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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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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雲芨] 仙子不想理你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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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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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7 01:31: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白吃虧

  白夢今暈頭轉向。

  她走到半路,天上就動起手來了。保命方法她有不少,可赤裸裸的修為碾壓,玉魔大人也沒轍啊!

  還沒緩過來,她身下已經傳來惡聲惡氣的聲音:「摸夠了嗎?」

  老實說,沒摸著。剛才那動靜,她就扯住了衣服,摸什麼摸?事情沒幹黑鍋先背,這經歷她太熟了。第一個念頭,既然你說我幹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當著你的面再幹一下,免得黑鍋白背。於是她飛快地伸出手,先結結實實摸了再說——

  「啊?」

  「哈?」

  這事情發展,當事人還沒怎麼的,旁觀者們先被嚇到了。

  姬行歌瞪大了眼睛,她連凌步非的手指頭都沒碰過,就被嫌東嫌西的,這哪來的女勇士,居然當著凌步非的面幹這種事?太有勇氣了!

  不過,凌步非這個表情真好笑。叫你整天氣別人,這下被別人氣了吧?

  姬行歌接著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揉肚子:「你也有今天,活該!」

  白夢今無辜地抬起頭,然後就對上了一張十分有衝擊力的臉。

  前世凌宗主深居簡出,兩人從未謀面,想不到竟然長這副樣子。怪不得口口聲聲「貪圖我的美色」,她回憶了一遍,這張臉大概只有寧衍之能比了。

  只不過,寧仙君是遠離紅塵俗世的劍仙,高高在上彷彿一朵永遠摘不著的高嶺之花。而這位凌少宗主,卻俊美得薄情寡義,眉梢眼角彷彿都帶著七情六欲,引著人墮身紅塵。

  ——這和傳聞中不一樣啊!不是說凌宗主勵志又謙和,是天下修士的榜樣嗎?他前世奪權後幹了什麼,居然給自己編出那套瞎話!

  「公子!」百里序不知所措。

  凌步非臉更黑了,沒好氣:「看什麼看?扶我起來!」

  「啊?哦……」

  世界終於重新運轉,兩個人從亂石堆裡爬起來,拍去身上的碎石塵土。

  凌步非理好衣裳,偷眼去瞄這位女勇士。年紀稍微小了點,身姿如柳肌膚如玉,臉麼……

  想起剛才近距離的對視,凌少宗主鬆了口氣,還好不是被什麼母夜叉佔了便宜……

  「姑娘,你是何人?怎麼在這裡?」對於讓凌步非吃癟的女勇士,姬行歌頗有好感,看她又不像壞人,便主動問。

  白夢今回道:「我是……跟著丹霞宮易明長老來的,拍賣會結束,與兄姐上來逛一逛,沒想到就……」

  姬行歌哦了一聲:「你是丹霞宮弟子?」

  白夢今連忙擺手:「還沒入門呢,此行易明長老就是要帶我們回丹霞宮的。」

  姬行歌明白了,稍稍放下警惕。既然是丹霞宮看中的弟子,那應該不是什麼壞人。

  百里序忽然插進來:「你既是丹霞宮未入門的弟子,怎麼身負如此高深的修為?氣息也不太對勁……」

  白夢今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這個情況,不好大喇喇展示法力,所以隱匿了修為,沒想到百里序這麼快察覺出不對,不愧是無極宗的精英弟子。

  「此事說來話長……」白夢今停頓了一下,「我的修為是意外得來,不是自己練的。其中內情頗為復雜,在丹霞宮師長處置之前,我也不好到處宣揚。不過,我有長陵真人的信物為證。」

  驗過她拿出來的信物,姬行歌點點頭:「沒錯,是丹霞宮的東西。」

  百里序這才沒說什麼。

  上空又是一陣靈波爆開,還好及時飛來一道光波化為護罩,將觀景亭護住。百里序帶著自家公子往觀景亭裡去,春禾也叫道:「小姐,快進來!」

  一行五人在觀景亭裡躲好,姬行歌趁機與白夢今互通了姓名——她被凌步非氣得要死,這種孤立的環境,便想拉個同盟。

  「白姑娘,今天我們也算有緣,要是能度過此劫,我請你到鳳棲谷作客。」

  「謝謝姬小姐。不過,我要先去丹霞宮,等師長處置之後,才能出門。」

  凌步非聽到對話,往這邊瞟了一眼,語帶嘲諷:「姬行歌,第一回見面,不知根底,你也不怕引狼入室。」

  這話姬行歌聽著不順耳:「什麼狼,白姑娘不就是湊巧摸了你一下嗎?她又不是故意的,你別這麼小氣行不行?」

  「湊巧?」凌步非磨了磨牙,瞥過去,「一開始是湊巧,後來呢?我都說了還摸,敢說不是故意?」

  這倒也是……四雙眼睛向她看過去。

  白夢今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怯生生道:「我當時頭昏腦脹的,你說摸我就摸了,後來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敢情還怪他自己?凌步非終於嘗到氣得說不出話的滋味,可對上白夢今一臉的純真無邪,那些刻薄的話他又說不出口了。

  姬行歌樂不可支:「哈哈哈哈,我算是見識了,什麼叫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凌少宗主,注意風度啊!」

  凌步非冷著臉:「你還笑得出來,不怕回不去了?」

  姬行歌無所謂地揮揮手:「我想開了,他們化神修士鬥法,我們又插不上手,乾著急有什麼用?反正他們的目標是你,輸了是你倒黴,關我棲鳳谷什麼事。」

  「……」凌步非無言以對。

  姬行歌扳回一城,笑眯眯:「怎麼,後悔了?剛才要是答應我的提議,我肯定急你所急。」

  凌步非一臉木然:「算了吧,你又插不上手,還不就在這乾著急,有什麼用?」

  原話被他頂回來,姬行歌想生氣,瞥到白夢今,那股氣又散了。

  嘿,跟他生什麼氣?凌少宗主現在就只有一張嘴是硬的,吃了虧也只能往下咽。

  他們鬥嘴的功夫,天上的鬥法停了停,胡二娘的聲音帶著威脅:「枯木老頭,再打下去,你可就要提前坐化了!」

  那位紀仙君接著道:「枯木前輩,無極宗勢大,我們不想把事情做絕。」

  枯木尊者的聲音傳過來,彷彿又蒼老了一分:「在你們對少宗主出手的時候,就已經把事情做絕了。你們要討說法,上我無極宗便是,為難一個孩子算什麼?」

  破千軍冷冷道:「行了,再拖延下去,無極宗就該來人了。凌雲舟的兒子就在這裡,我們各憑本事!」

  最後一個字落下,一隻金光凝成的大手出現在觀景亭上空,向他們抓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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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7 01:31: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偽君子

  「休想!」枯木尊者一聲沉喝,金光大手還沒碰到觀景亭,便被飛來的一道青色靈光擊潰。

  隨後靈光交織,整座摘星樓都搖動起來。

  商少陽的嘆息聲響起:「你們收著點,要是傷到城中人,別怪我偏幫一方不留情面。」

  或許是他在盡力維持,觀景亭上的光罩還算完好。然而近距離的爭鬥造成劇烈的搖晃,裡面的人根本穩不住身形。

  白夢今一邊扶著亭柱,一邊觀察上方的戰況。

  那青色靈光是枯木尊者的,他的實力在四人中原本最強橫,但對方人多,且他可能還有舊傷,看起來頗吃力……無極宗的援兵能及時到來嗎?恐怕不太樂觀,對方有備而來,定會想方設法攔住。

  那麼,前世有這樣的事嗎?凌步非實在低調,等他回到世人視野裡,已是一宗之主,她無法根據記憶判斷此事最後的走向。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凌少宗主一直活著,還活得很好。

  「公子!」百里序忽然喊了一聲。

  白夢今抬頭看去,觀景亭外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藍衫書生,他抬扇一招,凌步非便踉踉蹌蹌向他跌去:「隨我走吧!」

  南屏散人紀遠思?他倒是狡詐,趁著枯木尊者和破千軍纏鬥之際,過來撿漏。

  但他沒能帶走凌步非,一片飛葉及時擊來,卻是枯木尊者抽空阻攔。

  破千軍隨後趁虛而入,金色大手再次化形。

  凌步非跌跌撞撞,最後煩了:「你們先商量好誰來抓行不行?本少主頭都被你們搞暈了!定不下來就猜拳!」

  紀遠思哈哈笑了:「小朋友還挺有意思,你就不怕嗎?」

  凌步非冷笑:「我有什麼好怕的?你們敢殺我嗎?」

  紀遠思被他頂得沉默了一瞬。這問題太尖銳了,捫心自問,他們確實……不敢!不管他是不是傀儡,上三宗的臉面總是要的,誰敢殺,日後永無寧日。

  「老紀你真是個廢物!」胡二娘的聲音響起,天際飛來一道紅線,向凌步非纏去,「連個小孩子都拿不住。」

  紀遠思抬手將紅線擊潰,淡然道:「有本事你拿啊!說大話誰不會。」

  胡二娘大怒:「你敢攔我!」話音落下,千根紅線陡然出現,向紀遠思纏去。

  紀遠思眉頭一皺:「胡二娘你瘋了嗎?法力全使我身上來了!」

  胡二娘確實瘋癲:「不錯,今天誰敢攔我,我決不客氣!」

  論起實力,胡二娘還略高一籌,紀遠思被她一招搞得,火氣也上來了:「你不客氣,那也別怪我不留情面!」

  他袖口一揮,整座觀景亭竟被狂風拔了起來!

  「啊啊啊!」姬行歌一手抱著亭柱,一手拉著丫頭,被甩得晃來晃去。

  「公子!」百里序是他們之中修為最高的,勉強還能穩住身形,此時將法力灌注到腳上,一步步往外挪去,想把凌步非帶回來。

  可他還沒走到一半,亭子被金光大手抓住,又顛了個,整個人「蹬蹬蹬」往後退去,功夫全白費了。

  凌步非快要吐了!他被搶來搶去,根本來不及抓住東西,就這麼顛過來倒過去,一會兒後退,一會兒前進。

  途中,他的手碰到了什麼,彷彿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毫不猶豫扯住了。

  「你幹什麼?」聽到聲音,凌步非才發現自己抓的是那位白姑娘的腿。

  「……」臉有點紅,但堅決不鬆手!

  「呲啦……」不知哪裡響起的聲音,然後他摸到了一片滑膩。

  白夢今沉默片刻,向他伸出手:「上來!」

  再讓他胡亂扯下去,褲管就要沒了。

  凌少宗主這會兒也不窮講究了,立刻搭上她的手,整個人往上攀。經過努力,他終於站穩身形,有個人形柱子當支撐了。

  此時,金光大手散去,亭子被一片飛葉托住,稍稍平穩下來。

  姬行歌吐出一口氣,正想說些什麼,猛然看到角落的一幕,短暫的沉默後,她怒聲喝道:「凌步非!你這個說一套做一套的偽君子!」

  之前衣角都不讓她碰一下,彷彿一個貞潔烈男,敢碰他他就要自盡。現在呢?抱著人家小姑娘,趁機佔便宜!

  她就不應該相信男人的嘴!平時說那麼好聽,看到好看的不就撲上去了?

  氣死了,這個少宗主夫人誰愛當誰當吧!跟這種男人在一塊,就算大權在握她也得短命!

  凌少宗主臉皮已經紅了一片,但是,一點也沒有鬆手的意思。

  開玩笑,話可以隨便說,這個時候他要是放開,腸子都要被顛出來了。

  百里序沉默片刻,向他伸出手:「公子,您抓住我。」

  凌步非當然不是真要佔便宜,有得選擇,他肯定選百里序。可他才一伸手,觀景亭又轉了好幾圈,於是他立刻抽回,死死抱住白夢今。

  百里序:「……」

  在眾位化神修士的搶奪之中,觀景亭就這麼從摘星樓脫離,飄飄搖搖飛向半空。

  黑夜中視野不明,飛著飛著,前方出現了一座大山。

  「不好!」百里序脫口而出,「要撞上了!」

  枯木尊者率先出手,飛葉化為靈光去阻攔。破千軍緊接在後,金光化為利箭。接著狂風捲至,將整個觀景亭拖離。紅線交織成片,加入戰團。

  枯木尊者與破千軍立時換了目標,從紀遠思手裡搶人。

  這時,一道紅線無聲無息地探了進來,在各色靈光的遮掩下,猛然捲住了凌步非,也一起捲住了被他抓著的白夢今。

  「公子!」百里序只來得及喊一聲,那兩人被紅線纏得死死的,脫離了觀景亭。

  「不好!」枯木尊者發現不對,返身去攔截。

  可他的靈光與他們三人纏在一起,一時無法抽離。胡二娘更是當機立斷,將纏鬥中的紅線全部斬斷,給自己爭取了片刻的時間。

  化神修士的動作何其迅速,只一眨眼,她就遠去了。

  胡二娘的聲音遠遠傳來:「枯木老頭,人我先帶走了。想要他的命,千萬別來追,說不定我問完話心情好,就把他放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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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8 08:22: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她是誰

  我了個去!

  白夢今在心裡罵了句髒話。

  她確實想借機攀上凌步非這根高枝,但不是用這樣的方式啊!

  天上風很大,偏偏她褲管裂了條口子,涼風颼颼地往裡頭灌。

  不僅如此,凌步非這個不要臉的,還死箍著她的肩膀,她快被勒斷氣了!

  「放手!」白夢今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

  「不。」凌步非搖頭。

  「你鬆開也不會掉下去。」

  「不!」凌步非更堅決了。

  白夢今快控制不住想發火了,然後發現他好像在抖,明白了什麼:「你怕高啊?」

  「沒有。」凌少宗主怎麼可能承認?嘴唇都沒血色了也不能承認!

  白夢今氣笑了,把手抬起來:「那你抓我的袖子行不行?這樣子我喘不過氣。」

  其實凌少宗主也挺不好意思的,老天作證,他跟姬行歌說的不算假話,哪知道轉過頭就抓著人家小姑娘不放。但是重來一回,他也會這麼選,畢竟跟潔癖比起來,還是命重要些。

  於是他一點點地挪,最後抓住了白夢今的袖口。

  兩個人都鬆了口氣。

  胡二娘飛了很久,眼看天都濛濛亮了,視野裡終於見到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木。看那直沖雲霄的樹冠,不比一座山小。

  「梧桐木?」凌步非擰起眉頭,「怎麼還在鳳凰山?」

  鳳梧城、棲鳳谷其實處在同一條山脈上,叫做鳳凰山。鳳凰山上梧桐木,那是一棵萬鳥歸巢的巨木。

  沒道理啊,化神修士的腳程怎麼會這麼慢?一晚上的時間,飛到極西都夠了。

  「她在故意繞圈子,擾亂視聽。」白夢今說。

  「哦。」凌步非點點頭,低頭覷了她一眼。

  這眼神含義很豐富,白夢今很想問問他什麼意思。還沒問出口,身上纏的紅線一甩,兩人倏然脫離束縛,被拋了出去。

  失控的感覺讓凌步非立刻抓緊了身邊的人。

  白夢今只來得及放出護身靈光,就穿過了重重枝葉,摔進其中一個樹洞。所幸摔的地方是乾草堆,沒有再遭罪。

  兩人滾了好幾圈,等到停下來,凌少宗主光鮮亮麗的華服上沾了好多草莖。

  然後胡二娘進來了。

  她外表三十來歲,樣貌幹練衣著俐落。白夢今再次確認自己不認得胡二娘,想來幾十年後她已經消失在這個江湖。

  胡二娘沒管凌步非,反而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這丫頭挺有意思,年紀這麼小,竟然就有金丹修為了,還是個魔修。」

  白夢今擠出一個笑容,警惕地看著她。

  胡二娘嗤笑一聲,拂起下擺在旁邊的樹樁子坐下,還變出一個杯子喝水。

  「小丫頭,你是他什麼人?」她問。

  「我……」白夢今看了眼旁邊。胡二娘說得很清楚,她抓凌步非為了問話,大概率涉及到他的父親,這顯然是無極宗的機密。她要是不相干的人,下場很難講,畢竟她也不了解胡二娘的行事風格。

  「她是我的侍女。」凌步非搶先答道。

  「侍女?」胡二娘臉上的諷刺更濃,「你們不會以為,剛才在天上的話我沒聽到吧?」

  誰家侍女這麼跟主子說話?

  「呃……」凌少宗主極力思索,怎麼回答比較正常。未入門的丹霞宮弟子,在化神修士眼中不值一提,哪怕入了門,她這樣的小弟子也沒有分量,得編一個讓胡二娘不能輕舉妄動的身份才好。

  「怎麼,不好回答嗎?」胡二娘沒耐心了。

  凌步非脫口而出:「她是我未婚妻!」

  這話一說出來,胡二娘挑起了眉頭,白夢今也震驚地瞟過去。

  這小子在說什麼?腦袋撞糊塗了嗎?

  胡二娘看看凌步非,又看看白夢今:「我怎麼覺得不像呢?」

  「名為侍女,實為未婚妻。」反正話已經說出口了,凌少宗主迅速進入編瞎話的狀態。

  「本少主什麼狀況,閣下應該清楚。體內空有化神法力,實則經脈被魔氣腐蝕得七七八八,根本沒法用。這丫頭雖然出身低了點,但有點奇遇,她的法力很適合與本少主雙修疏導,所以我叔父把她送過來了——其實她也才跟了我幾天,還不太熟。」

  這番話合乎邏輯,胡二娘沒聽出破綻,便揚起手飛出一道紅線,纏住了白夢今的手腕。

  凌步非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被她戳穿。誰料下一刻胡二娘恍然大悟,收回紅線:「淬玉之體,又有魔心,確實與你相配。」

  哈?凌少宗主震驚住了。

  旁邊的白夢今忍不住翻個白眼,默認了他的胡說八道。算了,活著從這裡離開再說,未婚妻就未婚妻吧。

  「既然你們是未婚夫婦,那也沒必要避嫌了。」胡二娘起身,法力在周圍劃下一道,「不許出樹洞一步,否則……哼!」

  放完狠話,她轉身出去了,身影消失在重重枝葉間,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白夢今納悶地問旁邊的人:「她不是要問你話嗎?怎麼就走了?不怕夜長夢多,被別人查到行蹤?」

  凌步非往後一仰,靠在乾草堆上,回道:「你應該聽到了,她要問的是我父親的事。我父親十八年前就失蹤了,那會兒我才剛剛出生,哪裡答得上來。」

  「那……」

  「她問話的對象其實不是我,而是我身體裡的東西,所以需要準備一下。」

  這話說的,白夢今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回想這位凌少宗主的身世。溟河邊,魔族異動,江夫人戰死……她忽然明白過來:「你母親封了東西在你體內?」

  凌步非點點頭,意外地看向她:「反應挺快啊!」

  「是一件寶物?」

  「不錯!」

  白夢今明白了:「所以你母親給你法力,是為了駕馭這件法寶,來剋制你體內的魔氣。」

  凌步非很意外:「你真的是丹霞宮沒入門的弟子?這麼復雜的事,我沒解釋你就懂了?」

  白夢今心中唏噓。前世她功法大成的時候,凌步非已經繼位為宗主,這些前塵往事自然沒人再提。今生早一步結識了他,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內情。

  她就說,無極宗立一個少宗主也太多餘了,宗主之位又不是家傳的。看來,當年江夫人在他體內封了很重要的東西。無極宗將他供起來,便是警告世人不許妄動。而凌家利用這一點爭權,坐上了宗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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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掏鳥蛋

  天光大亮,陽光透過枝蔓照進樹洞,外頭鳥兒唱歌一樣叫個不停。

  凌步非一忍再忍繼續忍,終於忍不住罵道:「大清早的嚎什麼喪,吵死了!」

  可惜凌少宗主在這兒沒有威信,罵完了,鳥兒唱得更歡,氣得腦袋都大了。

  他轉過頭,正好看到白夢今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酒壺,頓時酒香撲鼻而來。

  「你哪來的酒?」他疑惑。

  白夢今眨了眨眼:「摘星樓帶出來的。」

  「……」長得一副文靜乖巧的樣子,居然也會幹這種事。

  白夢今又摸出一個小酒杯,自斟自飲,十分自在。

  凌步非看了一會兒,沒忍住:「一個人喝有什麼意思?分我一點唄!」

  四目相對,白夢今無辜地說:「只有一點點了……」

  凌少宗主生平第一次向人討口酒喝,還被拒了……

  又聽她嘆了口氣:「可惜沒有下酒菜,差點意思。」

  凌步非立馬有主意了:「我給你弄點下酒菜,你分我酒。」

  「你帶吃的了?」

  「我哪會帶這些,平常都是百里負責的。」

  凌步非爬起來,探頭出去看。

  這樹洞如同一個小房間,不止有門還有窗,那些鳥兒在窗外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唱得熱鬧。

  凌步非左右掃視,最後在頭頂發現了一個鳥巢,大喜:「有了!」

  「小心點,別出去,有結界呢!」白夢今提醒。

  「知道。」凌步非攀上窗台,去搆上面的鳥巢。

  試了好幾回,他發現這個結界活人不能進出,但是死物無礙。

  於是他在屋裡找了找,撿了兩根合適的樹枝,把那個鳥巢小心翼翼地弄下來。

  「有鳥蛋!」凌少宗主歡呼雀躍,心想你們這些扁毛畜生,吵得本少主腦殼疼,那就父債子償吧!

  那隻忘情唱歌的鳥兒發現自己老巢被偷,頓時炸了毛,豎起髮冠來搶。

  凌步非躲得飛快,一下避進了結界,那鳥兒進不來,氣得用鳥語嘰嘰喳喳大罵。

  他出了一口氣,心情極爽,故意拿著蛋在鳥兒面前晃:「來啊來啊!有本事進來拿!」

  十分犯賤地在結界邊緣進進出出。

  這鳥兒沒開靈智,受到他的挑釁,一個勁地猛啄結界,結果當然紋絲不動,叫得就更難聽了。

  凌步非哈哈大笑,突然「啪」的一聲,掉下來一坨鳥屎,糊在他的手上……

  「撲哧!」白夢今笑出聲。原來神秘高貴的凌宗主,十八歲的時候是這麼個欠打的德性。

  凌步非臉都黑了,死命甩了兩下,又在樹壁蹭了好一會兒,仍然一股子屎臭味。

  「來,我給你放點水。」看在他今天娛樂了自己的份上,白夢今善心大發。

  她用了淨塵術,又施法聚起水流,讓他來來回回清洗好幾遍,凌少宗主的臉色終於沒那麼難看了。

  「死鳥,要不是出不去,我一定把它烤了!」凌步非咬牙切齒。

  「你都把它兒女一窩端了,論起來它比較吃虧吧?」

  凌步非想想也對,於是不生氣,捧著鳥巢琢磨起來:「這怎麼吃?要不烤了吧?」

  「就這麼烤不會炸嗎?」

  「這你放心,保證不會炸。」

  於是凌少宗主興致勃勃地拖出乾草,又從外頭摘了樹葉和果子,手法熟練地擠出汁液,烤起了鳥蛋。從頭到尾,只讓她用法術點了個火。

  白夢今看得稀罕,她前世活了上千年,就沒沾過修煉以外的事,沒想到凌少宗主嬌生慣養的,居然還會幹這些。

  等鳥蛋烤得差不多了,凌步非用根細簽子穿好,遞過來給她:「嘗嘗。」

  白夢今帶著懷疑咬了第一口,本來以為沒滋沒味的,吃起來居然酸甜可口。

  「怎麼樣?」凌步非期盼地看著她。

  白夢今咽下鳥蛋,又掏出個杯子,給他倒了酒。

  凌步非喜滋滋,先聞香再品嘗,最後回味。

  「之前摘星樓的老板送了一壇佳釀,我只喝了兩口,沒想到現在……」凌少宗主搖頭嘆氣。一天之差,際遇天翻地覆,現在別說酒了,他連水都喝不著。

  白夢今又給他倒了杯:「不是給你喝了嗎?還有烤鳥蛋呢!」

  「說得對。」凌步非又喝了一杯,「味道也不差。」

  白夢今挑了顆烤果子吃,問他:「你怎麼知道這個能吃?以前嘗過?」

  說起這個,凌步非挺得意:「無極山上上下下,哪些東西能吃,哪些東西不能吃,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反正我也不能修煉,小時候帶著百里,每個山頭都跑遍了。」

  白夢今聽著這話,不知道欽佩多,還是同情多。

  凌少宗主這般境遇,換到別人身上,很難保持平常心。在修仙界,不能修煉跟廢人有什麼兩樣?難得他還能自己找樂子。想想架子大一些,也沒什麼,怪不得無極宗那麼容忍他。

  「你就不怨嗎?」白夢今支著下巴,側頭看著他,「生來不能修煉,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怨什麼?」凌步非啃掉簽子上最後一顆鳥蛋,「怨我母親盡忠職守,快要臨盆了還要奔赴戰場,還是怨她太大度,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住我的性命?」

  他扔掉簽子拍拍手:「有些人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運氣了,沒有資格抱怨世界。」

  活著就是最大的運氣……白夢今品味著這句話,端起酒杯慢慢飲下。

  凌步非滅掉火堆,掃去樹葉。善後完畢,他坐了一會兒,忽然道:「我發現,你這個人挺有意思。」

  白夢今抬起頭,對上他審視的目光。

  「昨天晚上,你躲在姬行歌背後,讓她給你出頭,說話還總捏著嗓子,好像別人大聲一點就要哭了。」他露出玩味的笑容,「你故意裝可憐的,是不是?」

  「哪有。」白夢今若無其事移開目光,「當時你那麼凶,我真的被嚇到了嘛。」

  「呵呵。」凌少宗主無視了她的否認,自顧自道,「不過,這一套挺有用的,我在宗門的時候也經常這麼幹。」

  哈?

  「那些長老一說不中聽的話,我就裝可憐。先哭我娘,再哭我外祖,他們就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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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鎮山寶

  中午,胡二娘進來一看,差點氣笑了。

  「又吃又喝,挺痛快的啊!」

  凌步非喝得有點多,眼睛都發直了:「不然呢?我把自己折騰得可憐一點,你就會放過我嗎?」

  顯然不可能,所以胡二娘不跟他廢話了。

  她伸指一彈,結界開始變化,外頭的日光與景色消失,彷彿一個黑色的罩子將樹洞隔絕成了獨立的空間。

  白夢今若有所思地點頭。這應該是胡二娘安排的陣法,她要動用秘術,所以得把空間隔絕起來,防止術法波動洩露出去,被人追蹤到。

  此刻樹洞裡充斥著虛無的光,環境一下變得陰森,剛才的明媚熱鬧彷彿只是個幻影。

  凌步非抬起頭,在朦朧的光照下,表情不復剛才的少年輕浮,反而透出一股深沉來。

  胡二娘冷冷看著他,譏誚道:「這張臉,跟你父親可真像,日後說不得也是個叛徒!」

  什麼叛徒?白夢今驚訝地看過去。難不成那位凌仙君的下落另有內情?

  凌步非笑了笑,臉上醉意已經消失,倒是符合她前世對凌宗主的想像。

  「胡夫人,容我提醒你。」他一邊把玩著酒杯,一邊淡然說道,「我父親叛門一說,並無任何實證。再者,我自小長於無極宗內,與他從未見過面,你這樣胡亂揣測,叫做污蔑。」

  「巧舌如簧!」胡二娘冷笑不止,「要不是看在你母親的份上,你以為自己還能安生坐在這裡?」

  「謝謝你的提醒。」凌步非笑道,「你看,我父親有叛門的流言,我母親卻是實打實的英烈之士,你怎麼不說我像母親,反而要說我像父親呢?這有點不講道理吧?」

  胡二娘懶得與小輩逞口舌之快,冷聲道:「看你精神這麼好,想來承受秘術問題不大,那就開始吧。」

  話音落下,周圍驟然出現密密麻麻的紅線,向凌步非纏繞而去。

  只一眨眼,他身上就纏滿了紅線。酒杯滾落在地,手腳被迫張開,人被懸吊起來的樣子,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

  凌步非擰緊眉頭。這姿勢不太舒服,同時也帶來迫人的壓力。

  隨後胡二娘捏起了法訣,紅線一根根亮起光芒,凌步非的表情逐漸變得痛苦。

  白夢今在旁邊看著,臉色沉了下來。

  胡二娘這是在逼迫他體內的東西現形。他有母親的化神修為,再加上此物自身亦有強大的法力,雙方在他的身體裡對抗,帶來的疼痛難以想像。

  然而凌步非一聲不吭,哪怕冷汗滾落、青筋浮起,他都緊緊閉著嘴巴。

  「不錯,骨頭這麼硬,那我就放心了。」胡二娘說罷,法力狂湧而出。

  直到這時,樹洞裡暗藏的玄機才顯露出來。

  原來樹壁裡藏著一根根細細的凹槽,彷彿人的血管。一道道綠光如同流水順著凹槽流過來,目標正是凌步非!

  紅線纏繞之下,凌步非動彈不得,只能任憑那綠色的光芒流遍全身,鑽進他的身體,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內。

  白夢今霍然站起:「你竟讓梧桐木來對抗他體內的東西?瘋了嗎?他是活人不是屍體!」

  他們腳下這根梧桐木是鳳凰山靈脈所在,供養著山上萬千生靈,力量何其龐大?用它來對付凌步非體內的寶物,確實是個好法子。只是如此作為,對凌步非來說痛苦非常,活生生被兩股力量撕扯著!

  胡二娘瞥了她一眼:「小姑娘眼光不錯,連這都看出來了。」

  但她不可能停手,尤其此刻已經感覺到凌步非體內禁制有所鬆動。

  「啊……」凌步非終於叫了出來,他身體的每一寸都處在劇痛之中,心跳快得不可思議,血液在奔流……

  白夢今沉默片刻,上前握住他的手。

  「幹什麼?」胡二娘眼中掠過殺氣。她不是濫殺之人,但這小丫頭要是敢壞她的事,她也只能犯一犯殺戒了!

  凌步非疑惑地向她看過來,冷汗掛滿了額頭。

  「別動。」白夢今低聲道,「我替你運轉法力,不要抵抗。」

  說完,她抽出自己的法力,探入他的脈門。

  這法力細微且無害,精準地繞開胡二娘和梧桐木的力量,匯入他的經脈之中。它有著非同尋常的親和力,很快與凌步非體內凝滯的法力融為一體。

  然後那股龐大的法力流動起來了,滋潤著他的血管,安撫著他的心臟,疼痛隨之減輕,也讓凌步非放鬆下來。

  這般做法,除了護他心脈,沒有其他作用。胡二娘哼了一聲,散了眼中殺氣,說道:「你這丫頭確實有點門道,怪不得無極宗選了你。」

  白夢今任由她誤會,趁著這個機會,檢視著凌步非的內府。

  她的法力在他的經脈流過,經過一個個穴位時,發現了症結。

  凌步非體內不僅有母親的法力,還有一股當年留存下來的魔氣。這些魔氣被封在穴位裡,截斷了他的經脈。

  打個比方,常人的經脈是一張連貫的網,凌步非的經脈卻是一段一段的。經脈正常,連通的穴位卻灌滿了魔氣,使得他根本沒有辦法運轉法力。

  而他能好好地活著,則歸功於丹田內的法寶。這個法寶在法力的護持下,牢牢壓制住魔氣,使得它無法作亂。

  看著這樣千瘡百孔的內府,白夢今幾乎能想像到,十八年前的江夫人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捨棄了自己的修為。

  剛剛降生的愛子遭遇魔氣灌體,她想保住他的性命,於是以自身法力為引,將那件法寶送入他的體內,壓制住那股魔氣。

  等她檢視完,胡二娘已經逼到極限,這件法寶終於現形了。

  一個古樸的小鼎在他的丹田裡浮出,上面的紋路閃動著玄奧的靈光。

  白夢今看著這方小鼎,震驚的情緒無以言表。

  鎮魔鼎!江夫人封在凌步非體內的居然是鎮魔鼎!

  上三宗有幾件威力非凡的鎮山之寶,鎮魔鼎就是其中之一。這件法寶是無極宗開派祖師所傳,曾在封魔大戰中立下過大功。

  怪不得無極宗把凌步非高高架起來,因為他就是鎮魔鼎,鎮魔鼎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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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提條件

  胡二娘大喜,探出神識,去觸碰鎮魔鼎。

  此等法寶,早已誕生靈識,自發地阻擋她的侵入。

  胡二娘冷哼一聲,強行去破禁制。

  鎮魔鼎的法力已被梧桐木消耗了大半,凌步非又不會操控,短暫的抵抗後,便被胡二娘破解。

  剎時,天地黑了下來,一幕幕真假難分的幻影出現在他們周圍。

  天上陰雲一望無盡,陡峭險峻的懸崖下,漆黑的溟河水滾滾而過,浸泡著數不盡的屍骨血肉。

  溟河的那頭,奇形怪狀的魔物從陰雲裡鑽出來,衝向九州大地。

  一批批仙門弟子奮不顧身地迎上去。

  懸崖上,腹部隆起的英氣女子眉頭緊蹙,亮出手中旗幟。但她被按住了,長相跟凌步非極相似的男子低聲說道:「你別動,我去。」

  接著是無止境的廝殺,術法到處橫飛,無論魔物還是修士死傷無數,溟河水都泛起了紅光。

  一個頭上長角的魔物最為強橫,所到之處仙門弟子無一能阻。

  當它衝向懸崖時,凌仙君高喝一聲:「攔住它!」

  一群修士衝了上去,將它團團圍住,也包括這位凌仙君。

  那魔物吐出黑雲,旁邊一位女修喊道:「小心!」

  她周身出現密密麻麻的紅線,幾乎織成了一張網,去阻擋黑雲。然而黑雲的腐蝕之力遠超想像,紅線迅速消融,魔物一掌向她拍去。

  「啊!」那女修護體靈光被破,跌入溟河。

  「阿愁!」胡二娘驚呼一聲,幻影隨之散去,同時鎮魔鼎光芒消散,迅速潛回丹田。

  她呆呆站了許久,眼睛含淚。

  紅線隨之消散,凌步非跌落在地,白夢今探身將他扶住。

  「有藥嗎?」她低聲問。

  凌步非點點頭,用最後一點力氣,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玉瓶。

  白夢今餵他吃了藥,再次握住他的手,替他運轉法力。

  在法力的相助下,藥性飛快化解,凌步非的臉色紅潤起來。

  「那位就是令愛嗎?」他抬頭看著胡二娘,語氣平和地問。

  胡二娘眼中的淚水終於滑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伸手去拭淚。

  這個反應,已經默認了。

  「所以,你把我劫來,就是想知道令愛之死我父親有沒有責任。」

  胡二娘仍然沒有回答,自顧自轉身出了樹洞。

  白夢今和凌步非都沒動,他們還沉浸在剛才那場大戰的氛圍中。

  過了會兒,凌步非開口:「那場大戰過後,我父親失蹤,有人說他落入了溟河,也有人說他投奔了魔族。巧合的是,上次負責檢查封魔結界的正是我父親,有些人就認定是他做了叛徒。」

  「昨晚那些人都是?」

  「一半一半吧。」凌步非淡淡道,「有的人因為親眷或弟子在那場大戰中戰死,想找出真相,有仇報仇。還有的人聽信謠言,以為我身上有我父親留下的力量,可以破除封魔結界,說不定能助他們更進一步。」

  白夢今懂了:「所以,你就是個大寶貝,走在路上人人爭搶。」

  凌步非被她這說法逗笑了:「還人人喊打。」

  兩人挪回乾草堆,白夢今問他:「還疼嗎?」

  凌步非搖了搖頭,神情古怪地看著她。

  「怎麼了?」

  他道:「我第一次知道法力運轉是什麼滋味,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的穴位都魔化了,一旦運轉法力,就會經脈寸斷,徹底成為廢人,甚至死人。所以,長這麼大他從來沒有試過。

  白夢今笑笑:「先前胡二娘不是說了嗎?我是淬玉之體,而且金丹還是一顆魔心。」

  「所以呢?」

  「淬玉之體天然純粹,不受魔氣腐蝕,可兼容靈魔二氣。換句話說,如果當初被魔氣灌體的人是我,非但不會像你一樣變成絕脈,還會一躍成為高階修士。」

  「……」凌步非驚呆了,「這是什麼天選之子?!怪不得你現在就金丹了,修為也是這麼來的?」

  白夢今點頭。

  凌步非羨慕嫉妒恨,仰天長嘆:「為什麼我不是?」

  白夢今接著道:「我的法力屬性特殊,你魔化的穴位也可以無礙通行。剛才我用自己的法力裹著你的,就可以正常運轉了。」

  「……」

  短暫的沉默後,凌步非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熱切地問:「是不是以後你也可以幫我修煉?我不再是個廢人了?」

  「不止。我有魔心,可以操控魔氣,說不定還能把那些魔氣從你穴位裡拔除,那樣的話,你就是個正常人了。」

  !!!!

  凌步非臉上的表情驚喜且難以置信,喃喃道:「這種好事,怎麼可能落到我身上?」

  「不然胡二娘為什麼說我們很相配?」

  凌步非已經回過神來了,緊盯著她說:「你別去丹霞宮了,來無極宗!丹霞宮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甚至更好!」

  白夢今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確認人生重來,就不想去丹霞宮了。只是白家一直依附於丹霞宮,又有長陵真人出手相助,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原本想著,路上找個機會開溜,誰想凌少宗主就撞上來了,這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如果抱上凌少宗主的大腿,不僅能擺脫丹霞宮,將來對付寧衍之的時候還是一大助力,想一想都要笑出來了。

  但她沒有立刻應下,反而看著凌少宗主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怎麼,你有條件?只管說出來。」凌少宗主大手一揮,非常豪氣。

  白夢今慢吞吞道:「我怕你辦不到。」

  凌步非不以為然:「我這個少宗主雖然實權不大,但安排你還是綽綽有餘的。不管靈石還是法寶,只要你開口,我都給你辦到。」

  白夢今卻道:「我不要靈石和法寶。我的條件,昨天晚上已經有人提過了。」

  凌步非愣了一下,苦苦思索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什麼東西?昨晚他們不就想抓我嗎?」

  「你再往前想想。」她提示。

  再往前?哦,姬行歌!

  白夢今笑眯眯看著他:「沒錯,我也想當未來的宗主夫人。凌少宗主,能不能辦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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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也可以

  凌步非眨了眨眼,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怎麼,凌少宗主不願意?」白夢今笑呵呵看著她。

  凌步非想了一會兒,忽然道:「不對啊!姬行歌跟我說這事的時候,你還沒來呢!」

  「呃……」

  凌步非意味深長:「你早就盯上我了是不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個小子,瞧他自戀的!還想反客為主。

  白夢今當然不會順他的意,就沒接他的話茬,另外起了個話頭:「其實,之前來接我的是長陵真人,他臨時有事,這才讓易明長老送我。聽說岑掌門有意收我為關門弟子,錯過這個機會還挺可惜的。」

  岑慕梁的關門弟子!這可比無極宗少宗主夫人值錢多了。除非他上位為宗主,讓她真正當上宗主夫人,才能勉強與之相比。

  注意,這樣也只是勉強。現在岑慕梁最得意的弟子是寧衍之,他天生劍骨,二十年就入了金丹之境,是丹霞宮預定的下一代掌門。如果白夢今拜了岑慕梁,以後少說也是個長老。

  而無極宗這裡,宗主夫人也就是個長老待遇,在注重實力的仙門,尊榮有之,實權其實比不上真正的長老。

  除非……

  「當然,我更想爭一爭丹霞宮掌門之位,可惜那位寧仙君入門比我早得多,又天生劍骨,我當上掌門的可能性太低。而無極宗又早早立了少宗主,沒別人的份。思來想去,如果我能以宗主夫人的身份代行宗主之職,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凌少宗主,你說是不是?」

  一番話砸下來,凌步非已經暈了。她果然是這麼想的,什麼宗主夫人,根本是想架空宗主,自己垂簾聽政!

  「你就這麼在我面前暢談自己的野心,真的好嗎?」

  昨晚上那個膽怯柔弱的小姑娘呢?他雖然看出來她是裝的,但沒想到她胃口這麼大啊!上三宗的掌門宗主,在她嘴裡跟大白菜似的挑來揀去。

  「做人要誠實。」白夢今語重心長,「尤其我們要做夫妻的,怎麼能不坦誠相待呢?」

  「等等,」凌步非抬掌阻止,「誰跟你說要做夫妻?」

  「這麼說你不同意嘍?那我可就去丹霞宮了。」

  凌步非沉默片刻,說道:「我不是個隨便的人。」

  白夢今笑著點頭。

  凌步非繼續道:「我爹娘把我生得這麼英俊,不是讓我出賣自己的。」

  白夢今繼續點頭。

  「姬行歌她爹,也就是棲鳳谷谷主之前跟我提過婚事,表示願意助我登上宗主之位,但我拒絕了。」

  「凌少宗主品性高潔,富貴不能淫。」白夢今不太真心地誇獎。

  「他們的條件一般,無極宗是棲鳳谷的上宗,他們姬家在宗內根基太薄,能提供的助力有限,不值得我賣身。」

  凌步非停頓了一下,再次向她看過去:「不過,你要真的能治好我的絕脈,恢復我的修為,那我賣一賣也不是不可以。」

  白夢今笑了:「凌少宗主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凌步非臉都黑了:「喂!你誇人能不能真心一點?」前面說富貴不能淫,後面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不是往他臉上搧巴掌嗎?

  白夢今從諫如流:「好好好,下次一定!」

  「所以,我們算是達成一致了嗎?」她問。

  凌步非點點頭,往樹壁上一靠,自責:「我對不起爹娘,對不起外祖,終究還是出賣了自己……」

  白夢今不樂意了,湊上前:「怎麼,我這樣的容貌,這樣的才情,配不上凌少宗主,還叫你吃虧了嗎?」

  凌步非猛然對上她的臉,兩人相距不過一掌,連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然後他的臉慢慢地紅了。

  「我……你……」

  白夢今退回去,在心裡偷笑。呵,任你凌宗主將來多厲害,現在不過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還想跟她鬥!

  在白夢今的幫助下,凌步非運行了兩個周天,被折騰出來的傷勢就全好了。

  他舒服地伸展筋骨,感嘆道:「第一次發現,原來當個正常人這麼爽。」

  「等你能夠自行運轉法力,那才叫爽。就憑你母親留下的修為,足可以移山倒海。」

  凌步非順著這話暢想了一番,心裡美滋滋。什麼賣身不賣身的,就算父母和外祖都在,也會讚同吧?

  他走出樹洞,看著外面的景色,覺得世界都美好了。

  ——等等,結界呢?

  凌步非進進出出好幾次,驚喜地說道:「結界好像沒了。」

  白夢今探手試了試:「確實沒了。」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白夢今抬頭看著遠處延綿不絕的山脈,說道:「胡二娘選擇在這裡審問你,肯定做了多方準備。不過,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她女兒的死跟咱爹沒關係,沒理由再關著你。不如我們去問問,讓她送我們回去。」

  「好。」凌步非一邊攀下樹洞,一邊嘀咕,「你改口倒是快,這就咱爹了。」

  白夢今毫不臉紅:「這是對長輩的尊重。」

  兩人爬了一會兒,終於雙腳踩到了實地。

  這棵巨木梧桐,幾乎和山一樣高,到處都是鳥兒飛來飛去。凌步非仰起頭,嘖嘖稱奇:「要是點上火,得烤熟多少鳥兒?」

  話剛說完,白夢今拉著他後退一步:「小心。」

  就聽「啪嘰」一聲,一坨鳥屎掉在他原來站的地方。

  凌少宗主黑了臉,再不敢胡說八道。這些鳥未免太記仇了!

  兩人轉了轉,發現旁邊有一條路通往山谷。

  順著這條路走進去,最後在谷底發現一座墳,寫著「愛女莫愁之冢」。旁邊還結了個草廬,但裡面空無一人。

  「這應該是胡二娘給女兒立的衣冠冢。」白夢今道,「她失去女兒一定很心痛,才會用這種方式讓自己銘記。」

  修士沒有凡人那麼在乎身後事,不立墳是常態,更不用說衣冠冢。

  凌步非看到旁邊有香燭,便給墳前換了新的,又清掃了一番。

  等他做完,發現胡二娘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就站在旁邊看著。

  「你是在替你父親贖罪嗎?」她冷冷道。

  凌步非平靜地回答:「前輩已經看過鎮魔鼎的記憶,令愛之死並不是我父親的責任,我何須贖罪?當然,她為了提醒我父親才會遭難,從這一點來說,她是我父親的恩人,我應該向她致謝。」

  胡二娘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轉身回草廬:「想叫我送你們出去是不是?等明天吧,我還有件事情要辦,辦完了再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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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新客至

  夕陽西下,白夢今和凌步非在山谷裡溜達。

  回想昨天這個時候,他們剛剛進鳳梧城,擦肩而過連面都沒見上,結果現在結伴落難,連婚都訂下了。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好多啊!」凌步非感慨,「我這趟出來,就是去鳳棲谷散心的,沒想到……」

  姬家的提議他嚴詞拒絕了,但還是帶了一門婚事回宗門……

  白夢今問:「你叔父會同意嗎?」

  凌步非擺擺手:「這事你不用管,我肯定會讓長老們同意的。」

  看凌少宗主這麼自信,白夢今就不多問了。

  凌步非看向她:「說說你的事唄!我總覺得你看起來不像個普通弟子,白家這麼厲害的嗎?」

  白夢今半真半假地說:「白家不厲害,我傳承的其實是顧家。」

  「哈?」

  「北溟顧氏,聽說過吧?我母親是顧家遺孤。」

  凌步非吃了一驚:「你說的是鎮守溟河的北溟顧氏?封魔大戰立下大功的北溟顧氏?」

  「對。」白夢今化出陰陽傘,在手中轉了一圈,「這是顧氏的傳家之寶,現在我就是顧氏最後一個傳人。」

  陰陽傘流轉的陰陽之力作不得假,凌步非欣喜:「我還以為你家世低微,回去要費一番口舌。現在有顧氏這塊招牌,也算名門之後了,想說服長老們應該容易得多。」

  北溟顧氏是傳承悠久的大族,雖然現在沒落了,但是餘威尚存。倘若白夢今手裡真有顧氏家傳絕學,那些長老們必定心動——一門完整的絕學,足以開宗立派,讓她入門,等於把顧氏功法收入無極宗。

  白夢今收回陰陽傘,笑著問他:「我沒騙你吧?就算去丹霞宮,我的待遇也不會低的。」

  顧氏傳人,淬玉之體,加在一起就四個字,奇貨可居。

  前世她被岑掌門收為關門弟子,還以為自己資質品性過人,後來才知道,就算她表現不佳,一樣能進丹霞宮,說不定還不會被提防針對。

  懷璧其罪,在她進丹霞宮的那一刻,其實已經決定了命運。

  而這一世重來,她誤打誤撞吸收了叔祖的魔功,等於廢掉了淬玉之體在他們眼中的價值。未來,她要給曾經的師父和師兄一個驚喜。

  天際布滿紅霞,鳳凰山的日落美不勝收。

  當他們察覺有人進入山谷的時候,一道靈光從草廬飛出,覆蓋在他們身上。

  「這是幹什麼?」凌步非莫名其妙。

  「結界。」白夢今說,「胡二娘不想讓別人看到我們。」

  「哦。」凌步非理解,「我的身份,容易多生事端。」

  胡二娘沒限制他們行動,這結界只是將他們在視野和神識中「抹去」,讓別人感知不到他們的存在。

  來人共有十幾個,為首的男子三十左右,衣著得體,樣貌儒雅成熟,頗具魅力。他身邊伴著兩個客卿模樣的下屬,餘下的都是侍衛。

  凌步非啊了一聲:「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白夢今道:「鎮魔鼎的記憶裡,他也在。」

  凌步非想起來了,當時去圍剿魔物的人裡也有他,不過他在後面,沒怎麼出力。原來此人是胡二娘的舊識?也不知是什麼關係。

  到了草廬,男子沒有立刻去拜見,而是打理起了墳冢。

  清掃,上供,點香……那小心謹慎的樣子,讓白夢今皺起了眉頭。

  在修士眼中,鬼神都是可見的,故而沒有凡人的畏懼之心。上墳這種事,多半就是表達一下哀思。這些人太過了,看起來有點假。

  待到全部做完,那男子走到草廬門口,高聲作揖:「岳母大人,小婿前來拜見。」

  咦,居然是胡二娘的女婿?她有幾個女兒啊?不會就是那位莫愁姑娘的丈夫吧?

  過了一會兒,草廬裡傳來胡二娘的聲音:「進來吧。」

  男子再次作揖,方才進入草廬。

  「走,去聽聽。」凌步非興致勃勃。既然這結界不隔音,那就是可以聽。

  他們走近草廬,留在外面的侍衛毫無所覺。兩人就在窗外蹲著,看到胡二娘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那男子畢恭畢敬站在她面前。

  「聽說你新納了一房小妾,怎的不在家裡享受溫柔鄉,跑到我這荒郊野外來?」

  那男子聞言,急忙回道:「岳母大人明鑑,小婿納妾只是為了給家中留下一點血脈。阿愁雖然走了,但我心中最愛的還是她。」

  胡二娘冷冷道:「人死如燈滅,阿愁既去,我也不會管你再娶,何必如此。」

  這男子卻是連番賭咒,表示自己就算失去了妻子,還是會把岳母當成親娘一樣孝順。

  凌步非沒忍住,湊過來小聲說:「這人惺惺作態,必有所圖。」

  白夢今抬過頭,恰好胡二娘往這邊看了一眼,想是聽到了凌步非的話。但她什麼也沒說,轉回去問那人:「行了,你來到底有什麼事?說完快走,別打擾阿愁清淨。」

  那男子笑道:「倒也沒什麼事,小婿原就打算來看阿愁,順便瞧瞧岳母大人這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好得很,既然沒事你就走吧。」

  沒想到她這麼不給情面,那男子忙道:「岳母稍等!小婿來的路上聽說了一件事,十分憂心,想順帶問一問……您真的綁了無極宗的少宗主?」

  胡二娘淡淡道:「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你怕無極宗找上門,連累了你。」

  「不不不,岳母大人,真的是順便。」男子連忙否認,「阿愁不在了,我總要替她孝順您一二。小婿也是怕您得罪了無極宗,以後不好過啊!」

  胡二娘嘲諷地笑笑,眼神凌厲起來:「那你來得正好,其實你不來,我也要去找你的。不錯,我是綁了無極宗少宗主,也看到了當年的情形。所以我要問你一句,你為何要誤導我,說是凌雲舟害了阿愁?」

  男子一驚:「岳母大人!」

  窗外的凌步非愕然,胡二娘有這樣的想法,居然是被此人誤導的?難不成他與父親有仇?

  胡二娘盯著他:「我看得真真切切,阿愁與凌雲舟同去阻攔魔物,她出於扶助之義提醒了一句,凌雲舟並未拿她擋刀,你胡編亂造,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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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聽牆角

  窗外,凌步非勃然大怒:「豈有此理!」

  他自小受流言困擾,總被人說是叛徒之子,沒想到背後有人惡意煽風點火。此人是誰?與父親何仇何怨?

  白夢今抬手按住他:「別急,先聽聽再說。」

  她明白胡二娘為什麼要在他們身上下結界了,就是為了讓他們聽到這番對話,了解內情。

  倘若凌雲舟真的是害死莫愁的原凶,胡二娘自然不懼得罪無極宗,但並不是,她就要為自己劫人的行為給出一個交待。

  「是嗎?」此人撫著胸口,鬆了口氣的樣子,「能弄明白這件事,真是太好了。當時我在後頭,沒看清楚,後來都說凌雲舟是魔族的內應,我就想起阿愁死前護了他一下,還以為……」

  「所以,你也是憑空推斷的?那為何之前不說清楚?萬一我性急動了手,豈不是害了無辜之人?」

  這男子「撲通」跪下來了,哭訴道:「岳母明鑑,自從眼睜睜看著阿愁在我面前喪命,小婿這十幾年來沒安穩過一天。想到凌雲舟當時的行為,滿心悲傷無處可說,就認定是他害了阿愁。若不是這回岳母大人親眼看到,小婿仍然以為凌雲舟是凶手。」

  他抹了把臉,仰起頭紅著眼睛看著胡二娘:「小婿錯了。這回的事,我願與岳母一併承擔。要是無極宗怪罪下來,我去向他們說明。」

  胡二娘緊緊盯著他,半晌沒見他有心虛之態,終於點了點頭:「好。回頭我送他們回無極宗,你一併跟過去吧。」

  此人感激涕零:「是,岳母大人。」

  「起來吧,你去準備準備,明日我們就動身。」

  「是。」此人起身,躑躅片刻,問道,「岳母大人,卻不知那位凌少宗主在何處?要不小婿先去致個歉?」

  「不必了。」胡二娘轉頭看著窗口,「他一個孩子懂什麼?到時候與凌宗主說明就是。」

  這男人應了聲:「是,都聽您的。」

  在他出門的時候,胡二娘忽然道:「方栩誠,這回你沒有騙我吧?」

  此人指天發誓:「小婿絕對沒有半句虛言。」

  胡二娘緩了面色:「那你去吧,明日辰時再來找我。」

  「是。」

  方栩誠出了草廬,卻沒有離開山谷,而是在對面扎下帳篷,就地打坐休息,一副要等到辰時的模樣。

  白夢今拉了拉凌步非的衣袖,兩人從窗口翻進去。

  「前輩。」

  胡二娘瞥了他們一眼:「都聽到了?這是我女婿方栩誠,慣會花言巧語,哄得我阿愁下嫁於他。他方家原本沒落得不像樣子,阿愁苦心經營多年,終於成為鳳梧城掌事家族之一。」

  想到女兒,胡二娘閉了閉眼,方才續下去:「十幾年前,他們二人決定去溟河鎮守,以換取軍功,助方家更進一步。我當時在雲遊,沒能阻止。再後來就聽說封魔結界開裂,阿愁喪命的消息。」

  凌步非擰起眉頭:「前輩方才說,誣陷我父親的人是他?」

  胡二娘緩緩點頭,卻又糾正:「他到底是不是誣陷,我也不肯定,說不準真是看錯了。所以,我會帶他一併去無極宗,讓你們審問。倘若他有問題,我決不包庇。」

  凌步非點點頭。無極宗少宗主不是那麼好綁的,胡二娘這般補救,還算有誠意。

  「不過,他應該不是故意的。」胡二娘想了想,又說,「你父親凌雲舟是無極宗長老,他方栩誠能有元嬰修為,還是阿愁傾力扶助的結果,兩人根本攀不上交情,遑論結仇。再者,你父親叛門一說,修仙界傳得紛紛揚揚,涉及的人面太廣,他也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凌步非也挑不出錯。

  如果說胡二娘被方栩誠所騙,那破千軍和紀遠思呢?他們可不認得方栩誠。

  「還有問題嗎?」胡二娘問,「沒有的話,我先送你們回樹洞歇息。」

  凌步非搖頭。

  她便抬手一揮,兩人被無形的風捲起,眨眼出了山谷,落在那樹洞口。

  凌步非扭過頭,看白夢今一直若有所思,便問:「你在想什麼?哪裡有問題嗎?」

  她道:「這個方栩誠,不是個好人,他肯定沒說實話。」

  「我知道。」凌步非抬腳進樹洞,「胡二娘雖然不喜歡他,但還是有維護之意。等回無極宗再說吧,一個真言咒下去,他就狡辯不了了。」

  白夢今想想也是。胡二娘顧念著女兒的情面,不想把事情做絕,他們也不好過多要求,畢竟這裡不是主場。

  天色黑了下來,白夢今取出月光石燈,將它懸掛在洞口。

  掛完了一回頭,發現凌步非一直偷偷瞄她。

  「好看嗎?」

  「好看。」凌步非脫口而出,然後醒過神來,懊悔地打了下自己的嘴。

  白夢今笑起來,從袖子裡摸出一壺酒,給他倒了一杯:「害什麼臊啊,覺得自己娘子好看不是應當的嗎?」

  凌步非接過酒,嘀咕道:「天天說自己好看,臉皮真厚……」

  「你是在說自己嗎?我可沒有說別人貪圖我的美色。」

  「……」如果時光倒流,凌步非一定不會說那句話,什麼叫回旋鏢,鏢鏢致命。

  「等下,這酒哪來的?」他質問,「你不是說就剩那點了嗎?」

  「騙你的。」白夢今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一邊悠閒地端起杯子啜飲。

  「你……」

  白夢今又掏出一包乾貨蜜餞,打開擺在樁子上:「吃嗎?」

  瞧那香噴噴甜滋滋的樣子,凌少宗主掙扎了一下,就屈服了:「吃……」

  外頭鳥兒都睡了,一派祥和靜謐。兩人喝了會兒小酒,凌步非覷著她:「其實我們互相還不了解呢!就這麼訂下婚事,是不是太快了啊?」

  白夢今問他:「我姓甚名誰,年紀幾何,出身哪裡,傳承誰家,修煉的功法是什麼,體質有什麼特殊,用的法寶叫什麼……你不是都知道了嗎?怎麼就不了解了?」

  凌步非有點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可我們才認識一天呢……」

  「有句話叫白首如新,傾蓋如故。兩個人合不合得來,跟認識多久沒關係。就說那位姬大小姐,與你從小相識,你怎麼就不娶她呢?」

  「呃……」她振振有詞,凌步非被堵得沒話。

  白夢今最後問道:「那我問你,如果我和姬行歌站在你面前,你選誰?」

  凌步非沉默了一會兒,答道:「你……」

  「這不就結了。」玉魔大人滿意地舉起酒杯,「所以啊,我們這就叫天生一對,天定姻緣!」

  被她強迫著喝了交杯酒的凌少宗主在心裡呸了一聲。你要先前沒說自己想架空宗主,這話還能勉強信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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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8 09:56: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藏禍心

  半夜時分,蟲鳴唧唧。

  打坐中的胡二娘忽然聽得一陣細微的哭聲,從墳頭傳過來。

  她起身出了草廬,看到方栩誠坐在墳前,手裡拿著酒杯,邊哭邊喝。

  「你這是幹什麼?」

  方栩誠抬頭看到她,急忙起身作揖:「岳母大人,小婿吵醒您了嗎?真是對不住,怪我一時失態。」

  胡二娘走近,只見墳前放著一壺酒和兩個酒杯,一個是方栩誠自己用的,另一個放在對面,他自己喝一杯,再給對面灑一杯,好像與莫愁對飲一般。

  方栩誠抹了抹通紅的眼睛,說道:「夜裡太安靜了,小婿坐著坐著,就想起當初和阿愁在一起的情形。記得第一回跟阿愁回來拜見岳母,與現在一般無二。阿愁陪著您在屋裡說話,我在外頭等著接受考驗……我看著草廬的門,好像阿愁馬上會推開來一樣,可我一轉頭,看到的卻是她的衣冠冢……」

  他捂住臉,嗚嗚哭了起來:「我知道岳母怨我,這事確實是我的錯,當初要是我沒有帶阿愁去溟河前線,也不會變成這樣……只怪我一心追求功名利祿,以至於現在後悔莫及。」

  胡二娘被這番話帶出無盡傷感。這世上最不好吃的就是後悔藥,想起來都是錐心刺骨的痛。

  不知不覺,她也坐到了墳前,方栩誠又掏出個酒杯,給她倒滿。

  「岳母大人,不瞞你說,我先前一直沒多想,把失去阿愁的滿心憤恨都放在凌雲舟身上。今日被您這麼一說,才領會過來,其實是我不敢面對現實,所以人云亦云,把責任推給凌雲舟,讓自己好過一點。」

  胡二娘無聲嘆了口氣。這個女婿,她是百般不滿意,覺得女兒被沖昏了頭腦,什麼樣的男人找不著,偏要找這麼個繡花枕頭。可仔細想想,他們倆在一塊的時候,阿愁過得還算開心。

  方栩誠也不管她喝不喝,自己一口悶了。

  所謂酒入愁腸愁更愁,方栩誠捂著臉,哭得更凶了:「原來以為凌雲舟是凶手,這十幾年我雖不好過,但還有人可恨。現在忽然說他不是,我這心裡空落落的,竟不知道該恨誰……」

  這番話說中了胡二娘的心思。女兒死後,她總想著找到凌雲舟報仇,只是無極宗勢大,她就這麼上門,只怕連凌步非的面都見不著。這十幾年她挖空心思,就等這麼一個機會。誰想等到了,恨意卻落空了。

  阿愁阿愁,娘該怎麼辦?進了溟河,連你的魂都找不到啊!

  眼淚一滴滴落下來,胡二娘端起酒灌進嘴裡。

  酒水辣得很,但這種辣彷彿給了一個借口,可以讓眼淚肆無忌憚地流。

  第三杯酒即將入喉的時候,胡二娘忽然停住了。

  她抬起視線,正好對上方栩誠小心翼翼瞄著她的眼神。

  胡二娘眼睛眯起,殺氣洩露出來,一字一字地說:「你在酒裡下了毒?」

  這句話彷彿一個開關,瞬間胡二娘周身爆開強大的威壓,而方栩誠早有準備,身上閃過一道靈光,人直直地往後飛去。

  胡二娘怒不可遏。她再怎麼瞧不上方栩誠,看在女兒的份上,都對他諸般容忍,可這惡賊竟然利用她對女兒的感情,行此惡事!

  紅線驟然飛出,向方栩誠攻去。

  方栩誠的元嬰修為本就是強行提上去的,怎敢與她正面對敵,當即喊道:「動手!」

  隨著他一聲令下,那些侍衛鑽出來,各站方位,揮動手中小旗。

  一道道靈光出現,彼此飛快地連接纏繞,最後結成一張網。

  網的正中央,正是胡二娘!

  胡二娘更怒,這陣法脫胎於她的成名絕技,是莫愁教給方栩誠的,沒想到他竟用來對付自己。

  「小賊,你竟如此忘恩負義!」

  方栩誠站在陣眼裡,終於不再裝腔作勢,笑著說道:「我本來不想做得這麼絕,誰想岳母大人你不給小婿活路呢?明日去無極宗,我就要被嚴刑拷問了吧?既然您不念舊情,那小婿也只能多為自己考慮了。」

  說罷,他高聲喝道:「啟陣!」

  一根根白線彷彿蜘蛛捕獵,向陣中的胡二娘纏繞過去。

  胡二娘身上爆開紅色靈光,紅線剛剛成形,忽地她胸口一悶,嘔出一口血來。白線豈有放過這個機會,立時重重抽上去。

  正常情況下,胡二娘隨手便可把這些白線擊散,可她現在調不出法力,只能勉強應對。

  瞥到墳冢上女兒的名字,她心中悲憤猶甚,紅線驟然擊出,迅如利箭,向方栩誠飛去。

  方栩誠大駭,沒想到胡二娘喝了兩杯毒酒,又困在陣法裡,居然還能發動如此一擊,只來得及發動護身法寶。

  「啊!」護身靈光被擊潰,方栩誠飛了出去。

  而胡二娘這邊,紅線晃了晃,再聚不起法力,就這麼消散了。

  她搖搖欲墜,丹田疼痛難忍。

  「臭婆娘!」方栩誠傷得不輕,慶幸自己把保命手法都用上了,爬起來狠狠瞪向胡二娘。

  趁她病,要她命。他眼中閃過一絲狠意,掐起法訣,將所有的法力都灌入陣眼。

  白線氣勢洶洶,再次抽了上去。

  「噗!」這一次,胡二娘被擊飛了,又嘔出一口血。

  如此接連數次,最終她滾落在地,奄奄一息。

  方栩誠揮動陣旗,白光一道道纏繞上去,將胡二娘捆得嚴嚴實實。

  他趕緊吞了兩顆丹藥穩定傷勢,走到胡二娘身邊狠狠踢了兩腳,罵道:「老虔婆!這些年我對你畢恭畢敬,你對我倒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現在還想把我送給無極宗賠罪,你不仁在先,別怪我不義!」

  在毒酒的作用下,胡二娘的視野開始模糊,然而她心中恨意不減,冷聲道:「你沒有做虧心事,怕什麼去無極宗?!方栩誠,你老實說,阿愁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係?唔!」

  方栩誠又踢了她一腳,目露凶光:「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算我的賬,不如想想自己的下場吧!」

  他轉頭命令:「先把這婆娘抬到屋裡去。」

  那手下遲疑了一下,問道:「家主,都已經這樣了,不殺人滅口嗎?」

  方栩誠眼中閃過一絲貪婪:「這老虔婆不知道藏了多少寶貝,這些年我在她面前裝孫子,也沒漏給我一點,先想法子弄清楚她的家當。」

  停頓了一下,他又道:「還有,那位凌少宗主在哪,知不知道真相,我們都得弄明白,不然等無極宗找上門,一樣要遭殃!」

  「是。」

  樹洞裡,正在閉目假寐的白夢今忽然睜開眼,推醒了迷迷糊糊的凌步非。

  「快起來,山谷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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