,直認不諱,「是我這里售出的沒錯,您要買嗎?現在沒貨了,恐怕您要下個月月初再來。」

蘭敬修繃著臉問道︰「這藥是從哪里來的?」

陸知萌一愣,隨即說道︰「是從海外……」

這是她老早想好的說詞,姜大夫的藥是從海外進口的,海外的藥品百百種,又有誰會知道即便是此時的海外也還沒有這些藥品,這些是未來之物。

「胡說!」蘭敬修嚴厲地道︰「現在根本還沒有這些藥品!這些藥究是從哪來的,你說清楚!」

陸知萌心頭一震,整個人當場愣住,心髒瞬間怦怦亂跳。

見她如此反應,蘭敬修的臉色越發嚴厲,「你快點吐實!這些藥是從哪里來的?若敢有半句謊言,那便是不知利害、不知輕重、不知死活!」

安姚听不下去了,跳出來說道︰「大爺!您不知前不知後,一進來就指責我們萌大夫,是不是太不講理了些?再說了,我們萌大夫的藥從哪兒來的,為何要向您交代?您是衙門派來的不成?」

蘭敬修只冷冷的看了安姚一眼,「她做了什麼事,她自己知道,請小哥勿要插手。」

安姚不服氣了,「您未免也太霸道了,我不能插手是吧?那我去喊姜大夫來,等著,別走啊!」

陸知萌心驚膽跳,連忙拉住安姚,「安大哥,不要,不要去喊姜大夫!」

姜大夫來了只會坐實她說謊,藥品不是海外進口的。

原來說一個謊要用更多的謊來圓是這個意思,是她太輕率,太冒昧行事了,還以為空間的藥品只有她一人知曉,萬無一失,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活該被人當面戳穿,活該受此責難。

不過,這是她生平頭一次受到這麼嚴厲的指責,根本不知如何回應,只能手足無措、啞口無言的站著,感覺到背後起了一層冷汗,喉嚨很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見她並未堅稱藥品來自海外,也未再多做狡辯,且面上受到了不小的驚嚇,蘭敬修的火氣緩了些,但仍是不假詞色的繼續質問道︰「小小年紀,你向誰借的膽子,竟然在天子腳下販賣來路不明的藥品,不怕惹禍上身?再不懂事,也不至于做出如此糊涂的事來!」

陸知萌被指責得小臉通紅,她心里突突地亂跳,很想說明藥品不是來路不明,可是她說不出口,如果不是來路不明,她又怎麼說明來處?

她急得快哭了,可眼楮不敢和蘭敬修那雙犀利的眼眸對視,充分說明了心虛。

驀地,一抹英氣逼人的影子來到了陸知萌旁邊,墨藍色繡金邊的錦袍,衣角微微飛揚。

陸知萌認出了這是樓賽璽出門時穿的衣服,她訝異的抬起眼,真的看到了樓賽璽,她望進他的眼底,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她有點想哭,眼眶一紅,鼻頭酸酸的。

「沒出息。」樓賽璽看著她那眨著眼楮一臉茫然的模樣,嘴上苛薄,心里卻是有點心疼。

他在陸知萌身邊站定,彷佛她的保護傘,淡淡的看向蘭敬修,「向相府借的膽子,可以嗎?」

自他來到,適才那審判的氛圍已經悄然改變了。

蘭敬修微微蹙眉,「閣下是?」

樓賽璽臉上不顯山不露水,清冷地道︰「當朝丞相樓賽璽,足夠為她做擔保了嗎?」

丞相?這個人是丞相?蘭敬修驚疑不定,他還沒弄清楚萌大夫的真正來歷和身分,又冒出了個丞相來?

不過,他又沒做虧心事,也沒做奸犯科,丞相來了他也不怕。

蘭敬修定了定神道︰「丞相大人要為她做擔保?大人可知這些藥品的來歷?」

樓賽璽眼神微冷,「本相不知,但本相信得過她的為人。」

「既然如此,那小人也沒什麼好說的。」臨走前蘭敬修又看了陸知萌一眼,「姑娘,好自為之。」

那悻悻然離去的身影,還有那句好自為之讓陸知萌徹底慌亂了。

她以為賣空間里的藥沒關系,以為沒有人會知道,可看那人的語氣,他好像知道……他究竟知道什麼?知道她不屬于這里?知道她來自未來?

他會怎麼做?他會報官抓她,把她當妖魔鬼怪、當成邪物嗎?

這麼一想,她渾身沒了力氣,直接癱軟了下去。

以前她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問題就丟給老爸老媽,她的身後永遠有愛她的爸媽不厭其煩的罩著她,可如今沒有老爸老媽了,她要找誰才好?誰能幫她?誰又會無條件的站在她這邊?

「怎麼嚇成這樣?」樓賽璽一把將她拉起來,他不悅地道︰「那人還說了什麼?他威脅你了嗎?」

陸知萌愣愣的搖了搖頭,咽了口唾沫,「沒有……沒有說什麼,沒有威脅我……」

樓賽璽皺眉,「走吧!你現在不適合待在這里,出去透透氣。」

看見丞相大人駕到的安姚已嚇到腿軟,他們這小小醫館何德何能能讓丞相大人大駕光臨,他也想在丞相大人面前露個臉,巴結巴結請個安,可現在好像不是他能請安的時候……

「那個……萌大夫你就去吧!」安姚不斷對陸知萌眨眼打暗號,「我再跟姜大夫說便成了。」

「有勞。」樓賽璽朝安姚點了點頭致意,率先走了出去。

安姚瞬間激動了,躬身拜了下去,「大人慢走……大人慢走……」

小青在後頭用完午膳出來,不見自家姑娘,倒是見到安姚痴痴的望著外頭,奇道︰「安大哥,你在看什麼?我家姑娘呢?」

安姚一臉激動,「小青!告訴你,你听了別驚訝也別激動。」

小青點頭,「你說。」

安姚激動地道︰「萌大夫跟丞相大人走了!跟丞相大人走了!」

小青平靜的看著他,只點了點頭,「哦,是嗎?大人來把姑娘帶走了啊。」

安姚不可思議的看著小青,「怎麼,你不驚訝嗎?不意外嗎?不激動嗎?這可是天大的事啊!」

小青表情沒什麼變化,「不是你讓我別驚訝、別激動的嗎?」

安姚,「……」

樓賽璽步履生風,陸知萌行屍走肉般的跟在他身後,也沒去在意他怎麼一個人,都沒侍衛跟著。

就在她第N次差點撞到樓賽璽的背之後,他再也受不了,拽著她走。

她一愣,抬頭看他,就見他皺著眉頭,沒好氣的說道︰「給我好好走!」

陸知萌可憐兮兮的眨巴著眼楮,一副眼淚快掉下來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委屈。

樓賽璽心里一緊,登時心軟了,他嘆了口氣,不再數落她。

須臾,他拽著陸知萌進了一間座無虛席的酒樓。

陸知萌以為他要帶她去風光明媚的地方給她散散心,沒想到卻是來酒樓,這是要……吃飯嗎?

樓賽璽牽著她逕自上了二樓,認得他的掌櫃提起了十二分小心,不動聲色,也沒張揚,低聲吩咐店小二安靜地上去招呼。

樓賽璽熟門熟路的推開一間包廂,拉開椅子,遇著失魂落魄的陸知萌坐下。

外頭傳來敲門聲,門外的店小二問道︰「大爺、姑娘,小的來點菜,能進去嗎?」

「不必進來。」樓賽璽沉聲道︰「半個時辰後再上菜,撿幾樣開胃菜,再上一壺熱茶。」

「是,小的明白。」店小二很識趣,靜悄悄的走了。

樓賽璽瞬也不瞬的盯著陸知萌,「說吧!怎麼回事?」

陸知萌垂著頭咬著唇,像個罪人,「我不能說,沒辦法說。」

「好,不能說。」樓賽璽臉色一沉,「那人還會再來,你自認解決得了那個人?」

陸知萌一听這話,心里就打起了鼓,她沮喪地看著樓賽璽,「可是我真的不能說呀。」

樓賽璽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道︰「我就不問你那 補品的來處了,如今既然有人盯上,你便要收斂點賣,若是出了事,我也未必能保你。」

陸知萌怯生生的道︰「我……我不敢再賣了呀……」

樓賽璽在心里搖頭。

膽子這麼小,又是怎麼做到只身闖入驢山溫泉宮的?自然了,她的補品來源很可疑,他不會追問她,因為問了她也不會說,可是他會去查那些大量的補品是怎麼來的。

「你就繼續賣。」樓賽璽眼神微沉,「至于那個人,我已經讓人去盯著了,很快能查出他的來歷,他若要對你如何,我不會善罷甘休。」

陸知萌一愣,眼楮眨巴眨巴地看著他,不太真實,「真的?大人會保護我?會站在我這邊?」

樓賽璽垂著眸子,淡淡地道︰「你是相府的人,我自然要護你周全,我相府的人斷沒有被捏住的道理。」

心中的話是——更何況,你又是我的女人,更沒有被人欺負的道理。

聞言,陸知萌點了點頭,恍然大悟地道︰「原來是面子問題呀。」

她還以為……以為他是無條件站在她這邊,原來是為了他自己的面子,這就和她老爸老媽天差地遠了,她老爸老媽是無條件的站在她這邊,她的自信全是源自于她有一對愛她的父母。

不過,丞相大人肯當她的靠山,不管理由為何,她還是很感激的。既然有他出面,她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他雖然難以親近,性格又差,可他有權有勢,這點是千真萬確、不容置喙的。

「你這是怎麼解讀的?」樓賽璽眉頭微皺,不悅了,「怎麼成了面子問題?我何時提到面子兩字?」

真真是……榆木,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

「不是說相府的人不能讓人捏住嗎?」陸知萌自顧自地說道︰「被人捏住,相府就沒面子,那就是面子問題呀。」

樓賽璽瞪著她,心忖,到底是多沒心沒肺才能這樣想?她怎麼就不會想想,他為何會剛好出現在醫館里?

又為何不想想,若是府里隨便一個丫鬟小廝被人捏住,他會專程為了丫鬟小廝出頭嗎?

還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自報家門,這些有損他威望的事他都做了,她卻當成他是為了自己的面子才出手搭救她?

「大人為何這樣看著我?」陸知萌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他,好奇問道︰「大人的眼神好像是……恨鐵不成鋼嗎?是嗎?」

樓賽璽冷笑,「你倒是好眼力。」

「大人……你在生氣嗎?」陸知萌有些不確定地問。

樓賽璽皮笑肉不笑,「本相怎麼會生氣?又何氣之有?」

陸知萌眨了眨眼,「明明就有!」

樓賽璽摩拿著扳指,懶洋洋地道︰「那你說說,本相在氣什麼?」

他心忖,且看榆木能否開竅,他看八成是不能。

陸知萌想了想,腦袋瓜突然靈光一閃,眼楮一亮地說道︰「大人是不是想分一杯羹呀?」

樓賽璽看著她那雙水靈靈的杏眼,氣極反笑,「什麼分一杯羹,你說清楚一點。」

他還妄想榆木會開竅,是他不應該,想多了。

陸知萌笑容滿滿的看著樓賽璽,「大人是想要我賣 補品的收入也給你分成,我沒主動提,大人在生悶氣呀。」

樓賽璽都不知道想掐死她還是掐死自己了,他皺起眉頭冷冷看了陸知萌一眼,「若本相真有此意,你能分本相幾成?」

他心忖,她真敢答試試看。

陸知萌認真地看著臉色一片陰沉的樓賽璽,正在想成數時,有人敲門了。

「大爺、姑娘,小的來上菜了!」

陸知萌是標準的有吃便是娘,她立即起來蹦蹦跳跳地去給小二開門,「有勞小二哥了呀!」

這麼個明眸皓齒、笑容可掬的姑娘給他開門,又向他道謝,店小二不由得臉一紅,靦腆上完菜之後一溜煙的告退了。

「看起來好好吃呀!原本不餓的,看著都餓了。」陸知萌鼻尖微動,眼眸亮晶晶的看著桌上佳肴,咽了咽口水,「大人,我可以吃了嗎?」

不指望陸知萌的嘴能吐出象牙來,樓賽璽雙目輕闔,跟著睜開,點了點頭。

陸知萌興高采烈的動了筷子,這道也想吃,那道也想吃,面前的碗瞬間堆成了小山,適才的擔心害怕一下子被拋到九霄雲外去,有丞相大人給她靠,她可以安心吃了。

要知道,她這種一路跳級,只知道讀書的天才是裝不下太多心眼的,她沒機會,也沒心思去跟人耍心機,她的世界里除了讀書還是讀書,其他的大事小事有父母為她張羅,她也很習慣、很安心的交給父母打點。

而現在,那能令她安心的人選從她父母轉換成了丞相大人,所以她吃得很歡快,很是高枕無憂。

然而,她的「交心」看在樓賽璽的眼里卻成了沒心沒肺,才被人上門威脅,轉眼卻能馬上忘得一干二淨,還吃得這麼開心,要說她是涉世未深還是心大?

樓賽璽無聲嘆息,下了結論,這丫頭沒他不行。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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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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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探探虛實

永壽宮。

太後看著敬事房的登載,柳眉緊蹙。

半晌,她煩躁地將冊子交給一旁的含翠,揉了揉眉心,「皇上召寢都很正常,各宮嬪妃的肚皮卻一直沒消息,毛病到底出在哪?子嗣如此單薄可是大事。」

含翠小心翼翼地道︰「會不會是皇上的問題?」

太後白了含翠一眼,「皇上若有問題,生得出太子嗎?」

如今的太子是先皇後所出,才三歲,長得跟先皇後一個模子刻出來,卻跟皇上半點不像,可皇上還是很快地將他立為太子,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

先皇後兩年前病故,皇後之位便一直懸著,現在誰都想坐那個位置,好幾個大臣想把女兒送進來,金凌肖卻遲遲不下決定,不知在想什麼。

「母後!」

金凌凰穿著一襲讓人錯不開眼的織金衣裝進了內殿,發簪上一顆姆指大的東珠光澤瑩潤、價值連城,她容色明麗,眉眼之間帶著幾分驕矜,眼里倒是泛著笑意。

縱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太後看著也不悅,「哀家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便闖進來,要讓人通傳,不許沒規沒矩。」

金凌凰不依地上前撒嬌道︰「兒臣來母後這里還要什麼通傳?」

太後自然明白自己女兒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她挑了挑眉,「說吧,什麼事?」

金凌凰巧笑道︰「母後,您快點給兒臣和樓相賜婚,兒臣的生辰就快到了,到時又長了一歲,一直留在宮中可不是辦法。」

太後蹙眉,不悅道︰「這件事不要再提,樓相體內帶毒,他活不久,哀家不會看著你變成寡婦。」

金凌凰不管不顧的鬧道︰「兒臣才不信樓相會短命,就算樓相短命,兒臣也要嫁給他!」

太後不耐煩了,「胡鬧!」

她這一兒一女都讓她操碎了心,皇上不立皇後,凰兒則是痴戀樓相,口口聲聲要嫁給樓相,如今都已經十八歲了,還不肯找個駙馬,威脅若給她指個駙馬便要去跳崖,叫她好生頭疼。

「母後,樓相體內的毒,咱們用最好的藥幫他治療,整個太醫院還怕治不了那毒嗎?等成親後再慢慢醫治也行,總之要先賜婚,再給兒臣賜座公主府,這樣兒臣明年就能出嫁了。」金凌凰美滋滋地說道。

「住口!」太後聲色俱厲道︰「你以為哀家或皇上下旨賜婚,樓相就會听從嗎?到時他抗旨拒婚,抑或是辭去官位,是你面上無光!」

金凌凰俏臉一變,「母後又何必說到這地步?能尚長公主是天大的福氣,可以變成皇家的一分子,這光榮,樓相怎麼會不要?」

太後冷笑,「他若是會膚淺地答應尚公主,他此刻就不會在丞相的高位了。」

「母後太過分了!」金凌凰氣急敗壞,拂袖離去,貼身宮女朱碧在後面緊緊跟著。

金凌凰驀然止步回頭,沒好氣的瞪著朱碧問道︰「你說,本宮哪里配不上樓相了?母後為何會那樣說?」

朱碧惶恐地道︰「長公主怎麼可能配不上樓相?能娶到長公主是三生修來的福氣,樓相肯定是樂意尚長公主的。」

主子是出了名的殘暴,若不想受皮肉之苦,還是順著她的毛模,識相點。

金凌凰這才滿意了,正要回凌霄宮,就見縴妃帶著一列宮女太監走了過來。

縴妃微微福身施禮,「妾身見過長公主。」

金凌凰漫不經心的掃了縴妃一眼,「要去向母後請安?」

縴妃柔柔一笑,「妾身听聞太後娘娘昨夜睡不好,特地親手熬了安神湯要給太後娘娘定定神。」

金凌凰哼了哼,「你倒是有心。」

縴妃鳳目含笑,規規矩矩地道︰「這是妾身分內之事。」

金凌凰看著她有點煩,揮了揮道︰「你進去吧!」擺明了不想跟縴妃應酬。

縴妃卻是沒移動,面有難色的看著金凌凰,潤了潤唇說道︰「長公主可知相府來了個美貌水靈的小娘子,樓太君似乎做主給樓相與她定了親,她如今住在相府,儼然一副主母的模樣。」

金凌凰陡然睜大眼,「你說什麼?你膽敢在本宮面前胡說八道!」

縴妃誠惶誠恐地道︰「妾身說的都是實話,此事相府上下皆知,長公主若不信可以去查。妾身知道長公主對樓相有意,妾身是一番好意,免得長公主被蒙在鼓里。」

金凌凰惡狠狠的瞪著縴妃,「若是你敢欺騙本宮,本宮饒不了你!」

縴妃縮了一縮,暗自吞咽了一下,「妾身萬萬不敢,長公主明察。」

長公主雖然很殘暴,可在太後面前說得上話,若能拉攏長公主,對她坐上皇後之位有幫助,因此她花了大把銀子往相府里打听消息,為了討好長公主,得到第一手資料,當然要馬上邀功。

「本宮當然會查!」金凌凰惱怒的說道︰「你給本宮等著,要是沒有這回事,本宮要剝你的皮!」

與此同時,御書房里,樓賽璽坐在案後心無旁驚的批著奏摺,左邊已經批好了高高的三疊,而本該坐在那位子上的金凌肖卻走來走去,不時交疊著雙拳摩拿,似乎煩躁到了極點。

高福泉和玹夜都讓他遣了出去,他要跟樓賽璽好好談一談,樓賽璽卻只顧批摺子,眼也不抬。

「宜州正面臨旱災,不明疫病又起,臣撥了兩千萬兩賑災,並撒換了宜州太守,派任宋千榕為欽差,即刻前往宜州統籌賑災與疫病事宜。」樓賽璽一邊飛快的批著奏摺一邊說道。

金凌肖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丞相決定就好。」

樓賽璽繼續低頭批摺子,對金凌肖的煩躁視而不見,彷佛一點也不受他的干擾。

然而,並不是他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就沒事,金凌肖忽然站定在他案前,雙手猛地往桌上拍,一股腦的說道︰「丞相,朕听說你府里有個來路不明的女子,你快點把她送走!」

樓賽璽對于金凌肖知道陸知萌的存在一點也不驚訝,他祖母都跟相府上下說了陸知萌是未來主母,話從相府傳出去也是理所當然的,金凌肖又怎麼會不知道此事。

「臣的家宅之事,臣自有定見,不勞皇上費心。」樓賽璽語氣平淡。

金凌肖陡然怒道︰「朕讓你把人送走!」

樓賽璽抬眸,眼里波瀾不興,「皇上是想自己批這些摺子嗎?」

金凌肖瞬間敗下陣來,他頹喪道︰「丞相難道真的想和那女子成親?丞相不要忘了,你體內有毒,活不長久,你想害那女子守寡?」

樓賽璽嗤笑,「皇上如此關心自己的子民,是百姓之福。」

金凌肖一臉挫敗,「所以呢?丞相真要成親?無視朕的反對,跟一個不知根底、來路不明的女子?」

樓賽璽淡淡地道︰「臣說過了,請皇上不要干預臣的家事,就如同臣也不會過問皇上後宮之事。」

金凌肖氣不打一處來,想到上回在溫泉宮設計樓賽璽失敗,他怒得拍掉了案桌右邊兩疊待批的摺子,一張臉氣得漲紅,恨聲道︰「朕不許你成親!」

拍倒的杯盞弄濕了衣袖,衣襟還濺上了幾滴墨。

樓賽璽眉也沒皺一下,他將手里的筆擱到筆架上,只微微揚聲道︰「高公公,奏摺自己掉地上了,剛好本相今日也乏了,就不批了,公公派人進來收拾吧!」

高福泉進來了,看到一地凌亂,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能做什麼呢?他只不過是個小小的總管太監,能管得了皇上的脾氣嗎?

說到脾氣,他覺得樓相的脾氣才是比皇上還大,在皇上面前都可以拂袖而去,一點也不顧及皇上的顏面。

也是,樓相是樓大將軍的兒子,有乃父之風,在權貴面前寵辱不驚,若樓大將軍沒戰死,此時的樓相也不會為相,應該去從軍了吧!畢竟子承父業是理所當然的,若是那樣,如今號令樓家軍……不,不再是樓家軍了,如今已改名烈火軍都多少年了,他還是改不了口。

若是樓相也從軍,如今號令軍隊的就是樓相,不會是那厲親王了。

只是……一切都沒有只是,過去的都過去了,遺憾終究是遺憾,誰也改變不了樓家軍灰飛煙滅的事實。

想到這里,他不無感慨地躬身道︰「相爺慢走。」

金凌肖臉上一副吃人的神情,咬牙切齒地跳腳,「不能讓他走!」

樓賽璽起身拂了拂衣袖,又整理了衣襟,從容地跨出了御書房,由頭至尾都沒瞥失心瘋的金凌肖一眼。

金凌肖不甘心,還想將他揪回來,卻被高福泉攔住了。

高福泉頭疼地勸道︰「皇上還是消停些吧!難道您又想讓樓相幾日不進宮,讓奏摺又堆得半山高?」

「該死!」金凌肖播著案桌,紅著眼道︰「給我派人殺了住在相府的那個女子!」

高福泉嘆了口氣,「萬萬不可,您要是激怒了樓相,您自個兒也沒好果子吃,首先這天天都有的奏摺就沒人批了,還有朝里那些吃人的大臣,沒有樓相,您壓制得了厲親王嗎?」

金凌肖總算回到了現實。

不錯,沒有樓賽璽,他的皇位恐怕不保。雖然母後一直告訴他,厲親王是真心輔佐他,不會害他,可他不相信。

在父皇還在世時,厲親王便在覬覦皇位,只是沒奪位成功罷了,他才不相信厲親王對他會安好心。

樓賽璽雖然不順他的意,但對皇位沒興趣,因為有樓賽璽,他才能高枕無憂,若沒有樓賽璽,他的位置也不穩。

「皇上想明白就好。」高福泉見金凌肖總算消停了,也松了口氣,「皇上有幾日未曾召幸了,今日是否要寵幸哪位娘娘?免得太後娘娘有話說。」

金凌肖煩躁道︰「叫蓮妃侍寢吧。」

女人在他眼里等同畜生,哪個女人都一樣,她們都沒資格生下他的孩子,他也不想要孩子,他見了孩子就煩。

他分明在每個宮妃的寢房里都燃了特制的避子香,長期聞那香味,根本不會懷孕。

可偏偏,皇後卻懷孕了。

他當然不會讓皇後懷的野種生下來,三番兩次要令她滑胎,卻都失敗了,反倒令求孫心切的太後將皇後接過去照顧,直到皇後生下孩子。

那是一個漂亮的男孩子,正好可以讓朝中那些議論他沒有子嗣的老臣閉嘴,他便順勢封了那孩子為太子,並殺掉了他派去和皇後苟合的那名替身。

他在床上的替身,再訓練便有,死不足惜,那替身該在九泉之下感激他,他可是讓那野種當上了太子。

皇後若是好好扶養太子,安分守己便罷,他也不會動她,偏偏她做了無用之事,居然在他的替身臨幸她至要泄時拉下了眼罩,發現了他的秘密,他也只好弄死她滅口。

如果她不那麼自做聰明,如今還能活得好好的,她想要看著他的臉同赴巫山,以為自己是皇後就可以有特例,即便破壞了他的規矩,他也不會拿她如何,頂多責備一兩句。他還記得她死前那驚恐又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在床上與一個陌生的男人交媾著,而一旁觀看的他沖過去生生掐死了她,斷氣之後,她還睜著眼,似乎還沒理解自己是怎麼送命的。

愚蠢的女人,他對女人根本沒有真心,這十年來,他放在心尖上的始終只有一個人,芝蘭俊雅、玉樹挺拔的那個人……

思過閣內,樓賽璽听著一護的回報,食指輕輕敲著桌面,沉吟片刻,旋即起身,「走,去 探探虛實。」

一護很是意外,「現在?」

主子下了朝,下午多半不出府,會在書房里研究國情和當年那件舊案,尤其眼下天氣嚴寒,憑他幾句回報,說走就走,實在令他意外。

樓賽璽點頭,「現在。」

他們搭乘一輛低調的馬車到了核桃胡同,就見「隨遇堂」的牌匾掛在一間不起眼的小醫館大門上。

一護調查的結果,與陸知萌發生爭執的那人叫蘭敬修,是個大夫,隨遇堂是他開的醫館。

他來自顧城邊境,有個相依為命的女兒名叫蘭晨嵐,他們父女是來京城尋失散的妻子。

顧城位在邊境,地處偏僻,流寇猖獗,他的妻子是在一次流寇屠城中失散的,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卻不放棄希望,一路打听消息,由顧城找到了京城。

「大人,就是這里。」

樓賽璽下了馬車,微微抬眉,雪白的斗篷襯得他更為挺拔,雪花飄落在他身上,一旁的一護見狀,想為他打傘,他輕輕搖了搖頭。

胡同里十分安靜,他與一護走進隨遇堂,就見蘭敬修正巧走出來,手中的竹筐里擱著草藥。

他見到樓賽璽只微微一愣,便將竹筐擱在桌上,朝著樓賽璽躬身施禮道︰「小人蘭敬修見過相爺。」

樓賽璽微微頷首,「蘭大夫免禮。」

蘭敬修也不意外,能上門,勢必是查過他了。

不只樓賽璽查過他,他也查過陸知萌了,但他所得有限,只查出她寄住相府,至于什麼來歷、何方人氏,均是無從得知。

樓賽璽毫無顧忌的打量這一方院子,漫不經心地說道︰「能進去說話嗎?」

他看起來慵懶又危險,蘭敬修深吸了一口氣讓開身子,「相爺請。」

樓賽璽抬腳便跨了進去,一護隨後。

蘭敬修落後他們一兩步︰心中十分忐忑。

那日他去尋陸知萌,是他的病人上門來,問他可有賣那精致小巧的「補品」,他一見之下大驚失色,氣急敗壞地去警告陸知萌,不管她的藥片是怎麼來的,這麼大肆販售都極為不妥。

他以為她只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哪知道突然來了當朝丞相給她撐腰,若知道她和丞相有關,他也不會貿然上門去。

魂穿到大慶朝二十余年了,他自然明白眼前這個人在大慶朝能夠一手遮天,不用任何理由就可以讓他消失。他是大慶朝除了皇帝之外權力最大的人,外傳皇帝是他的傀儡。

這樣的人,要弄死一個平民百姓比輾死一只螞蟻還要容易,若他是一個人便罷,但他有女兒,還有心愛的妻子要尋找,他不能意氣用事,丞相大人若要他下跪道歉,他會照做。

「本相也不拐彎抹角了。」樓賽璽逕自坐了下來,直直的盯著蘭敬修問道︰「你知道那藥片的來歷?」

他沒讓蘭敬修坐下,蘭敬修便不敢坐下,此情此景形同樓賽璽在審問他一般。

蘭敬修壓抑著心頭的驚意,搖了搖頭,「小人不知。」

樓賽璽一雙眼楮深沉精明,還有幾分陰鷲,看得他膽戰心驚,心里直打鼓,更加懊悔那日不該沖動行事。

「你這是不肯吐實了?」樓賽璽目光落在蘭敬修身上,眉稍微挑,聲音低了一點。

他話問得緩慢,卻有種無形的壓迫,蘭敬修頭皮發麻,他強自鎮定,仍堅持道︰「小人當真不知。」

「既然如此,怎麼逼迫你也不會說了。」樓賽璽輕勾嘴角,「那好吧,本相只問你一句,那藥品吃得死人嗎?」

蘭敬修搖了搖頭,「吃不死人,相反的,若開藥得當,有益身體康健。」

「吃不死人,那便行了。」樓賽璽起身,淡然一笑,理了理衣袍,「叨擾了,樓某告辭。」

蘭敬修驚訝了,竟然這樣就放過他?

樓賽璽走了,沒有再回頭。

蘭敬修從怔愣中回過神來,趕忙三步並做兩步上前去關上院子的門,這才輕輕舒出一口氣。

樓賽璽直到上了馬車都沒開口,一護沒敢打擾主子思考,只吩咐車夫回府。

他臉色陰沉了一些,垂著眸子,眼神冷冽。

蘭敬修只知道吃不死人嗎?不,他什麼都知道,而他知道的,陸知萌肯定也知道,但卻不能對第三人說,甚至說了便可能會引起驚濤駭浪。

而他就是那不能知道的第三人,陸知萌跟蘭敬修有共同的秘密,他們並未說開,也沒機會說開,但彼此都心知肚明,這令他不舒坦。

不,是很不舒坦。

「過了嗎?」樓賽璽抬頭,目光深暗的看著一護。

一護慚愧道︰「卑職無能,查不出陸姑娘的藥是從哪里來的,陸姑娘從來沒有與海商接洽過,每日除了相府和醫館,並未去其他地方。」

樓賽璽心忖,也就是說,她每日開出的藥和她賣的補品,此刻都放置在她房中?

一護又道︰「卑職也趁汀蘭院無人之時潛入周詳過,未曾發現任何藥品。」

樓賽璽眯起眼楮,手里把玩著一枚扳指。

這丫頭的可疑之處不止一點兩點,她除了失憶、藥品,還有什麼瞞著他?

照說,她如此可疑,祖母不可能留下她,祖母可不是那種尋常人能糊弄過去的老太太。

祖父乃前朝首輔,祖母是一品誥命夫人,又在他爹娘相繼過世後獨立撐起了樓家,將他與芙兒扶養長大,精明不在話下。

這樣的祖母,會看不出陸知萌有古怪?

回到相府之後,樓賽璽去了良辰院見樓太君。

樓太君向來精神矍磔,雖然年紀大了,但過去的魄力和威嚴絲毫沒減少,她從來不曾闔目坐著,總是精神抖擻,會自己找樂子,找新鮮事做,比如京城的貴婦之間最近流行品大越國的茶,她便找了數十種大越茶來研究著沏泡,半點不嫌麻煩「來來來,你來得正好,我這兒有五種茶,你品品哪種最爛。」

樓賽璽嘴角抽抽,「不是該品最好的茶嗎?」

樓太君正色道︰「這你就不懂了,好的不易品出,爛的比較容易,你喝喝哪種最難喝,告訴我便是。」

樓賽璽逐一品茶,其中四種各有千秋,果然難分軒,只有一種說不上難喝,卻也不大好喝,極容易分出來。

品過茶,樓太君心滿意足讓青階收拾了,這才坐了下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什麼事呀孫子大人?」

樓賽璽微微蹙眉,「孫兒有一事請教祖母。」

樓太君看著豐神俊朗的孫兒,臉上帶著讓人看不透的笑意,「你問。」

樓賽璽微微抿唇,「祖母為何將陸知萌留下?不怕她害了相府嗎?」

樓太君眼楮閃亮亮的,「傻孩子,你無須提防萌丫頭,萌丫頭就是個單純沒心眼的,懵懵懂懂到咱們這里來,什麼都不懂,你多照顧些便是,最好能娶來當媳婦兒,那就再好不過了。」

樓賽璽蹙眉,怎麼說沒兩句話題就跑到他的婚事上了?

「祖母因何又說到婚事?孫兒並不關心婚事,也沒有成親的打算。」

樓太君趁機數落道︰「你呀,都是大齡青年了,身為一國之相,沒忘記咱們大慶朝的律法吧,三十未婚,得由衙門婚配。」

樓賽璽英氣的眉宇一皺,「孫兒是一國之相,即便要議親,也輪不到一個來路不明的丫頭。」

「什麼鬼話?」樓太君睨了睨青階,青階會意,去里間拿了一件衣袍出來。

樓太君當著樓賽璽的面將衣袍抖開來,「喏,這是你的袍子吧!欺負了人家就要負起責任,我樓家的子孫可不是沒有責任感的人。」

樓賽璽在看到那件衣袍後一臉見鬼的表情,臉上陰晴不定,還有抹惱怒的暗紅,「祖母不問問這衣袍為何會穿在陸知萌身上?」

「有什麼好問的,鐵證不是?」樓太君嘖了聲,「我剛才不是說了,你既然都把萌丫頭辦了,就要負起責任,痛痛快快的與她成親。」

樓賽璽面上一陣發燙,「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樓太君非常大聲的說道︰「光泉都給我看過被單啦!萌丫頭是清白之身委身于你,你還有什麼好說的?若你要說沒那回事,祖母可要看不起你了。」

樓賽璽深吸一口氣,「祖母!」光泉好樣的,敢扯他後腿!

樓太君突然嘆了口氣,溫言道︰「我不期待你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我只希望你身邊有個能令你生氣令你笑,令你氣得半死又牽腸掛肚的人,令你有情緒,令你心甘情願下廚做飯給她吃,而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萌丫頭。雖然她的來歷不明,或許配你不上,但她是最適合你的人。」

樓賽璽垂著眼眸一聲不吭,半晌才抬眸問道︰「難道祖母真想孫兒與陸知萌成親?」

「當然啊,難不成你以為我玩假的?」樓太君呵呵一笑,「我什麼時候跟你玩假的過了?要玩就要玩真的,那才有意思。」

樓太君的話回蕩在腦中,從良辰院離開,樓賽璽原想回思閑樓的雙腿,莫名的轉去了汀蘭院。

陸知萌正抱著風風在玩沙包,見到樓賽璽,她眼楮一亮,杏眼笑得彎彎的,「這麼晚了,大人怎麼會來呀?是不是煮了什麼好吃的,要喊我去吃?」

樓賽璽淺淺蹙眉,「姑娘家不要一天到晚想著吃。」說著逕自坐了下來,小青連忙斟茶。

他眼眸不經意的四處索,一護說房里沒有藥品,那麼會放在哪里?他讓光泉向大路子打听過了,她被發現之時,身上只穿著他的袍子,沒帶其他物品。

「那要一天到晚想著什麼呀?大人嗎?」陸知萌眨著水靈靈的眼楮望著他。她不知道自己無意之間撩人了,小青倒是听得斟茶的手一抖,差點灑出來。

「你不能好好說話嗎?」樓賽璽的臉頓時黑了一些。

這種話她怎麼能若無其事的看著他說出來?是當真沒心眼,還是心眼太多,想做丞相夫人?

陸知萌熱切地道︰「不如不要說話,咱們去做消夜呀!去廚房做消夜!」

樓賽璽瞬也不瞬的看著她,「你會做菜?」

在大慶朝,能這樣在他面前笑得心無城府,只想到吃的姑娘也只有她一人了吧?

在別人面前,他總是隱藏起情緒,但在她面前,他會生氣,尤其是看見她被欺負。

他一直以為,即便要成親,他的另一伴也要是個識大體,能給予他助益的女子,當然要有一定的聰慧和手腕,才能游走在各府的夫人間,打好關系,在他要利用人時能發揮作用,在他要安靜獨處時,識趣的退到一邊,而不是不分時候吵著要他做飯……

可是,他怎麼對這做飯的要求一點也不感到煩呢?他怎麼會看到她吃得開心他也心情好呢?

樓賽璽無聲苦笑,他這是有什麼毛病?居然會覺得她可愛?

「我不會,大人會。」陸知萌不好意思地一笑,「大人做,我給大人打下手呀,做好了,咱們一起吃。」

樓賽璽沒回答,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那日上醫館找你生事的人叫蘭敬修,是個大夫,這是他的醫館,館名叫隨遇堂。」

陸知萌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紙條,「大人為什麼要……為什麼要給我那個人的住處?」

樓賽璽淡淡地道︰「他有很多事要問你,你也有很多事要問他,你們不該見一見嗎?」

陸知萌一個字也答不出來,形同默認。

那日之後,她想了良久,得到的結論是,她想見蘭敬修一面,他可能也是穿越人,看到她的藥才會驚疑不定。她有很多問題要問他,而他也必然有很多問題要問她。

不過,丞相大人是如何知道的?怎麼會知道他們兩個有話要說?

樓賽璽離開了,陸知萌愣了好一陣子才若有所悟。

哪有為什麼,因為他是丞相大人,當然是無所不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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