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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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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雲芨] 仙子不想理你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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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小人心

  袁道通迷迷糊糊醒來,周圍已經成了一片血海。

  「師父……」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剛才在珍寶閣出現的魔物竟是分身,他拼了全力仍然不敵,還好師父及時趕到,但也因此被魔頭偷襲……

  師父怎麼樣了?凌師弟呢?還有其他師弟師妹……

  但他受的傷太重了,元神已經在散逸的邊緣,別說起來,連保持清醒都很難了。

  「師父……」耳邊傳來哽咽的聲音,是凌雲高。

  凌師弟沒事?袁道通稍微放心了些,既然凌師弟保下來了,那師父應該也沒事吧?

  緊接著,他聽到了師父的聲音,氣若游絲,叫人心顫。

  「雲高……」

  「師父,我在!」凌雲高撲上前。

  梅子真吃力地坐起來,咳出一大口血。

  「師父!」凌雲高大驚失色,「您傷到了嗎?藥,我這兒有藥……」

  梅子真推開他的手,搖頭:「為師剛才挨了那魔頭一掌,元神被種下了魔種,怕是不能好了……」

  「師父!」

  「你師兄呢?」她的目光在周圍搜尋,可惜傷勢太重,魔氣太盛,什麼也看不到。

  凌雲高搖了搖頭:「不知道……剛才袁師兄被甩出去了。」

  梅子真說:「你去找一找。為師熬不住了,趁著這身修為還沒被污染,盡量傳一部分給他……對了,你找個結界弱的地方發信號,看附近有沒有同門,趕緊來幫個忙……去!」

  凌雲高被她推開,不得不應下:「是。」

  袁道通聽到了這番對話,心裡又難過又感動。自從入門,師父待他如親子,落到這樣的境地,還想著把修為傳給他……他對不起師父,沒能看好凌師弟,害得師父遭了大難。

  他心中又悔又痛之際,凌雲高找過來了。

  袁道通被他從屍體堆裡翻出來,卻說不出話,只張了張嘴:「凌師弟……」

  凌雲高神情變幻,不知道在想什麼。

  袁道通有不好的預感,心直往下沉去。凌師弟發現他了,第一時間不應該趕緊給他餵藥療傷嗎?他到底在等什麼?

  過了一會兒,凌雲高鬆開手,走開了。

  袁道通瞪著眼睛,意識到不妙。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一直以來,他們師兄弟感情深厚,凌師弟怎麼可能對他見死不救?

  但是事情擺在面前,凌雲高確實走遠了。

  袁道通傷勢太重,整個人都迷迷糊糊,只能勉強維持住元神不散。

  可能過了一會兒,也可能很久,他又聽到了凌雲高的聲音。

  他又委屈又難過:「師父,我沒找到袁師兄,他可能已經……」

  梅子真長嘆一聲,說道:「也罷,大概這就是命吧!雲高,你過來。」

  凌雲高乖巧應聲:「是。」

  「坐到前面,五心向天……為師給你傳功。」

  「師父,這……我怎麼受得起?」

  梅子真累極,勉力解釋:「那魔種正在侵蝕為師的元神,便是脫出去了,也很難拔除。事到如今,為師只能盡量把修為傳給你……聽話!」

  凌雲高哽咽著:「……是。」

  袁道通聽得清清楚楚,此時哪還有不明白的,心中恨極。

  這些年來,他對凌雲高百般照應,幾乎手把手帶著,他就是這樣回報自己的!明知道他還活著,卻當他已經死了,生生搶了師父傳功的機會!

  傳功也就罷了,自己並不想要師父的修為。可這樣被他莫名所奪,如何能夠甘心?他若是見死不救,那自己就要死在這裡!

  怪不得宗門裡那麼多人喜歡凌師兄,卻不待見凌師弟,是自己有眼無珠!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袁道通再次聽到聲音。

  「……祖父,我現在該怎麼辦?師父隕落了,她是被我害死的,我怕……」

  「你怕什麼?」這是凌老太爺的聲音,袁道通有一次隨他回凌家拜訪,見過這位長輩,彼時老爺子和藹可親,此刻卻冷酷決斷。

  「誰看到了?梅長老臨死把修為傳給你,可見心中愛重,對你抱著厚望。你是她的愛徒,日後要承她遺志,明白嗎?」

  「可是……」

  「沒有可是。」凌老太爺厲聲道,「梅長老去對付魔頭,誰知道你那師兄袁道通看到珍寶閣在旁,心起貪念,違背了她的交待,招來魔頭。梅長老拼死相抗,卻只救下你一個,最終將修為傳給你,明白了嗎?」

  「……是。」

  凌老太爺聲音緩和下來:「好了,趕緊收拾善後吧!在無極宗的人到來之前,得把現場料理乾淨了。」

  「孫兒明白。」

  袁道通稍稍有了些力氣,趁著他們不注意,將自己滾進屍體堆裡。

  凌雲高找到這裡,驚慌地喚了聲:「祖父,袁師兄不見了!」

  「莫慌!」凌老太爺喝道,「他那個樣子,出不了城!我們仔細找,定能找到他!」

  祖孫倆搜索去了。

  袁道通拼著一口氣,睜開眼睛。

  天已經黑了,沉沉的魔雲壓在沅州城上空,只隱約有一絲月光從縫隙漏下來,灑在他的身上。

  他看到有一個異化的魔物,在屍體中間穿梭,挑選著入口的食物。

  終於,這魔物看到自己了,活的元神自然比屍體更補,它貪婪地張大嘴,流出腥臭的口水。

  就在它伸出利爪,刺入自己胸口的時候,袁道通爆發出僅存的力氣,死死按住了它。

  他不甘心!他不想死!凌雲高這個小人,枉自己對他百般照顧,拼死去救他,他卻恩將仇報,想要殺人滅口!

  他要活下去,他要揭穿這個鼠輩的陰謀!

  強烈的求生意志,讓他死死按住這個魔頭。雙方對抗中,他用了壓箱底的秘術,將它的魔心掏出,塞進了嘴裡。

  魔氣的侵蝕讓袁道通渾身劇痛,但他一聲也不吭,死死忍耐著。

  直到月光破開魔雲,凌雲高看到了這邊的異動。

  「祖父!袁師兄在這!」

  凌老太爺大步走來,看著月色下口含魔心、目露凶光的袁道通,亮出自己的法寶。

  「還愣著幹什麼?你我祖孫合力,速速將這背師叛徒拿下!」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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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鬧完了

  隨後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記憶。

  袁道通被帶回無極宗,吃了魔心的他被凌老太爺施了秘術,意識昏亂而無法言語。

  宗門看到他的樣子,已信了七七八八。

  再看凌雲高被梅長老傳了功,再無疑慮,將袁道通關進了玄冰獄。

  剛進玄冰獄那幾年,袁道通渾渾噩噩,像個低階魔物一樣,只保留了生存的本能,與此間的魔頭互相廝殺,吞吃魔心。

  他越來越像個魔頭,再也無法保留清醒的神智……

  白夢今猛然睜開眼,從記憶之海中拔除出來,大口喘著氣。

  「梅長老……」她喃喃念著。

  怪不得師伯祖和師叔祖說,宗主的根基不牢靠,原來他根本不是自己修煉上來的,而是得了梅長老的傳功。

  識海裡,那抹元神還在掙扎。

  白夢今化出陰陽傘,將它放了出來。

  被吞掉所有魔力和靈力的它,只剩下一抹微弱的神魂,呆滯地站著。此刻的袁道通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是個看起來陽剛俊朗的青年。

  白夢今嘆了口氣,撐開傘,將他收進去。

  「藥王前輩。」她喚。

  傘裡傳來藥王的聲音:「嗯?」

  「您看,他還能恢復神智嗎?」

  過了會兒,藥王方才回答:「他比我嚴重很多,想完全恢復可能不行。不過溫養一陣子,神魂應該能修補一些,不影響轉世。」

  白夢今點點頭:「有勞前輩費神,幫他修補一二,後面可能需要他做人證。」

  藥王答應一聲:「好,我盡力。」

  白夢今緩了一會兒,從這間牢房裡出去。

  候在外面的三個魔頭高興地圍上來:「玉魔大人……」

  白夢今抓了把雪,將碰過袁道通屍體的地方慢慢擦了一遍,說:「他身上沒有法器。」

  「哦……」

  白夢今滿腹心思,本想回自己的牢房歇一會兒,想了想,又去找宋致一。

  現在,玄冰獄裡只剩下她和宋致一兩個活人了。

  這間牢房禁制被凌雲高加固過,她手握令牌,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解開了一半,勉強能夠傳話進去。

  「宋師叔。」她喚道。

  宋致一很快回答:「怎麼了?」

  「你知道宗主的事嗎?」

  宋致一愣了下:「你指哪個?」

  白夢今說:「宗主金丹的時候,曾經跟隨梅長老去沅州除魔,是不是?」

  「不錯。」宋致一答道,「那是一樁慘案,梅師伯連同門下弟子盡數身亡,只有宗主靠著家族秘法保下來一條命,得到了梅師伯的傳功。」

  「後來呢?」

  「後來他就回凌家休養了。」宋致一回憶,「不久後結嬰,靠著梅長老傳的功力,又花費了許多年,踏入化神之境。」

  「那你記得袁道通這個人嗎?」

  「袁師兄?你怎麼知道……」宋致一想起來,「哦,他也關在這裡。怎麼樣,他還好嗎?」

  「不太好。」白夢今直言相告,「他吞吃了魔心,幾乎異化成魔,剛才試圖奪舍於我,被我滅殺了。」

  「……」宋致一嘆了口氣,「袁師兄是梅師伯的大弟子,資質出眾,為人豪爽,要不是出了這樁意外,宗門必定又添一位化神。可惜啊,他一時沒受住魔頭的引誘,做下這等錯事。」

  「魔頭引誘?」

  宋致一聽出她語氣不對,反問:「怎麼,不是嗎?莫非裡頭有什麼內情?」

  白夢今沉默片刻,說道:「等出去再說。宋師叔,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

  腳步聲遠去,外頭風雪依稀。

  牢房裡的宋致一沉默良久,低聲自語:「難不成袁師兄是冤枉的?那宗主……」

  他往這方面想了想,不免心驚肉跳起來。

  ——

  玄冰獄終於安靜下來了。

  高崖之上的閣樓,鎮守的化神長老吐出一口氣。

  「這丫頭,可算是安生了。再折騰下去,這玄冰獄還不被她吃空!」

  兩個元嬰看守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問道:「師叔,既然您不願意,為何不阻止?」

  自從這位未來的少宗主夫人進玄冰獄,他們原本枯燥無味的看守生涯變得格外精彩。

  第一天,她把幾個魔頭痛打了一頓,還吸了魔氣。

  隨後,每個牢房都被她敲了一遍。

  不管魔頭也好,人修也罷,一個個清掃過去……真不知道她是坐牢來的,還是吃大餐來的。

  他們請示過,不過師叔沒有任何指示,便只監視,沒有插手。

  化神長老輕笑一聲:「阻止什麼?玄冰獄的存在,就是為了消耗這些魔頭,叫她一個個吃掉,不就等於幫我們達成目的了嗎?」

  嗯,就是擔心她鬧太過,要是一下子全吃空,有點不好交代。

  「這也太嚇人了,到底誰是魔頭?咱們少宗主夫人居然是這樣修煉的,說出去別人只怕當我們無極宗是什麼魔道大宗。」

  化神長老哈哈笑出聲:「她神智清醒,怎麼修煉有什麼要緊?宗門裡那些修煉乾淨的人,可不見得心思跟她一樣乾淨。」

  咦,這話說的是……

  兩個元嬰看守對視一眼。

  化神長老擺擺手:「既然鬧完了,你們去巡視一遍吧!重新把犯人登記一下,該劃掉的劃掉。」

  元嬰看守應聲:「是。」

  玄冰獄裡鬧得沸沸揚揚,外面也沒好到哪裡去。

  大比過後,化神長老們將擂台禁制被動了手腳的事查了一遍又一遍,然而沒有查到任何線索。

  於是,事情變得更復雜了。

  擂台禁制能被動手腳,說明宗門化神以上有叛徒存在。這太嚇人了,身為仙門上宗,最頂層的化神長老竟然有叛徒,嚴重程度不下於當年的溟河之戰。畢竟凌雲舟是被冤枉的,他投魔沒有任何實證,擂台禁制卻是打實打被做了手腳。

  桃花峰下,于師姐的茶廬裡每天都擠滿了人。

  「怎麼樣,今天有結果了嗎?」

  去執事殿打探消息的弟子搖了搖頭。

  眾人失望,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誰跟白師叔有仇,設下這樣的毒計。」

  「這你就不懂了吧?顯然針對的不是白師妹,而是少宗主啊!」

  「秋師姐真是可憐,被人當成棋子,賠掉性命。」

  「誰說不是呢?瞧瞧宗主,受了多大的刺激,要不是元師伯發現異常,就跟少宗主翻臉了。毒,這計謀太毒了!」

  「是啊,少宗主與宗主反目,咱們無極宗還能有安穩日子過?」

  「幸好被揭出來了……」

  弟子們議論之時,于師姐一直安靜旁聽。聞言,她憂慮地看了眼執事殿的方向。

  真的被揭出來了嗎?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她怎麼覺得宗主和少宗主確實翻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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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一章 來表決

  紫霄殿內,還是那張長桌。

  不過,平常伺候茶水的秋意濃已經不在了,換成了行知。

  不知為什麼,行知這幾天總是心神不寧。他跟秋意濃合不來,每每在凌雲高面前爭寵,現在秋意濃死了,他非但沒覺得高興,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恐慌。

  ——他很清楚地知道,秋意濃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這十年,她拼了命地討好宗主,結嬰是宗主下賜丹藥,前陣子閉關修煉神通也是宗主的意思,甚至於上擂台也是為了討宗主歡心。可是她卻死在了擂台上……

  行知只要一想到這裡,就後背發涼,不敢再深想下去。

  「叮!」輕輕的碰瓷聲,坐在長桌對面的凌步非擱下茶杯,抬起頭來。

  兩邊坐的是各位長老,對面主位則是凌雲高這個宗主,於是他第一眼就對上了叔父。

  「怎麼,還是沒有結果嗎?」他一個個看過去。

  不出意料,沒一個人應聲。

  凌步非便諷刺地笑了笑:「都說無極宗是仙門上宗,結果就這樣,漏得跟篩子似的。宗門大比這麼大的事,擂台禁制都能讓人做手腳,當眾死了個元嬰,把另一個元嬰坑進了玄冰獄,現在連個罪魁禍首都找不出來。敢問諸位師叔師伯,你們平常的供奉拿來幹什麼的?」

  他罵得毫不留情,有的人訕訕低下頭,也有人面露不滿。宗主還沒發話呢,他一個沒掌權的少宗主就先罵上了?

  果不其然,有人沒忍住:「少宗主,管理宗門的事可不簡單,不是你說句話事情就能辦成的。大比已經準備很久了,中間流程復雜,涉及的人員更是繁多,就算一個一個排查過去,也要不少時間。」

  「那排查完有結果嗎?悲風師伯?」凌步非一點也不想慣著,「這都幾天了?三天還是四天?一天沒結果,夢今就關在玄冰獄裡出不來。她重傷在身,再待下去出事怎麼辦?還是說,你們故意拖著,就是為了把她耗死,死無對證啊?」

  這話可就嚴重了,好幾位長老出來說話。

  「少宗主,讓白師侄進玄冰獄只是為了隔絕隱患,並沒有搜走她的隨身法寶,怎麼會出事呢?」

  「這麼大的事,查起來確實不容易,三四天很難查完。」

  「是啊,我們有沒有刻意怠慢,少宗主大可以監督。」

  「你是少宗主,也不能撒潑啊!」

  最後一句話,元松喬不樂意了:「什麼叫撒潑?少宗主難道沒有過問的權力嗎?還有,他哪句話說得不對?事情全然沒有查清,就把少宗主的未婚妻關進玄冰獄,這事說出去我們無極宗的臉面都要丟盡了,怎麼你們一個個還挺自豪的樣子。」

  這話面上是罵大家,但誰都知道罵的是凌雲高。

  雖說白夢今身上有嫌疑,但畢竟沒有定罪,關進玄冰獄只是體諒宗主的喪徒之痛。

  少宗主長大了,這分明是在爭權啊!

  不想摻和的都低下頭,假裝沒聽到。

  「到底要關到什麼時候,說句話吧!」凌步非再次開口,「三天查不出來就關三天,十天查不出來關十天,一年查不出來關一年,要是永遠查不出來,我是不是要到玄冰獄娶媳婦去了?沒這個道理吧!」

  「少宗主……」

  悲風剛剛開口,就被凌雲高阻止了,他緩緩說道:「白夢今是你未婚妻,你偏向她理所應當,但意濃也是你的師姐,你幼時受她照顧良多,如今她死無葬身之地,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為她難過嗎?」

  看他痛心疾首的樣子,凌步非卻笑了:「叔父,有些賬我不想算的,既然你把這事翻出來,那我就要算一算了。她若真的當我是親近的師弟,緣何一次兩次地害我?」

  此言一出,長老們俱都看了過來。什麼意思?秋意濃害過他?怎麼沒聽說啊?

  凌雲高皺起眉頭:「你說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叔父真的不知道嗎?」凌步非假笑,「夢今剛入門的時候,是誰在宗門裡到處散播消息,暗示她虛榮貪婪,靠著巴結我進的宗門?我記得孫夫子當時還鬧了一次,叔父不會以為我沒聲張,就是不知道吧?」

  眾位長老愣了一下,很快想起來了,確實有這件事!

  「還有靈修大會,秋師姐到底幹什麼去的?叔父你知道嗎?」

  這句話簡直就是明明白白指著凌雲高的鼻子罵,畢竟秋意濃是他的徒弟,幹什麼自然是他指使的。

  凌雲高不能再忍,說:「步非,你是不是聽了誰的挑撥?當初意濃進了夜闌國就被抓了,哪有時間害人?你這麼說有證據嗎?」

  「我這個當事人說,難道不算證據?」凌步非繼續假笑,「畢竟秋師姐也是空口白話,就說夢今是叛徒呢!」

  雙方對視,火藥味十足,彷彿下一刻就會燒起來。

  「你想怎麼樣?」凌雲高問。

  「我要自己查!」凌步非也不跟他繞圈子,明明白白地說,「我信不過你們!」

  凌雲高皺起眉頭:「你監督可以,自己查,是要想告訴世人,無極宗內訌了嗎?」

  凌步非露出詫異的表情:「還需要這件事告訴世人?我以為,宗門大比出了這麼件事,已經表明我們內部有奸細了,你們捂著耳朵就當不知道嗎?」

  「……」

  別說,這陣子與外頭的朋友通信,都在試探著問東問西,確實早就傳出去了……

  「容我提醒諸位長輩,」凌步非的目光一一掃過去,「這件事拖得越久,對宗門的聲譽損害越大。如果最終糊裡糊塗過去,以後別人會默認我們內部有奸細。那麼,仙盟還會讓我們主理嗎?下宗還會聽話嗎?膿瘡生了就要找出來挖掉,否則只會越爛越大,直到遍及全身,再也治不好。」

  這番話他說得正經,長老們在心裡默默琢磨。

  元松喬看時機差不多了,提議:「不如大家表決吧!少宗主要查就查,雙線並行,說不定更快查出結果呢?不成也不會有損失。宗主,你說呢?」

  凌雲高沒有反對的理由了,沉默片刻,只能應允:「那就表決吧!」

  於是茶桌上,長老們一一表態。

  「我同意,少宗主已經長成,也是時候接觸宗門事務了。」

  「我反對,兩頭並查,把不和擺在明面上,太難看了。」

  「我同意,最好能早點查出來。」

  「我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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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二章 去探監

  茶會散了。

  長老們紛紛從紫霄殿出來,坐飛舟的坐飛舟,化遁光的化遁光,也有人想散一散,慢悠悠地步行。

  「少宗主。」

  凌步非正和元松喬說話,轉過頭,看到陽向天。

  「陽師叔。」

  陽向天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需要人手嗎?」

  凌步非揚了揚眉。

  陽向天道:「韶光結嬰成功了。你需要的話,我把他放出來應劫,不需要就再關一段時間,免得攪進這些是非裡。」

  他倒是坦白。不過,凌步非一直以為,這位陽師叔更偏向他叔父,哪怕與應韶光有了共患難的情誼,也沒想過能把他拉過來。

  於是他笑問:「陽師叔不嫌我沒個少宗主的樣子了?」

  陽向天也笑了:「你今天挺有少宗主的樣子的,任性撒潑得看用在什麼地方。」

  記得凌步非第一次把白夢今帶回來的時候,也是在紫霄殿對著叔父撒潑,那時陽向天看他可不順眼了。沒想到時移事易,同樣是撒潑,同樣為了白夢今,這回反而看順眼了。

  因為上次,陽向天以為他是被美色迷了眼,這回,卻是為了奪宗門大權。

  「這十幾年,宗門越來越亂。」陽向天緩緩說道,「宋師弟被關進玄冰獄,誰心裡不嘀咕?是得整頓整頓了。」

  「陽師弟這樣想就好了。」元松喬平靜道,「以前,玄冰獄幾十上百年才啟用一回,現在呢?動不動就關人進去。」

  陽向天苦笑:「再加上溫師姐的事,大家都不敢說話了。」

  「所以我來說。」凌步非一副初生牛犢無所畏懼的樣子,「師叔師伯們都有了身份,要老成持重,是時候讓我們這些年輕人出來攪局了。」

  是這個意思。陽向天便道:「那我把韶光放出來,等他度完了天劫,就去找你。」

  凌步非點點頭:「多謝師叔體諒。」

  應韶光在這方面很有經驗,有他幫忙,更加得心應手。

  陽向天招呼一聲便走了,凌步非也跟元松喬告別:「元師伯,我去一趟玄冰獄。」

  元松喬咦了一聲:「你能進去?」

  凌步非晃了晃手裡的宗主令:「我去查案的,不應該問一問當事人嗎?」

  元松喬笑了:「應該。那你去吧,幾日不見,也看看白丫頭過得如何。」

  ——

  凌步非把宗主令丟過去,元嬰看守查驗過,讓開路。

  「少宗主請。」

  他收回宗主令,跟在他們身後進了玄冰獄。

  裡面還是漫天風雪,腳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

  不過,凌步非有一種奇妙的感覺,玄冰獄好像沒有上次來那麼嚇人了。就連他盯著某個牢房看,也沒有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反而他一看,牢裡的魔頭就匆忙躲避。

  奇怪!發生什麼事了嗎?

  到了牢房處,他竟然看到門口扎著一個小帳篷,裡面黑壓壓的擠著什麼東西。

  看到他們出現,那些黑壓壓的東西撲棱著竄出來,飛快地跑不見了——竟是幾個魔頭!

  「怎麼回事?」凌步非驚訝,隨即豎起眉頭,「有魔頭守門?你們怎麼也不驅趕?萬一夢今被害怎麼辦?」

  元嬰看守抽了抽嘴角,只能回一句:「少宗主放心吧,白師侄好得很。」

  想想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她不害別人就不錯了。」

  哈?

  元嬰看守不再多話,打開禁制就走了。

  凌步非莫名其妙,伸手敲門:「夢今!」

  門很快開了。

  白夢今和之前一樣——不,應該說,她和沒受傷時一樣,跟那天來時半死不活的樣子判若兩人。眼神清亮,神采奕奕,整個人白裡透紅,有一種睡眠充足的閒適感。

  「你怎麼來了?」她笑問,「那邊的事辦好了嗎?」

  凌步非進屋,看到裡面環境舒適,點了點頭,放了一半的心,回道:「有進展了,所以來看看你。等等,我怎麼覺得你修為又有精進,難道……」

  他想起門口帳篷裡的三個魔頭……

  「你這是養在身邊,隨吃隨用嗎?」

  白夢今哈哈一笑,不多解釋,因為真相也差不多。

  凌步非發現自己確實不用多操心,老鼠在米缸裡過得能不好嗎?天天吃得肚子飽飽。

  於是雙方交換了一下情報。

  凌步非把這幾天的事說了一遍:「……我算是跟叔父鬧翻了,也大概能看出哪些長老支持我,哪些長老支持叔父。回去以後,我就著手去查這件事。當然了,順帶查一查別的事也是應有之義,畢竟宗主令不用白不用嘛!」

  凌雲高幹了這些年,他就不信沒有把柄。擂台禁制是誰動的手腳,他心裡早有答案,所以查案就是個借口,最關鍵的是握住權力。

  他是名正言順的少宗主,鎮魔鼎的主人,這權力到了他的手裡,就別想再拿回去!

  至於後面怎麼走,要看白夢今這裡的進展了,如果能找到凌雲高的罪證,便直接把他掀翻。找不到也無妨,栽贓設套,總有一個法子管用。

  白夢今也把這幾天的進度告訴他:「……宋師叔那邊我已經問了,大概就是這樣。我猜測,宗主事先在魔劍上做了手腳,把另一位長老調開,宋師叔沒有人證,自己也鬧不清發生了什麼,無從辯解,便只能被他關進玄冰獄。」

  凌步非聽她說完,毫不意外:「果然一點罪證也沒留,所以他根本不怕。用正常手段,我們無法為宋師叔翻案。」

  「是這個道理。」

  凌步非看她的表情,敏銳地意識到什麼:「你還查到什麼了?不好說嗎?」

  「我查到了能讓你叔父死無葬身之地的舊事。」白夢今深吸一口氣,「他坑害師父,陷害同門,致使梅長老滿門滅絕。」

  「梅……」凌步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梅子真梅長老,叔父的師尊?」

  白夢今緩緩點頭:「只不過,我一時沒有罪證。確切地說,罪證被你家老祖宗銷毀了。」

  凌步非大吃一驚:「我家老祖宗?這還關凌家的事?」

  白夢今繼續點頭:「所以我要問你一句,你對凌家有多少感情?此事一出,凌家將會徹底沒落,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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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三章 疑心起

  凌步非對凌家哪有什麼感情,凌家在他父親的事情上首鼠兩端,他不記恨就不錯了。

  算下來,也就是凌惟均和凌惟芳兩個,讓他有點好感。

  不過他們倆已經加入無極宗,他身為少宗主,庇護一二還是沒問題的。

  白夢今明白他的態度了,點頭道:「好,我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你,你轉述給師伯祖和師叔祖聽……他們應該很想知道梅師伯祖最後時刻經歷了什麼。」

  ——

  風雪嗚嗚地刮過,凌步非懷著沉重的心情,敲響了宋致一的牢房門。

  「宋師叔,我來看你了。這兒有封信,是林師兄給你的,你看看要不要給他回一封。」

  時間比較緊,白夢今便沒有費力去解禁制,只用令牌將林白羽的信投進去。

  兩人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宋致一的回信便塞了出來。

  於是凌步非向他告別:「宋師叔,我先回去了。你保重自己,會有機會出去的。」

  牢房門輕輕叩了一聲,是宋致一的回應。

  「走吧。」白夢今陪著他,踩著厚厚的積雪,向谷口行去。

  走到漫長的山道,到了禁制處,凌步非停下來:「我走啦!」

  白夢今點點頭。

  凌步非看著她,想說什麼,又好像沒必要說,最終只是伸手將她攬了攬,便轉身走了。

  元嬰看守打開禁制,送他出去。

  白夢今看著他的身影消失,過了好一會兒,才往回走。

  凌雲高的秘事被發現了,但血魔到底從何而來,仍然未知。她前世遇到的血魔,並非神智喪失的魔物,說明他熬過了魔化那一關。但袁道通已經異化,如果真是他吃了夜魅,必會徹底魔化,無法保持神智。

  那麼血魔會是誰?無極宗裡還潛藏著一個未知的危險因素。

  有沒有可能是凌雲高?說起來,前世凌步非上位後,凌雲高就沒消息了,不會被關進玄冰獄了吧?凌家那魔頭今生能附在他身上,前世也可能找上他啊!

  說不準前世的凌步非,就是抓到他這個把柄,才把他弄下來的。

  只可惜她前世一心想要報仇,光盯著丹霞宮去了,對無極宗的事知之甚少。

  罷了,夜魅已經在她手中,先把凌雲高的事弄完,再靜待發展吧!

  另一邊,凌步非將宋致一的信交給林白羽。

  林白羽欣喜若狂:「多謝少宗主。」

  「舉手之勞,林師兄不必客氣。」

  林白羽到旁邊看信去了,凌步非跟游煙說話:「溫師伯的事查清了嗎?」

  游煙含糊地回道:「就那樣。」

  凌步非笑笑,知道她們師徒不想摻和,便問:「師姐可還記得梅子真梅師伯祖?」

  游煙詫異地看向他:「少宗主何故提起梅師伯祖?」

  凌步非繼續道:「早年聽花師伯祖說過,她初學藝的時候,與梅師伯祖、辛師叔祖最是要好。後來溫師伯入門,辛師叔祖若是忙不過來,便把她交托給梅師伯祖,如同半個師父。」

  游煙點頭:「確實如此。我未曾見過梅師伯祖,但聽師父提起過。可惜梅師伯祖接了任務去除魔,不幸隕落了。」

  「想來溫師伯對當年的事記憶猶新吧?」凌步非盯著她,「可曾去沅州查過?」

  這話真是古怪,游煙謹慎地回答:「沅州當年已成魔窟,過後一並銷毀了,現在只剩遺址。」

  凌步非知道她心思玲瓏,點到為止:「林師兄看完了。」

  林白羽紅著眼眶過來,再次對他作揖:「我師父說了,多虧白師妹的照顧,他的處境大大改善。」

  凌步非托了他一把:「都是同門,夢今這麼做是應該的。」

  「不。」林白羽搖了搖頭,「師父說,他被關進去後,一度心灰意冷。是白師妹的到來,讓他再度提起了心氣,這份情我定當牢記。」

  凌步非要的就是這個,回道:「林師兄放心,有你還情的時候。」

  等他走了,游煙問:「你真的要幫他?」

  林白羽慘笑一聲:「不幫他,難道還幫宗主不成?」

  他們師姐弟年紀相近,從入門起就常在一處,感情比旁人好很多,說起來話來也沒有顧忌。

  「確切地說,應該是他幫我才對。」林白羽握緊那封信,眼中燃燒著怒火,「我想救師父出來,除了他還有誰能幫我?」

  游煙默默點頭。

  「宗主……真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師叔那麼與世無爭的人,為何要害他呢?

  「游師姐,你跟溫師伯不想幫少宗主嗎?」林白羽直接問了。

  「這倒不是……」

  「那是什麼?」

  面對林白羽的追問,游煙坦白道:「桃花峰一脈如此興盛,就是因為我們少管閒事。當年老宗主過世,宗門裡為了宗主之位沸沸揚揚的時候,我們沒有插手,現在自然也不想被捲進去。」

  「可你們已經捲進去了。」林白羽說,「不然溫師伯怎麼莫名其妙就被誣陷中飽私囊?」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游煙收住話頭。

  「師姐,事到如今,已經不允許你們置身事外了。」林白羽認真勸道,「宗主之爭,是影響宗門根基的大事。上回是我師父,這回是白師妹,那下回呢?無極宗底子再厚,也經不起這樣折騰。如果我們還盼著宗門好,需得出力才行。」

  一直到游煙回洞府,這番話還在她腦海裡來回。

  「回來了?」中堂傳來溫如錦的聲音。

  「師父。」游煙急忙回身。

  溫如錦瞥著她:「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

  游煙心中一動,問道:「師父,你還記得梅師伯祖嗎?」

  溫如錦愣了下:「你怎麼提起這個?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是少宗主。」游煙把凌步非的話復述了一遍,「他好像在提醒我,梅師伯祖的死有問題。」

  這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了,那時溫如錦剛剛元嬰,現在想起來真是恍如隔世。

  「不至於吧?」她喃喃道,「當年梅師伯隕落,宗門派人去查過的,人證物證俱在……」

  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

  當年的人證是誰?好像是……現在的宗主凌雲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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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四章 逐出門

  凌步非懷著滿腹心事,去了鏡花水月。

  游煙那邊,他不好說得太透,面對花無聲和枯木尊者,他就沒有顧慮了,原原本本把白夢今看到的記憶說了一遍。

  花無聲臉上血色迅速流失,追問:「你說真的?」

  凌步非點頭:「這段記憶,是夢今在袁師叔的元神裡看到的,應該不會有錯。」

  花無聲頹然坐下,半晌沒有作聲。

  枯木尊者震怒:「我就說,道通那個孩子向來體貼孝順,怎麼會突然背叛師尊,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原來是被人栽贓!凌雲高!梅師姐對他向來疼愛,道通亦百般照顧,他怎能這般恩將仇報!」

  花無聲默默垂淚,慘笑道:「當年我也去沅州查證了,竟沒發現他做的手腳,叫梅師姐含冤受屈這麼多年,我對不起梅師姐……」

  枯木尊者嘆道:「這如何怪得師姐?凌氏祖孫早已收拾好了現場,除非對他搜魂才能得知真相。無論如何,我們不可能對弟子做出這樣殘忍的事。」

  袁道通當時渾渾噩噩,魔化了大半,根本說不出話來。要不是奪舍被白夢今讀了記憶,這事就成了永遠的秘密。

  「師伯祖,師叔祖。」凌步非很冷靜,「你們可以傷心難過,但出了鏡花水月,一定不要讓人看出端倪。叔父現在修為大進,正是志得意滿之時,我百般挑釁,他現在窩了一口氣,最容易犯事。要是讓他提高警惕,就不容易讓他犯錯了。」

  花無聲被他提醒,稍稍冷靜下來:「你說的對,這是足以掀翻他的把柄,不能隨意洩露出去。」

  停頓了下,她琢磨:「我得想法子去一趟桃花峰,跟辛師妹見一面。」

  凌步非卻道:「師伯祖別急,我已經向游師姐透過話風了,想必桃花峰很快會有人來。哪怕辛師叔祖不親自來,也會是溫師伯過來拜訪。」

  他料理得如此妥當,讓花無聲大感欣慰:「做得好,你果真長大了。」

  這邊說著話,天上忽然陰雲密布,炸響一聲驚雷。

  枯木尊者仰頭道:「元嬰天劫?誰結嬰了?」

  凌步非抬頭看了看,心中有數:「應師兄吧,早上陽師叔說過。」

  枯木尊者明白了:「哦,是向天那個徒弟。你們這輩除了游煙,屬他資質最好。」

  凌步非笑著點頭:「陽師叔說,等應師兄度過天劫,便讓他來幫我。」

  枯木尊者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也露出笑容:「好!太好了!你有白丫頭和阿序輔佐,再加上林白羽和應小子,不知不覺勢頭不小了。倘若游煙那丫頭也能靠過來,下一輩英才幾乎都在你手,定能早日奪回宗主之位。」

  凌步非並不在乎宗主之位,只希望快點把事情了結,將白夢今接出玄冰獄。

  ——

  棲鳳谷。

  「行歌!行歌!乖女兒!」姬南風追在女兒身後,「你別去,聽爹一回,好不好?」

  姬行歌手裡拿著一大堆東西,什麼衣物、吃食、靈符、法器,亂七八糟的一股腦往乾坤袋裡塞,一邊塞一邊回嘴:「爹,別的事我可以聽您的,這回不行,一定得去!」

  「你別的事也沒聽過!」姬南風嘀咕一句,連忙拉回來,苦口婆心地勸,「無極宗現在正亂著,這是他們宗門內部的事,你去了有什麼用?不好插手的呀!再說了,你得考慮一下我們棲鳳谷吧?作為下宗,插手上宗的權勢之爭,就不怕事後被清算嗎?」

  姬行歌奇道:「爹你這話說得奇怪,我幫凌步非,他當上宗主還能清算我?感動到給我叩個頭還差不多。再說了,誰說下宗不能管上宗的事?每年你們偷偷送供奉的時候怎麼不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下宗在上宗都有各自的派系,真以為一個個都是白蓮花吶?」

  「……」姬南風被女兒堵得沒話,只能實話實說,「誰說凌步非一定能當上宗主?他絕脈是好了,但他叔父根基已深!他這回動手本來就很不明智,怎麼的也應該到了化神再說。」

  「哦,所以爹你是怕他輸了,連累棲鳳谷是吧?」姬行歌抓到了話柄,「爹,你跟他爹可是經年好友,凌步非還管你叫一聲世叔,你就是這麼見利忘義的嗎?」

  「什麼見利忘義?我要是這種人,還能偷偷照應他這麼多年?」姬南風被女兒氣到吐血,「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你爹?」

  「他現在是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袖手旁觀,不就是見利忘義?」姬行歌向來沒大沒小,嚷嚷道,「你可以,我不行。」

  姬南風無奈了,他現在很後悔,怎麼就沒把消息瞞住呢?只要她閉了關,等到結嬰出關,事情估計已經過去了。偏偏就在她要進關的時候,消息走漏了,於是白費。

  「女兒啊!爹要是一個人,早就去幫他了。」姬南風說實話,「但是爹肩上背著棲鳳谷這麼多條性命,不能任意妄為啊!」

  「這簡單!」姬行歌接得飛快,「你把我逐出師門就行了,就算我在外頭闖禍了,也連累不到棲鳳谷。」

  姬南風愣了下,然後啼笑皆非:「你說什麼?逐出師門是小事嗎?別胡言亂語!」

  「我沒胡言亂語啊!」姬行歌很認真,「你把我逐出師門,我走投無路,去找他投靠,很正常吧?那就是我們的私事,跟棲鳳谷沒有關係了。」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姬南風不願意這麼幹。逐出師門容易,以後想回來可就難了。想開祖師殿,得長老們同意。

  沒等他把道理說出口,忽然「嘩」的一聲,被潑了一臉的茶水,然後迎面就是一個拳頭打過來。

  姬南風恍恍惚惚,感到鼻子一熱,鼻血流了出來。

  他看到女兒站在面前,洋洋得意地說:「我毆打親父,大逆不道,爹,這下你可以逐我出師門了吧?」

  「……」姬南風顫顫伸出手,摸到一手的血,短暫的沉默後,勃然大怒,提起鞭子追打過去,「你這個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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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五章 留下來

  凌步非看了一夜的證詞,看得眼睛都發直了。

  正在喝濃茶提神,外頭傳來喧鬧聲。

  「幹什麼?」他心情不好,口氣就更差,「大清早吵死人了!」

  話剛說完,姬行歌的聲音響起:「好你個凌步非,白師妹不在,你就整天罵罵咧咧的,一點風度都沒有。等她回來,我一定告訴她,等著挨訓吧!」

  凌步非詫異地看著她從外面進來:「你不是在閉關嗎?怎麼這會兒跑回來了。」

  姬行歌一屁股坐下,想給自己倒杯茶喝,結果空空的,於是指使旁邊穿黑袍的華如灼:「你,去給我沏壺茶來!」

  自從摘星樓事件保住一條小命,華如灼和高盛便以奴僕之身跟著他們回了無極宗。因為他們的識海裡有白夢今的秘術,倒是不懼背叛,乾脆留在身邊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兒。

  命在別人手上,他們也是沒脾氣,老老實實該幹什麼幹什麼。

  姬行歌接過茶水灌了一大口,吐出悶了好久的這口氣,方才說道:「我來幫你們的忙啊!為了幫你,我連閉關都不閉了,是不是很講義氣?」

  「……」凌步非扯了扯嘴角,「這倒是犯不上。」

  「不用客氣。」姬行歌一點也沒聽出他的話意,豪爽地揮了揮手,「朋友嘛,就應該肝膽相照!別說現在只是搶宗主之位,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會來的!」

  凌步非看她聽不懂,乾脆直言:「不是,我的意思是,這裡不需要你。」

  「現在怎麼樣了?白師妹……你說什麼?」姬行歌瞪著他。

  「我說,用不著你幫忙。」凌步非笑容親切,說的話卻一點也不客氣,「你才金丹,能幫上什麼忙啊?真有點什麼事,一個指頭就讓人幹掉了。趕緊回去閉關結嬰吧,應師兄已經元嬰了,你現在是我們之中修為最低的人了,還不務正業……」

  話沒說完,外頭有飛舟來了。

  姬行歌瞟了一眼,哧溜一下站起來,急慌慌地往裡躲。

  「完了,我爹追來了!你別告訴他我在這裡,不然我死定了。」

  「什麼東西……」凌步非眼睜睜看著她竄到白夢今的房間裡躲起來了。

  末了還探頭出來警告一聲:「記住了啊,你剛才沒看到我。」

  這家伙……

  凌步非搖搖頭,出去見人。

  飛舟上下來的,確實是姬南風,溫如錦在旁邊陪客。

  「姬谷主。」凌步非上前見禮,「您今天怎麼有空來無極宗?也不讓人來傳句話,我也好去迎接。」

  姬南風臉色很難看,勉強維持著禮數:「世侄,行歌是不是來這兒了?」

  「呃……」凌步非堅決搖了搖頭,「沒看到,她犯什麼事了嗎?」

  說到這個,姬南風氣得吹鬍子瞪眼,大聲數落:「這個死丫頭,我讓她閉關,她聽說無極宗大比出事,非要來看熱鬧。我不讓她來,她竟然趁我不備,打了我一拳,然後跑了。你看看,你們看看,傷就在這,都成什麼樣了!」

  凌步非定睛看去,只見姬南風鼻子下面紅紅的,好像破了一點皮……

  他選擇沉默。

  還是溫如錦看不過去,接過話:「哎呀,還真有傷呢!姬大小姐真是太衝動了,身為子女怎麼能對父親動手,不該,十分不該!」

  姬南風見有人附和,罵得更起勁了:「可不是?這個逆女,她老子什麼時候對不起她過?從小把她捧在掌心當明珠似的,要什麼給什麼,她就是這麼回報我的!不求她報答養育之恩,好歹也要懂得孝順,居然毆打親父,真是不像話!」

  「對對對。」溫如錦轉頭問,「少宗主,你真沒有看到姬大小姐?」

  凌步非斬釘截鐵:「沒看到。」

  溫如錦轉回去,一臉愛莫能助:「姬谷主,真是對不住。想來姬大小姐知道自己闖禍,可能躲起來了,我們也不知道她在哪,要不,我派弟子幫你找找?」

  「不用了!」姬南風氣哼哼地甩袖,「以前她再任性,好歹有點分寸,這回居然毆打親父,簡直大逆不道!我姬南風沒有這樣的女兒!躲起來是吧,那就一輩子別回來了!我跟她恩斷義絕!」

  「呃……」這下溫如錦也不知道怎麼接了。

  不就是破了點皮嗎?至於說得這麼嚴重嗎?

  姬南風說得更大聲了:「今天在場的人都是見證,這死丫頭現在不跟我回去,以後就跟姬家,跟棲鳳谷斷絕關係!不管她以後得罪了誰,哪怕死在外頭了,我也不會替她出頭!」

  「……」

  姬南風放完狠話,轉回頭又慈眉善目,親熱地握住凌步非的手:「世侄,以前行歌多有得罪,你看在我的面上對她多番忍耐,我在這裡給你道個歉。以後她要是再惹事,你不用再顧慮我了,想怎麼打怎麼打。」

  「哦……好。」凌步非懵懵地接話。

  「交給你了。」姬南風拍拍他的手,轉身走人,「溫長老,今日勞煩你了。谷中還有事,我先走了。」

  溫如錦也只能應一聲:「……好。」

  姬谷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這麼乘飛舟離開了無極宗。他在驚鴻照影說的話傳出去,大家都知道姬大小姐這回惹惱了父親,被掃地出門了。雖然很多人認為,父女沒有隔夜仇,以後肯定會和好,但這事新鮮不是?很快傳得無人不知。

  等他走後,凌步非回到中堂。

  姬行歌從屋裡探出頭:「我爹走了?」

  凌步非點點頭,將姬南風塞給他的乾坤袋打開,然後被裡面的財貨驚到了。

  「你爹真把你賣了啊……不對,賣了要收錢,他這是倒貼!」

  「什麼賣不賣的,這是給你的資助!」姬行歌翻了個白眼,「我爹說,他身上背著棲鳳谷,不能隨意插手上宗的事,所以給點錢意思意思。」

  「……」凌步非心情復雜地看向她,「那你呢?」

  「我爹都放話不認我了,當然是留下來賴著你了!」姬行歌笑嘻嘻,「你別想趕我走,我知道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怕連累我們家,現在你不用怕了。」

  凌步非無言以對,最終吐出兩個字:「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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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六章 聚一堂

  兩天後,應韶光正式出關。

  他更換完弟子令牌,重新登錄了名冊,第一時間便到驚鴻照影來了。

  早年他與凌步非不和,今天還是第一次踏足。他落在照月台上,慢慢走,慢慢看,嘖嘖道:「少宗主挺會享受的,瞧這景色,比我師父那強多了。」

  陽向天不重外物,洞府直接依山而建,裡頭就是個光禿禿的山洞。只不過應韶光出身凡間富貴之家,將自己的房間布置得齊全些而已。

  百里序陪著他一路走過來,回道:「這是當然。當初誰都沒想到公子的絕脈能治好,想著讓他一生富足也就罷了,便參照凡間王侯府第建了此處屋舍。」

  聽他這麼說,應韶光一點也不羨慕了:「凡間王侯有什麼好的?少宗主以前真是怪可憐的。」

  百里序說笑:「應師兄現在這麼說,怎麼以前總找我們公子的麻煩?」

  應韶光心裡也很感慨,說道:「以前不了解嘛,總覺得少宗主白佔著個名頭,整天一副紈絝樣,名不符實。」

  「那現在呢?」凌步非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應韶光搖了搖扇子,看著他笑:「現在也差一點。少宗主本就不應該存在,要當就當宗主。」

  凌步非將他請進去,正在吃冰酪的姬行歌忙碌中打了聲招呼:「應師兄,你來啦!」

  應韶光點點頭,順口問:「我聽說你被逐出家門了?」

  姬行歌呵呵一笑。

  「傻子,」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你才金丹,這時候閉關結嬰才是正經事,何苦來湊這個熱鬧。」

  這是第二個說她傻的人了,姬行歌不服氣:「說得好像你很聰明似的,其實你也不應該出關啊,反正你有個化神師父當靠山,等事情結束再出來站隊,不是更好?」

  這話說的,應韶光笑了:「你說的沒錯,可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們跟少宗主混久了,不免就變傻了,應該讓他負責。」

  「對對對。」姬行歌很高興跟他達成一致,轉頭看向凌步非,「聽到了嗎?你要負責。」

  凌步非沒好氣:「你們要我負什麼責?把你們娶進門嗎?先說好了,正室你們別想,猜個拳決定誰是二房誰是三房吧!」

  「呸!」明知道他在胡言亂語,姬行歌還是被逗笑了,「你自己能不能當正室還不一定呢!白師妹才是當家做主的人,小心我把她拐走,讓你當光棍!」

  凌步非毫不讓步:「想得美!你拐得走嗎?論美色論體貼你哪一點比得過我?」

  「你就吹吧!」姬行歌拆台,「等白師妹從玄冰獄出來,問她要你還是要我!」

  ……

  鬥完了嘴,應韶光抬頭看旁邊的主峰。這座側峰就在紫霄殿的眼皮子底下,從這裡看過去,甚至能看到松濤閣。

  「能說話嗎?」他問。

  凌步非使了個眼色,百里序便去周圍布下陣旗,然後他神識鋪展,整個驚鴻照影便被無形的結界籠罩住了。

  應韶光讚嘆:「少宗主修為又有精進啊!這神識,已經逼近化神期了。」

  「還差一點。」凌步非謙虛地說,「這陣子,我已經能隱約感應到鎮魔鼎了,等我與之建立聯繫,應該就能把我娘留下的修為全部轉化,真正進入化神期。」

  姬行歌羨慕:「你這修為提得太快了,不像我,要結嬰還得閉個關。」

  應韶光說了句公道話:「少宗主雖有江師伯的修為饋贈,但能這麼快轉化為己用,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要是資質差些,修煉懶惰些,都達不到的。有這份資質,正常修煉再慢也慢不到哪裡去,根基還更扎實。」

  百里序笑了:「現在應師兄處處給公子說好話,我都不習慣了。」

  姬行歌則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應師兄就是這麼耿直的人,以前不了解,再加上凌步非確實廢,所以他瞧不上。現在知道了,當然就處處維護了。這叫護短,對朋友好得很。是吧,應師兄?」

  應韶光奇道:「姬師妹,怎麼分別了一段時間,你說話好聽了這麼多?以前沒見你這麼善解人意啊!」

  姬行歌嘿嘿笑:「我現在無家可歸,只能指望你們收留,沒有底氣,當然得討好一點了。」

  「所以說,你以前都懂,就是故意那麼任性的?」百里序插進來。

  姬行歌呸了一聲:「百里你不要挑撥!現在大難當頭,我們應該齊心協力,那些細節不要在意!」

  「你果然是故意的!」

  說笑了幾句,凌步非輕輕敲了下桌子:「好了,說正事吧!」

  其他三人立刻安靜下來。

  「事情你們大致知道了。」凌步非緩緩說道,「自從我們回到宗門,便發現叔父身上有些異常。原本只是想救宋師叔出來,誰知道叔父先發制人,用秋師姐的性命設了套。總之,我與叔父已經勢不兩立,到如今這地步,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拉他下來,我自己上去!」

  應韶光輕輕拍了下掌:「少宗主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你與宗主本就是二選一的存在,有他沒你,有你沒他,雖是叔侄,但萬萬不能心慈手軟。」

  「什麼叔侄,你們有多少情誼?」姬行歌嗤之以鼻,「真說起來,你叔父還不如我爹對你好,這些年,我爹前前後後給你請的神醫,還有送的資材,都比他強多了。」

  凌步非沒有否認。

  他輕輕嘆了聲,繼續說下去:「局勢你們已經了解,但還有一些內情,你們還不知道——我叔父可能已經入魔了。」

  這事他之前沒有透露過,應韶光和姬行歌都是大吃一驚。

  「什麼?」

  「事情是這樣的。」百里序把關於凌家魔頭的猜測說了一遍,再加上梅長老的事。

  姬行歌越聽越氣,拍案而起:「豈有此理!凌宗主怎麼是這樣的人?這也能當仙門上宗的宗主?」

  應韶光倒是很冷靜,輕聲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凌步非看向他:「應師兄,這事你暫時不要告訴陽師叔,還不到他出馬的時候。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怎麼把這件事揭出來,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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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七章 佔鵲巢

  華燈初上,應韶光離開了驚鴻照影。

  凌步非將他送到照月台,便返回了院子。

  松濤閣裡,凌雲高看著下面幾個移動的小點,無聲地笑笑。

  「宗主。」行知小心翼翼進來奉茶。

  秋意濃死後,他發現自己竟然是最想念她的人。宗主只有她死的那天流露出悲傷,秋家人來拜見,得了宗主允諾的好處也高高興興走了。只有他,沏茶的時候,侍奉的時候,總是會想起她。

  他的內心深處有一種空虛的、落不著地的害怕,第一次對未來產生深深的迷茫。要是秋意濃在就好了,就算有什麼事,他也不會是第一個。

  凌雲高漫不經心應了聲,隨口問道:「行知,你說應韶光結了嬰先去驚鴻照影,這代表著什麼?」

  行知眨了眨眼,不確定地回道:「聽說上次應師弟出門,正好跟少宗主撞到一起,便一路同行,想來有了些交情?」

  凌雲高輕輕點頭,淡聲道:「一個個都靠不住啊!」

  他沒有明指,行知卻知道他說的是陽向天。以前陽長老毫無疑問站在宗主這邊,現在他的徒弟卻往驚鴻照影跑,選擇誰不言而喻。

  行知不敢再說,施過禮,退了下去。

  松濤閣只剩下一個人,凌雲高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水的溫度讓他皺起了眉頭,想起已經死無葬身之地的秋意濃,心裡隱約掠過一絲可惜。

  要說服侍他,還是秋意濃最合心意,行知也很用心,但差了一點火候,大概這就是天分吧!

  不過,人死不能復生,還是得往前看。

  凌雲高將茶杯一拋,走到桌案前,重新看起了卷宗。

  ——

  清早,悲風出了戒律堂,活動了一下手腳。

  他是戒律堂堂主,負責規訓弟子、維持秩序。擂台事件主要由他負責查證,這幾日便一直宿在戒律堂,不停地問口供,忙得不可開交。

  照他說,這事就是白夢今故布疑陣。宗門裡只有她一個魔修,禁制裡的魔障對誰最有好處?自然是她自己!這事怕是她故意安排好,給自己脫罪用的。

  但是沒有證據,這事就卡住了。無論他怎麼翻來覆去地查擂台布設的過程,都沒有疑點。

  「這要耗到什麼時候?」悲風自言自語。

  他有點不耐煩了,查不出來,事情不能了結,也沒法處置白夢今,更不用說宗主和少宗主之爭……

  但叫他怎麼查呢?證據抹得太乾淨了!

  「堂主,不好了!」弟子急急來報。

  「慌慌張張的幹什麼?」悲風不滿,「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麼不好的事?」

  弟子稟道:「少宗主來了,他說這裡歸他了。」

  悲風愣了下,隨即大怒:「豈有此理!就算他是少宗主,也不能這麼亂來!宗主允他自行調查,可沒說他能隨意插手戒律堂!」

  弟子苦笑:「堂主,我們攔不住啊!」

  沒用的東西!悲風氣哼哼地往回走,到了前院,果然傳來一陣喧鬧。

  「這兒,桌子擺這兒!」

  「卷宗呢?都給我拿過來!」

  「證人在哪?讓他們過來,一個個查問。」

  看到雞飛狗跳的前院,悲風忍著氣,快步走過去:「少宗主!」

  凌步非瞥了他一眼:「哦,悲風師伯啊,你來得正好!你們戒律堂真有點不像話,我來了好一會兒了,叫他們辦幾件小事都辦不好。」

  「堂主。」弟子們看到他,如蒙大赦。

  他們那是辦不好嗎?是不敢啊!戒律堂的卷宗不能隨便交給別人,偏偏少宗主手裡有宗主令,照理是可以使喚他們的……

  悲風深吸一口氣,問道:「少宗主來這裡作甚?你不是不相信我們嗎?還要看我們的卷宗?」

  「兼聽則明嘛!」凌步非笑得好像完全沒有芥蒂,「你們這兒東西最齊全,也省得我再找一遍不是?」

  悲風不樂意:「那少宗主就再找一遍好了,萬一出了問題,到時候少宗主又要說我戒律堂的不是。」

  「有沒有問題,我查過不就知道了?」凌步非臉上笑眯眯,說出口的話可一點也沒客氣,「還是說,戒律堂裡有什麼貓膩,悲風師伯不願意讓我查啊?」

  悲風豎起眉毛,惱道:「少宗主不要血口噴人,我們都是照規矩走的,不敢說沒漏過一個線索,至少不會屈打成招。」

  「是嗎?」凌步非拿著卷宗搧搧風,「既然師伯這麼有自信,那就讓我看看。不然的話,我只能找叔父去,說你們戒律堂陽奉陰違,不把他的宗主令看在眼裡。」

  悲風被他氣得不輕,胸膛起伏了好一陣,終於一甩袖:「少宗主想看便看!本座就在這裡,倒要看看少宗主查出什麼來!」

  凌步非滿意了,喚道:「阿序!」

  「是。」百里序一招手,一群人呼啦啦從外面進來。

  他們擠開戒律堂的執事,搬桌椅的搬桌椅,找卷宗的找卷宗,很快鳩佔鵲巢,把中堂給佔了。

  然後他們旁若無人地開始幹活。

  翻口供,看名錄,甚至還有查賬的。

  悲風莫名其妙:「你們拿賬冊幹什麼?」

  「當然是查戒律堂有沒有問題了。」凌步非理所當然地答道,「說不準有人裡應外合,把證據都抹了呢?」

  戒律堂的賬冊勢必要通過他這個堂主,意思不就是懷疑他跟人勾結嗎?悲風氣了個七竅生煙。

  「少宗主,你不要太過分了!宗主只是允你查擂台之事,可沒有說……」

  凌步非打斷他:「那麼,悲風師伯敢保證你戒律堂裡乾乾淨淨,一點事兒也沒有嗎?要是沾上了一點,你就以死謝罪?」

  什麼以死謝罪,又不是他殺的人!

  「少宗主,你怎能強詞奪理?」

  「師伯不敢啊?」凌步非似笑非笑,「你不讓我查,我還以為心虛呢!要不,咱們到我叔父面前評評理?」

  沒法好好說話了!去了宗主那裡,就憑他這個胡鬧的勁兒,最後能有什麼結果可想而知。

  悲風氣了半天,最終只能一甩袖:「查!少宗主想查就查!可要是你查不出東西來,須得給我們戒律堂一個交代!」

  凌步非奇道:「悲風師伯這話好沒道理,查不出東西不是理所當然嗎?難不成你還立功了?這種心態可了不得。」

  「我……」

  「當然了,我相信悲風師伯是無辜的。放心好了,我們會幫你洗清嫌疑,還你一個公道的。」

  悲風不可思議。

  嘿,這話說的,帶著人來闖戒律堂,反倒是幫他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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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八章 忍一忍

  「卷宗玄三十一,這個案子不對,證據不充分,判罰過重。」

  「證詞第十三,前後矛盾,需得再審。」

  「上個月的賬有出入,有一筆錢沒有名目。」

  ……

  一個個消息報過來,悲風的額角跳個不停。

  「這些東西也查,他到底想幹什麼?掀翻我們戒律堂嗎?」

  弟子們噤若寒蟬。

  悲風一忍再忍,終於還是忍不住,拂袖而起,準備去告狀了。

  「悲風師伯,出去散心吶?」忙亂之中,凌步非居然還有空跟他打聲招呼。

  悲風皮笑肉不笑:「事情都讓少宗主幹了,我反正沒事,出去走走。」

  凌步非彷彿聽不出他的嘲諷,笑道:「師伯這麼想就對了。趕緊去吧,你年紀大了,事情留給我們年輕人來幹吧!」

  悲風額角抽動了一下,最終選擇忍耐下來,甩袖出了門。

  什麼年紀大了,他都沒過六百歲,正是年富力強。少宗主現在就想奪權,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裡!

  悲風氣哼哼地到了紫霄殿,發現外頭已經站了一排人。

  「溫師姐,周師弟,你們怎麼在這?還有甘師妹……」

  「悲風師兄。」幾人向他打過招呼,甘長老湊過去小聲問,「是不是少宗主去你那兒鬧了?」

  「你怎麼知道?」

  甘長老露出無奈的笑:「你以為我們來幹什麼的?」

  悲風意識到了,「啊」了一聲。

  甘長老攤手:「沒錯,少宗主先去的執事殿,然後到千機閣,接著是學道宮……你戒律堂是最後一個,許師兄已經在裡面了。」

  悲風看過去,殿內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問道宮宮主許清如,正激動地跟凌雲高說著什麼。

  悲風突然就沒氣了。原來不是他一個人倒黴啊,算下來還是最後一個,少宗主確實沒有針對他。

  正想著,溫如錦那邊傳來一聲長嘆,說道:「悲風師兄,甘師妹,周師弟,我先走了。」

  「溫師姐!」甘長老急忙叫住她,「你不等了嗎?」

  溫如錦笑笑,點到為止:「你們看許師兄的樣子。」

  三人轉過去,凌雲高溫言說著什麼,然後許清如逐漸喪了氣。

  「宗主一言九鼎。」溫如錦說,「他親口應允了少宗主,不好再反口,還是算了,我叫游煙忍忍吧!也不是多大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說完,溫如錦真的走了。

  剩下三個人,周長老乾笑一聲,拱拱手:「我這邊也有事,回了!少宗主說的也有道理,他不查怎麼知道我們可不可信?隨他去吧!」

  於是他也走了。

  「悲風師兄?」甘長老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悲風不是滋味:「甘師妹你也要走?」

  「這倒不是。」甘長老笑道,「如果悲風師兄要去,我陪你一起,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說話些。不過,溫師姐說的有道理,就算告訴宗主,恐怕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悲風沉默片刻,終究還是低頭了:「罷了,我也走吧!甘師妹不必遷就了。」

  甘長老欣慰點頭:「師兄莫要悲觀,少宗主雖然有點亂來,但也不至於生事,順著他就罷了……其實這案子不好查,讓他自己折騰去,師兄也輕省,是不是?」

  悲風被她點醒。對哦,這事他已經反復查了好幾遍了,始終沒有頭緒,少宗主過來接手,不是正好嗎?過後再沒結果,他直接推到少宗主身上,不用自己背鍋了,還告什麼狀啊!

  於是他真心實意地施禮:「多謝甘師妹,回見!」

  甘長老看著他的遁光遠去,不多時,許清如從紫霄殿出來,看到殿外空空的,卻一點也不意外,笑問:「甘師妹,是你曉之以理了?」

  甘長老與他對了個眼神,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一點小事,大家討論了下,覺得沒必要打擾宗主。」

  許清如緩緩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走吧,幹我們的活去。」

  ——

  林白羽落在照月台上,在黃夫人的帶領下,去見凌步非。

  「林師兄,」凌步非從卷宗裡抬起頭,「請坐,上茶。」

  「多謝。」林白羽接過高盛遞來的茶水,好奇地問,「少宗主,你這僕從哪裡來的?瞧著修為不低,怎的一直披著黑袍,見不得人嗎?」

  「哦,我們抓來的,他毀容了,確實見不得人。」凌步非指使,「去外面守著,別讓人靠近。」

  高盛應聲而去。

  「好了。」凌步非擱下卷宗,「執事殿、學道宮、戒律堂……我都查了一遍,現在只剩下太一殿了。」

  林白羽皺了皺眉:「太一殿不比其他,少宗主真的要查嗎?」

  「當然,否則我鬧這麼大動靜幹什麼?」凌步非說,「就是要徹查,從頭到尾,宗門的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林白羽默然半晌,最後澀聲道:「謝謝。」

  他看出來了,少宗主搞出這麼多事,就是為了掩蓋真正的目的——他要查的不是白夢今,而是宋致一。

  凌步非擺擺手:「林師兄先別客氣,要不是你勸說,溫師伯也不會暗中幫我。」

  所以說,得道多助,朋友還是多點好。他先去找執事殿的麻煩,中間一連串事鬧下來,最後到戒律堂。悲風一看,其他人都忍了,自己好像沒有不忍的道理,也就熄了火。

  「可是,」林白羽問,「太一殿與這件事毫不相干,你拿什麼理由去?」

  「少宗主惱羞成怒,這個理由夠不夠?」姬行歌抱著卷宗,笑嘻嘻地從外頭進來,放到凌步非面前,「喏,我查完了,除了幾筆賬有問題,別的好說。」

  凌步非笑著點頭:「辛苦了。」

  「喲,難得你對我這麼客氣。」姬行歌說笑一句,轉頭繼續,「因為少宗主查遍了,沒有找到線索,然後就想到,宗門裡唯一沒查的就是太一殿了。而且,除了玄冰獄外,太一殿是唯一一個有魔氣的地方,想去查也不奇怪啊,是不是?」

  「……有點道理。」林白羽沉默片刻,回道。

  「這就行了。」姬行歌拍手,「我們明天去太一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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