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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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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雲芨] 仙子不想理你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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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去學宮

  花無聲輕輕啊了一聲,明白了什麼:「這就是顧氏的傳家之寶。」

  想當年顧氏也是仙門世家中頂尖的存在,其先祖留下後手,防止家族秘法失傳也不稀奇。

  白夢今合上陰陽傘,將之收回內府溫養:「是。」

  凌步非聽得她們的對話,瞥過去一眼,若有所思。

  「好吧,既然你有師承,我就不多管閒事了。」花無聲轉過去,喝令凌步非,「你,最近的功課拿來我看看!」

  凌步非垮下臉:「師伯祖……」

  「別拖拖拉拉,該挨的刀還不是得挨!」

  話糙理不糙,凌步非眼睛一閉,把近來的功課遞過去。

  花無聲翻看了一會兒,毫不客氣地數落起來:「夫子所授你看起來都懂,卻浮於表面。別人受修為所限,理解免不了淺薄,你卻有一身龐大修為,不該只思慮至此,回去重新寫過,十日後再交來。」

  凌步非垂頭喪氣地應了聲。

  隨後花無聲就著他的功課,將他理解不深之處一一講來。

  白夢今越聽越是驚異。

  她忽然明白,前世凌步非為什麼能成功上位了,他雖不能修煉,可各種秘法爛熟於心,只要找到法子解除身體的限制,就可一朝登頂。

  花師伯祖真是用心良苦,此時她並不知道凌步非的絕脈有法可醫,卻為他牢牢打下了基礎。

  再往前想,那位江老宗主堪稱深謀遠慮,自己雖然身故,卻做了萬全準備,為外孫保駕護航。

  ——所以說,江老宗主的死是不是沒那麼簡單?他這樣的人,怎麼會那麼容易死呢?

  從鏡花水月回去,白夢今問了這件事。

  凌步非答道:「當然不簡單。當年我娘戰死,我爹失蹤,外頭流言紛紛,說我爹與魔界勾結,對封魔結界動了手腳,才會導致魔物入侵。我外祖心知有異,這才去溟河探查,誰知道遇到伏擊,以至於身受重傷,回到宗門沒多久就亡故了。」

  白夢今蹙眉思索:「聽起來,有人針對你們家。」

  「師伯祖也是這麼說的。只恨我不能修煉,無法為爹娘外祖報仇。」說這話時,凌步非眉目森寒,透著殺意。

  白夢今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對這樁婚事這麼主動。因為他也很迫切,想要治好絕脈,揪出幕後黑手。

  她不由想像,前世的凌步非沒有遇到她,到底在怎樣的絕境中謀出一條生路?他坐上宗主寶座後,千年間絕少踏出無極宗,是不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這一切都隱沒在前世的煙塵中,也許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了。

  ——

  紫霄殿內,凌雲高正在處理公務。

  這麼大的宗門,哪怕各項事務都有相關人員負責,需要宗主定奪的事務仍然不少。如果耗費時間太多,難免會影響修煉。

  江老宗主的做法是,事務細分下發各殿各堂,長老們既分權也分責。自己則培養一批擅長庶務的文書,每日將事務梳理清楚,這樣他只需要花個把時辰就能料理乾淨。這點時間,正好鬆快心情,有助於穩定心境。

  到凌雲高上位,他卻是親力親為的性子,花在公務上的時間自然更多一些,對宗門的掌控力也就更強。

  「宗主。」一名年輕弟子進來稟道,「花長老傳話來。」

  凌雲高抬起頭:「說了什麼?」

  「說,白師妹她已經看過了,確實對少宗主頗有好處,這門婚事她同意了。也不必另外找師父,她自己教。」

  凌雲高半晌沒有說話。

  這弟子等了一會兒,問:「宗主,我們如何回復?」

  凌雲高擱下筆:「就說我知道了。」

  「是。」這弟子出去傳話。

  這時,秋意濃捧著壺過來,一邊給添水,一邊道:「師父,這位白師妹真是人不可貌相,瞧著柔柔弱弱的,竟能得花師伯祖的青眼。」

  凌雲高端起茶啜了一口,問:「你前日說,她連破了花師伯的鏡花水月四陣?」

  「是。」想起那日的經歷,秋意濃心有不甘,「定是凌師弟告訴她破解之法,說不定還贈了靈符等物。」

  凌雲高淡淡道:「花師伯以這四陣考驗弟子,品階算不得高,但你去闖的話,也頗費一番力氣吧?」

  秋意濃目光閃了閃,不敢說上次自己沒闖過,含糊地應了聲。

  「就算步非告訴她法子,破陣也是隨機應變的,她能連破四陣,說明確有本事。」

  「是……」雖然秋意濃不想承認,但事實如此。

  凌雲高思忖:「花師伯教人,必不會身體力行,恐怕回頭就將她扔到學宮去,與步非一同聽課。你做些安排,探探她的底細。」

  秋意濃如願得了這句話,恭順應下:「是,師父。」

  凌宗主猜得很準,隔天花無聲便遞了課表來,讓白夢今一並去學宮。

  學宮全名問道宮,是無極宗教授弟子之處。新入門的弟子就在這裡學習道法,磨練心志。等到學有所成,在弟子大會等考核中表現優異,就有可能被長老看中,成為入室弟子。

  當然,各位長老也要修煉,不會巨細靡遺事事都管,所以大家還是會去學宮聽課。

  凌步非說:「那些課業對你來說很簡單,隨便聽聽就好了。」

  白夢今隨口應了聲,拿著個乾坤袋挑挑揀揀。

  「你在幹什麼?」他湊過來。

  「給大姐挑些能用的東西。」她說。

  白夢連和白夢行已經在學舍安頓下來了,有游煙的照應,不必擔心受欺負。不過,一個剛入門的小弟子,肯定各方面資材都不趁手,花無聲送來的東西,正好轉送一部分給白夢連。

  至於白夢行,憑他的資質和一身的壞毛病,還有得磨。

  「我這還有呢!」凌少宗主回去掏自己的家當,也不知道他從哪裡翻出來的,一排排的乾坤袋,擺得滿滿當當。

  「你看看,有用嗎?」

  白夢今打開看了兩個,就收起來了:「算了吧,這些東西送過去,大姐不用修煉了,直接嗑藥飛升吧!」

  那一瓶一瓶的丹藥,煉氣期小修士吃下去,怕不直接爆體。

  然後凌步非看著她把這些東西收進了自己兜裡。

  「不是沒用嗎?」

  「我有用啊!」白夢今露齒一笑,「你的就是我的,我收著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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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8 10:02: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夜發作

  深夜,白夢今盤坐於榻上,陰陽傘從她內府浮出。

  魔氣牽動之下,傘面自動撐起,懸於半空,一個身穿勁裝的女子緩緩現形。

  比起生前,胡二娘的表情是木的,眼睛無神,軀體也僵硬著。

  「前輩。」白夢今喚了聲。

  過了會兒,胡二娘應道:「我在。」

  受冰蟾毒的影響,她的元神損傷頗重,在陰陽傘裡溫養了這些時日,才勉強聚形。

  白夢今道:「你這狀況,想活下去只能轉道鬼修,相應的功法你可知道?」

  胡二娘無聲嘆了口氣,木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些微情緒:「知道一些。」

  「那我就不多事了。這陰陽傘最適合溫養陰魂,前輩好生修煉便是。」

  胡二娘輕輕點頭,十分悵然。

  她一個化神修士,竟被一個元嬰算計到這般境地。更難過的是,女兒就因為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送了性命,委實不值。

  然而塵歸塵土歸土,方栩誠如今已死,一切恩怨皆休,徒留滿腔遺憾無可彌補。

  看她如此,白夢今心中也不大舒服,緩緩說道:「那日我說去溟河,並非誆騙前輩。少宗主親人亡故,皆與溟河有關,總有一日要去探個究竟的。」

  胡二娘淡淡道:「我知道。我親眼看著阿愁落下溟河,明知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都想去看看,何況凌仙君下落不明,少宗主身為人子,必定心有不甘。」

  「前輩能理解就好。不過我們實力尚還弱小,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正好你也需要恢復,我們都耐下心來,等待那一日吧。」

  胡二娘沒有異議,問道:「我的須彌戒,你們帶回來了嗎?」

  白夢今應了聲是。無極宗幾位長老自不會與少宗主搶,所以胡二娘的須彌戒和方栩誠隨身之物都在她手裡。

  胡二娘告訴她開啟的法訣,說:「我借你的寶物棲身,這些東西就當還報吧。」

  白夢今謝過她。要說資源,她現在進了無極宗已經不缺了,但胡二娘身為化神修士,所擁有的法寶卻是花錢也買不到的。

  胡二娘回到陰陽傘中,白夢今便打算結束今日的修煉睡覺了。不管修為多高,睡眠依然是最好的休息方式。

  人剛剛躺下,忽然叮叮叮的鈴聲響了起來。

  白夢今猛地坐起,身影一晃,推開了與中間正房相連的門。

  屋裡只有一盞昏黃的燈,她一眼看到了跌在床邊的凌步非。

  他整個人縮成一團,額上都是冷汗,已經完全沒有意識了。

  很快,百里序和此處侍奉的童子就闖了進來。

  「公子!」

  白夢今在百里序的幫助下把凌步非扶回床上。

  「這是魔氣發作了?」她問。

  百里序點點頭,臉上掩不住的焦心:「公子體內的魔氣,個把月就會躁動一次。」

  「以往你們是怎麼做的?」

  「通知宗主,派一位長老來看顧,然後吃些止疼的丹藥,等鎮魔鼎把魔氣壓制回去。」

  白夢今懂了,簡而言之,就是讓他自己緩過來。

  百里序已經掏出丹藥,一股腦塞進凌步非的嘴裡。

  「行了,你們到門外守著,這裡交給我吧。」

  百里序猶豫了下:「白姑娘……」

  「反正你們也幫不上忙。」

  這話刺耳但是事實,百里序最後還是聽話地出去了。

  白夢今坐到凌步非身後,抬掌按在後心,真氣湧入他的體內。

  狂躁的魔氣正與鎮魔鼎對抗,化神期的修為著實厲害,白夢今不敢正面對抗,只在側旁安撫。在她的帶動下,凌步非體內的真元運轉起來,這一股龐大的法力支援了鎮魔鼎,很快對魔氣形成壓制之勢。

  凌步非幽幽轉醒,遲疑著喚了一聲:「夢今?」

  「是我。」白夢今一邊繼續梳理,一邊問他,「舒服一點了嗎?」

  「嗯。」凌步非感覺到體內的法力在甦醒,此時的他真正擁有了化神修士的修為,原本受限的神識延伸出去,探出房間,涵蓋驚鴻照影,然後是主峰……

  正在修煉的凌雲高猛然睜開眼,但還沒做出反應,這神識就遠離了。

  接著他「看到」陽向天的遁光落在照月台上,往這邊走過來。他好像察覺到了自己的神識,在半途站住了。

  百里序迎過去,跟他說明情況。

  魔氣慢慢平靜下來,重新縮回各個穴位。白夢今卻沒有停止,反而化出陰陽傘打開。傘面開始轉動,靈魔二氣交匯,慢慢將他穴位裡的魔氣抽出一絲又一絲……

  凌步非激動起來。他想起白夢今說過的話,她說她可以試著將魔氣拔除,說不定能讓他成為正常人。

  但是她只抽了一點點就停下了,陰陽傘合起,收回內府。

  「怎麼了?」他問,「是我體內的魔氣太多了嗎?」

  白夢今緩緩開口:「有件事,我需要跟你說清楚。」

  「什麼?」

  「我可以抽出你體內的魔氣,但你的穴位已經魔化,沒有辦法像正常人那樣儲存運轉真元,所以……」

  凌步非的表情僵住:「所以我不可能被治好?」

  他很快明白過來,心神一點點沉下:「怪不得,我帶你回來,各位長老都沒提起這件事。如果我能被治好,那無極宗未來的格局就會改變了,他們怎麼會無動於衷?」

  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清楚,他這個少宗主永遠不可能正位。當初做出這個決定,是為了把他架起來,一則感謝母親與外祖的功績,二則保護他體內的鎮魔鼎。

  如果他好了,有鎮魔鼎加持,那宗主之位就是不二之選。但他不可能變好……

  凌步非難過不已,他曾經以為自己毫無希望,也就不多想了。自從遇到她,他以為自己有希望了,沒想到……

  「不是。」白夢今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你當然可以被治好,只是需要一些特別的手段。」

  「哈?」凌步非傷心到一半,一時情緒無法接續。

  「有兩個方向,其一,用別的東西代替你的穴位,如同假肢;其二,以藥物刺激魔化的穴位重新生長。」白夢今給他一個白眼,「這兩個法子需要的材料都不是一般的寶物,非常難找,我告訴你,只是希望你耐心一點,你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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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8 10:02: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不可說

  「啊……」

  「啊什麼!」白夢今看了門口一眼,湊過去輕聲說,「但我勸你不要把這件事說出來,長老們似乎並不知道。」

  凌步非馬上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剛才說的並沒有錯,他們不知道我能被治好,所以無動於衷。」

  「對。」白夢今低聲,「這麼多天,我一直沒聽人提起。」

  凌步非的心情大起大落,反而冷靜下來了:「怪不得你也不提。」

  白夢今笑笑:「如你所言,這可是能讓無極宗未來格局大變的事,怎麼能輕易說出口?你猜,這些人裡,有多少希望你治不好?」

  凌步非立刻接下去:「如果他們知道我能治好,指不定會玩什麼花樣。」

  白夢今點點頭:「不錯。」孺子可教也。

  凌步非此刻的心情非常復雜,連帶表情也扭曲起來。確定自己有治癒的希望,他高興得不得了,但又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只能強行忍住。哎呀,好難。

  白夢今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忽地把真氣收回。

  「啊!」魔氣反撲,毫無防備的凌步非痛叫出聲。

  屋外響起凌雲高的聲音:「步非?你還好嗎?叔父這就進去看看。」

  話音落下,房門被推開,凌雲高和陽向天慢慢踏進來。

  剛才凌步非神識外放,化神修士的威勢展露無疑。這讓他們二人不得不有所退避,沒有像以前那樣隨意出入。

  猝然打斷的梳理,讓凌步非一時疼痛不已,白夢今伸手撐住他,二人的身影疊在一起,看起來十分親密。

  凌雲高和陽向天停下腳步,一時沒敢上前。雖說梳理魔氣並不需要做什麼深入的事,但是萬一小年輕想一步到位呢?

  還好白夢今轉過來喚了一聲:「宗主,陽長老。」然後叫人,「百里,快來幫忙,我有點扶不住。」

  百里序急忙越過他們上前接手。

  凌雲高和陽向天鬆了口氣,上前查看。

  「怎麼樣?步非的魔氣控制住了嗎?」凌雲高關切地問。今天太一殿值守的是陽向天,他察覺到凌步非異常的神識才來探一探的。

  白夢今從床上下來,低頭稟道:「回宗主,弟子已經盡力了……」

  這話聽起來不太好,凌雲高連忙去看凌步非的情況。

  他躺回去,額頭還有冷汗,表情也頗為痛苦。

  「叔父,我沒事,」凌步非虛弱地回答,「這回比之前快很多,疼痛已經緩解了……」

  凌雲高探了探他的脈搏,魔氣還在躁動,但大體已經平靜了。

  「沒事了,過一會兒就好。白師侄雖然能替你梳理,但畢竟境界差距,能有這樣的效果已經很好了,你不要著急。」

  「是……」

  看他好轉,陽向天問:「少宗主,剛才你的神識是怎麼回事?」

  凌步非表情茫然:「我不是很清楚,就是忽然有一刻,法力不受束縛了……陽長老,要是再讓她梳理幾次,我是不是有可能恢復修為?」

  對著他期盼中帶著喜悅的目光,陽向天與凌雲高對視一眼,謹慎地答道:「這個還要再看看,她現在修為不高,梳理的效果還欠缺一些,說不準等她元嬰甚至化神,就能將魔氣完全拔除了。」

  凌步非露出傻笑:「太好了。」

  「叔父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吧。」凌雲高使了個眼色,和陽向天出去了。

  兩人一路回了紫霄殿,陽向天道:「淬玉之體的效果比想像中要好啊,若是弄明白少宗主剛才為何能放出神識,是不是有可能用其他法子壓下魔氣,將他體內的鎮魔鼎取出來?」

  凌雲高慢慢道:「這有點難度,這麼多年下來,鎮魔鼎與他已是並存共生,強行剝離只怕對二者皆有損傷。」

  陽向天面露不滿:「鎮魔鼎是我們的鎮宗之寶,又不是他一人之物,這些年保他性命,已經對得起江師姐了。」

  「話不是這麼說,當年魔界突襲,我們打了一場沒有準備的仗。江師姐要不是把鎮魔鼎封在步非體內,可能已經被搶走了。」凌雲高溫言道,「陽師弟,此事怪不得步非,你莫要遷怒。」

  陽向天哼了聲:「我怎會跟他一個小輩計較,不過是覺得江師姐行事不密,導致今日進退兩難而已——罷了罷了,人已作古,她也是一片愛子之心,再苛責也沒什麼意思。」

  凌雲高點點頭:「不管怎樣,得了個淬玉之體給他療傷,已是天道眷顧了。」

  說到這個,陽向天不由嘀咕:「這小子,真有點說不出來的門道。生來遇到這般慘事,落了個不能修煉的下場,按說運道極差。偏他又得鎮魔鼎偏愛,還撿了個淬玉之體。天道到底鐘愛他還是厭棄他?」

  凌雲高淡淡笑道:「再看看不就知道了嗎?等他再長大些,說不準就能看清了。」

  另一邊,凌步非體內的魔氣徹底平息,百里序叫來童子將內外收拾了一番,說道:「公子好生歇息,有事喚我們便是。」

  凌步非應了聲:「去吧。」

  百里序轉身出去,帶上門的時候,目光投向旁邊的白夢今。

  她在用茶爐煮粥,加了靈藥的粥慢慢散發出香味來。察覺到他的視線,她抬頭一笑:「放心吧,我會看著。」

  百里序對她低了低頭,將門關上了。

  人一走,凌步非就跳下床,問她:「我裝得像吧?」

  白夢今熄了爐火,將藥粥盛出,遞給他一碗:「不錯。」

  兩人對坐喝粥,這個夜晚被帶出幾分煙火氣,氣氛安詳。

  凌步非臉上止不住笑意,說道:「我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充滿希望過。真慶幸去了一趟棲鳳谷,不然就遇不上你了。」

  白夢今心道,前世他們就沒遇上,但他還是登上了宗主寶座。其實是她想借他的勢,自然要盡力還報。

  用完粥,兩人準備休息了。

  白夢今把中間的門打開,告訴他:「今日這門就不關了,這樣方便我隨時察知你的情況。」

  「好。」凌步非躺在床上,聽著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似乎是衣料摩擦的聲音,不禁想起剛才自己倒下去被扶住的觸感……

  啊,不能再想了!凌少宗主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強迫自己清空腦子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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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為了你

  休息了兩日,白夢今便跟著凌步非去學宮上課了。

  花無聲考慮到她早有師承,並不需要入門,就讓她跟凌步非一起——學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融入宗門。

  出發前,百里序問:「公子,要不要我一起去?」

  凌步非擺擺手:「今日宋師叔公開講道,你不要錯過了。我又不是一個人,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他口中的宋師叔是無塵劍宋致一,無極宗劍道的佼佼者。學宮通常上課的是元嬰修士,極少的情況下才有化神長老出來講道。百里序修的是劍道,這個機會十分難得。

  百里序很高興:「是,多謝公子。」

  三人乘著飛舟,在一座山勢較平、風景秀麗的矮峰落下。百里序打了聲招呼,去聽劍道課了。

  這問道宮挺有趣,它並非一整片完整的建築,而是依托於山體開鑿出的各個山洞,有點返璞歸真的意思。

  白夢今跟著凌步非繞來繞去,最後攀上一塊巨石。

  「早年祖師爺開山立派,發現此處遍地都是山洞,既乾爽又透氣,就拿來做了學宮……」

  凌步非停下來:「到了。」

  白夢今抬眼看去,這山洞比她想像中開闊,上面有鑿出來的天窗,甚是明亮。洞裡地勢平整,這會兒已經坐了大半弟子。

  他們一上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這邊投來,但沒一個人過來打招呼。

  凌步非目不斜視,挑了個靠後的位置,帶著白夢今過去。

  路上經過的弟子,倒是都恭敬行禮了:「少宗主。」

  白夢今跟著他坐下,感覺氛圍有點古怪。

  這些弟子對少宗主是尊敬的,但也十分疏遠,彷彿陌生人一般,將他排斥在外。

  她轉頭看過去,凌步非表情平靜,自顧自地理著書袋。

  「他們平時都是這樣對你的嗎?」她問。

  凌步非啊了一聲,不解地反問:「怎麼了?」

  白夢今比劃了兩下:「不來往?」

  凌步非哼了聲:「我就是個白聽課的,與我來往做什麼?攀上交情呢,別人會說諂媚,討論功課呢,我又不能實踐,都是白費功夫。」

  說得很在理,白夢今輕輕點頭。

  少宗主身份太高,偏偏又是個不能修煉的廢人,輕了重了都不好,不如敬而遠之。

  怪不得他身邊沒有一個朋友,雖然有百里序,但相處方式更像主僕,和朋友不一樣。

  不多時,夫子到了。

  這位夫子是個符師,一身寬大的道袍,神情板正,一看就不好說話。見凌步非在場,他只瞥過來一眼,便照常上課了。

  讓白夢今驚訝的是,這夫子講的內容頗為深奧,涉及到高階靈符的製作。

  等到課業告一段落,夫子讓大家自行練習的時候,白夢今問:「你聽得懂嗎?」

  凌步非攤開符紙,一邊慢慢練習,一邊回道:「死記硬背罷了。師伯祖要求我,可以不會畫符,但看到每一張符都能說上來歷和用法。」

  這個要求其實很高,因為畫符是溝通天地靈氣,動手試過才知其中玄妙。像他這樣根本不能試,背得再多也不解其意,偏偏內容又格外晦澀。

  白夢今還欲再說,忽地聽那夫子敲了下磬,嚴聲道:「若不想上課,可以不來。來了卻浪費時間,當我無極宗是什麼地方?」

  白夢今原本沒放在心上,忽然發現大家的目光都往這邊投過來,愣了一下。

  夫子是在說凌步非,還是她?好像是她,畢竟凌步非還在練習。

  那夫子又厲聲道:「修行乃是刻苦之事,若是忍不了這枯燥寂寞,不如老老實實到哪個仙城享受繁華。有些人本就不是憑自身資質進的宗門,進來了又不知珍惜,若是如此,何必來上這門課?不如乖乖在家當少夫人!」

  這番話說出來,簡直就是劈頭蓋臉地罵人。

  凌步非擰起眉頭,不善地看向夫子。

  他很少在宗門內擺少宗主的架子,但是當著他的面前罵得這麼難聽,真當他是個死人嗎?

  正要開口,手腕被人按了一下,白夢今站起來,溫聲問:「夫子是在說我嗎?」

  夫子沒想到她居然還敢站起來,不禁對這小女子的臉皮刮目相看。

  「怎麼,還要老夫尊稱一聲少夫人不成?還是說,你要到宗主面前告上一狀,說老夫欺負你啊?」

  白夢今低了低頭:「不敢,弟子對夫子十分尊重,站出來也是為夫子著想。」

  夫子眉頭大皺:「你說的什麼歪理!休要胡攪蠻纏。」

  不管他態度多差,白夢今的臉上始終是溫溫淡淡的笑容,繼續道:「我觀夫子行事,定是個嫉惡如仇、是非分明之人。我明知夫子誤會了,卻不站出來澄清,將來夫子知曉內情,責備於己,豈不是我的過錯?」

  夫子被氣笑了:「你歪理還挺多!好,老夫就聽聽你的理由,你為何不專心聽課?旁人都在練習,你連符紙都不拿出來,豈是學藝的態度?!」

  白夢今答道:「夫子見諒,我不練習,非是不願意,而是不能。」

  夫子壓根不相信:「有什麼不能的?便是你基礎不扎實,大不了製符失敗,休要為自己開脫!」

  白夢今無聲嘆了口氣:「既然夫子這麼說,那我當著您的面製一張符,如何?」

  夫子雖不知道她搞什麼鬼,但是想了想,也不會有什麼後果,便同意了:「好。」

  白夢今抽出一張符紙——

  「等等,你過來製,就用老夫的符紙和符筆。」夫子道。在他眼皮子底下製符,就不信能出什麼紕漏。

  白夢今給了凌步非一個安撫的眼神,走到夫子的桌案前。

  站在這個位置,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諸位弟子的神情。有人幸災樂禍,有人事不關己,也有人驚訝好奇。

  白夢今平靜地跪坐下來,提起案上的符筆,點朱,落墨。而後手腕一轉,筆走龍蛇,一氣呵成。

  這技藝倒是挺純熟的,不過靈氣怎麼沒見波動?

  這個念頭剛在夫子腦海裡滑過,忽然「轟」地一聲,一隻凶神惡煞的黑龍從符紙上脫出,向周圍之人掃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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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當質疑

  弟子們發出驚呼,紛紛退避。

  夫子臉色一變,抬手揮去。一道金色光罩升起,將黑龍擋住,哪知這黑龍竟還會轉彎,反過來向他撲來。夫子捏起法訣,打出靈光,黑龍終於被擊潰。

  弟子們舒了口氣,回到自己的座位。只是一抬頭,好幾個人噴笑出聲,剩下的也都抿起了嘴角。

  白夢今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畫的符,離得實在太近,夫子的眉毛鬍子都被燎了一層。

  「笑什麼笑!」夫子橫眉怒目。

  有膽大的弟子給他施了水鏡:「夫子,您的臉……」

  夫子看清自己的模樣,忙抬手一揮,施術將燒焦的眉毛鬍子抹去,又恢復了嚴整肅然的模樣。

  只是經過這麼一遭,他的臉色再板起來,氣勢也洩了。

  他轉頭看向白夢今,她已經站起來了,雙手交握低眉順眼地立在一旁,彷彿剛才那條凶惡黑龍與她毫無關係。

  「你……」夫子的語氣充滿疑惑,「這是魔符,你竟是魔修不成?」

  此言一出,弟子們傳出抽氣聲,驚訝地看向白夢今。

  少宗主帶了個姑娘回來的事,宗門裡早就傳遍了,前幾日聽說,這姑娘連破花長老四陣,大家都以為,少宗主不能修煉,所以要找一個資質過人的少宗主夫人輔佐。

  今天看到少宗主帶著人過來,他們還很好奇,只是不好當面議論。沒想到課上突發狀況,竟讓他們知曉了這麼個驚人的消息。

  如今這世道,正魔不兩立,各大仙門皆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無極宗未來的少宗主夫人怎麼能是個魔修?就算她再怎麼天資縱橫,也不能是個魔修啊!長老們竟然能同意?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白夢今的表情比他更驚訝:「夫子竟不知道嗎?我還以為……」

  她話到一半,收口不說,卻留了無限遐想。

  以為夫子知道?所以,明知她畫出來的是魔符還要質問,不就是刻意找麻煩嗎?要知道,魔氣與靈氣衝突,畫符的時候卻需要穩定,此處靈氣充沛,幾乎一定會出問題。

  夫子氣得鬍子直抖,喝道:「老夫若知道,豈會讓你當面畫符,做出如此危險之事!等等,你既是魔修,入我無極宗作甚?長老們……」

  「孫夫子。」凌步非站起來了,「她能站在這裡,說明來歷沒有問題,您若有疑問,可去執事殿問詢。」

  若是旁人,可能就會把這事放下,自己私下打探便是。偏這孫夫子是個耿直到迂腐的性子,眼見弟子們議論紛紛,當下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既然沒有問題,那就請少宗主告知!」

  凌步非張口欲言,白夢今卻打斷了:「這不太好吧?夫子,長老們沒有同意,我們也不好亂說啊!」

  長老們可沒說過這句話,凌步非心中一凜,向她看去,就見白夢今給他眨了下眼。心念電轉,於是他也道:「不錯,人是我帶回來的,長老們也同意了,夫子這是在質疑本少主,還是在質疑太一殿?」

  這孫夫子原本只是想問個明白,情緒尚還平和,誰知道他們兩個人,一個語氣為難欲說還休,一個態度霸道不容置辯,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無極宗是所有弟子的無極宗,不是一人一姓的無極宗!此女身為魔修,入無極宗不合規矩,弟子們有所質疑,不是很正常嗎?倒是少宗主,遮遮掩掩,豈有一宗之少主的氣度!」

  凌步非眉頭大皺:「說一事便一事,夫子這般借題發揮,又是什麼道理?您為人師表,就是這樣給弟子做表率的嗎?」

  孫夫子指著他,氣極反笑:「好好好,少宗主這是擺起架子,要清算老夫了!老夫雖然位卑,但也不是你隨便一句話就能冠上罪名的!」

  他目光一掃,看向眾弟子,問道:「此女來歷可疑,以魔修之身加入無極宗更是不合規矩。我欲往執事殿一問,請宗主將同意入門的緣由公之於眾,求個公道明白。諸位弟子,可願一同前往見證?」

  年輕人哪有不愛湊熱鬧的?何況他們也很好奇個中緣由,紛紛站了起來。

  「我願與夫子同去。」

  「我也一起去吧,若是理由正當,也不能冤枉了少宗主啊!」

  「對對對,是非曲直總有個說法。」

  「想當初我們進無極宗的時候,費了多大的功夫才通過考驗,別人怎麼能隨隨便便進來?總要給個理由。」

  「我輩以除魔衛道為己任,讓一個魔修加入宗門算怎麼回事?必須給個說法!」

  「走走走,去執事堂!」

  得到弟子們的支持,孫夫子哼了一聲,祭出飛舟。

  待眾弟子上去以後,他瞥了眼凌步非:「少宗主,你們要不要同去?」

  凌步非抬手一聲呼哨,開明獸吼叫一聲,展翅飛來:「不敢勞煩夫子,我自己去。」

  看他擺出這個架勢,孫夫子一甩袖,逕自駕著飛舟走了。

  人都走完了,凌步非招了招手,讓白夢今過來:「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不過理由呢?孫夫子雖然脾氣不大好,但為人還可以。」

  「誰叫他先為難我呢?」白夢今搭著他的手上了開明獸,「我雖然沒有動手練習,但也認真聽講了。他便是不喜,大可以私下詢問,大庭廣眾之下責罵於我,不就是想讓我出醜嗎?」

  聽她這麼說,凌步非若有所思:「對哦,孫夫子沒理由讓你當眾下不了台啊!他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這誰知道呢!」白夢今沒放在心上,「不管他是聽人說的,還是自己這麼想的,總歸他跟我作對了。我將來可是要執掌宗門的,正好借這個機會,讓別人知道,跟我作對的下場。」

  凌步非笑出聲:「聽起來我們倆好像話本裡的反派,在宗門裡作威作福,興風作浪。」

  白夢今擺擺手:「不,興風作浪的另有其人。我有魔心這件事早晚為人所知,又處在這樣一個位置上,宗門本來就應該公之於眾,讓弟子們心中有數。為什麼諱莫如深?是不是有人暗戳戳地希望我被排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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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給說法

  開明獸落下來,執事殿前已經聚了不少人。

  孫夫子領著人一路浩浩蕩蕩,路上少不了有人好奇,跟過來看熱鬧,隊伍竟越來越大。

  執事殿本就是處理庶務的地方,弟子們來來去去,人流不斷,看到這般情形,不禁駐足觀望。

  「發生了什麼事?有人鬧事嗎?」

  「你沒瞧見?那是孫夫子,他為人最是板正,怎麼可能帶頭鬧事。」

  「難不成有人在他那裡鬧事,過來討公道的?」

  「這倒是有可能。走走走,去看看哪位壯士這麼莽,能把孫夫子氣成這樣。」

  人群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執事殿前從來沒有這麼擁擠過。

  很快有執事出來了,看到孫夫子在此,上前施禮。

  孫夫子道:「此事重大,還請殿主出來一趟。」

  管理庶務的執事都是金丹或築基,孫夫子卻是元嬰修士,還是個技藝高超的符師,執事不敢怠慢,請他稍等,便去稟報了。

  執事殿的殿主亦是宗門長老,平素不大管事,公務基本由弟子分攤,今日當值的正是游煙。

  她聽說孫夫子來問事,怔了一下:「孫師叔向來專注於符道,不是個愛惹事的人啊!」

  有執事弟子聽到些許風聲,過來報信:「游師叔,聽說與少宗主有關。今日少宗主與那位……白師叔去上孫夫子的課,不知怎麼的吵起來了。」

  「哎呀!」游煙拍了拍額頭,預感到這會是件麻煩事,「行吧,我去看看。」

  這麼會兒功夫,圍觀的弟子們已經從上課的同門那裡打聽到事情原委,也跟著鬧騰起來。

  「魔修?你們沒看錯吧?」

  「我們可能看錯,孫夫子有可能看錯嗎?」

  「所以說,宗門收了個魔修入門,還與少宗主是那樣的關係?這如何使得?我們日日勤修苦練,不就是為了除魔衛道嗎?」

  「是啊,就算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收為僕從也就是了,豈能正式入門?還想讓她與少宗主……以後我們哪還有臉當什麼仙門魁首?」

  「必須給個說法!沒有這樣的道理!」

  等到游煙出來,已是群情激憤。

  「孫師叔。」游煙笑著迎上前,禮數周全地向他行禮,「您今日怎麼有空來?有什麼事打發弟子來說一聲不就好了。」

  孫夫子板著臉:「游師侄,今日是你主理執事殿?」

  「是,正巧我當值。」游煙一點也不受他的冷臉影響,笑眯眯地,「是我們哪裡做得不好嗎?孫師叔只管說,我定然好好整頓。」

  「不必,這事你還做不得主,不過,你定然知曉內情!」

  「是嗎?」游煙直起身,一眼瞥到角落裡的白夢今和凌步非。他們倆倒是悠閒,一個靠著開明獸,一個乾脆嗑起了瓜子,全然無視周圍弟子不善的目光,彷彿事不關己。

  游煙收回視線,陪笑道:「孫師叔請說,我知無不言。」

  孫夫子便轉過頭,指向白夢今:「此女是魔修,是也不是?」

  「呃……」

  「有什麼不好說的?是或不是,不就一句話嗎?」

  游煙答道:「……算是。」

  「什麼叫算是?她能畫出魔符,就是魔修。一個魔修,如何能入我仙門?」

  游煙耐心解釋:「孫師叔,白師妹雖然是魔修,但她的修為得來乾淨,沒有傷害過別人,要不然,長老們也不會同意啊!」

  「呵呵。」孫夫子卻不相信,「她若只是煉氣,那確實可能。但我沒看錯的話,她應該已經金丹了吧?結丹需要凝魔心,需要的魔氣何等龐大?!以她的年紀,哪有可能自己修煉出來?必是使了什麼邪法!」

  這般推測合情合理,弟子們紛紛附和。

  「是啊!這沒有道理。」

  「要是光明正大,為什麼不能說呢?我們又不是不講道理。」

  「對,說不出來歷,決不能讓魔修入我們宗門,不然我們除魔衛道的誓言豈不是成了笑話?」

  「我師兄就是在獵魔的時候死的,你們這麼做,對得起死在魔修手下的同門嗎?」

  弟子們一句接一句,大家的情緒被帶動起來,已經無法冷靜了。

  游煙一看不好,便打算去請救兵。

  其實白夢今的來歷並沒有封過口,她完全可以說。但是,游煙向來油滑,她見這位白師妹入門是悄悄辦的,秋意濃又來問過一些事,便琢磨出味道來。

  宗主怕是不想宣揚。

  所以,游煙一點也不想做這個公開的人,反正上頭還有人,她直接把事情往上報,讓宗主自己頭疼不就好了?回頭也怪不到她身上。

  她的傳訊符剛剛飛走,那邊又有一艘飛舟落地,一個穿弟子服的少女跳下來,一邊往這邊跑,一邊喊道:「我知道她的來歷,諸位師兄師姐,請聽我一言!」

  「啊!」凌步非停下嗑瓜子,「好像是你大姐。」

  白夢今點點頭,眼裡閃過一絲意外。不過大姐來的時機挺好,她就站著沒動。

  只見白夢連拽著白夢行,卯著勁擠到前方,先向游煙施了一禮,然後面對眾人:「諸位師兄師姐,我知道她的修為怎麼來的!」

  現場安靜下來,孫夫子擰眉看著她:「你是何人?與那魔修什麼關係?當真知道她的來歷?」

  「是,夫子。」白夢連恭敬稟道,「弟子姓白,名夢連,這是我弟弟夢行,我們是青雲城白氏子弟,她……是我們的妹妹。」

  弟子們吃了一驚:「竟還有親屬?他們看起來不像魔修啊!」

  有認得白夢連的弟子高聲道:「白師妹自然不是魔修,她為人熱心,昨天我丟了符筆,她幫我找了許久。」

  「是啊!白師妹入門時間雖短,但表現很好。」

  「他們怎麼會跟魔修是同族?」

  白夢連再次提高聲音:「諸位師兄師姐,請聽我說。我妹妹白夢今,原來並不是魔修,兩個月前,她跟我們一起在白氏學堂上課。當時我們青雲城忽然出現了一些魔物……」

  白夢今沒想到,大姐還挺有說書的天賦。她從魔物作怪說起,講到丹霞宮派弟子前去除魔,然後遇到她……

  現場慢慢安靜下來,當她說到五人被困陣中,叔祖要將他們祭陣的時候,不知不覺,大家的心都提起來了。

  「後面怎麼樣了?你們被祭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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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來遲了

  這句話一出來,此弟子便被旁邊的師兄拍了下腦門:「他們要是被祭陣了,人還會站在這裡?有沒有腦子啊!」

  其他弟子聽到,哈哈笑了起來,氣氛鬆快下來,再也沒有之前的劍拔弩張。

  但白夢連的故事還是要繼續講的:「……我們中間只有一個築基修士,其他全是煉氣,根本沒辦法阻止我叔祖。還好我二妹機靈,她假裝投靠叔祖接近他,拿到了那件法寶,然後……她逆行功法,反吸了叔祖的魔氣!」

  眾弟子跟著倒吸一口涼氣。

  有人喊道:「這不是找死嗎?她一個煉氣修士,去吸金丹修士的魔氣,這還不爆體?」

  「對啊,你別是為了給你妹妹開脫,就在這胡編吧?」

  白夢連垂淚道:「你們說的沒錯,我二妹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當時我們已經沒有活路了,她想讓我們活著,就情願犧牲自己……」

  她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擰了下白夢行的後腰。

  白夢行疼得差點掉眼淚,連忙附和:「事情就是我大姐說的這樣,二妹去了就沒想活著回來,她還讓我們關上門,自己一個人跟叔祖——呸!他不配當我們叔祖,就是個魔頭!她自己一個人跟魔頭待在一起。多可怕啊!」

  一想起枯葉小築的經歷,白夢行都要做噩夢了,表情也格外逼真。

  白夢連把話題拉回來:「各位師兄師姐,現在你們明白了吧?我二妹的修為就是這麼來的,她不是自己想當魔修,而是被迫結了顆魔心!」

  也有人提出疑問:「你說的要是真的,她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們築基結丹都千難萬難,她只有煉氣期,吸了這麼多魔氣還不爆體?」

  「而且,正常人受到魔氣侵蝕,會變得偏執嗜殺。就算她不是自己入魔的,現在也確實是個魔修,怎麼保證她以後不會作惡?」

  「對啊!這講不通啊!你是不是在編故事?」

  「各位師兄師姐!」白夢連再次提高聲音,「游煙師叔就在這裡,我說的話定會傳到長老們耳中,我敢說謊嗎?」

  現場靜了一下,不少人點了點頭。對啊,事情都曝光出來了,說謊有什麼意義?但這確實是個問題,那種情況下,沒道理煉氣修士能活下來。

  白夢連停頓了一下,馬上接下去:「我二妹活下來的原因,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丹霞宮的長陵真人趕到,他檢查了我二妹的情況,說她是淬玉之體,不受魔氣的侵蝕。」

  「淬玉之體?」孫夫子一直皺著眉頭在聽,直到這句話,他才突然出聲,「你說她是淬玉之體?」

  「是的,夫子。」白夢連恭敬回道,「游煙師叔可以作證。」

  眾人盯視之下,游煙點了點頭。

  現在事情已經通過別人說出來了,宗主可怪不到她頭上,便開口道:「孫師叔,諸位弟子,這事長老查證過了。所以,我們才破例允許她入門。」

  「怪不得。」孫夫子恍然大悟,「據說淬玉之體是天生純淨的容器,可以自發淬靈,不受魔氣侵蝕,沒想到是真的——哎呀,她要是沒有凝魔心就好了,如此純粹的靈力,溝通天地靈氣輕而易舉,畫出來的符該是何等威力?」

  聽得此話,游煙哭笑不得。這位孫師叔真是個痴人,日日就知道精研符術,人情世故都不理會,要不然今日也不能做出這麼莽撞的事。

  她提高聲音:「大家都聽到了嗎?所以白師妹入門沒有任何問題。大家放心,宗門不會做出不公正、危害弟子的事。以後有什麼疑問,大家只管來問詢,不要衝動。」

  連孫夫子都被說服了,弟子們當然信了,不由感嘆。

  「如此說來,這位白師叔真是個至純至善之人,甘願犧牲自己去救同伴,有我無極宗的風采。」

  「多虧她有特殊體質,不然哪能活下來。只能說,好人還是有好報的。」

  「世上居然有這樣的體質,以後出門獵魔,都不用怕魔氣侵蝕了。」

  「哎,我們剛才不應該這麼激動的,長老們為宗門殫精竭慮,應該相信他們……」

  眾多言論中,正在喃喃自語的孫夫子忽然想到了什麼,猛然向角落的兩個人看過去,說道:「老夫懂了!怪不得長老們讓少宗主跟她訂親,她如此體質,又能操控魔氣,不就能把少宗主體內的魔氣清除掉了嗎?」

  「……」

  「……」

  偌大的執事殿,擠得滿滿當當的人,忽然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向角落裡的凌步非和白夢今。

  清除掉少宗主體內的魔氣,那少宗主不就好了?如果少宗主好了,恢復化神修為,不就能接掌宗主之位了嗎?所以,少宗主以後不廢了?

  這個驚人的推論,砸暈了在場的弟子們。

  此時的紫霄殿內,凌雲高剛剛收到游煙的傳訊。

  他看完上面的內容,皺了皺眉:「孫師弟怎麼會鬧事?他除了製符,從不關心別的。」

  在旁邊整理卷宗的秋意濃聽到,忽然心口一跳。

  她之前是叫人在孫夫子面前說了些話,可沒讓他鬧事啊!

  凌雲高不太高興,他並不想將這件事公之於眾,現在弄成這樣,必須把它說清楚,才能安撫弟子了。

  「意濃,你去一趟吧。」他把傳訊符遞過去,轉念一想,又收回了,「不,我還是親自去。」

  最近很多事都不順,凌雲高覺得自己還是親力親為的好。憑他宗主的威信,只要出面大略說上一說,弟子們應當就信服了。

  秋意濃不知道師父想什麼,心驚膽戰地跟上去:「我跟您一起。」

  師徒倆化為遁光,眨眼到了執事殿前。

  看著擠擠挨挨的弟子們,凌雲高正要開口,就被興高采烈迎上前的孫夫子打斷了。

  「恭喜宗主,您為治癒少宗主的絕脈求醫多年,現在終於有了好消息,您的一片苦心沒有白費啊!」

  凌雲高頓住。他在說什麼?

  「是啊是啊!」旁邊一個愣頭青弟子接話,「少宗主絕脈得治,宗門又將添一位化神,宗主治理有方,宗門大幸啊!」

  有人帶頭,其他弟子也跟著高呼:「宗主治理有方,宗門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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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閉關去

  凌步非笑了笑,拍掉身上的瓜子殼,對白夢今說:「走。」

  兩人上前,一本正經地行禮。

  「叔父。」

  「宗主。」

  凌雲高點點頭,語氣平穩:「你們沒事就好。」

  他問游煙和孫夫子:「事情都說清了?弟子們可還有疑問?」

  「沒有沒有。」孫夫子忙道,「是我衝動了,不該質疑宗主和長老們的決定。」

  凌雲高含笑:「孫師弟以後吸取教訓就好,有什麼不解的,直接來問我也無妨。」

  「是。」孫夫子這脾氣,壞在愣頭愣腦,被人挑起情緒就過來質問,好也好在沒有花花腸子,當下對白夢今二人揖禮,「方才是我糊塗,沒有弄清原委就口舌傷人,在這裡向少宗主、白師侄賠個不是。」

  看他臉色漲紅,說話也不大自在,想來已是鼓足的勇氣。

  凌步非淡淡哼了聲:「我向來敬重夫子是個心思純粹之人,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今日如果不是我們,換成普通的小弟子,夫子這般疾言厲色,只怕已經無地自容,等不到說出真相了。」

  孫夫子神情尷尬:「少宗主……」

  游煙出來打圓場:「少宗主說的對,孫師叔日後定會遇事多思,凡事留一分餘地,您說是不是?」

  孫夫子連連點頭:「是,是。」

  白夢今輕聲道:「這也說明,孫夫子不畏強權,對弟子一視同仁。只要改了這冒失的毛病,定是個好夫子。」

  孫夫子猛然聽到有人說好話,投過去的目光都帶著感激:「我一定改,一定改!」

  這位白師侄真是明理,怪不得能做出捨己為人的事。等少宗主絕脈治癒了,身邊又有這樣一個通情達理的人輔佐,無極宗前途光明啊!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游煙揚聲道,「該做事的去做事,該上課的去上課,光陰可貴,莫要辜負了。」

  熱鬧已經結束,確實沒什麼好留的,弟子們三三兩兩散去,口中還議論著這件奇事兼喜事。還有膽大的上前來,特意向白夢今表達敬意。

  「白師妹高風亮節,真乃我輩之楷模,能與師妹同門,我三生有幸。」

  「弟子日後一定向白師叔學習,立志除魔衛道。」

  「……」

  好不容易人散得差不多了,游煙問:「孫師叔繼續回去上課嗎?」

  那邊還有弟子在等,孫夫子自然要回去的。

  白夢今向他告假:「家姐嚇得不輕,還請夫子允我安撫一二。」

  孫夫子滿口應承:「好好好,你今日也受驚了,回去歇著吧!」

  凌步非向凌雲高抱了抱拳:「叔父,您要是沒什麼吩咐,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去吧。」凌雲高道,「今日之事,也是叔父行事不周,沒有提前告知弟子。意濃,你回頭備一份禮,給白師侄壓壓驚。」

  秋意濃低眉順眼:「是。」

  ——

  「大姐,你怎麼來得這麼及時?」白夢今過去打招呼。

  白夢連拍了拍胸口,一副驚魂稍定的模樣:「我真是被你嚇死了。今日沒上課,我與大弟領了差事在山道上灑掃,忽然看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過來,義憤填膺喊著什麼『竟然收魔修入門』之類的,我聽到你的名字,趕緊向師叔借了飛舟趕過來——我有沒有幫上你的忙?」

  「有有有,還好有大姐趕過來,不然哪有這麼好的效果。」白夢今笑著說。

  今日之事是個意外,孫夫子在課堂上刻意為難,讓她留意到一件事:她進無極宗之事竟未對弟子公布,連孫夫子這樣的元嬰修士,都不知內情。

  就算凌步非只是個空架子,那也是無極宗的少宗主,突然多了個疑似魔修的未婚妻,怎麼能不向弟子說明?正魔不兩立,不說清楚勢必會猜疑紛紛,對凌步非的聲譽造成損害。

  而且,這個損害是隱蔽的、長期的,哪怕中間有人問到了真相,流言已經擴散,也無法完全清除。

  所以,她制止了凌步非,故意刺激孫夫子,趁著流言還沒傳出去,把這件事鬧大。

  有孫夫子帶頭,這麼多弟子造勢,為了平息事態,必須有一個主事人出來澄清。

  白夢連的到來不在她的計劃中,但是她和白夢行兩個親歷者出來作證,效果比游煙自己說明更好。

  更妙的是,游煙還把凌雲高這個宗主請過來了,當場給白夢連做了背書。這下子,她的來歷不但過了明路,還將聲譽推高了一個層次。

  最後,孫夫子的說辭在眾弟子們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少宗主要被治好了!他以後不是個廢人了!

  簡而言之,今日之事一舉三得,只能說老天也在幫她。

  白夢今問了問他們的近況,說道:「大姐要不要隨我回去坐一坐?我們也好幾日沒說話了。」

  白夢行眼睛一亮,很想應下,卻又不敢,看向長姐。

  白夢連笑道:「我借了師叔的飛舟,得還回去。況且我們的差事還沒做完,不回去要給別人添麻煩的。過幾日吧,等我們有假的時候,就去找你玩。」

  白夢今點點頭,把前幾日收拾好的乾坤袋遞給她:「我得了些東西,本想給大姐送去,今日湊巧碰上,也省得再走一趟。」

  白夢連知道她現在資源不缺,大方地收下了:「好。」

  另一邊,秋意濃跟著凌雲高回主峰。

  一路上,凌雲高都沒說話。秋意濃心裡七上八下,她做的這些事並沒有告訴師父,師父應該不知道吧?

  這個姓白的真是邪門了,自己明明只打算上點眼藥,讓她受些冷眼,誰想事情就鬧成了這樣。

  「意濃。」凌雲高忽然開口喚道。

  秋意濃心中一顫,力持平靜:「師父……」

  「你最近修為沒什麼進益,是不是為師讓你做的雜事太多,耽誤時間了?」

  秋意濃剛說了句「不是」,就接收到凌雲高的眼神,頓時噤若寒蟬。

  凌雲高含笑看著她:「你在金丹期已經多年,積累應當足夠了。與你同輩的游煙、林白羽都已結嬰,你身為宗主首徒,也不能落後太多啊!」

  「師父,我……」

  「明日就去閉關吧!」凌雲高彷彿沒聽到她說話,明明溫和的聲線,聽起來卻沒有溫度,「東西為師都給你準備好了,此次不結嬰就別出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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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沒選錯

  回到驚鴻照影,又坐下來喝了盅茶,凌步非突然道:「我知道了,叔父並不想把這件事公之於眾。」

  正在整理今日功課的白夢今揚了揚眉。

  他一路上都很沉默,還以為在想什麼呢!

  「宗門一直不公布,透露出來的消息語焉不詳,就會有許多猜測。長此以往,流言四起,弟子們便會增加對你我的惡感。」

  他拿起炭鉗,撥開爐子裡的香炭:「就比如這些炭火,星星一點埋在深處,表面上看不出來,其實裡面在漫延燃燒。等到發現的時候,只剩下表層一點,裡面都燒沒了。」

  這比喻有趣,白夢今笑著看他,似乎在鼓勵他說下去。

  「而你今天的作為,便是在這星星之火出現的時候,給它潑上一勺油……」

  凌步非端起桌上的香油淋下去,炭上的火苗猛然竄了出來,形成明火。

  「……一下子燒起來了。在短短的時間裡,燒得旺,燒得猛,讓所有人都看見,不得不來救火。」

  他笑起來,再將茶水潑了上去,「嗤」的一聲,火苗滅了。

  「如此一來,反而得到了保全。」

  他抬頭對她一笑。白夢今心道,怪不得凌少宗主前世還是上位了,他現在這個年紀,就能領會到這麼多事,委實難得。

  「你在家裡不好過吧?」凌步非忽然冒出這麼句話。

  白夢今沒反應過來:「嗯?」

  「家族裡的勾心鬥角,一點也不比門派裡少。你幼失父母,還沒有長輩庇護,日子肯定比我難過得多。要不然,怎麼反應這麼快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白夢今從他的目光裡看到了一點憐惜,既覺得好笑,又有點感動。

  玉魔大人威壓修仙界千年,少年時受的那點委屈,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是這麼多年來,有人敬她,有人畏她,還真的從來沒有人心疼過她。

  她沒有選錯人,雖然表面驕橫又刻薄,但他內心是善良的。

  「其實有一點我不明白。」

  「什麼?」凌步非重新給自己倒了茶。

  「你雖有少宗主之名,但這不過是權宜之策,為了保全鎮魔鼎罷了,根本不可能真的上位,你叔父為何……」

  凌步非笑了,目光流轉頗有得意之色:「這你就不懂了吧?你只知鎮魔鼎是無極宗鎮山之寶,卻不知道無極宗的宗主其實是鎮魔鼎選出來的。」

  「啊……」白夢今意外,這事她還真不知道。

  凌步非慢慢說道:「無極宗得以開山立派,就是因為鎮魔鼎當年在封魔之戰中大放光彩。故此,祖師爺立下門規,由鎮魔鼎選擇下一任宗主。當年我娘就是被鎮魔鼎選中的新宗主,只不過後來發生了意外。」

  白夢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凌步非接下去:「我娘將鎮魔鼎封在我體內,導致了一個尷尬的結果,宗門沒有辦法再選下一任宗主了。按照門規,哪怕我是個廢人,只要鎮魔鼎還認我為主,那我就是無極宗的宗主。你說,無極宗怎麼可能讓一個襁褓裡的嬰孩當宗主呢?」

  白夢今想象了一下,不由笑了:「咱娘真是太聰明了,這麼一來,無極宗必須保著你。」

  「對。所以宗門裡也有一些人,對我娘的做法很不認可,比如陽師叔。」凌步非停了下,接上剛才的話題,「當年我被帶回無極宗,長老們商議來商議去,都拿不出章程。最後,凌家說通了太一殿,定下了這個權宜之策。立我為少宗主,由叔父代掌宗門。」

  凌雲高修為足夠,背景也雄厚,明面上過得去。立凌步非為少宗主,同時遵守了門規。

  白夢今若有所思:「如此說來,宗主一定很心虛吧?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得到鎮魔鼎認可的宗主。」

  凌步非嘲諷地笑了笑:「剛開始,凌家極力保著我,因為我的存在,他們才能名正言順地執掌無極宗。現在麼,叔父大概覺得自己位置坐穩了吧。」

  這也是人之常情。說是仙門,其實大家都是凡人,貪嗔痴妄,哪一個脫得開去?

  第二日,兩人照常去上課。

  一到學宮,便有人過來打招呼:「少宗主,白師妹。」

  又或者:「少宗主,白師叔。」

  一路走過來,招呼聲竟沒停過,人人笑臉相迎,弄得凌步非不好意思起來,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

  於是他們聽到有人感嘆:「原來少宗主也很和善嘛,他剛才還對我笑呢!」

  另一個人接道:「可不是嗎?少宗主笑起來多好看啊,以前總冷著臉,還以為很難接近呢!」

  「對對對,還有百里那個家伙跟著,好像一不高興就拔劍砍人似的。」

  凌少宗主:「……」

  「誒,聽到沒?以後多笑笑。」白夢今促狹地拍了拍他。

  凌步非鬱悶:「算了吧。以前有個女弟子借過我手札,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傳的,說我對她始亂終棄。天地良心,我就是感謝她,對她笑了笑。」

  「還有這種事?」白夢今驚奇,仔細看看他的臉,又覺得很好理解。凌少宗主這張臉看著就很花心,多看別人一眼都像是勾引,再笑一笑的話,能扛住的女孩子確實不多。

  到了課堂,孫夫子對他們就更和善了,課後還送了一本自己編的靈符大全給白夢今,說:「我平生所學都記載於此,就當給白師侄賠禮了。我瞧你製符頗有天分,魔符同樣威力非凡,好好修習必成大器。」

  又勉勵凌步非:「少宗主,你平日一點一滴的積累,終有一日會匯集成流。等你經脈接續那天,定會一飛沖天。」

  兩人都謝了他。

  這孫夫子,不犯毛病的時候,為人還是不錯的。

  課上完了,禮也收了,準備回去的時候,旁邊一群人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一個女弟子鼓足勇氣過來打招呼。

  「白師叔,少宗主,你們晚上有安排嗎?」

  咦,想邀請他們嗎?倒是新鮮。

  白夢今瞥了旁邊一眼,笑道:「沒什麼要緊的事,師侄有什麼說法?」

  女弟子忙道:「我們聽說流月城今晚有花會,很是熱鬧,準備去玩一玩,師叔和少宗主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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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8 10:19: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不順眼

  流月城是距離無極宗最近的一座仙城,無極宗弟子修煉之餘,常去城中玩耍散心。

  凌步非也去過幾次,但他從來沒被別人邀請過。

  「那你想不想去呢?」白夢今問。

  「這個……」凌少宗主目光游移。

  白夢今心領神會,勸道:「去吧,他們誠心邀請,總要給點面子。再說,我將來要統御宗門,與弟子打好關係也很重要。」

  凌少宗主這才勉為其難點了頭:「行吧,你都這麼說了,我就陪你去一次。」

  白夢今忍俊不禁:「是是是,陪我去的。」

  隨後,她給白夢連發去傳訊符,問要不要同去。過了一會兒,白夢連回訊,說差事已經做完,可以去。

  傍晚時分,晚霞鋪滿西天,弟子們在碼頭集合。

  先前來請人的女弟子名叫柳淡青,看到他們一行人,高興地迎上來打招呼:「白師叔!少宗主!」

  然後看著旁邊的白夢連和白夢行,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

  白夢連十分乖覺,帶著白夢行向她見禮:「柳師姐。」然後道,「我們雖是姐妹,但入了宗門,就應當以宗門的規矩為先。我入門晚,還未有師承,諸位都是我的師兄師姐。」

  她這番話有理有據,舉止又大方得體,立刻得到了同門的好感,柳淡青笑道:「那我就先托大了,等白師妹和白師弟有了師承,再改過稱呼。」

  這邊說著,旁邊一名弟子忽然道:「應師兄來了!」

  眾人轉頭看去,只見幾個年輕人從渡船下來,打頭那位衣袂翩翩,手揮折扇,端的風流倜儻。

  凌步非一看到這人,臉就拉了下來。

  白夢今卻很意外,這人她竟認識,未來的太一殿殿主,應韶光。

  太一殿是無極宗化神長老所在,能當上殿主的,戰力在宗門數一數二。她記憶裡的無極宗,最需要重視的便是這三個人:宗主凌步非,首座長老百里序,還有就是太一殿主應韶光。

  可現在看來,凌步非與應韶光竟然關係不太好?

  不多時,應韶光到了面前,眾弟子紛紛見禮,態度拘謹,似乎有些怕他。

  「應師兄。」

  「應師叔。」

  應韶光草草點了下頭,桃花眼一瞥,落在了凌步非身上,笑道:「喲,少宗主居然出門了,難得啊!我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少宗主跟弟子們在一處,多了個未婚妻,就是不一樣。」

  他一邊說著,一邊去看白夢今,神態說不出的輕慢,然後被百里序擋住了。

  「應師兄,白姑娘與少宗主有婚約在身,還請自重。」

  應韶光嗤笑一聲:「我哪裡不自重了?是調戲她了還是冒犯她了?再者,我跟少宗主說話,有你這個下人插嘴的份嗎?」

  百里序面露怒色:「應師兄!」

  他確實是凌家的下僕出身,但早就正式入了宗門,是堂堂正正的無極宗精英弟子。應韶光這樣對他,無疑是在侮辱他。

  眾弟子沒想到雙方一碰面就這麼劍拔弩張,擔心之餘,打起了眉眼官司。

  早知道應師兄會來,幹嘛要請少宗主?他一向看少宗主不順眼,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柳淡青內心大喊冤枉。她請少宗主的時候,不知道別人請了應師叔啊!平時請一個都請不到,誰知道今天兩個都來了。

  凌步非冷笑一聲,推開百里序:「應師兄說哪裡話,我一個閒人不用修煉,到處玩不是很正常嗎?倒是你,居然還有時間參加什麼花會,先前結丹比百里晚了一步,陽師叔大發雷霆,我還以為你知恥後勇,結嬰之前都不會出門了呢!」

  應韶光剛剛結丹,要結嬰怎麼也是幾十年後的事了,他這麼說就是故意踩對方痛腳。

  應韶光果然變了臉色。他師承陽向天,論起資質,除掉生來化神的凌步非,當屬宗門最高。實際上確實如此,入門便築基,處處比別人高一頭,比之丹霞宮的寧衍之,也就是差了天生劍骨。

  誰知道,在結丹這道關卡上,硬是被僕從出身的百里序搶了先。

  這可氣壞他了,凌步非一個不能修煉的廢人佔了少宗主之位,居然連他的侍衛也搶自己風頭。

  他脫口而出:「結嬰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我們這些小弟子天天埋頭苦修,練得累了就出去散散心。當然了,少宗主不理解也正常,畢竟你生來就有修為,根本用不著修煉。」

  在「用不著」三個字上,他用了重音,意思昭然若揭。

  一個踩對方結丹比口中的下人還遲,一個戳人不能修煉的痛處,兩個人互相紮刀子一點也不留情。

  眼看這兩人眼神對上火花四濺,柳淡青鼓起勇氣,怯生生地打斷兩位師叔的對峙:「那個,少宗主,應師叔,太陽就要落山了,我們再不上飛舟只怕趕不及晚上的花會……」

  兩人挪開視線,總算想起來這回受人所邀,需要留點情面。

  「知道了,急什麼。」應韶光收了身上的刺,看向白夢今,「這位就是白師妹?聽說你有金丹修為,還是個魔修,有機會我們過過招?」

  白夢今低身行禮,不好意思地回道:「應師兄,我不太會打架。」

  她模樣文弱態度恭謹,並沒有因為凌步非的關係對惡語相向,應韶光的語氣不由軟和下來:「放心,只是同門之間切磋而已,會點到為止的。」

  他這個反應,讓白夢今摸到了一點脾性。

  這人嘴上凶了點,卻不是個欺凌弱小的。

  凌步非卻覺得礙眼,拉過白夢今:「行了,時候不早,我們趕緊走吧,別耽誤應師兄了。」

  應韶光瞟到他的手,笑起來:「怎麼會耽誤呢?白師妹說話好聽,人好看,我不介意多說一會兒。」

  凌步非冷冷看過去:「我們趕時間,行了嗎?」

  說罷,帶著白夢今上了飛舟。

  百里序,白夢連等人一個個越過他上去了。

  「師兄,我們也趕緊吧,」與他同來的師弟催促。

  應韶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而後一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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