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4-12-20
- 最後登錄
- 2025-7-17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20184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51531
- 相冊
- 1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最終卷:此劍不羨仙 第三百十六章 劍名不羨仙
銳利的劍刃劈斬在堅實的冰牆上,無數凝結的冰晶自司空燼的腳下蔓延,而他的劍尖則飛出繚亂的風系靈力,它平時看起來是如此輕靈而無害,然而這股無害的微風於此刻卻露出它頑強的韌性,帶著勢不可擋的氣息無數次掠向那些冰晶和雪花。
這座宮殿不知在何時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座冰冷的冰宮,那縷淡青色的風於這一片雪白中顯得如此微弱甚至可笑。
司空燼的手顫抖著,他身上的衣衫不知道在何時已經凝結出一層厚厚的霜雪,眉毛鬍子都變得僵硬,臉上已然變成了一片慘淡的白,不見一絲血色。
終於,那縷微風消散不見,縱使司空燼擁有一柄神兵,還是無法在與神級強者的正面抗衡中佔據上風。
「你很強大,你讓我想起了一些對神國而言非常有價值但是卻也很麻煩的家伙。」
冰牆那一端,朦朧的影子毫無波瀾地注視著幾乎變成僵硬冰雕的司空燼,淡淡道:「但是當麻煩大於價值時,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司空城主!」
被強烈的風雪阻隔在前方的諾西姆聲嘶力竭地怒吼一聲,握著武器的雙手狼狽地扒著冰冷的冰塊,試圖重新加入戰場,卻被無數飛雪震得飛退,喉嚨間一股腥甜狂湧,猩紅的鮮血瞬間噴灑在眼前的雪地上。
其他無雙軍團的眾人也想要衝上前,然而他們的身體早就被冰雪法則凍結,幾乎和這座宮殿融合在了一起。
他們明明還沒死,但是和身旁那些冰冷僵硬的屍體也無差異了。
而被放出來的司空燼,更像是神族人刻意丟出來凌虐的那個存在。
神族人不該有這種多餘的情緒的,但是修真界人士,還是劍修,對於神族人而言這是讓神國蒙上恥辱的一群怪物,高高在上的存在自然不會在意爬過的一隻蟲子,但若是那群蟲子曾經狠狠啃下祂們的數塊血肉,讓祂們察覺到久違的疼痛和恐懼,那麼那些蟲子都會遭到狠狠的報復。
冰牆消失,這個高高在上的存在緩緩走到司空燼的身邊。
祂只是平靜地動了動手,指間無數飛雪便化作殘忍的利刃,毫不留情刺向司空燼僵硬的身軀。
那些柔軟的飛雪密密麻麻,很快在他的身軀上留下一個接一個的血窟窿,還帶著溫度的鮮血狂飆出來,卻在下一刻變成細碎的血珠,灑落了在他腳邊,紅得晶瑩剔透也觸目驚心。
他渾身顫抖著,似乎是想要用那隻傷痕累累的手再揚起那柄淺青長劍,然而最終卻只是握了握,沒能做到。
一柄冰刃懸在他的頭頂,而後在這個神族人冷漠的目光之下,毫不留情地下墜——
「哧!」
冰刃像是切割豆腐一樣,毫無阻礙地洞穿了劍修的身體,冰雪於轉瞬間覆蓋在了司空燼的身體上,他伸出的手也好凍結在地面上的雙腳也罷,剎那間變成了真正的冰雪雕像。
無雙軍團最後方,仙蒂臉色蒼白地看著這一幕。
仙蒂被保護在最安全的位置,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前方將她死死護住,身形嬌小且實力平凡的她在角落匍匐著,除了下肢和其他人一樣深陷在冰雪之中外,身上甚至沒有受到多少傷害。
她曾經是所有人之中,最溫柔也是最軟弱的那個存在,但是從她來到天劍城,真正成為了無雙軍團的領袖後,便好似南塔城那些原本孱弱細嫩的樹苗,以可怕的速度開始瘋長了。
格魯是無雙軍團的軍團長,但是誰都知道那是因為他救下了這裡所有人,而格魯本身似乎倒是和司空城主更像,他更愛在中心醫院救人,或是和司空城主坐在一起談論那些高深復雜的問題。
而另一位負責人諾西姆,她雖然是個魔法師,但是更像是個魔法戰士,戰鬥的時候總是奮不顧身衝刺在最前方。
平日裡,真正帶領無雙軍團前進的,是仙蒂這個溫聲細語的精靈。
她不如格魯聰明,也不如諾西姆強大,但是也只有仙蒂能夠用好人緣來幫孤僻的格魯傳遞各種古怪的指令,也只有她能夠用溫和與理智讓暴躁的諾西姆聽話。
作為領袖,她當然不該躲在最後面接受別人的保護。
因為他們保護的另有其物,那是在數日前,司空燼親手交給仙蒂的東西。
「仙蒂,這一次我們要做的事情非常重要。」
「接下來我們要去的是曾經途徑過的冰雪小世界,還記得那裡嗎?那個世界已經失去了價值被抹除了,如果我沒有感應錯的話,那兒有屬於法則力量的氣息,這說明負責鎮守那個小世界的神使還沒有離開。也就是說,那條連接了神國和小世界的通道還存在,而留守在一個殘破小世界的神使,數量絕對不會超過兩個,如果我們運氣足夠好的話,甚至只有一個。」
「黎離要去毀掉那些神國通往無數小世界的通道,我們不知道她會在哪裡,也不知道通道具體有多少個,我們甚至連這一次會有多少個小世界響應我們的戰役也不能保證。」
「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多的吸引神族人的注意力,減輕黎離那邊的壓力,因為只有她才能真正做到摧毀神國的通道!」
「殺了這個神族人,在祂反應過來之前佔領這個通道,我們一直殺到神國之中去!」
「我們要賭,賭這個小世界的後方沒有其他神族人鎮守著,賭我們的第一次攻擊會讓這座通道受損,賭祂來不及關閉這條通道,這通道一旦關閉,便只能從神國那邊開啟它,我們是無法逆向打開它的!」
「仙蒂,我們的機會只有一次。」
是的,前路是什麼,仙蒂不清楚,究竟是不是最好的機會,仙蒂也不清楚。
但是傳說的魅力不正在於此嗎?
在無數個未知中做無數次抉擇,最終迎接那個獨一無二的結局。
仙蒂匍匐在地上,她身邊跪著的是這個世界的遺民屍體,同樣身形瘦弱單薄,但是後者的面上只有對未知的驚恐和對神明最後的祈求,而這個精靈的臉上,卻閃爍著熊熊的烈火。
她的右手已經和冰塊緊密相連了,以至於整個人都無法直起身子來,而仙蒂便保持著這樣匍匐跪地的姿勢。
仙蒂蜷縮在胸口的手上浮出一道微弱的空間戒指光芒。
下一刻,一道卷軸出現在她手中。
仙蒂的手已經被凍得僵硬了,她毫不猶豫低頭,像是一隻野獸,狠狠撕咬碎了這張魔法卷軸!
幾乎在瞬間,光芒自仙蒂的齒縫間溢出。
那一刻,來自至高法則的力量驟然降臨。
落入殿中的飛雪回旋著回到窗外,無雙軍團化作冰雕的眾人身上重新出現餘溫,那柄洞穿司空燼軀體的冰刃倒飛——
世間萬物,在轉瞬間倒退了短短三息。
「時間回溯。」
希澤與整個光明教會,乃至整個魔法世界最強大的大魔導師們嘗試了上萬次,唯一一張製作成功的,封印了蘊含了法則之力的魔法卷軸!
他的法則之力並不完全,自身實力也遠遠不夠,所以只能夠讓時間回溯到三息之前。
時間法則之力出現的瞬間,神族人的動作也有了微微的停滯。
祂幾乎瞬間鎖定了這道力量的源頭,根本用不著猶豫,在潛在的法則之力的持有者和劍修之間,每一個理智到極點的神族人都會選擇先前者!
於是,原本已經要落到司空燼身上的冰刃猛地轉向,帶著凜冽的死亡氣息朝著仙蒂飛襲而來。
仙蒂不避不讓,直直對視著那個神使。
腦中浮現的,是踏入這個小世界前,與司空燼的一段簡短對話。
「司空城主,為什麼要選擇以這個小世界為突破口?」
「別忘了,你們無雙軍團最強大的攻擊魔法到底是什麼?」
「是火。」
在冰刃飛襲而來的瞬間,一道燦爛的火焰升起。
冰雪中,諾西姆站了起來,她的魔杖頂端,一根不知在何時凝聚出的火焰長矛懸空,熾熱的溫度瞬間驅散了這凜冽的寒意。
在火焰長矛出現的瞬間,曾經演練過千萬次,幾乎刻在這群人骨子裡的配合再一次完美上演。
那是格魯,黎離還有司空燼,還有無雙軍團的所有人能夠研究出的最佳配合方案。
即便是黎離也不敢硬抗這樣的完美配合。
為什麼剛才那個通道沒有被直接被無雙軍團擊碎?
不是做不到,而是他們一直就藏了這最後也是最強的一手!
也就是這時,原本氣息幾乎斷絕的司空燼猛的抬起頭。
在神族人的身體被火焰長矛淹沒的瞬間,他毫無停滯地化作一道輕風,驚險地掠向那道尚未關閉,能夠通向神國的通道!
「轟!」
司空燼在踏入通道的瞬間,便被燦爛的金光包圍,下一刻,他看到眼前出現了一扇高聳恢弘到彷彿連接了天與地的巨大門。
門的那一邊是燦爛的金光,毫無疑問,只要邁過這扇門,他就能夠進入到神國中去了!
事實證明,無雙軍團的攻擊真的在一定程度上讓這座通道受損了,它果然沒有在神族人離開通道後自行關閉,而是依然開啟著!
然而幾乎是在瞬間,這扇門似乎是察覺到了有非神族人的靠近,竟然開始緩緩閉合了,那邊的金光變得越來越遙遠和微茫了。
見到這一幕,司空燼怒吼一聲,將速度催發到了極致。
在他即將觸碰到這扇門的時候,原本寬闊的通道已然閉合到只剩下一條只供兩三人通過的狹窄通道了。
這一幕落到遠處的神族人眼中,後者瞳孔驟縮。
祂可不會忘記上一個進入神國的劍修幹了什麼!
哪怕此刻無雙軍團正在不要命地全力拖住祂,這個神族人依然硬扛著恐怖的攻擊,強行朝著司空燼的背影遙遙一點。
「噗!」
又是一道熟悉的冰刃自後背貫穿於胸前,司空燼的胸前瞬間出現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一道血花綻放在神國入口的金芒之間。
然而司空燼的速度沒有半點減弱,風系靈力在瞬間爆發,他化作燦爛的劍光,瞬息間便出現在了神國的入口處,下一刻,體內所有靈力好似狂風湧出,化作兩道不可阻擋的狂風,分向兩端死死撐住合攏的大門!
天地間飛雪狂湧,來自身後的神族人攻擊毫不留情地襲來。
司空燼的身體各處都是綻開的傷口,血肉橫飛,整個人身上生機幾近於無,只如無意識的傀儡般,死死地用所剩無幾的靈力阻止著神國通道的閉合。
他踉蹌幾步,險些直接往後倒下。
然而就在這時,他手中忽然間又出現另一把劍。
依靠著這兩把劍為支撐,他總算沒有倒下,而是艱難轉身,面對著正在與神族人激戰的無雙軍團那邊,轟然跪倒在地!
修士跪天跪地跪師尊。
但是司空燼面上端得好,背後那根脊骨卻是傲得很。
他只跪過師尊雲真人,輪到仙人降臨時,不是頭疼便是腿酸,總是在閉關的。
他們只道這是司空大師兄沒有仙緣,卻不知他在洞府中翹著腳搖啊搖,混不吝地唱著自編的小調——
老子天生傲骨老寒腿,不跪天來不跪地。
跪天跪地,不如跪施捨自己一餐一飲的蒼生;求神求鬼,不如求自己爭口氣。
今日還真教他應了這句話。
此刻,司空燼單膝跪在那道狹窄的縫隙之間。
背後對著的是至高無上的神國,和那些曾被視作仙人,被視作神明,被視作創世神救世主的偉大存在。
前方對著的是一個不知寂滅了多久的小世界,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是蒙昧叩拜的螻蟻,是凡塵眾生。
他跪的是眾生。
司空燼直挺了一輩子的背脊此刻佝僂著,往日總梳理得整齊飄逸的白鬍子被血水沫子黏得濕透,原本清明眼神逐漸渙散了。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眼前浮過了多少畫面和聲音。
是尚且年少時,被師父領著踏上天劍宗的第一階青石長階時,為了看清上面的刻字不慎滑倒的狼狽?
是和一眾師弟師妹御劍穿梭在林間雲端時,身後那些少年少女大聲喊著的「大師兄」?
是和那個姓王的巡山小胖子偷喝了長老的靈酒,被罰著同那小子掃遍山門長階的趣事?
是師父飛升不歸,朝夕相伴的師弟師妹的命牌一個接一個碎裂,年幼的小師妹渾身是血帶著數具殘破屍骸回來的悲慟?
是變成殘廢失去修為,來到陌生的世界的絕望?
是初來時遞出貧瘠卻熾熱善意的智者,蘇珊,海莉,藥檀,威爾斯……
是那些原本稚嫩而今卻拼命快速成長起來的科林斯,西壬,木茜,仙蒂……
是那座破爛的巨木村,是荊棘玫瑰家族,是從迷霧中重生的無雙軍團,是一點點從圖紙上變成真實存在的天劍城。
是他見過的拼盡全力活下去的芸芸眾生,是自私,貪婪,懶惰,多疑,暴躁……但是卻也同樣善良,寬容,溫柔,堅定,努力……復雜而鮮活的眾生。
是他年輕氣盛時,也曾神采飛揚立下的宏願。
他讓所有人獲得真正的自由,從肉體到靈魂,都不再附庸於更強者,只屬於自己;他一路爬上來,不是想取代誰成為人上人,而是想要這世上再沒有人上人!
十八歲的司空燼站在熱鬧的凡塵街市間,舉著酒杯揚著劍,眉目疏朗,聲音清亮。
「我既來這世上,總要留下點什麼才不算白走一遭!」
三百一十八歲的司空燼跪在神國入口,以手中劍為支撐方能不倒下,眼中的光越來越黯淡。
逐漸合攏關閉的空間縫隙像是自四面八方坍塌的山,將他一身靈骨一寸一寸壓碎。
眼也好口鼻也罷,七竅湧出熾熱的血將他視野盡數染紅。
那身白底金紋的掌門服飾,漸次盛開出殷紅刺眼的濕潤繁花。
身後嘈雜的聲音越來越盛,前方也似乎傳出了什麼聲音,在抵達他的耳畔時,卻都變得支離破碎了。
無數道身影從司空燼的身邊飛掠而過,有數道身影跌跌撞撞想要衝上來幫忙,而他卻怒聲高喊。
「別回頭!去佔領通道!」
去佔領通道!
在遙遠的另一頭,他的師妹,受他指引而戰的無數人,都還在神國那無數個通道間殊死一戰。
或許是高喊吧,可是他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見了,眼前的一幕幕都變成細碎的雪花紛飛遠去,唯有手中的兩柄劍上的溫度,那是這世界留給司空燼的最後一點知覺。
他左手握著的是他師尊的劍,那劍曾斬過十七位仙人。
他右手握著的是自己的劍,那劍雖不曾染仙人血,卻也護過千萬蒼生。
那兩把劍支撐著他,讓他不會徹底倒下。
師父的劍是仙人的劍,他的劍是凡人的劍。
「大師兄,你的本命劍叫什麼?」
「不羨仙,此劍名作不羨仙。」
寧做有情人,不羨無情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