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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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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卷:此劍不羨仙 第三百三十章 番外:修真界的日常(一)

  天劍城。

  這裡是真正的天劍城……或許說,這裡是修真界的天劍城更為恰當。

  在魔修禍害修真界的那段歲月裡,天劍城因位於名震修真界的天劍宗山門之下,所以城內的尋常凡人皆受到了劍修們的庇護,這裡竟成了戰後修真界罕見的一處繁華之地。

  這陣子中秋乍過重陽未至,正是天清氣爽的秋日好時節,天劍城中種滿了桂花樹,金燦燦的桂花沉甸甸壓在枝頭,一陣陣的風起過後,細密的金色花朵隨風而起,滿城都飄著沁人心脾的馥鬱香氣。

  風也是尋常的風。

  城中某間書肆間,幾個凡人掀開窗邊竹簾一點兒縫隙,小心翼翼看著天上飛過去的又一道白光,忍不住驚嘆。

  「這是飛過來的第十二位仙人了!」

  正在整理書架上話本的老板娘頭也不抬,糾正這倆新來的夥計的說法,「我說了多少次,那叫修士,不叫仙人。」

  「但是當年我們皇城裡的人都管他們叫仙人,就連皇帝陛下也要向那位會飛的國師磕頭,尊稱他為仙長呢!」

  這倆夥計都是上月逃難來的,他們運氣也是好,這麼亂的世道居然也沒死在路上,硬是從遙遠的南州流浪來了天劍城,天劍城民風質樸,只要願意幹活就能活下去,於是他們便也在這兒定居了。

  老板娘吹了吹話本上浮著的灰,語氣篤定道:「在我們天劍城,他們就叫修士,咱們這兒真正的仙長只有天劍宗的那些劍修們!」

  「天劍宗我聽說過,劍修我在話本上也看過。」

  「但是我聽城中其他人說,天劍宗不是離奇失蹤了嗎?」

  隔壁茶肆中,正在洗茶盞的小二立刻把頭探了過來,接茬道:「這事兒我知道,是天劍宗那位六長老飛升了,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呸呸呸!我狗叫我狗叫,那可是天劍宗的諸位劍仙,總之就是整個宗門都飛升去了仙界了,現在肯定在仙界庇護著咱們呢!」

  「啊?」伸出頭去聊天的書肆小二懵了一下,愣愣道:「在仙界也還記著庇護咱們啊?劍仙們這麼戀舊的嗎?」

  洗茶盞的那小子肯定道:「那還用說,你沒見六長老帶著他們飛走之後,咱們天劍城的人還好端端活著嗎?就說你們那什麼皇城不是都被魔修弄得很不安寧嗎?這只能說明,劍仙們還在天上守著咱們呢!」

  又是一間脂粉鋪子的竹簾掀開,一個小丫頭一本正經同倆外來者解釋:「昨兒我都跟你說了,劍仙和別的仙長是不同的,他們可好說話,買東西都會付錢,也不讓我們跪他們,除了總喜歡挑選些顏色奇特的脂粉之外就和其他鄰居沒甚區別,我阿爹說了,有個劍仙阿姊還主動在我滿月那會兒幫我們家吹了嗩吶慶祝呢!」

  「啊?劍仙也會吹嗩吶?好聽嗎?」

  小丫頭哪有什麼印象,只能絞盡腦汁想著,最後重重點頭道:「好聽,劍仙吹的肯定是仙樂,仙樂哪有不好聽的呢!」

  此刻時辰尚早無客上門,一眾人等開始興致勃勃討論起了劍修的故事。

  起初還只是幾個小的在嘰喳,後來連坐在竹簾後的老掌櫃們也坐不住了,施施然出來,同這些年輕人們講起了自己在天劍城幾十年的見聞。

  「我小那會兒可還去過天劍宗參加過入門考核呢,可惜我沒有修行天賦,只能回家繼承家業了,但是不得不說,光是那一瞥啊,劍仙們的風姿就足以讓我震撼一輩子了。」

  「你這算什麼?我可是見過那位六長老殺魔修的樣子,那是我小時候的事情了,魔修發了癲竟然敢到咱們天劍城來,都還沒等咱們守城的人報信,那位在我家烤爐前等著烤靈豬出來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從哪裡抽出把劍,刷的一下就飛起來了!等她再回來的時候,我家的脆皮靈豬才剛熱騰騰出爐呢,我多送了她二兩鹵豬耳朵,她都不忘多給我半吊錢呢。」那位老嫗眼中逐漸流露出懷念之色,「後來聽我家老頭說,我才知道那個小姑娘原來就是那位六長老……難怪能飛那麼高呢。」

  「害,誰還沒個劍仙客人呢!就說我們家的脂粉鋪子,聽說我爺爺還是掌櫃那會兒,也有個生得極好的劍仙偶爾會來買點脂粉首飾,說是給他的兩個徒弟買的,他最後一次來時還問我們有沒有小孩子貼的花鈿,說是又新收了個小姑娘當徒弟,可惜當時店裡沒貨,等我阿爺備好了幾十種小娃娃的花鈿等他來時,他卻是再也沒來過了。」

  書肆的老板娘終於也忍不住,小心托著一疊話本出來曬,唏噓道:「原本我還說劍仙們不在了,好歹也還能看看講那些劍仙故事的話本,但是也不知道怎麼的,劍仙不在的這麼多年裡,邪帝劍仙居然一直沒讓人送新書來了,過去的這些話本都成珍藏版咯……」

  「真可惜啊,雖說天劍宗的劍仙們成了真仙人,咱們都該替他們高興,更感謝他們在天上還不忘庇佑咱們修真界,讓那些魔修再也不敢現世,但是說實話,不見劍仙多年,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啊。」

  正說著話,天空上忽然又掠過數道光芒。

  眼看著其他人都習以為常,該曬書的曬書,該沏茶的沏茶,連頭也懶得抬一下,那兩個新來的書肆夥計見狀,心中的不解就更多了。

  「掌櫃的,既然你們都說了劍仙們已經去了仙界,那這些是……」

  他們不敢用手指,只隱晦地用眼神望望又飛過去的那些修士。

  「那些啊,那些是其他地方來的修士,過來守著天劍宗的舊址的。」

  「舊址?」兩個夥計不懂,懵懵然墊腳遠望去,卻見遠處山巒重疊似潑墨,浮雲漸染於群山之間,依舊是讓人心生嚮往的縹緲仙山模樣。

  「那不就是天劍宗嗎?」

  「那確實也是天劍宗,但是天劍宗囊括了城外那十萬大山,其山門和各個洞府都在那座天劍主峰上,天劍主峰可是高到能穿破雲層呢,你再細看,群山之間,是否空缺了一大處,那兒啊,便是天劍宗的山門腹地舊址了。」

  「那為何主峰不見了?還有其他仙……修士,為何來這兒守著呢?」

  「那又有誰知道呢?興許是他們和咱們一樣,也想念天劍宗的仙長們了吧?」

  ……

  天劍宗境內。

  凡人當然不清楚修真界的事情,更不知道其實來了天劍宗的不只是那幾十個被他們看到的修士,實則齊聚於此的修士足足有近千人!

  從位於修真界最南邊的寶器宗,再到位於最北邊的萬法門,甚至連西邊連山頭都被魔修削沒了,攏共也只剩下一群年輕醫修的藥王山……這些底蘊深厚的修真大派也好,實力薄弱的小門派也罷,乃至分散在修真界各個角落的散修們,皆罕見地齊聚在了天劍宗的群山之間。

  眾修望向那片焦黑的大地時,神情都有些恍惚和復雜。

  那是天劍宗主峰,也是曾經的山門所在地。

  只不過數年前,自從那道恐怖的天雷劈下之後,天劍宗的主峰便不翼而飛,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那群劍修們。

  看著這片焦黑的大地,寶器宗的隊伍中走出一位富貴逼人的修士。

  他身上穿的是華貴的仙器法袍,上面有十八道高級防御法陣,頭頂的玉冠是半仙器,據說能保持靈力澄淨,甚至腳下踏的靴子都是半仙器,能自由飛翔……

  「真是可惜了,當日我收到天劍宗被魔尊偷襲的消息後,便派出門內最強的修士,帶著一堆鎮宗之寶趕來,最後卻還是來晚了一步。沒想到天劍宗的六長老竟然如此剛毅不屈,竟然拼死突破召來天雷和魔修們拼了個同歸於盡。」

  隔壁的刀修們亦是神情低落,雖然大刀門和天劍宗平日裡沒少幹架,但是同為正道宗門,天劍宗被魔修隊伍偷襲的事情便是他們報出去的,各宗援兵也是他們搬的,只可惜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即便是隔壁山頭的他們也沒來得及支援。

  「怪我們動作太慢!也沒想到魔修竟然如此可恥!我們大刀門只看到六長老最後被天雷劈中的樣子,我修真界千年不出的絕世天才就這樣被劈沒了……唉!」

  寶器宗的掌門惆悵看著天劍宗的這片焦黑大地,長長嘆出一口氣道:「我這還是頭一次來天劍宗,常聽說狗進了天劍宗都得挨頓毒打才能出來,早知如此……當初便是被揍一頓,我也該來看看諸位劍修道友的,反正有身上法寶在,想來也打不死我。」

  「在大戰前天劍宗先前還在我們這兒賒了近百萬靈石的法寶,欠條還是司空掌門親擬的,但是他們舉宗皆為蒼生而覆滅,我怎好意思收呢!」

  「這欠條就此作廢!」

  寶器宗掌門拿著那厚厚一疊欠條,手上燃起靈力火焰,轉瞬間,就把這一疊以神念簽訂的欠條吞沒,其中牽扯的因果也就此煙消雲散。

  見到這一幕,藥王山的醫修們也拿出了一堆欠條。

  「要說我們最大的主顧,其實也是天劍宗的道友們……但是您說得對,沒有天劍宗引來天雷滅掉那個魔尊,我們修真界怕是早就不復存在了,我藥王山也留不下一脈傳承,這百萬欠款也此作罷。」

  又是上百張欠條化作灰燼。

  魔修肆虐後修真界直到如今才堪堪安定下來,這也是眾修自大戰後頭一次湊到一起,話語間,都忘了當年被劍修追著砍的恐怖,只剩下了劍修們的好,全是懷念。

  但是就在這時,忽然有人看向星算門的門主。

  「敢問門主,這次召集我們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大刀門的門主撓撓頭,憨厚開口:「不是一起來悼念天劍宗的道友們的嗎?我剛從下面的天劍城裡買了五百壇美酒五百斤豬頭肉,外加五百斤紙錢香燭,咱們什麼時候開始給他們燒紙錢,你們星算門的給卜個好時辰唄。」

  連佛修們也走了出來,面目平和地對著眾修行禮,「我們也備好了道場,為天劍宗的諸位道友超度。」

  「我們寶器宗聯合了最擅長做棺材的啟家做了五百口頂級棺木,雖然他們屍骨無存,但是也可以為劍修道友們做衣冠冢了。」

  甚至連散修們也表示自己帶了點禮物來上墳,什麼花圈紙白幡都備得齊齊當當。

  星算門的隊伍中走出一個身著青袍的修士。

  她表情略古怪地看著做好了上墳準備的各個修士,在他們的注視下,緩緩搖頭。

  「不,我們召各位前來不是為了給天劍宗的道友們上墳的……」

  「那是作何?你別說是想瓜分天劍宗剩下的山頭吧?咱們可是正道修士,幹不出這種事。」

  「就是就是,而且天劍宗的山頭也破爛得不像樣,咱們也不至於對它們下手啊!」

  「……」

  星算門的門主深吸了一口氣,手握星盤淡淡道。

  「不,召諸位前來此地,是因為我們百天前舉宗推演出了一個大吉卦象——天劍宗似有大喜之事。」

  「嗯?」寶器宗的掌門茫然看著前面那堆焦土,喃喃道:「人都死完了能有什麼大喜事呢?總不能被天雷劈得灰飛煙滅了還能復生吧?」

  話音剛落。

  一道驚天劍氣忽從遠方天穹快速掠向天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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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卷:此劍不羨仙 第三百三十一章 番外:修真界的日常(二)

  重回修真界,黎離的心情也頗為復雜。

  她是從魔淵,也就是位於修真界之中那片被撕裂的深淵縫隙之中進來的,與她同時歸來的,還有修真界的諸位前輩們。

  修真界之所以一直沒有魔獸出現,只有那些企圖利用深淵霧氣的魔修出沒,便是因為這些前輩們。

  在修真界出身的這些人之中,一些人遠行去尋找拯救修真界的方法,比如白骨真人;也有許多人在得知了真相後重返來時的深淵縫隙之外,他們死守在深淵之中,不讓一隻強大的魔獸越過他們的守護線。

  萬年千年百年間,曾有無數人隔著一道並不算遙遠的深淵遙遙看著修真界,一代接一代,在無人知曉的地方日夜同魔獸,還有深淵之中其他一些想要闖入修真界的外來強者廝殺著,片刻不得停息。

  白骨真人的布袋中裝著的屍骨,大部分都是這些人的殘骸。

  他們之中有曾經聲名不顯頗為神秘的散修前輩,也有諸如大刀門、萬法門之內大派的長老……不對,現在算起來,這幾位還活著的前輩怕是一回來就該當太上長老了。

  雖然修真界頗為偏僻,和其他小世界相隔甚遠,但是神國戰役這樣的大事早就傳遍了修真界,深淵之中的異動也落到了這些修真界老前輩的眼中,所以黎離都還沒回來,他們這幾人就已經在等著黎離了。

  「我曾經見過你。」萬法門的那位太上長老感慨地看著黎離,「我記得是十年前吧,我看到你殺到魔淵來了,差點就衝出來了,把我們幾個給嚇一大跳。」

  「當時我們還吵起來了,討論你是出來好還是待在修真界好。」

  「如此好的苗子當然是離開那些狗屁仙人的監視好!」萬法門的那位長老板著臉重申自己當年的立場。

  另一個來自大刀門的刀修當即冷笑,「放你娘的狗屁,深淵這麼亂七八糟的,她當時尚未成長起來,按照他們天劍宗的人的狗屎運,指不定剛出來就已經死了!」

  「你們大刀門的人有點涵養行不行,怎麼張口閉口就是些粗鄙之語……」

  「你他娘的才來深淵一百多年,你像我一樣在深淵裡和魔獸還有那些瘋子殺個七百多年試試,我賭你張口就是罵娘!」

  「行了行了,咱們幾人在深淵外面看了幾百年都快急壞了,等我們把那些魔修全都收拾掉了就各自回家,黎離你先去吧。」萬法門那位長老懶得和粗鄙的刀修爭吵,手中捏了道恐怖的大法,目光灼灼地看著魔淵的深處,那兒還有些魔修殘部。

  大刀門的刀修同樣開始挽袖子:「等我們花上兩天把這些修界敗類全部收拾了,就來你們天劍宗打架!」

  都是些前輩,黎離不好打擾,硬是在深淵外面耽擱了好一會兒才重回修真界。

  說起來,她自從從魔法界出來開始就一直不太順利。

  先是科林斯那小子在臨走前突然說想給修真界的新親戚們再多帶點兒特產,非要又傳送回荊棘玫瑰家族順走他老爹一堆收藏品。

  如此一來,生生耽誤了半日。

  然後是出了魔法世界來到深淵之後,黎離運道不好,恰好遇到了一群路過的小世界民眾,同樣參加過神國之戰的他們對黎離尤其熱情,要知道黎離對敵人那是手起劍落非常乾脆,對這樣的熱情反而不知所措了……

  於是又耽誤了小半日。

  再是在這兒遇到了這群比自己師父年歲都還長,還為了修真界拼死搏殺數百年的前輩們,不得不敬。

  如此這般,黎離居然硬是耽誤了一整日才真正踏入修真界。

  黎離半途不敢耽擱,出了魔淵後便全速御劍而行,終於看到了熟悉的天劍城和遠處的天劍宗十萬群山後,她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嘀咕。

  「喬南這小子果真不行,預言的什麼出行幸運日不太準,不如星算門的那些神棍。」

  剛這樣一想著,黎離便察覺到位於天劍宗內的上千道氣息……

  她略有錯愕地御劍落下。

  然後,就看到無數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又是震驚又是狂喜又是不敢置信……

  倒是星算門的門主似乎早有預料,對著黎離微微拱手拜下。

  「好久不見,黎長老,看樣子您的修為又有所精進了。」

  此話便是證明眼前這人真是天劍宗那位年少飛升的六長老了!

  眾修嘩然,一時間都是面露震驚之色。

  而黎離同樣有些不解,抬頭茫然困惑地看著這山上懸著的各種白幡,整齊擺在山道上的黃白菊花,燒得煙熏火燎的紙錢香燭,還有那整整齊齊排著的棺材……

  這怎麼感覺不像是回了天劍宗,倒像是到了誰的墳頭了。

  星算門的門主不等黎離問,便主動解釋:「他們都是帶著祭品來給諸位上墳咳……悼念的。」

  黎離一怔,就看到不少人眼角都還有沒來得及褪去的悲色。

  尤其是天劍宗的兩位大債主——寶器宗的宗主和藥王山的那位長老。

  此刻兩人更是雙手顫抖,兩眼含淚,激動到張嘴數次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黎離在錯愕之後,而後便是無以復加的動容。

  不敢信,劍修們暗地裡罵了千萬次的器修和醫修們,原來才是最歡迎劍修回來的人啊!

  黎離對著寶器宗宗主和藥王山長老正色,拱手一拜。

  「天劍宗黎離,多謝各位。」

  寶器宗宗主:「……呵」

  藥王山長老:「……哈」

  兩人顫巍巍看著腳邊那已經被燒成灰燼的那些欠條,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涼悠悠的秋風一吹,兩位怨種債主對視一眼,而後白眼一翻齊齊昏倒了。

  跟在他們身後的寶器宗弟子和藥王山醫修看著那堆灰燼,同樣不省人事。

  一時間天劍宗的廢墟上亂成一團。

  「怎麼回事!醫修在哪兒快過來救人!」

  「你瞎啊沒看到昏倒的就是那些醫修嗎!」

  「嘶,兩位化神期的前輩居然齊齊昏死,莫非這是魔修的陰謀?」

  「好像並非魔氣入體,是他們情緒太激動沒喘上來氣!」

  「什麼?看到天劍宗的道友歸來,寶器宗和藥王山的道友們竟激動至此?真是感天動地的道友情啊!」

  「……」

  一通兵荒馬亂之後,對這種麻煩局面招架無能的黎離果斷將須彌萬物瓶中的司空燼和秋雲生等劍修放出來,總算勉強控制住了局面。

  這些前來給天劍宗上墳的修士們被司空燼安排去了下方的天劍城中,而頭疼的黎離也總算能把跟著她前來修真界的魔法界原住民們放出來了。

  一道光芒閃過之後,在瓶中等急了的一群人出現在天劍宗焦黑的土地上。

  藥檀最先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片焦黑的大地,雙眼一亮:「啊對,我就是在這附近被那個魔尊的屍體給砸昏的!醒來就到了魔法界了!」

  科林斯站穩之後,便興奮張望起來。

  「我來了修真界!」說的還是提前半月從劍修們那兒修得的修真界本地話。

  西壬神情嚴肅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天劍宗弟子服,「這就是修真界嗎,果然名不虛……嗯?怎麼和天劍城沒什麼區別?」

  精靈懵然觀察著周圍,最後評價:「除了沒有咱們天劍宗的那座山之外,其他的看起來沒多大區別啊!」

  「腦子不用可以拿去當球踢,有沒有可能本來咱們魔法界的天劍城和天劍宗,就是仿著這裡建造的?」艾瑞爾慢條斯理走過來,回頭看著這片廢墟,好奇詢問黎離:「既然決定把宗門的主峰留在魔法界,那這邊怎麼辦?總不能讓我們天劍宗身為堂堂兩界最強學院,卻連個大門都沒有吧?」

  黎離指了指隔壁的另一座大山:「大師兄說了,在隔壁山頭重修一下山門和山道就行了。」

  反正天劍宗境內有十萬大山,最不缺的就是山頭了。

  「那我回去護送戈斯他們過來?」西壬估算了一下時間:「雖說我速度不如你御劍快,但是全力飛行的話,想來五日內能歸來了。」

  剛帶著小白龍鑽出來的陣法大師冷笑一聲:「哪裡需要你回去接,我以陣法之神的名義擔保,五天以內,我絕對把魔法界到修真界的傳送陣給你弄出來!」

  已經逐漸恢復了一部分龍族長老記憶的小白龍出來以後,先親暱地貼了貼後媽黎離的手,然後再抬頭冷傲看了一眼周圍,抬頭嗅了嗅之後,眼睛一亮,嗷了兩聲就往後方群山之間鑽了。

  陣法大師先翻譯——

  「小白龍說:我嗅到了寶石的味道,過兩天再回來。」

  緊接著自己也取出一堆亮閃閃的極品魔法石開始忙碌起來。

  見此狀,科林斯也懂事地拿出天劍宗弟子人手必備的鏟子和鑿子:「那我們做什麼?找個峰頭開始修山門和山道?」

  黎離卻拿出正在閃爍的傳訊玉簡,「不急。」

  下一刻,黎離就聽到傳訊玉簡那邊傳來司空燼歡快的聲音——

  「老六!我和諸位道友都商量好了,五日後咱們天劍宗要舉辦一場大宴,大師兄這次好歹得給你補上當年那場沒能辦成的飛升大宴!」

  「你們幾個先去天劍城預定百頭靈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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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卷:此劍不羨仙 第三百三十二章 番外:修真界的日常(三)

  今日是個大凶之日。

  至少對天劍城的那些靈豬來說是這樣的。

  因為緊鄰著修真界最大宗門,雖說天劍宗諸位劍修平日沒什麼朋友上門拜訪,但是架不住劍修們的債主和仇人多,來了一時間又不得馬上就能催債報仇,總歸要耽誤一陣的,原本全是凡人的天劍城也就逐漸多了些做修士生意的靈食酒樓和靈泉客棧之類的去處。

  正魔大戰結束後,無論是各大宗門的修士還是散修都在閉關修行,在這些修士們齊至天劍宗悼念之前,天劍城的這些店鋪門可羅雀,久久等不到一樁生意。

  眼下天劍宗要為黎長老大辦飛升宴,養了好幾年的靈豬們也終於等到了出欄的機會,可惜剛出欄便被王青嵐一道春風化雨送走,然後就進了數年沒開火的烤爐了。

  當年用最新鮮的靈果釀成的靈酒窖藏多年,自泥土中層層啟封送上天劍宗;十萬大山間曾經荒廢了好幾年的靈果樹現在沒有了劍修的霍霍,總算能等到成熟的那日了,如今劍修們御劍穿梭於山間,各色新鮮瓜果送入門內;各類山間可食用的靈花靈草,先前劍修們不認識所以不曾採摘,現在多了個藥檀可就不會再錯過了……

  甚至天劍城中的凡人們在知曉天劍宗的劍仙們歸來的消息後,也都熱情送來了各種各樣的心意:自家種的新鮮小菜,熏製得最好的五花肉段和排骨,廢了好大力氣在城外溪流中抓到的兩簍螃蟹……

  一時間,整個天劍城都喜慶忙活起來。

  膳堂內。

  才回天劍宗的王大爺還來不及重拾當年巡山的悠哉,便又被司空燼攆進了新修的膳堂內忙活起來。

  王大爺嘴裡止不住的罵罵咧咧:「我真服了啊!那勞什子傳送陣的出口怎麼在半山腰啊,我剛被傳送過來就掉下去摔了個狗吃屎,這把老腰差點都給弄折了。」

  同樣被傳送過來的蘇珊大嬸和瘦猴對於修真界的這些灶台早就用熟了,這會兒也熟練的為王大爺打著下手,廚房裡一派井然有序。

  「奇怪,戈斯他們呢?」

  「戈斯剛從蟻族小世界回來就帶著建築大隊過來了,現在應該在外面準備今日大宴的會場吧?」

  確實如此。

  戈斯和海莉這會兒都忙得不可開交,正帶著從天劍城中帶來的幫手們整理著飛升宴的會場——

  會場是現成的,就是天劍宗主峰原本所在位置的那片廢墟,如今它平整得很,正合適。

  布置會場的各種材料是直接從魔法世界的天劍城中帶過來的,俗話說沒見過的就是稀奇的,這場飛升宴絕對是整個修真界最稀奇的一場大宴。

  人員是天劍宗和天劍城的自己人,積累當初從一個游民村落飛速建成一座大城的經驗之後,每個人都成了某一領域的大師。

  當然,其實只是主打的分幣不掏。

  威爾斯身著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禮服,不緊不慢行走在人群之間,懷中抱著一束上午才從荊棘玫瑰家族中摘下的淺藍色玫瑰,此刻的飛升宴會場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曾經操辦過無數次貴族晚宴的老財政官目光掃過角落,取出其中一枝淺藍玫瑰插在焦黑的地面上。

  然後他看著零散錯落插了玫瑰的地面,正了正胸前別著的荊棘玫瑰族徽,回頭看向跟著來幫忙的精靈們。

  微微鞠躬:「接下來就麻煩陛下了。」

  「沒有問題,總算輪到我們出場了。」

  同樣特意換上女王華服的木茜躍躍欲試的取出魔杖,和其他精靈們吟唱著晦澀的魔法,淺綠色的木系魔法元素光輝自魔杖頂端閃爍著落到那些玫瑰之上。

  剎那間,這片焦黑大地上那些被扡插的玫瑰花枝開始生長蔓延開來,變成一道道點綴滿了繁花的花牆和拱門,微風一吹,淺藍色的花瓣隨風而動,空氣中彌散著屬於玫瑰的清甜香氣。

  在高大的花枝垂落之下,跟在木茜身後的精靈們身形翩翩,將一串串採摘自南塔城的風鈴花掛在上方,輕靈的鈴聲叮鈴而起,伴著花牆下正在輕撫豎琴調音的樂師們指尖流瀉的樂聲悠揚。

  花牆之下,一道高挑優雅的身影仰著頭看著紛飛的花瓣,柔聲感慨:「精靈們的作品真是讓人驚豔啊……但是我們人魚一族也不差呢。」

  人魚女王艾莎尼亞動作優雅地揮了揮手中那根珊瑚魔杖。

  剎那間,水系魔法元素匯聚而出。

  原本焦黑的大地凝出一層堅實的冰塊,如水晶鋪設在地上,晶瑩的水珠和氣泡漂浮在空中,同時無數夢幻般的珊瑚和貝殼出現在會場的空地間,變成了別致的桌椅。

  後方跟著的其他人魚們和精靈們非常友好地商量著該如何調整某朵花的位置,某個貝殼的擺設,皆為對方的審美合拍感到欣慰。

  看到這一幕,西塔城的代表希澤無奈看向尤利西斯,無奈道。

  「整個魔法世界最擅長藝術的人魚和精靈族都出手了,我們再做什麼好像都有些多餘了。」

  尤利西斯站得筆直,猛地抽出手中的那把大劍,舉著劍一本正經宣誓:「我會為今天的飛升宴站好崗,杜絕一切罪惡和混亂發生,這也算是為天劍宗盡心意了!」

  「……你的心意很好,不過我覺得還是收回去吧。」希澤拍了拍尤利西斯的肩膀讓他把劍收回去,而自己則是拿出了雙月權杖。

  光系魔法吟唱而出,原本灰濛濛的天空間逐漸灑落燦爛卻又柔和的光點,這些細碎的陽光落在艾莎尼亞凝聚出的冰晶上,映射出無數道小彩虹似的綺麗光輝,隱約間,竟然讓這片會場也有了光明教廷的聖潔氣息。

  希澤滿意收起權杖,微微一笑。

  優雅的魔法師們湊在一起溫和討論著細節,總的來說,所有人對這次的作品都很是滿意。

  「希望我們這次的作品能夠讓天劍宗的朋友們滿意。」

  「東塔城西塔城南塔城都出來表現了,這讓我們北塔城很沒有面子。」艾瑞爾看得眼睛都紅了,轉身看向芙可絲,「我們也得在黎離的飛升宴上展現一下自己的審美和實力才行!」

  芙可絲沉默了一下,看著眼前這一大片匯聚了魔法世界最高級審美情趣的會場,又回想了一下荒涼寒冷的北塔城中那些粗獷而毫無美感的建築……

  她艱難開口:「其實我們也算是有出力,也展示了我們北塔城的實力的。」

  艾瑞爾不解看向周圍:「什麼?」

  芙可絲默默指了指會場入口處:「閃電……如果沒猜錯的話,他現在已經去會場門口蹲著,和另一頭閃電一起假裝神獸去迎客了。」

  艾瑞爾:「???」

  此時,天劍宗山門口。

  有白骨真人和藥檀一起出手,司空燼的傷已經大好了。

  此刻司空燼身著新製的掌門華服外加那柄由洪大錘淬煉許久才還原的「不羨仙」,面容清絕肅然,身姿如鶴,果真一派出塵劍仙模樣。

  跟在他身後的是王青嵐和秋雲生,兩個後輩一人端莊一人溫婉,很有天劍宗門面的意思,而這兩人身後分別立著的,就是已經獸化了的獸人閃電,以及獅鷲閃電。

  兩個閃電正在嘀嘀咕咕。

  獸人閃電:「喂你稍微站直點,體現出我們魔法界的霸氣行不行!」

  獅鷲嗷了一聲,四爪局促地挪了挪位置,然後茫然又認真地歪著頭想了想,最後猛地張開雙翼。

  這一下子果然夠霸氣,剛剛走過來的寶器宗宗主的臉色從白色瞬間變成了青色。

  「……」

  痛,太痛了。

  寶器宗宗主現在走回到天劍宗,就想到了自己那日撕掉的欠條。

  能夠成為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大戶,寶器宗的宗主絕對是整個修真界最擅長做生意的修士,所作所為都要講究個有利可圖,要不是篤定劍修們的債要不回來了,他怎麼可能會撕掉欠條……但是天殺的,劍修們還真的回來了!

  更慘的是,在過去這幾日中,各個宗門的老前輩們也解決了魔修來了天劍宗,修真界之外的所有事情,劍修們帶著各個小世界殺上了神國,把傳說中的「仙人」都給宰了的事情,現在也無人不知曉了,寶器宗也不可能厚著臉皮繼續要債,畢竟劍修們雖然沒死,但是救了他們是真啊!

  難受,太難受了。

  為什麼非但痛失了一大筆債權,還反背了一筆巨大的人情債,這讓寶器宗以後怎麼敲劍修們的竹槓!

  更痛的是,黎離的飛升宴,作為合作了上千年的友宗,寶器宗高低還得拿出一筆像樣的厚禮!

  一看到這位老朋友,司空燼的臉上迅速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道友來便來了,怎麼還帶這麼重的禮呢?」

  寶器宗宗主:「……」

  賀禮還沒拿出來呢,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明晃晃暗示了!

  劍修們老實了這麼幾千年,怎麼到了司空燼這輩就開始狡詐起來了?

  他長嘆一聲,雖是腹誹不止,倒是也露出五分真誠的笑意:「黎長老飛升,天劍宗更是有恩於修真界,怎敢空手來呢?」

  在芥子囊上一摸,靈光閃過之後,一尊巨大的極品靈石雕像出現在司空燼眼前。

  「按著黎長老的面貌新製了一尊雕像,時間匆忙,還望道友莫要嫌棄。」

  司空燼看著這尊比先前那尊雕像成色還要好的靈石雕像,樂得兩眼都快眯起來了,客客氣氣地讓身後的弟子將寶器宗眾人迎進去。

  默默站在後面看熱鬧的黎離對這件禮物也很滿意,暗自嘀咕:「挺好,正好先前的那座雕像快用完了,也是時候在藥田裡換新雕像了……」

  而後便是萬法門的人了。

  帶頭的是黎離在深淵中看到的那位太上長老,雖說已經是修真界的飛升期老前輩了,他卻也先對著司空燼拱了拱手,很客氣地稱了聲「司空道友」。

  跟在後方的萬法門新門主和長老們:「……」

  不是,老祖宗你管他叫道友了,我們怎麼叫啊!大家都是掌門,我能叫他前輩嗎!

  於是法修們直接略過敘舊環節,直接拿出一個一看就很貴重的匣子。

  「這是我們萬法門傳下來的雷暴法符,據說是一位能夠引來天雷的師祖製作的,一張法符便能引來一道天雷……」

  倒是那位太上長老言簡意賅解釋:「裡面有一絲雷電法則的氣息,運氣好說不定你們之中有人能用它領悟到法則之力。」

  饒是司空燼做好了收禮的打算,這會兒都遲疑了,「這麼貴重,不太好吧?」

  太上長老笑呵呵:「倒也不是全部給你們了,我們宗門裡還有好幾張呢。」

  司空燼心安理得收下了。

  然後帶隊的星算門來了。

  他們送的是一個龜殼。

  見識過神棍們的厲害後,司空燼和黎離對他們送出的東西也充滿了好奇,「此物難道是什麼神獸玄武之殼?研磨喝了能延年益壽?」

  「非也。」星算門的門主緩緩搖頭,「只是普通的龜殼。」

  然後她補上一句:「但是它是整個星算門立宗以來最準的一塊龜殼,問吉凶從未失算過,包括當初『六月初六,不宜飛升』以及前幾日『天劍宗大喜』的卦象,皆是用它卜算出來的。」

  黎離和司空燼同時站直身體,萬分鄭重地接過了這塊小小龜殼。

  散修們也陸續前來,禮物雖不如大門派的貴重,但是卻也是各有妙處,都是極盡表達心意的好物。

  終於,隔壁山頭大刀門的刀修們扛著大刀來了。

  看到刀修那一刻,劍修們都下意識地把手摸向腰間的劍上,眼中也開始閃爍起躍躍欲試的光芒,兩邊都開始默契地挽袖子。

  眼看著就要開始約架了,刀修的那位老祖轉過頭張口就是破罵:「識相點,老子打不過他們的六長老,先夾著尾巴做人,等老子哪天砍得過他們的靠山了你們再去挑釁!」

  黎離:「……」

  你們刀修比劍修還莽。

  刀修們臉色精彩紛呈,還是老實收了刀站在老祖後面。

  刀修老祖丟了塊鐵塊過來:「喏賀禮,我前些年在深淵中摸到的一塊好石頭,可惜太小了,不夠打一把大刀的,但是勉勉強強能湊合鍛出把仙劍吧,給你們了。」

  語罷,刀修們便頭也不回朝著會場內走去了,隱約還能聽到他們毫不遮掩的大嗓門。

  「媽的要不是看這群劍修對修真界有恩,老子真捨不得啊!吃!你們待會兒至少一人給老子塞一頭靈豬喝他娘十壇靈酒,多少得回點兒本!」

  黎離:「……」

  司空燼:「……」

  最後過來的是藥王山的醫修。

  白骨真人慢悠悠走過來,目光卻是落在緊跟在黎離身後的藥檀身上,「最後問一次,你小子是鐵了心不來我們藥王山,就準備這輩子和這群不要命的劍修過了是吧。」

  藥檀笑眯眯的,挺委婉地回答:「倒也不是,不過黎離在哪兒我就在哪兒,跟著她我感覺更有安全感。」

  白骨真人搖搖頭:「跟在她後面明明是最不要命的事了……算了。」

  她丟出一塊玉簡給藥檀,語氣冷淡道:「喏,藥王山的丹藥大全拿去給你長長見識,你小子最好能一輩子保著她的命,省得到時候又是一群劍修來哭天喊地煩我,還給不起靈石。」

  這一下連司空燼都覺得這玩意兒燙手了,「這恐怕不合適吧?」

  要知道醫修靠的就是他們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煉丹之術,丹藥大全給了藥檀,等同於也把藥王山的傳承給他了!

  「有什麼不合適的。」白骨真人淡淡道:「你們天劍宗不也收了好些異界弟子,藥檀不也將地精們的藥劑學教給我了嗎?經歷了這麼多我算是看清楚了,什麼門派,男女,種族都是無所謂的東西,能讓大道留下來造福更多人才是正途,都是修行的人了,還圉困於這些狹隘之見才是可笑。」

  藥檀鄭重握住玉簡,對著白骨真人深深俯身一拜。

  「必不負真人所托。」

  白骨真人擺擺手,帶著醫修們不緊不慢朝著飛升宴會場走去。

  然而就在這時,位於天劍宗隔壁半山腰的那座傳送陣中,忽然閃過無數道光芒。

  下一刻,來自上百個世界的奇怪語言嘰嘰呱呱炸響在天劍宗。

  「嘶這傳送陣位置好歹毒!我掉下來直接掛樹上了!」

  「我準備的禮物掉了,前面那位觸手世界的兄弟你手長,幫忙撈撈!」

  「不好,我身上的火好像把山頭點燃了,水族的朋友快幫忙滅火!」

  其中好些外來客人好像忘了提前學習修真界語言,開口就是抽象的方言——

  「厶部厷厸厹厺厼厽厾叀參!」

  「ххуыс,кдуацы!」

  「!」

  黎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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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卷:此劍不羨仙 第三百三十三章 番外:飛升宴和奇怪的客人們

  飛升宴上。

  應司空燼「不浪費」「自由隨性」的要求,威爾斯和王大爺將這次飛升宴辦成了自助式。

  長到看不見的石桌上,整齊排列著各式各樣的靈食。

  從魔法界天劍城的靈田中新鮮靈菜,由極品靈石滋養了數年,這還是頭一次被完全端上桌;蘇珊特意攢足的魔法咕咕蛋,全部都是雙黃的;海莉精心熏製的神級魔獸肉干,乃至荊棘玫瑰家族的玫瑰糕點飲料,人魚族的涼拌海藻茶和各類海鮮,南塔城迷霧之森中生長的魔法漿果和蘑菇,西塔城的神聖泉水和太陽花釀成的光明甜酒,北塔城最擅長的大鍋燉肉……

  修真界中的各色美食便更多了,東南西北各地的吃食真讓人看花了眼,從精致的果子糕點再到濃稠軟糯的靈米粥一應俱全,當然最醒目的莫過於那百頭烤得外酥裡嫩的靈豬,烤靈豬金黃色的外皮上根據不同的口味鋪滿了各種各樣的調料,重口的有鮮豔火紅的辣椒麵和孜然花椒,也有清淡的酸甜口的梅子醬,還有各種各樣的蘸醬擺放在邊上。

  上百張桌子錯落排列著,裡面不僅有從天劍城的酒樓裡搬來的精巧雕花黃梨花木桌椅,也有用魔法元素催生的魔法藤蔓纏繞結成的桌椅,還有從無盡之海海底帶來的巨型珊瑚貝殼桌椅,當然也少不了艾瑞爾貢獻的北塔城特有的巨型獸人專用石桌椅——

  最後這個原本以為是用不上的,畢竟北塔城被嫌棄的獸人風格物件擺在精緻的南塔城藝術品之間太違和了,但是沒想到這次還真來了不少異界的客人們,諸如泰坦世界和巨人世界的客人們身形都頗為壯碩,陰差陽錯還真派上了用場。

  在這個融入了各種復雜元素的飛升宴會場內,同樣七零八落坐著來自各個世界的客人們。

  起初,修真界的眾修士還對這些突然出現的外來人員萬分警覺。

  畢竟魔法界那些人雖然髮色膚色眸色之類古怪了些,但總的來說都長了副人樣,且他們甚至都還能說一口口音略怪的修真界語言,無論是禮節還是言行都沒太大差別。

  但是後來一起來的那群客人可就太怪了啊!

  為什麼一個大火人會突然變成十多個小火人啊!為什麼那個長著狗頭的家夥問候的方式是一口把別人腦袋吞進去啊!為什麼一棵樹會喝醉還只會重復一個單詞啊!為什麼一隻會放電的黃皮大老鼠會幫著一隻藍皮狸貓充電啊!

  好在修真界眾人前兩日便見過從魔法界來的異界人士了,外加各宗的老祖們早有談及,所以在短暫的警覺之後,眾修士還是逐漸接受了……

  至於科林斯藥檀這些參與過神國之戰的社牛們,已經早早開始端著吃食上去主動社交了。

  科林斯坐在水族人的身邊,眼睛亮閃閃的看著這群完全由水元素構成的客人,只見後者們似乎正在喝那些靈酒,淺紅色的靈酒入口後,這些全部通體半透明的水族人身體也開始微微泛紅了,身上的水元素氣息也變得越來越活躍。

  小胖子一邊熱絡遞酒,一邊問起了水元素世界的事情。

  「……什麼?你們世界居然只有各種不同類型的水元素力量嗎?那可真是太神奇了!」

  「來來來繼續喝,說起來我也是個水系魔法師呢,大家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

  「……誒嘿那怎麼好意思呢?不過家人們這麼熱情我怎麼好拒絕呢,下個月我就來你們那兒做客!」

  和這些社交恐怖分子比起來,黎離最怕的就是對自己熱情過頭,認識卻又不熟的人,但是好巧不巧,這次飛升宴的客人們全部都是這樣的存在。

  剛避開一群來打招呼的客人,好不容易躲到角落削下一條靈豬腿肉的黎離:「……」

  藥檀和一眾藥王山的醫修以及天劍城的藥劑師們湊到了一起,順道圍住了某幾位植物世界的客人。

  唇紅齒白的清秀醫修滿臉都是單純和善,開口便是發自內心的誇獎:「不愧是來自植物世界的朋友,這麼少見的植物你們都認識,不像我,居然連它有什麼功效都不知道。」

  「原來你們那兒有很多這種植物嗎?真是物資豐饒,想來你們世界應當是個很美好的地方……」

  「邀請我們去你們世界?那真是太榮幸了,這裡是我祖傳的秘製生長藥劑,或許你們會喜歡……雖然它確實很珍貴,但是我覺得和我們之間的緣分和友誼比起來一文不值。」

  避開了科林斯的視線準備找角落再拿一條烤排骨的黎離:「……」

  還沒等黎離繼續尋找合適的幹飯餐位,不遠處已經傳來了熱鬧的叫好聲。

  「好!給他一刀讓這小子知道誰才是玩刀的祖宗!」

  「艾瑞爾大人,千萬忍住別撲上去咬他們!這是比刀術!」

  只見艾瑞爾已經脫去了上衣,上身赤膊手握雙刀,漂亮健碩的肌肉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讓人目眩的色澤。

  而他對面的那十多個刀修同樣大方地展示著形狀極漂亮的腹肌胸肌肱二頭肌與鯊魚線人魚線……

  黎離默默躲在花牆角落,欣賞了一會兒後果斷端著盤子繼續找空位。

  司空燼和威爾斯費魯曼他們這群老年組自然是坐在一起的,同桌的還有修真界各個門派的掌門,還有幾個明顯超級加輩的異界客人。

  幾人沒有喝酒,都默契端著藥檀熬的養生茶,笑呵呵的聊著天。

  威爾斯:「我看著長大的科林斯少爺已經觸碰到魔導師境界了,甚至還能瞬發高級魔法了,而且上個月剛幫我們天劍城談妥了一筆價值千萬的買賣,真是讓人難以置信的天才……」

  司空燼雲淡風輕:「黎離是我帶大的。」

  費魯曼:「我帶大的木茜陛下也讓人驚嘆啊,她居然接受了生命之樹的傳承,還不到百歲就成為了大魔導師,恐怕會成為整個魔法世界最年輕的法神呢。」

  司空燼吹了吹茶葉沫:「黎離是我帶大的。」

  刀修老祖:「我的徒弟也不賴,我離開後居然一個人撐起了大刀門,聽說當初正魔大戰時一刀斬斷魔修防線,勇猛難擋!」

  司空燼淺淺抿茶:「黎離是我帶大的。」

  某鬥氣世界的白髮老者:「我的學生三歲覺醒鬥氣,十歲越階戰勝強大對手,二十歲掌握一手鬥氣化馬,三十歲誅殺一個神僕,七十歲參與神國之戰並強勢誅殺一個神族人!」

  司空燼笑容逐漸猖狂:「黎離……」

  眾人:「閉嘴!」

  本來打算在大師兄邊上坐下的黎離:「……」

  她只能默默端好盤子繼續順著花牆往角落走。

  結果發現幾乎每桌都有那麼一些讓人害怕的存在。

  希澤和尤利西斯坐在一起,他們邊上坐著的是賽爾和庫查茲,這倆你一言我一語給尤利西斯拉著仇恨,一口一個「魔法界這一代最強的劍士,僅次於黎離。」

  光是後面這個修辭,就讓其他幾個同樣用劍當武器的異界來客們目光微妙了。

  黎離他們是打不過的,但是如果「僅次於黎離」,那可就不一定了。

  吃過一輪且互通了姓名後,賽爾開始熱情地傳授起這些人該如何寫挑戰書了,同樣熱情的庫查茲幫忙提供了幾張空白的羊皮紙,希澤看熱鬧不嫌事大,笑眯眯地接了這些跨界挑戰書。

  尤利西斯:「……」

  黎離:「……」

  算了,這桌也不能坐下。

  再前方,蘇珊正在樂呵呵向星算門的門主說著那個叫喬南的小子說的天氣預報有多好用,並提議星算門在修真界也增加這一業務,而星算門的門主竟然也不覺得被凡人冒犯,反而若有所思的點頭。

  再左邊,小白龍正和另外一條長條形同樣被叫做「龍」的客人大眼瞪小眼,兩龍都有點懷疑對方的身份。

  「你是龍不是四腳蛇?」

  「你是龍不是肥蜥蜴?」

  再右邊,北塔城的獸人們正在和某個半獸人世界的客人們比賽摔跤。

  再後面,精靈人魚們湊了一桌,同一桌的還有幾個長相格外柔美的異界客人,以及修真界的天音門的道友們,這一桌無論男女個個都是長相俊美秀麗,時不時還有人低頭撫琴或是輕歌曼舞。

  黎離看到艾莎尼亞和木茜都在這桌,心中微微一鬆,正欲端著盤子走過去坐下的時候,聽到了那邊溫和的討論聲——

  「說到音樂的話,我覺得或許豎琴與七弦琴配合彈奏……」

  「這句詩歌或許改成……」

  「這些插花稍微改動……」

  黎離:「……」

  這都什麼聽不懂的話題啊?!

  根本沒有辦法坐下好嗎!

  就在黎離端著滿滿一盤烤豬,思考要不要乾脆躲到會場外面吃飯的時候,忽然聽到花牆後有一群人正在對她招呼。

  「黎離!」

  「黎姐!」

  「我們的姐,這邊,來我們這桌吃飯!」

  黎離愣了一下,退後兩步往那邊一看,就看到一群衣著打扮奇怪,但是長相卻和修真界人士毫無差別的女孩們正對著她揮手。

  她有點懵,因為她確定自己沒見過這些客人。

  更奇怪的是,這些客人分明沒有修為,開口卻是黎離最熟悉的修真界語言。

  而且客人們看起來對黎離非常熟悉,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見到老朋友的笑容。

  是的,老朋友。

  和其他世界客人們看黎離時半畏懼半崇敬的態度比起來,這些素未謀面的客人們面對黎離居然沒有絲毫畏懼,反而更像是天劍城本地人看到她時的態度。

  親切而自在,一點沒有因為她的冷淡外表和身上的凜冽殺氣而害怕的意思。

  而這一桌的氣氛,更是熱鬧到黎離不敢想。

  「我們是同一個小世界來的,都是偶然看了邪帝劍仙的新話本,裡面講了你的故事,在座各位全是抽中了參加飛升宴名額的讀者!」

  「太神奇了!我只是在評論區留了條言說要參加,就被書上附著的傳送陣送來這兒了!大師兄和大師真會搞驚喜啊!」

  「抓緊吃抓緊吃,宴會結束了我們就要回家了!」

  「回家之前我想找藥檀要一顆辟穀丹嘗嘗味道!」

  「我想摸摸艾瑞爾的毛毛可以嗎?」

  「嘶我剛剛在隔壁看到人魚女王了!讓人窒息的美顏攻擊我體驗到了!」

  「好急,我在哪兒可以測試自己的修行天賦啊!這麼多世界的強者總有一個能教我怎麼修煉吧?」

  「姐能用春風化雨給我一劍試試有多溫柔嗎?」

  「黎姐你別緊張啊,來挨我坐!」

  還有人舉著個古怪的發光方塊高高興興同黎離招呼:「lily!來我們來合影吧!」

  啊?

  lily是什麼意思,聽起來是在叫自己啊,這是她們那兒的方言嗎?

  這次的客人們來歷都這麼神奇的嗎?

  黎離端著靈豬站在原地迷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坐在了她們中間。

  來者都是客。

  而且在她們這兒可比在其他桌上有安全感多了。

  至少一眼望過去這兒的人全都端著裝滿了食物的盤子,大家都是真來吃席,而且這些人好像沒有修為,至少黎離在吃飯的時候沒有被偷襲的風險!

  有兩人抬著一整頭靈豬過來了:「姐妹們,我們排隊搞來了一整頭烤靈豬!王大爺剛烤出來的!」

  「不對,忘拿刀了!」

  「等等,我先回去拿把刀來?」

  黎離看著這群千里迢迢來參加她飛升宴的奇怪客人們,果斷拔出枯榮劍:「我來切吧。」

  劍氣縱橫間,杯盞齊碰。

  「吃好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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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卷:此劍不羨仙 第三百三十四章 番外:野草與驕陽‧藥檀

  藥檀是一個怕死的醫修。

  天劍城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幸福大多相似,每個人經歷過的苦難卻各自不同。

  而藥檀流落到天劍城時,四五歲的年紀,身板瘦弱得還沒有路旁的一條狗大。

  年幼的他帶著滿身的傷痕和無數場噩夢,終於站在這座春色融融的城邊,仰頭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一道燦爛的劍光從頭頂飛過。

  那一刻,身邊其他流民都在哭著也慶幸著——

  「到天劍城了,我們能活下來了。」

  確實是這樣。

  天劍城能夠給所有努力活下去的人機會,也能夠讓所有流民變成天劍城本地人。

  包括藥檀。

  他是天劍城中最普通的芸芸眾生。

  藥檀因為手腳勤快乾淨被一家藥材鋪的掌櫃收留了,跟著識字,也跟著學會了製藥,每月管吃管住,幾年下來也攢下了二兩銀子。

  他也是天劍城中不尋常的一個孩子。

  比如,他用這二兩銀子在一個散修手上買了本引氣入體的冊子,在那種遍地假貨的地攤上,還真讓他買到了真貨。

  當然,在確認買它之前,藥檀其實捏著他的二兩銀子在地攤街市上觀察了足足有半年,甚至不厭其煩地拉著攤主問詢了大半個時辰,最後才慎之又慎地決定買下它。

  那時候,那個陌生的散修攤主就嘲笑他真是膽小可笑,只不過是修真界一冊誰都擁有且平平無奇的引氣入體口訣,用得著這樣如臨大敵?

  藥檀笑得羞澀,心中卻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修真界的修士們視之為道旁渣滓的東西,對他這樣的人而言是墊腳才能碰一碰的機緣。

  他們可以大膽試錯,因為錯了就錯了,並不會有影響,而普通人只能怯弱只能膽小,因為試錯的成本太高,一步錯,或許失去的就是全部。

  那二兩銀子是他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所有,一旦買錯,他多年積蓄耗空,將不會有機會。

  也正因如此,藥檀不得不耗費更多時間更大心力去算計去衡量得失。

  常有熟悉他的街坊恨得牙癢癢:「藥檀那小子真是狡猾的很,在他手上一點便宜都佔不到!跟他打交道只會吃虧!」

  「真是的,誰家小子能為了這點破東西死活不鬆口啊!」

  藥檀一點不害臊,笑嘻嘻就回:「倒也不是,您不是在我這兒白嫖了一頓教訓嗎?」

  他像是一條滑頭的魚,游走穿行在天劍城的凡人和修士之間,最後還是平平安安長成了一個機靈秀氣的少年。

  期間也不是沒有途徑天劍城的修士看上他的天賦,想要將他帶去宗門修行,裡面不乏底蘊深厚不輸天劍宗的大派,也不缺元嬰化神期的高人。

  可惜他已經修了醫道,不願也不想改修其他了。

  散修中有些關係不錯的,勸他說醫修就該去藥王山求得大道,那是醫修心中的聖山。

  藥檀的小冊子上密密麻麻寫了一百條留在天劍城中當個日子艱難無甚前途的小醫修的理由,條條有理有據。

  不過從來條理分明的他自己都沒注意,第一條是:天劍城很好。

  最後一條還是:天劍城就是最好的。

  攢一些銀子,再攢夠靈石,以後在天劍城開個靈藥鋪子,要賣也只賣最平價卻也是最穩妥無風險的辟穀丹,這便是藥檀心中認為最好的規劃了。

  他就是這樣一個怕死,渴望安定且享受平凡的普通小醫修。

  但是偏偏藥檀遇到的是劍修,偏偏那個劍修還是黎離。

  偏偏他遇到的是這世上最不怕死,最不安於現狀,也是最不平凡的黎離。

  第一次遇到黎離的時候,是雙月黯淡無光的巨木村中。

  那時候的藥檀已經憑借著吃百家飯長大的經驗,短短兩日便在巨木村中混熟了臉。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則,他心中雖然充滿了對陌生環境和未知的恐懼,但是依然迅速應對意外的一切準備。

  從雲端跌到污泥中,比他還要不起眼的黎離就這樣猝不及防出現在藥檀眼前。

  即便她沒了修為,身上那一看就很危險的氣息還是無比鮮明,只殺過雞的藥檀知道自己碰上危險人物了。

  對於危險人物,本著保命原則是該要遠離的,這是小人物的生存法則。

  可是他看著對面的人,鬼使神差的,頭一次湧出了彷佛身為醫修與生俱來的保護欲。

  多好笑啊,他居然也會想要保護別人。

  那人還是天劍宗的劍修。

  天劍宗的劍修,天劍城裡的小小醫修,那是兩根絕對不該有交集的平行線。

  她該在一直站在雲端,而他也該站在地面抬頭看著雲端的劍光才對。

  但是世間的緣法本就是無數場意外編織而成的。

  比如恨不得把每塊銅板都算計清楚的藥檀,也沒料到自己有心甘情願被白嫖的那日,更沒料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屁顛屁顛主動攬來這麼長的一疊賬單。

  放在藥檀還在修真界那會兒,他絕對會將未來的自己診斷為失心瘋,並怒罵自己腦子有病,且合理懷疑未來的自己被魔修奪舍了。

  有病吧!

  且不說自己到底煉不煉得出那麼多丹藥,就說這麼多丹藥該得值多少錢啊!

  你煉了丹不拿來賣,你拿來給人抵人情債?

  你是欠人一百條命準備這輩子都賣給別人當牛馬了嗎?

  而現在——

  昏昏沉沉盤腿坐在丹爐前的藥檀摸出那張長得離譜的賬單,認真核對著上面的數量。

  「第二十四項欠款需要的一百瓶丹藥可以交付了……」他劃掉這一行恐怖的數字。

  再往下看,發現最後只剩下兩行沒還清的丹藥債務以後,藥檀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太好了!只需要再熬製兩百瓶高級藥劑就還清了!」

  藥檀心滿意足收起賬單和丹爐,準備開始配製藥劑。

  不過就在這時候,他的傳訊玉簡忽然亮了亮。

  尋他的人是司空燼,卻沒說到底有什麼事,只說有事需要同他商量。

  天劍宗熱鬧非凡。

  這裡是修真界的天劍宗。

  在戈斯和黎離他們的努力,外加數日前那些來參加飛升宴的客人們的幫助下,新的山門修得氣派極了,總算有了些大宗門的模樣。

  山門後方的十萬群山間,時不時有劍光飛掠而過,其中還能看到些金髮碧眼的魔法界面孔,那都是跟過來的新弟子們,如今也能像模像樣的御劍了。

  去尋司空燼的路上,宗門內的弟子們紛紛同藥檀問候。

  「藥長老好!」

  「藥師叔好!」

  托了黎離的福,藥檀一介醫修居然在天劍宗超級加倍了。

  藥檀匆匆同這些弟子們回禮,居然都沒顧上向這些後輩們催醫藥債,沿著山道頭也不回朝著司空燼所在跑去。

  司空燼正手腳攤平躺在王大爺的躺椅上,後者拿了把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著地面,地上零零散散堆了好些瓜子殼。

  兩個老友似乎正嘀嘀咕咕討論著什麼,看到藥檀來,兩個人同時轉過頭來。

  「這不就巧了嗎,小藥壇子來了。」

  藥檀嘴上念著瓜子磕多了不好,手上倒是自然而然的接了掃帚替他倆掃起地來。

  他從小就沒過過什麼好日子,街坊好心接濟,藥檀也知道自己該懂事做點雜務回報。

  至於後來日子好過了,但是身邊跟著的科林斯艾瑞爾是不會伺候人的,黎離和西壬則是不在意這些細節的,所以他也自覺擔任起了照顧所有人的身份。

  掃完地的藥檀卻沒有像平常那樣坐下和他們一起嗑瓜子閒聊,而是徑直看向司空燼。

  「大師兄,是……咳,是黎離要回來了嗎?」

  藥檀問得有些不自然,也忘了把手中的掃帚放下。

  王大爺哧聲笑出,「小藥壇子比天劍城裡那些找大狗的奶狗崽子還黏人,張口頭一句必定是問離丫頭。」

  「別說,你還真別說,黎離不過是前些日子去了其他小世界幫忙殺一隻神級魔獸。他硬是熬了兩天煉了好幾爐保命的靈丹出來,還厚著臉皮把先前送我的一些丹搜刮回去了,零零散散居然湊齊了各種靈丹種類,不知道的還以為黎離是去其他小世界當二道販子賣丹藥了。」

  司空燼在躺椅上懶懶眯著眼打量著藥檀,又嘖了一聲,意有所指。

  「嘖,藥檀啊,你小子這點狗心思……都快藏不住了。」

  王大爺磕著瓜子沒聽明白,好奇問道:「什麼心思?哦我懂了,小藥壇子想要把自己的丹藥賣去其他小世界,所以讓黎離幫著去推銷是吧?」

  司空燼差點沒被瓜子噎住,沒搭理不著邊兒的王大爺,繼續看向藥檀。

  「你就打算這樣一直跟著,也不說說?」

  王大爺:「害還用得著小藥壇子說?離丫頭也是個窮瘋了的,這種能賺錢的事根本不消說,她保準主動配合辦的!」

  藥檀無奈握著掃帚,有一下沒一下的繼續劃拉剛被丟下的瓜子殼,認真思忖後才開口:「她……她和其他人不一樣。」

  「是的,她根本不像人,誰家正經修士一個人吃掉了我半頭烤靈豬?那又不是乳豬,全是大靈豬!原是我準備的十人份量!」王大爺磕著瓜子補充,很有點耿耿於懷的味道。

  「老王你安靜點!」司空燼抓了顆瓜子,精準無比丟到王大爺嘴裡,繼續同藥檀閒嘮嗑,「你也知道她和尋常人不同的,從小到大滿腦子都只有打殺,你不同她說,她八成永遠不會開竅。」

  王大爺一邊嗑瓜子一邊詆毀黎離:「你別瞎說啊,她腦子裡還有靈石和烤靈豬的。」

  「你閉嘴!」司空燼忍無可忍瞪了王大爺一眼。

  「正如大師兄所言,她若無心,那我若是貿然開口,就只是讓她徒增煩惱。」

  司空燼在腦海裡扒拉著自己的話本,很想從裡面搜尋出一些有用的話來,但是奈何他理論知識豐富,實踐經驗同樣為零。

  「那你就這樣眼巴巴的等著?」

  「她有她要追的大道,我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是等還是等得起的。」

  司空燼嘆氣道:「你小子可別飛升成老前輩了,還苦哈哈來找我哭鼻子就行。」

  「哭不哭我不敢保證,但是要真能到化神渡劫甚至飛升,那我壽元又添了不少,還能多等個幾千年,就是到時候她估計都嫌我煩了。」

  藥檀狡黠地粲然一笑。

  融融的溫和陽光落在他的瞳孔中,裡面清清明明,不見半點陰霾。

  「你倒是好算計,就算是一年推銷一個世界,幾千年也確實足夠讓黎離幫你把你的丹藥賣到幾千個小世界了,你還不直接成了藥神?」王大爺沒忍住插話了。

  又信誓旦旦保證:「你放心,她對你可不是一般的上心,只要是你開口提的事,她九成都會高高興興去做,才不會覺得煩惱?」

  「姓王的你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就在那兒亂接話!」

  王大爺飛快抬手擋住司空燼丟過來的又一顆瓜子暗器,根本不搭理後者,只管往藥檀這邊探身,興致勃勃道——

  「你知道為何現在小世界明明都有弒神者幫著守著,她還非要親自去殺那頭魔獸?還不是因為她聽說那個小世界出產一種很珍惜的藥材,準備親自去一趟給你採回來。」

  「你且等著吧,再有兩日她就該回來了,到時候你煉了新的丹記得給大爺我先嘗嘗。」

  藥檀怔愣在原地,後面王大爺再說了什麼他也記不清楚了。

  只記得最後臨走前,司空燼磕著瓜子感慨了一句——

  「你心之所求難度可不小,怕是比你單殺一隻神級魔獸還難啊。」

  王大爺照舊在邊上接茬:「有什麼難的?他不就喜歡跟著離丫頭跑嗎?有她出手幫忙,他有什麼求不到的?」

  行走在山道上,藥檀還有點恍恍惚惚。

  他低頭看著山道,卻發現魔法界的那頭巨大的犬獸小橘也傳過來了。

  這會兒小橘正悠哉悠哉在天劍宗的山腳閒逛,看到隻蟲子便抬起巨大的爪子,「啪嘰」一下將其拍飛。

  跟在小橘後面的是天劍城的一條大黃狗,不過這大和小橘比起來,就顯得那麼孱弱可憐了。

  大黃狗分明有些瑟縮,卻還是搖著尾巴跟在小橘身後亦步亦趨,小橘沒有回頭看它,但是也沒有攆走大黃狗。

  很快,一橘一黃的兩道身影便遠行至視野不能及之地了。

  藥檀看著它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自己心知肚明同被旁人說破又是兩回事了。

  但是那兩人說得不錯,他早就習慣性跟在黎離身後了。

  不對,說習慣並不恰當,因為習慣或許是不想為而必須為之,可是他是心之所往,他是自己想要一直跟在黎離身後。

  他當然知道黎離再強大不過,也知曉自己這樣的醫修或許對她而言是累贅,至於想要跟上她的步伐,更是痴人說夢。

  藥檀心想,黎離從來不是野草,他才是。

  他們相逢於泥濘之中。

  最初,他也以為她或許是另一株野草,他們可以一起生長,吹著自由散漫的風,一起小心翼翼扎根在陌生的大地上,成為一株草和另一株草。

  但她是雲端之上的太陽,即便曾經短暫跌落於泥濘,也會快速回到屬於她的穹頂之上。

  他或許可以貪心一些,用自己的根系編織成密網把她拉扯住,或是用自己的葉片擋住她的光輝。

  在那個時候,精明懂算計的他是有機會將她拉在泥濘之中的。

  比如他大可搬出醫修的身份,輕飄飄可以說大師兄離不開她,最好由她貼身守護。這樣簡單的一句,就可以擊中她最柔軟的那處軟肋,把她束縛住。

  可是他沒有,他也不願意。

  在那個流匪之夜,她於黑暗中回首朝他暢快微笑的時候,臉上其實還沾了濃烈的猩紅血液。

  這副模樣確實和漂亮無關,甚至是恐怖是猙獰的,也是原本的藥檀最避之不及的。

  但是放在黎離身上,竟然好看得要命。

  像冰雪間灑落的無邊花海,像長夜中突然綻開的絢爛煙花,像在他小小平靜的草原上點燃的一團烈烈野火。

  那時候他就知道,她不屬於那個小小的巨木村,她那樣的人,一定會走到他看不到的天遙路遠之處去。

  驕陽會越升越高,野草會繼續扎根在他的一方小小天地。

  他們會成為過路人,短暫交集之後就會快速背道而行。

  那時候的藥檀認定自己能回到修真界繼續經營他的小小靈藥鋪子,若是回不去了,他或許也能在魔法界摸爬滾打成為一個藥劑師。

  直到他和黎離走進決鬥場,走進魔獸山脈,走到很多的地方。

  每到一次地方,每經歷一次戰鬥,曾經那麼平凡成長起來的他都要膽顫心驚一次。

  黎離是和他完全相反的人。

  她似乎真的不怕疼,也不怕死,哪怕骨頭折了,哪怕血肉橫飛,也不見她皺一下眉或是哼一聲。

  別人只是覺得她果然強大,果真非人哉。

  可是這得經歷多少次,才能習慣這樣的疼啊?

  或許因為他是醫修,或許因為他也是這樣辛苦長大的,所以只有他看一次這樣想一次。

  於是只會煉製辟穀丹和簡單療傷藥的他,硬著頭皮開始搜尋著自己為數不多的經驗,在那些陌生又匱乏的魔法界藥材中挑挑揀揀,又經過無數次試驗,配出不算太有效的止痛丹。

  他沒有師父領進門,沒有前輩看顧著,也沒得到任何有用的指引或是資源,能倚仗的不過是在從凡俗世界中學來的那點藥理知識。

  所以他根本不能確定自己煉出的是什麼,只能拿自己試藥,無數次的嘗試以後,才敢不安的把最好的幾粒遞給黎離。

  他是做好了被拒絕被嫌棄的準備的。

  畢竟藥檀也曾經像其他散修那樣擺過攤,然而修真界也是講究出身的。

  像他這樣半吊子的醫修,哪怕賣的是最便宜的辟穀丹,也會有人疑心劣質,更何況是療傷用的丹?所以他煉的丹藥從來都是無人問津。

  況且她那樣一看就不尋常的人。

  天劍宗的劍修用的,應當都是藥王山那些天驕醫修們煉製的靈丹吧?

  但是黎離卻是毫不猶豫吞下了。

  她擔心的也不過是他找她要賬,怕他漫天喊價而已,從來沒有疑心過他一個散修煉的丹是否真的有效。

  那就再給她煉點丹吧。

  他那時候想,再給她多煉點丹,等到時候回了修真界的時候,興許大家也不用一拍兩散,她偶爾吞服藥王山的靈丹的時候,或許也會回想起他,然後來他的小鋪子裡坐坐。

  然後他們一起走了更遠的路。

  他和她一起並肩看過魔獸山脈的晚霞,一起躺在落葉堆中吹過蕭瑟的夜風,雙月在他們頭頂升升落落無數次。

  血腥與殺戮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上演。

  藥檀總是看著黎離在前面廝殺的背影。

  止痛丹過了,得給她準備止血丹了,又該準備解毒丹了。

  或許他的靈藥鋪子計劃可以先放一放了,他得跟在這個劍修後面煉丹才行。

  畢竟話本裡也常寫,劍修和醫修本來就是最好的搭檔。

  雖然天劍宗的劍修和散修醫修並不該湊合到一起,但他們確實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劍修和醫修了。

  他要保護好他的劍修才行,至少在魔法世界的時候應該這樣。

  從「只煉辟穀丹防止煉壞丹引來醫鬧」,再到「安心待在塔城裡面防止被魔獸吃了」……

  藥檀的小本子上那一條條最佳規劃被他逐條劃去。

  他像是一株草,一株本來沒有那麼多勇氣,甚至自己也覺得自己懦弱的野草。

  他原本想扎根在一小片偏僻又溫暖的小角落的。

  但是當頭頂出現第一縷燦爛驕陽的時候,他潮濕的小角落一下子就被點亮了。

  他清楚知曉那太陽會越來越遠,他要麼等到太陽墜落,要麼就得奔跑著追逐那輪烈日。

  但是他想看的,就是高高懸掛在天穹上,燦爛肆意閃耀的烈日,而非被他攀扯著拉到泥潭裡的夕陽。

  於是,他追著那點光芒,原本深埋在土壤裡的根系開始想要撕裂離開那片土壤。

  為了能夠一直看到那束光,他只能將根系化作雙腿,不斷往前奔跑。

  他細弱又狹小的葉片開始不要命地向上伸展,他的枝葉想要延伸得高一些,再高一些。

  為此,他開始忍著快速生長帶來的陣痛,與最初埋在地底渴望安定的靈魂告別,開始一場漫長的追逐。

  也正因為這場追逐,他看到了更廣袤的天地。

  他如果只是野草,只是藤蔓,便終將迎來枯萎腐朽,成為腳下泥濘的一部分。

  唯有成為一株喬木。

  高到能夠讓更多人看到的,讓人仰望的,一株能夠觸碰到天穹的喬木,才能夠永遠注視著他的太陽。

  藥檀站在山道上,身邊高大的林木在隨風簌簌,煙霞滿天,被染成紅色的落葉飄在他肩頭。

  他腦中正想著司空燼交給自己的任務。

  「藥檀,你替我跑一趟隔壁的鬥氣世界,負責一下那個世界招收新弟子的事……」

  今夜抓緊時間,在新的死線之前配完藥劑債,明天一早就可以去了。

  這樣想著,藥檀便準備加快腳步往自己的煉丹房中跑。

  然而下一刻,霞光之中便有一道劍光在飛速靠近。

  風塵僕僕的黎離帶著一身未掃去的血腥味站在他的面前。

  「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藥檀震驚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大師兄不是說還有兩日……」

  「前幾天聯絡時,聽他說準備讓你幫忙去其他世界跑一趟,我就加快了御劍速度趕回來了。」

  黎離語氣淡淡解釋了一句,便沒有再多言了。

  順手又丟了一個裝滿了藥材的匣子給藥檀,同樣不解釋它的來歷,自己又是為何把它給他的。

  她總是這樣,做什麼想做便做了,很少有解釋,而他也早習慣了她這樣。

  可是鬼使神差的,藥檀這次突然問了一句。

  「為什麼?」

  黎離怔了一下,眉毛一擰:「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突然趕回來?」

  黎離認真想了想,才謹慎回答:「因為怕你死了。」

  藥檀沒有像以往那樣笑鬧,只是看著她,又追問了一個更加莫名其妙的問題。

  「為什麼怕我死?」

  這一次黎離卻沉默了。

  她茫然站在原地。

  為什麼呢?這時候若是科林斯或是艾瑞爾西壬,或是任何一個天劍宗弟子來問,她都能冷靜回答。

  「不想看朋友死了。」

  但是藥檀這樣問,她莫名其妙覺得答案不應該只是這個。

  那該是什麼?

  該是面對醫修的「因為劍修是醫修的好朋友,所以不能看著你死?」

  似乎更不對了。

  那還能是什麼?

  黎離皺著眉想了許久,最後搖搖頭。

  「我不太清楚。」

  頓了頓,她又認真道:「大概是因為我不擅論道,所以這會兒不太明白該怎麼回答你,待我再修行一陣子興許就知道了。」

  她從來不笨,當然也明白自己困惑的真正問題是什麼。

  此刻的她目光依然坦坦蕩蕩,裡面沒有任何羞澀或是為難,她就是這樣的劍修,萬事皆從心而為,沒有任何人能逼她做不願意做的事。

  所以,她是願意去修行思考那個問題的答案的。

  藥檀讀懂了她的話,忽然就笑了。

  她上次許諾讓自己等一百年的場景,彷佛就在眼前,而事實上,他也只等了不到三年。

  於是像是多年前的初遇那般,他忽然問她。

  「敢問六長老何時能回答我?」

  她也想起了舊日的那段對話,於是依然一本正經地作答。

  「不久,這次你不用等一百年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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