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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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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六十章 雙月黃了!

  魔獸們氣勢洶洶的來了。

  和精靈們打了個照面。

  又連滾帶爬的跑了?

  連滾帶爬這個形容詞真不過分,因為精靈們的視力遠勝過其他種族,哪怕此地現在光線暗到了極致,他們也能看到不遠處的種種細節。

  比如有一支魔獸在狂奔的時候因為地上濕滑速度太快,四爪都打了滑溜,四隻爪子好像不熟似的,各自錯亂狂奔向不同的方向;還有隻魔獸似乎在運用自己的力量在巨木叢林之中快速穿梭飛行,一頭扎進了禁魔之雨的範圍內後,一個倒栽蔥掉到了荊棘叢中,卻什麼都顧不上,只是瘋狂往迷霧之森深處跑去……

  魔獸群來得很快,離開得也很快。

  還沒等精靈們反應過來,這群原本能夠輕鬆碾碎他們的魔獸就這樣匆匆消失在眼前了,連獸影都沒剩下半個。

  精靈們是真看傻眼了。

  「怎麼回事?這些魔獸居然看都沒看我們一眼就跑了?難道是我們的隱匿能力又增加了?」

  「不對,我剛剛上樹慢了和魔獸打了個照面,但是那家伙居然都只顧著跑,半點咬我一口的意思都沒有!」

  「那難道是前面還有更誘人的存在吸引了它們的注意力?」

  「我不信在魔獸的眼裡還有比我們精靈族更美味的存在!」

  「……又或許是後面有人在追殺它們?」

  「清醒一點,現在南塔城自身難保了,除非伊露恩陛下重生,否則誰也不可能追著這麼恐怖的一群魔獸殺。」

  「……」

  木茜的臉上同樣寫滿了困惑,因為她剛才也同那隻聖階魔獸打了個照面,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是木茜確實從魔獸的眼中看到了驚慌與恐懼。

  就好像,它們真的是被某種可怕的力量驅趕著,以至於落荒而逃。

  那個年輕的精靈斥候幾個縱躍跳到了一棵很高的樹上,膽大包天的跟在魔獸群的尾巴上奔跑了一段路之後,最後匆匆跑了回來,氣息錯亂地喘息著,停在了木茜的跟前。

  「陛下!」

  他匆匆行了個致意禮,對著木茜語速飛快地匯報起自己發現的結果。

  「我剛剛跟在那群魔獸的後面,發現它們似乎是在逃跑,而且所有魔獸的目的地都是朝著迷霧之森的那道深淵,在回到深淵後它們就再也沒有出來了,而且迷霧之森其他方向似乎也有魔獸逃回深淵之中。」

  「並不是被什麼獵物吸引了,後方也沒有其他強者在追殺它們?」

  「沒錯,就好像……」斥候的臉上露出些糾結的表情,他思考著合適的形容,最後茫然道:「就好像是我們這裡出現了什麼讓它們很害怕的存在,讓它們不敢再出來?」

  木茜迷茫地環顧周圍,確定自己這群人之中沒有一個像是藏了什麼實力,能夠震懾所有魔獸的。

  於是,她將視線落在了剛才趕來的格魯和維克多的身上,不解道。

  「對了格魯,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格魯簡單的說了一下來支援人魚一族的事情,對於出現在南塔城外的迷霧之森這件事則含糊的用來找一些朋友的說法帶過了,眼看木茜眼底的迷惑越來越濃,他話鋒一轉,說起了另一樁事。

  「陛下,魔獸出現的異況不必太過擔憂,剛才我們在迷霧之森中其實也碰到了不少魔獸,現在這些魔獸身上的暴戾殺戮氣息已經減弱了許多,實力似乎也下降了許多,現在局勢安全許多,你們不妨趁此機會趕回南塔城與其他族人會和。」

  「但這到底是為什麼?」木茜眉頭緊皺,依然不能理解這些魔獸怎麼突然就慫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維克多突然開口了:「我們是從無盡之海的方向過來的,在我們離開無盡之海的時候,那片海好像在發出奇異的金光。」

  維克多是被格魯強行帶離飛舟,目的是帶著格魯來聯絡隱匿在南塔城的那些被改造者的,而格魯的方式也很簡單粗暴——

  繼藥檀之後,維克多又品嘗到了來自天劍城中心醫院院長灌下的毒藥劑,且格魯還平靜告知,這個藥劑的解藥被他放在天劍城了,如果維克多不能帶著格魯活著回到天劍城,那麼就等死吧。

  維克多真的很恨。

  白淨和善的藥檀,虛弱寡言的格魯,看起來白嫩稚氣的小白龍,還有當初騙著自己踏入天劍城的那個看起來柔弱無力的小姑娘劍修……

  你們這些看起來最無害的家伙心最黑!比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黎離還可怕!

  維克多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來了。

  然而就在他們離開無盡之海,踏上了陸地之時,卻看到身後的無盡之海泛起了一陣又一陣讓人驚豔的金色光芒。

  維克多一邊低聲說著這一路的見聞,一邊在腦海中默默回憶起那震撼的一幕……

  無盡之海被點亮了。

  當時分明還是夜晚,但是無盡之海卻好像映照著盛夏時節最耀眼的金色朝陽,生生的把夜空也給點亮。

  更讓維克多覺得震驚的,還是頭頂的雙月。

  原本清冷朦朧的銀白色月光,竟然也好像被這片金色海洋映照出了金色光芒,在這片光芒的籠罩下,維克多與格魯的這一路前進得順利出奇,路上數次遇到強大的魔獸都沒有搭理他們,而是一股腦往迷霧之森深處鑽。

  按照道理,維克多和格魯是要避開這些魔獸行動的,但是維克多的那些部下就隱藏在迷霧之森深處,所以他們不得不進入迷霧之森,碰巧遇到了木茜他們……

  聽完這些話後,木茜愣了一下,下意識抬頭望去。

  只不過迷霧之森之中平時就被迷霧籠罩著,那些巨木枝葉繁茂到遮天蔽日,外加自從有深淵出現後,這裡的視野更加糟糕,根本看不到月光,自然也察覺不到雙月的變化。

  木茜微微眯眼,抬手拿過身邊那個精靈弓箭手的弓,沉聲道:「借我用用。」

  話說完的瞬間,木茜已經將手中的弓拉成了滿月,淺綠色的眸子一閉,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鬆——

  「咻!」

  魔法凝成的箭矢帶著呼嘯的破空聲朝著眾人頭頂射去,強勢刺穿頂端的那些繁密枝葉,轉瞬間就已經把這棵巨木的樹冠全部擊碎!

  巨木的樹枝和樹葉的碎屑紛紛揚揚落下,木茜抬手擋住半遮著眼睛。

  在指縫的空隙間,她看到了難以言喻的唯美一幕。

  高懸在天幕東西兩側的雙月並不圓滿,一上弦月,一下弦月,本該是黯淡的月光,在清冷的月色中卻好似映射著無數細碎爛漫的星辰碎片,金色的光輝粼粼閃爍其間,像是朝陽,又像是晚霞,透過木茜貫穿的那道空洞,變成一道流光溢彩的光柱,遍灑在所有人的身上。

  那一刻,長時間待在迷霧之森中,受深淵的氣息影響產生的壓抑情緒也好像被清空了。

  木茜深吸了一口氣,從小就跟隨伊露恩女王接受大陸最高教育的她,眼界和意識都強的不像話,自然明白雙月的改變代表著什麼。

  魔獸們似乎非常畏懼這些金色月光,而且那些迷霧似乎都被月光淨化了!

  如果雙月從今以後都是這樣……那麼從遙遠的遠古時期就肆虐在大陸上的魔獸之難,恐怕真的要結束了!

  想到這裡,木茜的皮膚上甚至都激動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突然轉過頭,目光灼灼的看向格魯,迫不及待追問起來。

  「其他地方呢?是只有南塔城的雙月之光發生了變化,還是這個大陸只要能看到雙月的每個角落都發生變化了?!」

  還沒等到格魯的回答,木茜就已經飛快取出了魔法傳訊卷軸。

  她第一個傳訊給了東塔城。

  畢竟還是年輕人,所以木茜沒有直接傳訊給身為長輩的西普那,而是在片刻的猶豫後,選擇傳訊給西普那的弟子,在天劍城中曾經一起吃過燒烤喝過酒的那個矮子劍士。

  「怎麼了木茜?!你居然會主動給我傳訊?!」

  那邊的賽爾也非常驚訝,一邊喘著氣追逐著魔獸,一邊忍不住納悶,怎麼回事,難道是這位年輕的女王陛下看中了自己的潛力,準備把自己挖到南塔城當長老了?

  「……」木茜沉默了片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忘記矮子劍士的名字了。

  但是她很快跳過這個問題,直接問道:「你們東塔城的雙月發生變化沒有?」

  「什麼雙月?我現在正在魔獸山脈追殺魔獸呢,真奇怪,這些家伙平時看到我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了,今天居然看到我就逃了,果然是感受到我身上強大的戰意了嗎?」

  木茜又被整沉默了,換在以前多少能給賽爾一點面子,但是現在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於是飛快打斷了賽爾的話。

  「你抬頭看!」

  「什麼抬頭看……臥槽!雙月怎麼變黃了!」

  好,確定了,東塔城的雙月也變了!

  木茜飛快斷開和賽爾的魔法烙印鏈接,換了下一個。

  「伊莉絲!你們北塔城的雙月……」

  那邊很快傳來回答:「雙月突然發生變化了,魔獸似乎也產生了異動,我懷疑二者之間有聯繫。」

  再是西塔城!

  「希澤,西塔城那邊的狀況怎麼樣了?」

  「西塔城周邊的魔獸正在撤退,迷霧消散了。」

  放下魔法傳訊卷軸後,木茜的精神都有點恍惚,也有點難以置信。

  讓整個魔法世界困擾了千萬年歲月的魔獸和深淵之災難……

  在一夜之間,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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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六十一章 萬一真能回來呢?

  迷霧之森。

  木茜站在樹枝上,她身後的數十名精靈族人們保持著與她相同的姿勢,他們仰著頭,像是朝聖般的仰望著那束穿破迷霧之森重重屏障落下來的月光。

  在南塔城的重重巨木之下,在東塔城的遼闊平原之上,在西塔城的巍峨高原之巔,在北塔城的冰雪之間,在天劍城的樓閣,無盡之海的礁石……

  在大陸的每個角落……

  所有人都仰頭看著這道被點燃於萬年前,藏匿於深海底,穿梭萬年歲月,終於成功點亮整座大陸的月光。

  直到放下傳訊卷軸,木茜的精神都還有些恍惚。

  她忍不住看向格魯和維克多,從這兩人較為平靜的神情中,她隱約猜到了什麼。

  「格魯,你們是不是知道雙月之變是怎麼回事?它到底能夠持續多久?那些魔獸還會再回來嗎?」木茜有些迫不及待地追問格魯。

  格魯攏了攏身上的灰色舊法袍沒有正面回答,他笑了笑:「我並不是這次計劃的參與者和實施者,所以具體的原因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如果沒猜錯的話,眼下計劃已經成功,很快黎離大人就會上南塔城拜訪諸位,您也會知道您想知道的一切了。」

  「竟然和黎離有關?!」木茜一聽黎離的名字,眼底的光芒又不由得亮上幾分,她立刻停下追問的話頭,了然道:「我知道了,既然是黎離帶頭做的,那麼想來不會有問題了。」

  她又看向格魯和維克多,詢問道:「既然這裡的魔獸暫時消失了,你們需要我們幫忙尋找你們的朋友嗎?」

  精靈族的其他人也點頭,表示他們對迷霧之森更加熟悉,願意幫忙找人。

  木茜隱約有些擔憂,雖然那些魔獸因為雙月之變都逃回了深淵之中,但是魔獸的事情誰也不敢打包票,很難保證迷霧之森中不會出現其他強大的魔獸,也不知道格魯他們的朋友怎麼會在這裡。

  「不,諸位安心回到南塔城就好。」格魯溫和謝絕了精靈們的好意,他對著眾精靈致意道:「我們的任務很緊迫,就先不打擾諸位了,希望不久之後還能有再見的機會。」

  語罷,格魯看了一眼維克多。

  維克多表情僵硬,冷著臉跳下了巨木,冷冰冰道:「走吧。」

  格魯最後對著精靈們歉意一笑,握緊魔杖緊跟在維克多的身後,腳步一高一低,最後清瘦的身影消失在了迷霧之森的陰影之中。

  木茜目送著格魯和維克多的離去,不知為何,回想著格魯離去時面上的笑容,她心中總有微妙的不安。

  只是眼下並不是深思格魯他們意圖的好時間,也不知道南塔城的情況如何了,生命之樹的能量消耗大半,精靈們已經面臨了滅族的危險,身為女王,木茜必須盡快回到南塔城主持大局。

  初上任的女王收回視線,抬高聲音對著族人道:「我們走,回家!」

  ……

  森冷的迷霧之森中,時不時就有一群狀若癲狂的魔獸從巨木叢林中飛快衝出來,又朝著深淵所在的位置狂奔而去。

  格魯和維克多同樣快速穿梭在叢林之中。

  和魔獸們眼中的珍饈——精靈們比起來,他們兩個人都曾經接受過改造,身上的氣息也被魔獸的氣息掩蓋了,在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現在在那些魔獸的眼中和同類無異,深淵的迷霧對他們的影響也等同於無。

  在又一波魔獸從跟前跑過之後,格魯看向維克多高大的背影,突然開口問道:「所以,你確定你的那些部下都還在迷霧之森等著你嗎?」

  維克多的腳步一頓。

  他轉過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這個瘦削的魔法師,眼底的輕視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變成了堅定。

  「那當然,我的追隨者們可不是什麼見風使舵的家伙,我們都有共同的理想和抱負,終有一日能夠重建這個糟糕的世界的秩序。」

  格魯不置可否,沒有對維克多的抱負做太多評價,只是非常平靜發出詢問。

  「裡面有像海底禁牢的那些家伙一樣的人嗎?」

  維克多愣了一下,他知道格魯的意思,和光明教會的人一樣,亡靈法師之中也分為很多不同的人,有諸如像格魯那樣被迫改造的人,也有像他這樣把被改造視為反抗魔獸手段的人,亦有單純的……熱衷將他人性命視作玩物的存在。

  他皺眉,正想說自己的追隨者可都是經過挑選的,都是和他以及撒斯姆一樣擁有遠大理想的人時,格魯卻又若無其事低了頭,聲音很低沉,但是在這片寂靜的林地中卻足夠清晰了。

  「無所謂,是什麼樣的人也無所謂了,反正能完成這次的任務就好了。」

  格魯與維克多錯身而過,觀察了一下魔獸逃跑的路線,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然而維克多卻不由得眉頭緊皺快步跟上去,按住格魯的肩膀。

  「就算我是你們天劍城的俘虜,你也總該告訴我,所謂的任務到底是什麼吧?」

  格魯看了一眼深淵的方向,沒有隱瞞,聲音平靜出奇的回了一句話。

  那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語氣淡定得彷彿「明天早上不喝牛奶喝果汁」一樣平淡無奇,然而維克多在腦中反復過了三四遍後,才算理解格魯話裡的意思。

  他的臉變得刷白,甚至比當初被黎離用劍架在脖子上還要慘淡,眼中除了驚恐之外,還帶上了分外的憤怒。

  維克多鬆開格魯的肩膀,大手毫不留情地捏住了格魯細瘦的脖頸,粗壯的胳膊上繃出可怕的肌肉,猛地將格魯舉起,狠狠把後者抵在了最近的那棵巨木樹幹上。

  「嘩啦啦——」

  過於凶狠的力道讓巨木都震顫了一下,樹葉掉下一蓬,亂糟糟砸落在兩人的肩上。

  格魯皺了皺眉,被扣住脖子帶來的窒息感讓他根本無法開口,然而饒是這樣,他的表情依然平靜,那雙帶著淺淺悲色的眼眸低低垂著,好像沒有任何恐懼。

  他越是這樣,維克多就越是憤怒。

  五指越來越用力,格魯的臉上已經帶上了窒息的紫紅色,維克多的手顫抖著,咬牙切齒的沖著格魯低吼。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你這是在讓我們去送死!你要發瘋你自己去,憑什麼想要帶上我們一起去那種鬼地方!!」

  格魯的臉部肌肉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了,然而他的眼神卻依然還是那樣平靜,又……讓人討厭。

  維克多猛地鬆手將格魯丟開。

  後者被砸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著,等到新鮮空氣重新進入肺中,臉上的青紫色也終於淡去時,格魯才重重咳嗽了兩聲,而後冷靜抬頭看向維克多。

  他的聲音沙啞極了。

  「維克多,你沒得選。」

  格魯半點不顧維克多表情的難看,繼續冷靜道:「你就算在這裡殺了我也沒用,我說了,只有帶著我回到天劍城,你才能平安得到解藥。還有,你的那些追隨者,嗯……尤其是當初追隨你從獅鷲騎士軍團一直到亡靈法師組織中的那幾個人,現在也都在天劍城裡,你如果不想讓你的所有部下都被無雙軍團剿滅的話,最好照我說的做。」

  「你居然用他們威脅我!」維克多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雙目通紅憎惡地看著格魯:「你難道覺得自己這樣的行徑不惡毒嗎!」

  格魯抬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

  「或許你忘了一件事,我也好,天劍城也罷……我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代表正義的那一方。」

  格魯說著說著,忽然輕輕扯著嘴角笑了笑,坦然道:「司空城主曾經說過,面對生死的時候,講所謂的高尚和道德都是蠢貨,正如快餓死的游民無權談論珍饈美食,我們都快完了,還講什麼手段光彩?而且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在做的是拯救這個世界嗎?現在能夠當偉大救世主的機會來了,你又在猶豫什麼?」

  維克多的身體都在顫抖,看著格魯的眼神中迸發著強烈的殺意,但是他牙關都快咬爛了,卻無法動手。

  不止是自己的命。

  現在被威脅的,還有他的同伴們,從光明教會叛逃時,就毫無怨言跟隨自己的同伴們的性命!

  「你們憑什麼……」

  維克多的肩膀劇烈顫抖著,他猛地抬頭,雙目已經帶上了通紅的血絲和痛苦之意。

  「當初教會不給我們機會,逼著我們墮落,讓我們從人見人敬的光明騎士變成了人見人憎的怪物!」

  「現在你們又要逼著我們偉大是嗎!」

  「你們憑什麼替我們的命運做抉擇!現在他們想做懦夫不可以嗎!」

  眼看著維克多似乎非常不甘心,格魯拍了拍自己的灰袍子站起來,很珍視的把袍子領口別著的那枚老舊徽章挪正。

  然後他站了起來,低頭看著跪坐在自己跟前憤怒得像是一隻野獸的維克多,眼底沒有同情和自責,只有毫無波瀾。

  「你問得很好,憑什麼替你們的命運做抉擇?那麼,你自以為偉大正確,替他人的命運做抉擇的時候,怎麼沒有這樣問過當年的自己呢?」

  「……」

  維克多的身體猛地一震。

  那一刻,他眼前晃過了無數畫面。

  當時的他居高臨下站在那些不願被改造的人的面前,用篤定的語氣告訴他們,自己將會把他們變成最強大的存在,將會帶領他們走上一條最快捷的變強道路。

  那些人有反抗嗎?有求饒嗎?有痛哭流涕嗎?

  當然有。

  可是維克多只是抬起手,然後毫不猶豫揮下自己手中的刀刃。

  因為他確定,自己這是在保護這些弱者,這是在賜予他們變強的手段,這是改變他們命運的契機。

  而如今。

  時隔多年之後,維克多揮出的那把刀刃,終於穿過漫長的時間,精準而痛苦地擊中他自己的心臟。

  沉默了許久之後,維克多緩緩站起來了。

  他眼中已經沒有了光,聲音竟然比格魯還要嘶啞。

  「活著回來的概率有多大?」

  「從未有過先例,所以無法計算概率,非要說的話,那只能說五五開吧,也許能活著回到天劍城,也許再也回不來了。」格魯淡然給出最糟糕的答案。

  維克多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答案,所以只是自嘲般的嗤笑了一聲。

  他搖頭:「你們天劍城的人真的瘋了,我都只是想要保全這個世界的文明,而你們想要的卻是把整個神國掀翻……」

  格魯搖搖頭,糾正道:「不,不止是我們天劍城想要這樣做,是整個魔法世界,都已經開始準備這場魚死網破的戰爭了。」

  維克多低頭沉默了許久,最後轉過身,朝著深淵的方向大步邁進。

  「走吧,去當該死的炮灰,去那個該死的世界探路吧。」

  他的聲音逐漸變小,而後低到只有自己才能聽到,彷彿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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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再見,艾莎尼亞

  飛舟上。

  藥檀和艾瑞爾並肩立在飛舟頂端,兩人的臉上都帶著激戰過後的強烈疲色,一向收拾得乾淨整潔的藥檀的袍角也沾染了許多魔獸的血漬。

  艾瑞爾緊了緊手上的鐵護腕,目光冷厲的盯著那片蔚藍中透著金色光澤的海面看,和剛來到人魚海峽時幾乎被魔獸全部佔領的大海全然不同,現在這裡的海面平靜得出奇,甚至連風浪都沒掀起半點了。

  然而艾瑞爾和藥檀卻半點也不覺得安心。

  「距離黎離他們潛入海底過了多長時間了?」

  「七日整。」藥檀簡短給了答案,竟是難得的寡言起來。

  「這麼久了還沒上來,海底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都無法傳訊,三天前那麼多魔獸大量出現,竟然也不攻擊我們,反而密密麻麻潛入海底,也不知道現在黎離他們到底怎麼樣了。」艾瑞爾緊咬牙關,眼中已有了決意:「藥檀,明日若還沒有黎離他們的消息,那你——」

  「我現在就去海底,你和科林斯他們在飛舟上守著。」

  「哪有醫修去危險的地方犯險的?黎離要是知道我讓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一定要生氣的!」

  「生氣也不管了。」一慣溫和好說話的藥檀沒有看艾瑞爾一眼,定定看著海面,態度前所未有的堅定:「我不怕水,而且我是救人的醫修,我要把她帶回來。」

  「你居然不怕……」

  艾瑞爾說了一半的話語突然打住,他和藥檀幾乎同時抬頭,只見不遠處的海平線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浮動,兩道熟悉的氣息出現在海面上,而後飛快朝著飛舟靠了過來。

  「黎離回來了!」艾瑞爾欣喜不已。

  這話剛落下,飛舟尾部守著的另外兩道身影也同時狂奔而來。

  科林斯似乎受了傷,臉色都有些蒼白,但是嘴裡卻大聲喊著:「我姐呢?我姐回來了嗎!」

  比他跑得更快的是人魚族的大長老柯萊托,同樣匆匆忙忙不顧形象:「陛下呢?艾莎尼亞陛下總算回來了嗎?」

  科林斯眯著小眼睛看得仔細,語氣突然興奮:「沒死!柯萊托老師,我姐還沒死!女王陛下也還活著!」

  柯萊托還不適應天劍宗這種報平安的方式,抬起魔杖就給了科林斯一下子:「你小子嘴裡能不能說點好聽的!什麼叫沒死,還活著?!真晦氣啊!」

  黎離和艾莎尼亞等人剛剛穿過飛舟的結界落到甲板上,就被眾人給圍住了。

  「姐你沒事吧!」

  「陛下您的面色怎麼如此蒼白?要來一杯海藻茶嗎?」

  「黎離你還好嗎?」

  「……」

  艾莎尼亞自然是忙著和柯萊托長老等人解釋,黎離則同科林斯和藥檀他們回到了休息室中,同樣剛趕回飛舟的西壬和黃默音也匆匆趕了過來。

  眼看人到齊了,黎離也沒有賣關子的打算,言簡意賅的將海底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同伴們。

  不出所料,她收獲了幾雙差點瞪得掉下來的眼珠子。

  「嘶……魔法大陸的這些先祖們竟然這麼能忍,花費一萬年的時間來謀劃這麼大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他們還真的成功了。」

  眾人的神情都有點恍惚,即使是黎離也有些心緒浮動,很難相信,他們與萬年前的前輩攜手進行了一場完美的戰鬥,且這場史上最漫長的戰鬥的每一環都驚險萬分。

  從第五塔城之中的無數次意外發生,神使的提前甦醒,新神使帶著破壞第五塔城魔法陣的神器出現,人魚海峽中意外出現的深淵,人魚女王都不知道如何破解的魔法陣……

  這無數次意外,但凡出現一絲差錯,那麼萬年的謀劃都會成為海底的一堆泡沫,整個魔法世界也真會被深淵同化。

  從短暫的震撼中清醒過來後,藥檀第一個意識到不對勁。

  他皺眉詢問道:「可是黎離,陣法大師和小白龍怎麼沒有回來?」

  科林斯他們也連連點頭,他們剛開始沒看到小白龍和大師就已經很擔憂了,不過黎離也沒表現出傷心的情緒,就說明那倆沒死。

  天劍宗原則:只要沒死,那就等於沒事!

  黎離冷靜開口:「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了。」

  「神器被投進了那口起源之井中,但是這件東西太重要了,需要有人守在那裡,以防被神國的人或是深淵中其他強大存在破壞。」

  「啊?」

  科林斯震驚了,失聲道:「可是小白龍雖然有最強巨龍的靈魂碎片,但它現在也就只是一頭和獅鷲差不多大的幼崽啊!還有大師……他的戰鬥力估計也就只打得過咕咕雞吧!讓他們負責鎮守神器,真的沒問題嗎!」

  這麼重要的任務,肯定需要極強大的戰力去完成才行,但是最強戰力黎離無法長期在海底生活,而且她還得和神國的人正面戰鬥,顯然不是最適合的人選。

  但是再怎麼樣,也不該是陣法大師和小白龍吧?

  「當然有問題,所以他們只是暫時守在那裡。」

  黎離頓了一下,眼底的情緒有些復雜,低聲道:「艾莎尼亞女王這次回來是為了和族人們道別,完成最後的囑托之後,她就將要重返海底,守候在那口井旁了。」

  「……」

  眾少年都沉默下來,他們從黎離口中也聽說了艾莎尼亞的女兒死在了起源之井附近,對於艾莎尼亞而言,那裡絕對是一個傷心地。

  「那……女王陛下需要在那裡守多久呢?」藥檀低聲問出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黎離的目光黯下去了。

  「誰也不知道這個答案是多久。」

  黎離的視線穿過透明的窗戶,落在甲板上那道優雅高貴的背影上。

  「她要在海底等待著魔法世界中所有深淵都被填平,最後一隻魔獸被誅殺,最後一絲深淵迷霧散去,神國再也無法威脅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才能離開那口古井。」

  ……

  海風吹拂著艾莎尼亞微捲的長髮,她帶著恬靜的笑容對著柯萊托做著最後的叮囑。

  「……雖然無盡之海算得上是整個大陸最安全的地方了,但是除了留下來重建海底城的族人之外,我還是希望你能帶著其他人去天劍城或是其他塔城。

  人魚一族享受安逸的時間太久了,以至於我們丟掉了很多東西,甚至沒有了變強的欲望,這是致命的威脅,我們需要開闊自己的眼界,去看看其他種族是如何戰鬥的,與他們並肩站在最危險的地方戰鬥,這才是我們現在該做的事。」

  柯萊托蒼老的臉上已經帶上了無法磨滅的濃烈悲慟之意。

  「陛下,我可以去海底守護……」

  「柯萊托長老,雖然你很強大,但是別忘了,我才是人魚一族最出色的守護魔法師啊。」艾莎尼亞彎了彎眉眼,笑容絕美,「而且你不是新收了一個學生嗎?喬南在天劍城中受了別人的教導,你也得好好教好人家的孩子才對。」

  柯萊托還想說什麼,但是艾莎尼亞已經微微笑著搖了搖頭,制止了他想說的話。

  她的手中拿出了半截珊瑚魔杖,艾莎尼亞帶著悲傷和驕傲看著它,最後將其遞給了柯萊托。

  同時交付的,還有人魚一族的王冠。

  「這兩件東西就由你交給喬南了,他雖然天賦絕佳,但終究還是太年輕太無知了,這樣的時代是沒有時間給他慢慢成長的,把他姐姐的魔杖和故事全部給予他,希望他能夠成為合格的王。」

  說到這裡,艾莎尼亞的聲音頓了頓,目光從溫和也變得堅定了許多。

  「如果他辦不到,這頂王冠,就由柯萊托長老你來戴吧。」

  「陛下!」柯萊托長老被艾莎尼亞的話嚇得大驚失色,「我可不是王族的人啊!」

  「不用猶豫,錯誤的決策者只會加速種族的滅亡,在存亡之際,與其固守所謂的王族血統,不如來一場徹底的換血。」

  艾莎尼亞的聲音非常溫柔動聽,只是說出來的話卻堪稱鐵血。

  即便是強大如柯萊托,此時都被艾莎尼亞的話震懾住了。

  艾莎尼亞卻只是對他笑了笑,而後低聲道:「你先去安撫族人吧,我還有話和黎離說。」

  柯萊托愣了一下,回過頭去,果然在甲板角落看到了沉默不語的黎離。

  他低頭向艾莎尼亞鄭重地行了禮,深深嘆息後,終於還是離去了。

  黎離走到了艾莎尼亞的身邊。

  看到黎離出現,艾莎尼亞的嘴唇動了動,眉眼彎彎先低聲說了句「謝謝」。

  「海底的時候多謝你救了我,還拿回了那孩子的魔杖和遺體。」

  黎離抿了抿唇,搖搖頭低聲回「不用謝」,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艾莎尼亞卻看出了黎離內心的自責,於是溫和安慰著黎離。

  「我確實是最適合守護在海底的那個人,我是人魚一族,本就生於海底長於海底,還主修的守護魔法,能夠更好保護起源之井和裡面的光明神器,沒人比我更適合在海中長留。」

  「而且……」

  艾莎尼亞的聲音逐漸變得低落,「說起來,我並不算是合格的母親。」

  艾莎尼亞目光略恍惚的看向那片大海,像是在和黎離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為了做一個合格的女王,我必須選擇保護更多的族人,而非我的孩子。」

  她笑了笑,溫柔道:「能夠陪在自己孩子的長眠之地,對我而言又何曾不是一種恩賜呢?」

  「所以不用為我難過,黎離。」艾莎尼亞抬起手,迎著凜冽的海風,幫黎離把被風吹亂的額髮拂到耳後,藍紫色的眼眸靜謐美好得像是此時的無盡之海:「人魚的壽命很長的,我會等到你來接我出來的那一天,對吧?」

  黎離緊緊抿著唇,像是做出了某個鄭重的誓言,重重點頭。

  「等我。」

  而後,在艾莎尼亞開口之前,黎離似乎明白她想說什麼,先一步開口。

  「我會保護好喬南。」

  艾莎尼亞感激一笑,又看了一眼湛藍的天和泛著粼粼金光的海面,此刻正值黎明,朝曦漸明。

  她像是感慨又像是嘆息,在風中留下最後一句話。

  「無盡之海的日出,真是一千萬次也看不夠啊。」

  而後,那道藍紫色的身影在燦爛的曦光中閃耀著如夢似幻的鱗光,迎著颯颯的海風,化作一條優雅的人魚沉入海底。

  海面上只浮出了些許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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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六十三章 進入深淵!

  在晨曦將海上若有似無的霧氣驅散,海風中的凜冽寒意也被越來越強烈的陽光驅散之時,重新啟程的東塔飛舟也朝著南塔城緩緩落下。

  南塔城熟悉的藤曼城牆已經出現了不少破碎的斷裂痕跡,城內的街道和樹屋也處處可見被魔獸破壞的痕跡,顯然,先前有魔獸衝破了南塔城的防線攻入城中了。

  此時邊上站立著的樹人在緩緩彎腰幫著搬運沉重的木頭和巨石塊,精靈們則是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努力揮動著魔杖,用魔法修復著城牆,或許是先前已經經歷過一次這樣的慘痛遭遇,又或許是因為魔獸潮已經退去,城中的精靈們的狀態遠比上次來得鎮定,修牆的手法也熟練了許多。

  黎離他們要來南塔城的消息先一步傳訊給了木茜和費魯曼長老,所以幾乎在飛舟落下之後,早早等待在城外的精靈們就將黎離他們帶到了綠色尖塔中。

  綠色尖塔寬闊的長階回廊上還懸掛著當年塔城大賽時的魔法圖像。

  藥檀和科林斯他們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忍不住看著那些魔法影像低聲議論。

  「哎你看,庫查茲原來當時還沖著你哥翻了個白眼呢。」

  「欸嘿來看看這裡,我們的合影欸!西壬那小子那會兒好像還沒這麼黑呢,還有當時艾瑞爾的頭髮多茂密,一點兒也不禿不綠!」

  「閉嘴!你怎麼不說自己現在比當時還胖了一圈?」

  「你七十多歲的大叔怎麼懂我們十多歲的小孩子?我這是長身體呢?沒發現我又長高了不少嗎?」

  「沒發現,之前比我矮一個頭,現在還是比我矮一個頭。」

  「……」

  幾人一路上盡在亂糟糟的互相揭短吐槽,不過在走到木茜和費魯曼所在的綠色尖塔會客廳門口時,幾人同時默契閉嘴,互相對視一眼後開始默契整理起衣衫發型,甚至連表情都調整了一番。

  「注意保持我們天劍宗的形象!」

  「小聲點!」

  「做好你的表情管理!」

  終於,一群淡泊寧靜自帶出塵氣質的年輕人,脊背挺得筆直,邁著穩重的步伐,信步踏入了會客廳。

  走在最後面出神差點撞上門的黎離表情古怪地瞥了他們一眼。

  「……」

  挺好的,居然全都記得大師兄的叮囑。

  木茜和費魯曼已經等在會客廳中了,看到黎離等人進來,費魯曼正打算輕咳一聲提醒木茜注意保持精靈女王的形象,後者已經俐落起身,大步走到了眾人面前,打斷了他們準備行禮的動作。

  「都這麼熟了不用搞這套。」

  木茜匆匆說完這句話後,便徑直走到了黎離面前,雙眼放光看著她:「黎離,所以那些魔獸全部都逃回深淵,真的是你做的?」

  黎離愣了一下,卻沒有承認,而是搖搖頭:「並不算是我做的,我只是一個參與者而已,我來南塔城就是要跟你們說這些事的,不過說來話長——」

  她看了一眼藥檀,擺爛的態度非常明顯。

  後者扶額無奈一笑,都不用黎離多說就自覺上前一步,開啟自己的嘴替工作。

  「所以就由我來為大家說吧,這件事其實還得追溯到萬年前……」

  「……」

  藥檀將所有事情道明之後,不止是年輕的木茜,就連見慣了大場面,且對神國真相也有了不少了解的費魯曼長老的神情都有點恍惚,顯然是被如此重大的消息給震懾住了。

  木茜深吸了一口氣,喃喃的聲音中不由自主帶上了鄭重的敬意:「原來是這樣,我從生命之樹的傳承中依稀知曉第五塔城確實存在過,但是卻不知道他們為了魔法世界竟然做出了如此慘烈的犧牲,還有艾莎尼亞陛下……」

  她的嗓音有些低沉,已經帶上了濃濃的懊惱和愧疚之意。

  「我們也曾經收到了人魚族的求援消息,但是當時南塔城也被魔獸圍攻了,我們確實無法幫上他們。」

  費魯曼沉默著,朝著無盡之海的方向深深躬身低頭致意。

  木茜抿了抿唇看向黎離,認真道:「黎離,有什麼用得到我們精靈族的地方嗎?」

  她頓了一下,想起黎離說到人魚族好像準備要跟隨黎離他們一起遷徙到天劍城去,在短暫的沉思之後,目光逐漸變得堅毅起來,字句清晰道:「如果天劍城是要準備和神國正面迎戰的話,我們精靈族不會怯戰,反正城也破了,不如趁此機會連夜出發前往天劍城,和神國拼個魚死網破!」

  費魯曼大驚失色:「等等,陛下你冷靜點!雖然我們精靈族是會配合其他幾座城一起戰鬥不錯,但是今晚就走會不會太急了?我們的生命之樹還沒有恢復過來……」

  「無所謂,反正最後輸了都是死,生命之樹沉睡幾百年都無所謂,您真的放心不下的話我們現在就去把它挖出來搬到天劍城去!」

  說著,木茜已然舉起了輕甲邊上別著的長劍,狠狠插在了一旁的木製圓桌上!

  「和他們拼了!」

  「嘶……」

  費魯曼的眼前一陣眩暈,伊露恩陛下啊,您知道您當初培養出來的完美繼承人,自從去天劍宗學習一趟歸來後,現在已經變成一個莽夫了嗎?!

  黎離也看得一愣一愣的了。

  怎麼回事?

  沒記錯的話,精靈一族雖然沒有人魚一族那麼散漫,但是也覺得是最不好戰最不強勢的種族之一啊!怎麼木茜當上女王以後這麼強勢了?

  眼看著費魯曼長老的老臉都快愁爛了,黎離連忙阻止準備去拼命的木茜:「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木茜果然乖巧把劍收起來了。

  黎離鬆了口氣,正色道:「我們這裡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魔獸和深淵都無法作為限制威脅我們的條件了,此事神國一定會知曉。所以祂們極有可能會再次對魔法世界出手,且這一次可能就不是一兩個神使了……」

  聽到這裡,木茜和費魯曼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你是說,我們很可能也會遇到和第五塔城一樣的大麻煩?」

  「往更壞的地步想,麻煩很可能會更大。」黎離皺眉,冷靜道:「所以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以及隨時死戰的打算,我們也的確需要南塔城能夠和我們隨時保持聯絡,做好援護的準備。」

  木茜和費魯曼對視一眼,沒有多說太多,而是重重點頭。

  「嗯!」

  將所有事告知木茜和費魯曼後,黎離對他們點點頭,突然問起另一件事:「對了,我的朋友格魯也來了南塔城,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見過他?」

  聽黎離提起格魯,木茜卻突然想到什麼,表情一下子變得肅然起來:「對,我也打算和你說說格魯的事情。」

  木茜將自己一行人在迷霧之森中遇到格魯和維克多的事情盡數道出,一切聽起來都正常,黎離也不覺得有古怪的地方,然而很快,木茜話鋒一轉。

  「在歸途的時候,我們的斥候發現了一群亡靈……不,應該稱之為被改造者,我們無法判斷他們是敵是友,所以準備讓速度最快的斥候去追上格魯他們,讓他們來確定這是不是他們要找到的那些朋友。」

  「但是我們的斥候還沒來得及和格魯他們聯絡,就發現那群人已經和他們兩人碰頭了,而且雙方並沒有交戰,看樣子,那群人是收到了格魯或是維克多留下的信號趕過去匯合的,我們的斥候當時是準備離開的,但是,她卻看到……」

  木茜說到這裡的時候,雙手因為緊張而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聲音也壓低了許多。

  「格魯他們,和那些混亂逃亡的魔獸一起,全部進入了深淵之中。」

  「什麼?!」

  黎離幾人的表情全部都出現了失控。

  藥檀震驚道:「深淵之下到底是什麼情況無人知曉,而且那裡面的迷霧遠非深淵之上可比,即便是被改造過,也不一定能抗住深淵迷霧的侵蝕,他們這到底想做什麼!」

  艾瑞爾眉頭緊鎖,低語猜測:「或許他們是想趁著魔獸發生混亂,下去殲滅更多魔獸?還是說想要奪取什麼厲害的魔獸的能力改造自己?」

  木茜搖搖頭,繼續說道:「我們在收到斥候傳來的消息後也很震驚,所以我當時帶著一小部分人折返想要營救格魯他們,然而我在下方足足等待了兩天兩夜,也沒有等到他們的歸來,我用魔法藤曼探入深淵之中,也找不到他們的行蹤,他們應當真的跟著魔獸一起,進入到深淵世界中了。」

  費魯曼也抬起頭,滿是好奇地看向黎離,虛心請教道:「黎離大人,我想了很久也想不通他們為何要進入深淵,請問這也是天劍城計劃的一環嗎?」

  「……」

  黎離此刻的思緒卻是一片混亂。

  維克多的人品確實不能保證,只能說這人曾經救過很多人,卻也傷害過很多人,黎離無法評判他。

  她唯一能確定的是,格魯沒有背叛天劍城,後者有太多背叛天劍城和人類的機會,但是沒有例外,他和他已經犧牲的隊友們一樣,每一次都堅定選擇站在了陽光之下,從未真正墮入黑暗。

  而且格魯的能力非常頂尖。

  一個孱弱的魔法師能夠憑一己之力潛伏在那群喪心病狂的亡靈法師之中,保全下無數精靈;以及後來將無雙軍團和天劍城中心醫院同時管理得井井有條……格魯的勇氣不輸劍修,智慧更是甩出絕大部分劍修八百里。

  這樣的格魯,是絕對不會貿然做什麼事情的,除非這件事是和當初潛伏在亡靈法師之中一樣,早有預謀。

  但若是早有預謀的話……

  至少,身為天劍城城主的司空燼,是應該知曉格魯的計劃的。

  大師兄?

  從黎離離開第五塔城之後,給大師兄傳出去的所有訊息,後者都沒有回復,黃默音的解釋是司空燼前陣子實力有所恢復,正在閉關,黎離便沒有多想。

  黎離的眸子忽然睜大,她猛地轉過身,定定看向了低著頭一直沒說話的黃默音。

  她那總是淡漠冷靜的聲音中,帶上了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顫抖。

  「黃默音!你跟我說實話,大師兄真的是在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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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六十四章 那是師祖的劍

  「黃默音!」

  被點到名的黃默音低著頭,肩膀不自然的緊繃著,全然沒有平日裡的嬉皮笑臉,雙手僵硬緊緊攥成拳頭,半天沒吭聲。

  黃默音的個頭在整個天劍宗中都算得上是極高挑的,身形矯健得連部分男修都自愧弗如,而黎離個頭並不算太高,平日裡看著清瘦纖細,同黃默音對比更是顯著差異。

  然而此刻兩人相對而立,黎離分明矮了半個頭,氣勢卻凌厲到讓黃默音抬不起頭,她只是冷冷投來並不帶殺意的視線,後者便覺得好似有數重大山朝自己壓下來。

  「我……」

  素來能言善辯的黃默音此時卻囁嚅起來,很不情願開口:「六師叔,是大師伯不許我說的。」

  這句剛說完,她就察覺到黎離的視線變得更加可怕了,在腦海裡短暫的過了一遍,確定天劍宗最可怕的存在似乎是六師叔而不是大師伯後,黃默音飛快改口。

  「當然你知道的,我一直和你玩得好,那肯定只是表面上答應大師伯,實際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告訴你的!」

  黎離強壓著內心的擔憂,冷冷道:「你最好是!」

  「……」

  黃默音沉默了一下,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木茜和費魯曼。

  南塔城的兩位掌權者非常有眼色,知道這是天劍城自家的事情,於是費魯曼微微躬身行禮:「幾位這幾日奔波辛苦了,不如就現在這裡休息一日吧,人魚族的朋友們就交給我們來招待吧。」

  木茜也擔憂的看了黎離一眼,在錯身離開之前,壓低聲音在黎離身側開口。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一定要記得找我。」

  黎離點點頭,低聲回了句「謝謝」。

  木茜沒有多說什麼,拍了拍黎離的手背,離去時很體貼的把會客廳的大門關閉了,不讓其他人打擾裡面的談話。

  會客廳內一片寂靜,黎離和藥檀幾人的視線全部都落在了黃默音身上。

  「好了,你可以說了。」

  黃默音抿了抿唇,最後擺爛似的拉過最近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好吧我說。」

  「剛才木茜不是說格魯他們去了深淵就一直沒出來嗎?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我並沒有覺得奇怪,因為我早就知道他的計劃了——不,確切說,這是格魯和大師伯還有希澤他們一起指定的計劃。

  其實一開始格魯這邊的計劃是他來南塔城尋找那部分行蹤不明的被改造者,用說服手段也好,強制手段也罷,讓他們配合行動,只不過沒想到你們會突然出現,還帶上了維克多,這就讓格魯的計劃提前了。」

  黎離皺眉,心中的不妙感越來越強烈。

  她在和飛舟上的眾人會和後,自然也知道了西塔城的驚變,知曉了阿伯納教皇為了拯救西塔城和神使同歸於盡了,也知道希澤現在繼任成為了新一任光明教皇。

  那麼……能讓初上任的光明教皇來一起商量的計劃,到底是什麼大計劃?

  「你繼續說。」黎離壓下心中的不安對黃默音道。

  「我們當時失去了你們的消息,而且更麻煩的是,即便沒有神使繼續出手,魔法世界也因為深淵裂隙太多,已經處於不斷破碎的狀態,隨時都會徹底被這些無處不在的深淵撕碎,最後帶著這個世界的所有種族一起徹底湮滅。

  更麻煩的是,我們對神國的反抗已經不再隱藏,所有塔城,包括曾經是神國忠實信徒聚集之地的西塔城,現在都已經不再信奉神國,祂們曾經實行的欺騙養豬手段再也無法生效,所以大師伯確定,神國會對這個世界實行直接的鎮壓手段,或是……直接毀滅。」

  聽到這裡,所有人的表情皆是如出一轍的凝重。

  沒人覺得司空燼的設想太極端或是糟糕,他們都是親歷過第五塔城之難的人,知道神國對於無法掌控的反抗力量是什麼樣的態度。

  「希澤似乎從阿伯納教皇留下的一些記憶碎片中,知道了神使降臨的規則。他說的好像是……」黃默音眉頭緊鎖,竭力回想著自己聽到的原話,而後鄭重復述出來。

  「每個世界都擁有自己的規則和壁壘,強行闖入一個世界,不但會讓那個世界出現空間裂縫,也就是我們說的深淵裂縫,似乎也會讓祂們付出不小的代價,所以即便是神國,也無法一次性派遣太多強大存在降臨,希澤是這樣說的。」

  黃默音停頓了一下,表情變得略古怪,繼續道:「然後大師伯也說,對於神國來說,我們的世界大概就像是一個羊圈,而我們就是裡面那些不服管教發瘋的羊,魔獸就是用來咬我們的狗,即便現在發現那些狗對我們造成不了威脅了,祂們確實不可能派出所有人專程來宰羊,因為除了羊圈之外,祂們肯定還有豬圈,雞圈,牛馬圈需要盯著看管。」

  「……」

  黎離聽到這裡,也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抽,不愧是大師兄,用的比喻總是如此質樸而精確。

  「所以這和格魯他們去深淵有什麼關係?」

  「關鍵就在羊圈了。」黃默音飛快道:「那些圈養我們的家伙們想要放狗進來咬羊,就一定要開門對不對?」

  黃默音用靈力在桌上畫了一個圓圈,在圓圈的一角劃開一道口子。

  「假如這是魔法世界,這道口子是深淵。」

  而後,她畫了第二個圓圈。

  「這是神國。」

  她同樣在第二個圓圈上畫了口子。

  「有沒有可能……神國的那些家伙在物色看管羊圈的狗的時候,也曾經從神國打開過口子?」

  黃默音抬手,用一道筆直的線將兩個圓圈之間的裂口連在一起。

  那一刻,不止是黎離和藥檀,連剩下三個腦子並不算太聰明的家伙也瞬間看明白了。

  「嘶……師父他的意思是,想以深淵為通道,進入深淵尋找通往神國的道路?!」

  西壬只覺得不可思議,他腦子彷彿響起了嗡嗡聲,震得他頭皮發麻。

  如此瘋狂而又冒險的決策,眾人不由得怔怔對視,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驚駭。

  不愧是司空燼!

  「是的。」

  黃默音點頭承認了,認真補充道:「無論是希澤還是其他人,魔法世界中從來沒有人闖過神國,全部都是神使降臨然後帶著他們離開的,但是那是光明教廷留下來的神國傳送陣,似乎可以幫助神國的人更簡單來到魔法世界,為了防止神使短時間內大量降臨,阿伯納冕下生前似乎已經出手,用空間法則將其毀滅了。」

  「這是對的。」藥檀緊鎖著眉頭,不知何時已經拿出了本子,飛快記錄著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符號,似乎在分析著局勢。

  「那道傳送陣我們並不知道如何運用,而且即便知道了,傳送到神國估計也會成為甕中之鱉,非常危險,反倒是從深淵縫隙之中混入神國後方,更加安全隱蔽!」

  黃默音連忙點頭:「沒錯,大師伯當時也是這樣說的。」

  但是聽了許久的艾瑞爾卻依然一臉憂色,他敏銳地抬手點向第二個圓圈的缺口處。

  「但是有一個問題很關鍵,我們並不能確定這條裂縫真的存在!」

  科林斯也連連點頭,用藍色的魔法元素在兩個圓圈之間直接凝出一條冰晶作示意,無比擔憂道:「神國的家伙萬一從未去過深淵,全部都是直接從神國降臨到其他世界怎麼辦?」

  「不會,你們知道的,大師伯雖然喜歡賭,但是他從來不會用別人的命去當賭注。」

  黃默音說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又伸出手指,在兩個圓圈的旁邊,畫上了第三個圓圈。

  「六師叔,你應該也意識得到吧,魔獸和我們修真界的魔修非常類似,深淵的環境也和當年你曾經殺過去的魔淵幾乎相同?」

  黎離緩緩點頭。

  她曾經將魔修們殺退到他們的老家魔淵之中,當時黎離已然殺紅了眼睛,正魔大戰的慘勝,同門前輩和同輩們幾乎全部慘死,魔修們將整個修真界變成了人間煉獄,凡人們真正成了螻蟻,每時每刻都有無數人慘死在魔修手上。

  在擊退魔修後,黎離險些孤身殺入魔淵。

  然而魔淵之中的環境非常惡劣,那裡終日籠罩著濃密可怕的黑霧,正道修士在那裡幾乎尋不到半點靈力,根本無法同魔修作戰,黎離是被司空燼強行下令折返天劍宗的。

  現在想來,所謂魔淵……怕是早就已經被深淵侵蝕同化了。

  而那些魔修,很可能是那些終日被深淵迷霧影響,失去了作為人的所有理智和良知,變成徹底殺戮野獸的魔道修士!至於為什麼沒有魔獸,很簡單,這些魔修幾乎成了新的魔獸,他們佔領了這片領地,深淵之中全憑本能行事的其他魔獸,自然不敢不識相的來和這群有腦子的「新魔獸」搶地盤。

  黎離的呼吸都有點艱難了。

  她突然想起了亡靈法師們一開始的目標,不就是想要和魔獸共存嗎?如果當初真的讓他們成功了,修真界那些殘忍無人性的魔修,就是他們的未來吧。

  「魔淵的存在,就證明修真界其實也是被神國圈養的世界之一,這裡,也有空間縫隙,也就是深淵。」

  黃默音在第三個圓圈的邊緣,劃開第三個口子。

  她看著那個裂口,語氣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帶上了無比的尊崇:「修真界有數位前輩曾經從這道裂口中踏入深淵,並且強行打開了數道通往神國的裂縫。而且那些裂縫的位置非常隱匿,至少神國現在還沒有發現。」

  黎離的雙眼震驚睜大。

  「可是這件事你怎麼知道的!」

  黃默音定定的看著黎離,聲音中已然帶上了哽咽。

  「前不久,西塔城的深淵之中飛出了一柄劍,尤利西斯恰好在附近執行任務,他認出這柄劍似乎同我們天劍宗的劍相似,便托人送了過來。」

  「六師叔……」

  「那是師祖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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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反神國聯盟作戰部」

  「你說什麼?」

  黎離的腦子彷彿被嗡的撞擊了一下,她怔怔看著黃默音,聲音沙啞艱難得開不了口。

  「你說的是……師父的劍?」

  「沒錯,您知道的,天劍宗的每一個劍修的本命劍,都在宗門內留下了烙印,若是劍修身死,而其手中本命劍尚未受損,那麼本命劍就會飛回天劍宗,等待下一位有緣後輩出現。」

  昔日,雲真人是天劍宗乃至修真界最後一位成功飛升至上界的大能。

  當時正道修士與魔道修士之間的大戰正是僵持階段,雲真人欲飛升至上界尋回昔日飛升離去的前輩和道友們相助,然而他和其他人一樣,自飛升之後便再無音訊。

  修真界當時有人說雲真人是怯戰借飛升而逃了,也有人說雲真人是聽說上界與魔修的出現有關準備探明情況,總之當時天劍宗受了不少風言風語。直到數年後魔修再次大肆進犯,天劍宗折斷無數劍,雲真人的關門弟子黎離橫空出世,從魔淵殺了個三進三出,成了天劍宗又一柄殺戮利劍之後,那些風言風語才算平息下去。

  當時,不止是司空燼和其餘同門們,即便總是沉默不言的黎離,在最初與魔修對戰時,偶爾也會在行走在那看不到頭的屍山血海中心中默念。

  師父何日能回修真界?

  師父何時能把答應的烤靈豬補上?

  師父還不曾替我鑄本命劍呢。

  然而萬萬沒想到,師父的劍穿梭了三個世界,歷經了不知多麼漫長的年歲,終於回到了天劍宗,然而他自己卻再也回不來了。

  黃默音快速看了一眼黎離,知道後者現在迫切的心情,於是加快了語速匆匆道:「當時此物被送回天劍宗後,大師伯就在院中枯坐了整整一夜,次日便傳訊讓希澤來了天劍城,而後又召集了格魯以及無雙軍團的各個小隊隊長。」

  「次日,格魯便隨同我們來了南塔城,而無雙軍團化作十個小隊,全部進入深淵,至於大師伯……」

  黃默音低著頭,聲音變得沉重了許多,「他帶著師祖的劍,也進了深淵。」

  「砰!」

  椅子被大力推開,眾人慌忙看過去的時候,就發現黎離已經大步朝著外面走去了。

  藥檀見狀,緊抿著唇亦是一聲不吭跟了上去。

  「姐!你要去哪裡?!」科林斯連忙快步追上兩人。

  黎離聲音很平靜,完全聽不出有任何情緒起伏的波動,然而她的手卻已經抽出了枯榮劍。

  「我去把大師兄帶回來。」

  黃默音張了張嘴,卻沒有任何制止的舉動,而是同科林斯他們幾個一道,快速加入了跟隨黎離的隊伍。

  「六師叔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聽我說,你先別急啊!大師伯想過你或許回來之後會擔心,所以特意在天劍宗內留下了玉簡,說是你回去後就知道他為何會這樣做了!」

  「對了對了,我不是說了我跟你才是一伙的嗎,所以還有一件事是我瞞著大師伯幹的,他絕對不知道!」

  黃默音臉上非但沒有半點糾結,反而眉飛色舞,同黎離嘀咕道:「我就知道你要出手!所以當時大師伯離開的時候我偷偷在他身上留下了靈力烙印,外加對他用了從火焰拍賣場高價競爭來的一道追蹤魔法卷軸,六師叔你帶上我,我保證比狗還找得快!」

  「……」

  黎離深深看了一眼黃默音,又看看身後完全沒有異議的其他幾人,沒有多言什麼,而是領著這群同伴去找到了木茜。

  「我們想用一下傳送陣。」

  南塔城和天劍城來往密切,所以先前已經搭建了通往兩座城市的傳送陣,雖然遠距離傳送陣本就麻煩,現在想要一次性傳送大部隊還辦不到,但是想要傳送這麼幾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當然可以。」

  木茜自然沒有任何異議,她也沒有多言追問黎離他們遇到了什麼事情,而是快速道:「人魚族的那些朋友我們會派出隊伍護送他們回到天劍城的,你們放心先走一步就好。」

  黎離不由動容。

  「木茜,謝謝你。」

  「不用客氣,你,還有你們天劍城,都幫了我和南塔城太多了,我也很希望能夠出一份力。」

  木茜笑了笑,帶著黎離幾人快步朝著傳送陣的位置走去。

  這會兒,傳送陣附近還有不少精靈族的大魔導師們在忙碌著,正低聲商議著該如何將傳送陣拓寬的事項。

  讓黎離驚訝的是,先前返回飛舟跟著來了南塔城的陣法大師赫然混在其中,雖然他只是個中級魔法師,但這會兒居然被大魔導士們簇擁著站在最中間的位置,很顯然是已經收服了這群大佬們。

  陣法大師蹲在地上,拿著個木棍在空地上比劃著。

  「這個地方如果把魔法陣的線條改動一下,轉而換成這樣的方式連接起來,或許能夠將魔法陣的覆蓋範圍擴大兩倍不止。」

  邊上的幾個大魔導師和魔導師們皆是目不轉睛聽著陣法大師的話,但是顯然有些理解無能。

  「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方式……這是天劍城或是東塔城最新研發的魔法陣流派嗎?」

  陣法大師頭也不抬,沉聲道:「不,這是來自第五塔城的古地精魔法陣。」

  「啊?」

  眾人還想要追問點什麼,但是木茜已經帶著黎離他們過來了。

  得知黎離要走,正在忙碌的陣法大師也懵了一下,連忙丟掉手中的小木棍追過來:「黎離大人!你們要去哪兒?怎麼不帶上我?」

  黎離定定道:「大師,我們有急事需要先回天劍城,你和小白龍且先留在南塔城,想辦法將傳送陣完善。」

  陣法大師卻還是有點猶豫,「可是你們全部都走了,而且我對於傳送陣的了解雖然有一點,但是也不多……」

  他想起自己先前在第五塔城弄的傳送陣,生生把大伙兒全部傳到了無盡之海,原本自信滿滿的陣法大師現在也有點不敢把話說滿了。

  「大師,不久之後或許將會爆發惡戰,你對於陣法的理解對於整個魔法世界都非常重要。」黎離的態度無比嚴肅,對陣法大師一字一句叮囑:「只有你才能辦到。」

  那一刻,陣法大師覺得自己身上都好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整個人一下子就振奮起來了。

  陣法之神都這樣說了!

  自己還能夠生出退意嗎?!

  陣法大師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他鄭重點頭:「黎離大人,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更不會辜負陣法之神的賜福!

  傳送陣啟動的光芒已經籠罩在了黎離幾人的身上,陣法大師看著那些逐漸模糊的身影,目光也變得越來越熾熱。

  他低頭看著腳邊浮動著耀眼魔法光芒的魔法陣,喃喃自語……

  「萬年前的第五塔城都能夠弄出那麼可怕的神級魔法陣,我現在還有了陣法之神的賜福,何愁不能在萬年後弄出第二道神級魔法陣呢?」

  ……

  黎離並不知道自己簡單的一句鼓勵,在陣法大師那裡儼然變成了神明的賜福。

  她此刻心緒難以平定,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在傳送陣帶來的輕微眩暈感消失的時候,黎離嗅到了無數道熟悉的氣味。

  小吃街上香甜的糖漿裹著酸澀糖葫蘆的香氣,茶香與酒水交雜的香氣,烤串鋪滿辣椒醬和孜然的香味……

  小院裡探出的嬌嫩小花,小橋下的睡蓮,人行道旁高大的花樹,草料與藥材被曬乾的清香……

  還有遠處礦工們的招呼聲,孩童們的嬉鬧聲,商販們的招呼聲……

  天劍城所特有的那種蓬勃強烈的生命力,就這樣直接撲到了黎離的臉上。

  在踏入天劍城之後,黎離原本緊繃到極點的情緒也終於逐漸平緩下來。

  大師兄絕對不是一個沒腦子亂來的人,至少和自己相比,他不算是個正經的天劍宗劍修……他從來不作死。

  所以大師兄會這麼做,一定是有把握有謀算的。

  雖然理智恢復了不少,但是黎離心中依然擔憂著司空燼的狀況,所以在離開傳送陣後立刻喚出了枯榮劍,化作一道白色流光飛快朝著天劍宗的方向疾掠而去。

  後方的幾人見狀,也顧不上和城中的老朋友們打招呼了,連忙跟在黎離的身後趕了過去。

  天劍宗腳下的小院落一如既往的寧靜,院落門口懸著的竹製風鈴隨風搖曳,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黎離大步踏入其中。

  然而在進入到院落之後,她的表情就猛地發生了變化。

  只見原本極具修真界本土風格的小院不知何時已經被徹底改造了一番,院子頂端居然加蓋了一個屋頂不說,院落正中的空地現在也生生變成了一間大得出奇的會議室……

  只見會議室的屋頂布置著一顆用於照明的碩大魔法石,會議室的正中間則擺放著一張巨型圓桌,每一個座椅都環繞著圓桌布置,不分主次。

  圓桌的後方,則是懸掛著數面旗幟。

  東塔城的白色尖塔旗幟,南塔城的綠色尖塔旗幟,北塔城的黑色尖塔,西塔城的金色尖塔……

  以及,一面繡著一柄出鞘利劍的,天劍城旗幟。

  在這些旗幟的後面,則是懸掛著一個巨大的牌匾,上方分別用修真界文字與魔法界文字書寫了同樣的內容——

  「反神國聯盟作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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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我去前面探探路

  原本風雅閒趣的小院落此刻變得恢宏大氣,且莫名彰顯著一股肅然感,若不是會議廳後方那些房間的門還是保留了原樣,門上掛著他們各自的信物,黎離都要懷疑自己是走錯路了。

  什麼叫「反神國聯盟作戰部」?

  而且下面還有好幾塊更小的牌子,上面寫著更多離譜的東西。

  「指揮部兼組織部兼後勤部兼……」

  各種黎離從未見過的稱謂一連串襲來,讓她看得懵了片刻。

  看到黎離走進來,坐在圓桌最外圈的那道身影站了起來,溫和解釋道。

  「因為事發突然,司空城主緊急召集我們成立了這個作戰指揮部兼……」年輕人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在復述那一長串名頭和直接跳過之間選擇了後者,繼續道:「所以臨時借用了一下你們的住所,希望我們的出現沒有打擾到各位。」

  黎離微微皺眉,略錯愕:「希澤?」

  她聽說希澤已經正式成為了西塔城的新任光明教皇,而且初上任便擁有幾乎高到頂點的聲望,據說也有幾個主教不滿希澤的上位,然而那部分反對力量卻被阿伯納事先留下的一些手段解決了……

  眼前的這位新任教皇年輕得過分,淺金色的髮與湛藍色的眼同從前無甚區別,依然帶著一種隨時會破碎的美感,他身上的白色魔法師袍子也是從前常穿著的舊袍子,站在那裡的時候,彷彿與那些還在讀書的學生們沒有區別。

  可是學生的眼神不會如此平靜無波,哪怕他和從前一樣帶著溫和的笑,但是眼中的所有情緒都完美收斂起來了,就像是一個經歷了所有悲歡離合的蒼蒼老者。

  「好久不見,黎離,還有各位。」希澤對著黎離與她身後的眾人輕頷首打招呼。

  眾人此刻也看到了圓桌周圍坐著的人。

  科林斯的視線一下子就精準鎖定到了希澤旁邊坐著的那個老者身上,驚喜喊道:「威爾斯!」

  老財政官用最完美的禮儀對著自己的小少爺微微鞠躬行禮,眼裡已經帶上了閃爍的光芒:「科林斯少爺,您能夠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

  希澤身後,一個穿著亮閃閃銀甲的年輕騎士正對著眾人擠眉弄眼。

  「咳咳好久不見啊,各位!」

  「庫查茲?」科林斯茫然的眨了眨眼,「你怎麼會在這裡?!」

  「身為獅鷲騎士軍團的預備軍團長,我當然要隨行保護教皇陛下。」說著,庫查茲已經驕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感慨道:「唉,只需要晉級到聖階魔法戰士,我就是正式的軍團長了,想想這麼沉重的責任壓在身上,我也挺有壓力的。」

  撓著頭嘀咕:「不對啊,你是預備軍團長,那我哥是什麼?」

  「……」庫查茲突然就沉默不語轉過身背對眾人了。

  倒是同樣坐在邊上的智者笑吟吟的告知科林斯:「尤利西斯現在已經是裁判所的裁判長了,希澤陛下。」

  庫查茲:「……」

  很難受,雖然如願成為了獅鷲騎士軍團的軍團長,但是萬萬沒想到,死對頭尤利西斯成為了監管所有神職人員,包括獅鷲騎士和霜狼騎士甚至其他牧師和魔法師的裁判長!

  真就要被這小子壓迫一輩子唄?

  除了他們之外,圓桌上還圍坐著更多熟悉的面孔。

  來自東塔城的西普那,以及阿瑞斯戰鬥學院,東塔綜合學院的兩位院長。

  來自北塔城的伊莉絲,閃電幾人。

  「因為前陣子南塔城似乎正在和魔獸激戰,所以我們暫時還未邀請他們前來。」希澤如是解釋道,而後退後一步,微微伸手客氣地示意黎離幾人入座。

  「具體的事情經過,司空城主曾經為你們留下的東西中應該會有解釋,先坐下一起看看吧。」

  黎離抿了抿唇,沉默坐了下來。

  藥檀等人自然也是落座在黎離邊上。

  原本空了大半的圓桌會議有了他們五人的加入,總算坐滿了大半。

  希澤掃了一眼眾人,面上恰到好處的笑容逐漸收起,變得嚴肅起來:「王大爺,勞煩您了。」

  語罷,希澤幾人皆起身告別,司空燼留下的信息中或許有天劍宗內部的私密,他們雖然是盟友,但是也不該過多窺探。

  有了希澤做領頭者,所有人自然都起身告別。

  只餘下了王大爺和剛剛抵達的黎離幾人。

  沉默坐在最角落的王大爺這才起身,他深深的看了黎離幾人一眼,眼中帶了些擔憂,而後拿出一枚薄薄的玉簡。

  王大爺的手在玉簡上輕輕拂過,一道輕靈的靈力波動泛起。

  下一刻,圓桌的正上空,一道虛幻的人影緩緩浮現在眾人眼前。

  那道人影清瘦矍鑠,一頭白髮略顯凌亂,仙氣凌然的面容上帶著無法揮散的陰鬱之色,可見在留下這段靈力幻象時,他的情緒亦是非常復雜。

  「老六,若你能看到這段幻象,就說明你已平安歸來,而我也已經離開天劍城了。我知道你現在應當急了,但是莫忘了大師兄從小叮囑你的話,沒有確切的把握之前,不要上頭做任何決定,所以先別急。」

  「三日前,師父的誅仙劍忽然現世,被希澤送回天劍城。你當日說得不錯,他老人家在神國恐怕凶多吉少了,誅仙劍上,師父的本命烙印都已經消失了……」

  「但是師父在隕落之前送了誅仙劍離開神國,誅仙劍跟隨師尊征戰整整八百年,早已生出靈智,雖不太聰明,但總算將師尊的遺言送了出來。」

  「修真界所謂的上界果然就是神國,魔修們亦是一群喪心病狂,想將深淵之力化為己用的瘋子,這世間根本沒有所謂成仙,我們生來便是被當作神國的養分圈養在小小一界無從逃脫。修真界的前輩們亦早早就意識到了上界的不對勁,所以在正魔大戰之時,有諸多前輩假借殺入魔淵作掩護,潛入了深淵,想要窺探所謂上界和魔淵的真相。」

  「師父昔日之所以決定飛升,想要尋找前輩相助是一回事,但是更大的原因,還是他想潛入神國為修真界求一條生路。」

  「師父做到了,他在神國中秘密斬出數條通往深淵的通道,昔日修真界的前輩們已有數人潛入其中,另外還有其餘前輩仍在嘗試開啟更多通道,但是師尊自己卻回不來了。」

  「老六,師尊在誅仙劍上留下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我必須盡快靠著誅仙劍留下的氣息,在深淵世界中找到能夠通往神國的入口,我會留下正確的道路,以確保你到時候能夠不受阻礙的潛入神國。」

  「總之,這番我先去前面探探路,你隨後跟上便是。」

  「至於為什麼要進入神國……」

  「你記得我曾經給你講過的,那個關於『偷家』的戰術嗎?」

  畫面之中,司空燼那張憔悴的臉明明已經變得越來越透明,但是在他忽然抬起頭看過來的時候,那雙眼中卻逐漸凝聚出驚人的光亮。

  「而且,既然我們與神國是注定會有一戰了,戰場無論定在何處,都注定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甚至淪為廢墟,那麼,我們為什麼不乾脆把神國作為最後的戰場呢?」

  在聽到司空燼留下的這句話後,黎離目光亦是變得凜然,她默默握緊了枯榮劍,仰著頭看著大師兄的殘影。

  那道影子已經快要徹底模糊了。

  司空燼原本冷漠的聲音卻在這時變得柔和了許,畫面中的他也好像低下了頭,同黎離對望著。

  「我好久沒收到你的消息了,不出意外的話,在回來之前你也遇到了很麻煩的事吧?再沒猜錯的話,遇到麻煩事你應當又是不管不顧衝在最前面了是不是?我可太了解你了,別再讓你大師兄繼續白髮人送黑髮人了,挖墳這事兒你做得比我好,你且聽話些,惜命些,好好活著吧。」

  黎離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別開了臉,抿著唇沉默。

  「在進入深淵世界尋找我留下的道路之前,你切記,一定要將身上的傷勢完全調理好,待實力恢復巔峰後再行動,不滿血,你怎麼能確保偷家成功是吧?」

  「藥檀,你小子最擅長苟了,應該也沒死……黎離的傷,就拜托你了。」

  被點到名的藥檀站立得筆直,饒是知道這只是司空燼數日前留下的幻象,並不能看到自己,更不可能和自己對話,他還是對著這道虛影鄭重其事地點頭回應。

  「是!大師兄您放心!」

  「好了,我該走了,你們……」

  司空燼最後一句話還未叮囑完,他看著眾人的虛影便泛起一陣輕微漣漪,再看時,已然化作細微的靈力消失在天地間。

  黎離靜靜坐在椅子上,還保持著仰頭的姿勢。

  科林斯有些擔憂看向她:「姐……」

  西壬和艾瑞爾也不敢開口,只是默契的分站在黎離的身後,看樣子像是隨時做好了攔著黎離,不讓她現在就闖入深淵。

  黎離沉默著,推開椅子起身,伸手將那塊耗盡靈力的玉簡收回了手中。

  她緊握住玉簡,冰冷的硬物在掌心硌得生疼。

  「讓一下。」

  「不行,你現在身上傷沒好,絕對不能去深淵!」西壬的眼眶分明已經泛紅了,但是他態度卻很堅決:「這是師父留下的命令,我這次絕對不會再聽你的了!」

  黎離無言看了一眼西壬,聲音淡淡:「我要入山門內閉關療傷。」

  西壬和艾瑞爾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挪步讓黎離走。

  藥檀見狀對著兩人投了個安心的眼神,都不需黎離招呼,已經邁開腿,像犬獸似的追了上去。

  「等我啊黎離!你這回可不許再丟下我了,大師兄說了要我和你一起偷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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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我來替她欠

  黎離的腳在踏出會議廳的時候,卻沒有繼續往外,而是好像想到什麼,停在了原地。

  她回頭看向王大爺,忽然問道:「王大爺,大師兄的命牌還在山門內嗎?」

  命牌是天劍宗每個弟子都會留在宗門內部的聯絡之物,弟子一旦隕落,除非諸如雲真人那樣已經飛升了的例外,宗門內的命牌都會同時破碎。按照慣例,司空燼的命牌也該放置在宗門內才對。

  然而被黎離問到以後,王大爺確詭異的保持了沉默,甚至有些慌亂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隨手抄起自己用慣了的掃帚,低著頭小聲嘀咕:「那什麼,我記得山門許久不曾打掃了,且先等我去掃一圈……」

  黎離注視著王大爺的背影,淡淡開口道:「他把自己命牌也帶走了是吧?」

  王大爺雙眼震驚瞪大,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黎離垂眸,話語裡全然聽不出是喜還是怒,「剛剛不知道,只是隨意詐你一句,但是現在是真知道了。」

  「……」

  王大爺的臉青了又白,擰著眉瞪著黎離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來,最後也只能搖搖頭,無奈解釋道:「是他不想讓你分心,他說,命牌放在宗門內,沒碎難免惹人惦念,碎了絕對會影響士氣,倒不如自己帶走,畢竟那什麼……」

  他想了想,還沒把司空燼年輕時曾經掛在嘴邊的那句話給想起,黎離便已經先一步說出來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是吧?」黎離垂眸無聲扯了扯嘴角,搖頭嘆息:「確實是只有大師兄才說得出來的話,算了。」

  她沒有再多過問,而是默然踏出院門。

  院外,希澤他們正等候在外面,看到黎離出來,視線都投了過來。

  很明顯,他們也有許多問題想要問黎離,畢竟無論是第五塔城的事情還是無盡之海發生的變故,這些事他們都只是在傳訊卷軸中知曉了大概,還未曾聽當事人們親口講述細節。

  見狀,跟在黎離身後的藥檀往前一步,行至黎離身側,低聲道:「這裡交給我吧,我和他們說。」

  黎離點點頭,也沒有和藥檀客氣,把嘴替的工作依舊丟給了他。

  事實證明,藥檀果然比黎離能說。

  只不過簡單幾句,他就將一行人自前往第五塔城後經歷的所有事情都講了清楚,雖然早就知道大概了,但是親耳聽到之後,眾人心中還是難免生出深深的震撼。

  眾人的目光皆是深沉,藥檀抿了抿唇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看向希澤。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希澤怔了一下,而後微笑點頭:「當然沒問題。」

  兩人同朝著走向一處僻靜的石室,天劍城之中這樣的靜室極多,通常是劍修們休憩所用,和城中處處細緻的院落相比,他們還是更習慣這樣的石室,偶爾興之所至舞幾下劍,也不用擔心把房子給劈沒了。

  兩人之間並不算熟絡,但是希澤對於藥檀的印象其實非常深刻。

  畢竟,能憑著一瓶小小的藥丸就救回庫查茲他們那一整隊獅鷲騎士,同樣還能用藥丸放倒超高階魔獸的人,在某種程度上比大魔導師還要罕見。

  兩人坐定之後,希澤才看向藥檀,略不解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藥檀澄淨的目光看向希澤,非常誠懇開口:「你能給我一張神級治療卷軸嗎?」

  「……」

  饒是老成如妖的希澤,在聽到這話後,表情都有了片刻的僵滯。

  不是?

  誰家好人一開口就是要神級卷軸啊?就算光明教會真的還有阿伯納教皇遺留下的神級治療卷軸,那也是用一張少一張的壓箱底寶貝了啊!

  但是希澤卻很快想到另一件事,剛剛黎離進來的時候……他能夠清楚感應到,後者身上的氣息似乎變得衰弱了許多,而且她又一次用左手握劍了,右手一直隱在袖子裡。

  希澤看著藥檀,皺眉詢問:「你是要給黎離用?」

  藥檀點點頭,脊背挺得筆直,石室中的光線並不明朗,然而他澄澈的眼眸卻無比明亮,好似璀璨星辰。

  「我知道神級卷軸對於光明教會來說也是非常珍貴的寶物,所以我並不是準備白拿這張卷軸。」

  醫修總是溫和的聲音在這會兒也帶了些自己都無法預測的惶恐,很明顯,他很害怕被希澤拒絕。

  以至於很擅長玩心眼的藥檀,在此刻也只能毫無保留,低下頭給出自己最大的誠意。

  「作為交換,我將會在一個月內給獅鷲騎士軍團提供一千份高級治療丹藥,一千份高級治療藥劑,以及五千份辟穀丹,止血丹,止痛丹——」

  興許是長久的奔波和操勞,他的嗓音已經顯得有些喑啞了,即便是修士,眼尾竟也帶上了些許疲倦的紅血絲。

  希澤皺眉,表情復雜深沉地注視著藥檀,沒有開口。

  醫修抿了抿唇,而後微微傾身,繼續將自己能給出的籌碼推到最高。

 「如果光明教會需要的話,未來……如果我能夠從和神國之間的戰爭之中活下來的話,我願意將我所有的煉丹手段教給光明教會。」

  希澤幽深的藍色眼眸在此刻微微眯起,他的疑惑已經完全顯現在面上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們那個世界的人非常注重傳承,並不會輕易將自己擅長的東西教給別人。」

  不止是修真界的人如此,魔法界也差不多,想要學習魔法不止需要天賦,在學院內能學到的永遠只是基礎,想要學到真正強大的魔法,要麼遇到一個慷慨的老師,要麼願意付出沉重的代價。

  而藥檀的煉丹術在現在的魔法世界中早已赫赫有名,誰都知道,來自天劍城的丹藥是堪比聖階卷軸的珍貴存在,只要藥檀願意,他可以用獨此一家的煉丹術在魔法世界中獲取無法計算的財富。

  希澤完全無法理解,他困惑道:「我相信,你給出的交換條件對你自己而言,絕對也是非常沉重的代價,但是你明明不需要這樣做的。你應該知道,如果是給黎離用的話,我絕對不需要什麼交換的東西。」

  畢竟希澤欠了黎離很大的人情,而且黎離療傷也是為了盡快進入深淵潛去神國,這是為了整個魔法世界去冒險,光明教會不可能還要收取報酬。

  然而藥檀卻搖了搖頭:「我知道,但是這算是我找教會換的,不算是光明教會給黎離的。」

  希澤幾乎瞬間反應過來:「你是怕黎離背上光明教會的人情?」

  藥檀嗯了一聲,已經完全褪去青澀稚氣的清雋面龐神情肅然,說出來的話卻顯得有些莫名:「她不喜歡欠人情,欠一份人情,她肩上擔子就又重幾分,所以這次的,讓我來欠就好了。」

  希澤不由默然。

  誠然,能讓一位神級強者欠下一次人情,能換來的說不定就是對方的庇護。

  真要算計起來,希澤絕對會選擇黎離的人情,而非那數目可怕的丹藥。但是……

  希澤無聲笑了笑,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張卷軸放置在石桌上,將它推到了藥檀的手邊。

  「不用著急還也沒關係。」希澤聲音停頓了一下,完美無缺的笑容逐漸變得真誠了一些:「畢竟,雖然還算不上好朋友,但或許我們也是朋友了,不是嗎?」

  藥檀怔了一下,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希澤,唇角同樣浮出越來越燦爛的笑容。

  他嘗試著不要臉發問:「那要不,這個人情我就不還了?」

  希澤瞬間失笑,在藥檀希冀的目光中緩緩搖頭,態度堅決。

  「那還是得還的。」

  「……行吧。」

  藥檀從善如流收起卷軸準備往外走,然而希澤卻叫住了他。

  「藥檀,雖然這是神級治療卷軸,但是如果沒猜錯的話,黎離身上的傷同樣是神級的力量造成的,想要完全癒合的話,光靠這張卷軸是做不到的。」

  藥檀卻沒有回頭,只是抬起手揮了揮,繼續朝著天劍城的方向走去。

  「不用擔心,債多不壓身,我還背了其他很多債的,你都說是朋友了,就記得別催我啊!」

  「很多債?」

  希澤不由得皺眉思索,背債和為黎離療傷有什麼關係?

  ……

  在希澤還在思索問題的時候,藥檀已經抵達火焰拍賣場了。

  在他出示了身份證明之後,拍賣場的接待者便將藥檀引入了最高層的貴賓室之中。

  在那裡面,一個身著火紅色魔法師袍子的高挑女魔法師正翹著腿,興致勃勃地翻著一本天劍城最新連載的話本。

  「梅麗莎,久等了。」

  看到藥檀進來,梅麗莎立馬放下話本起身迎接。

  「啊好久不見藥檀!」梅麗莎上下打量著藥檀,由衷感慨:「你的變化真是太大了,記憶中你還是個和科林斯一樣冒失膽小的小鬼呢,和黎離待久了果然也會變得穩重許多?」

  藥檀微微笑了笑,沒有多解釋,而是將視線挪到了梅麗莎跟前的桌上。

  那裡重重疊疊堆放著數十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匣子。

  「這是我要的東西嗎?」

  「當然,你十天前傳訊托人來讓我準備的所有東西,我都弄到手了,畢竟沒有火焰拍賣場搞不到手的寶貝。」梅麗莎唇邊溢出一絲自信滿滿的笑容,挨個打開那些匣子給藥檀檢查。

  「喏,來自魔獸山脈最深處的不死草,據說是煉藥師們夢寐以求的珍寶,你運氣不錯,因為高級的煉藥師太少了,沒人能煉製它,所以一直放在拍賣場沒能賣出去這,這次正好給你留下了。」

  「這個,聖階魔獸的心臟,據西普那大人說,這隻聖階魔獸的恢復能力強到髮指,你要是真能用魔獸來煉藥,應該也用得上……但是這東西價格非常昂貴,我可是頂著很大的壓力才把它攔截下來,沒拿出去拍賣。」

  「還有這個,據說是一千年前的頂級生命漿果,這東西也是攔下來的,但是拍賣者似乎很不滿,估計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到手……」

  「……」

  一連開了十五個匣子,裡面擺著的無一不是來自大陸各個角落的頂級珍稀藥材,這些藥材中蘊含的濃鬱生機甚至讓整個貴賓室的空氣中都變得讓人舒暢許多。

  梅麗莎將所有藥材都給藥檀檢驗過後,便掏出一卷長長的羊皮紙。

  看到上面那個恐怖的數字,即便是從小見慣了大場面梅麗莎本人也止不住眼皮子狂跳。

  她歉意道:「抱歉藥檀,我已經免去了火焰拍賣場的所有傭金了,但是賣家那裡還是需要給出報酬的……」

 「沒關係。」藥檀真誠地對著梅麗莎道謝:「可以用魔法石結清的部分,我晚點就會托科林斯他們把魔法石送過來,至於需要用丹藥和藥劑償還的部分,能再仔細說說嗎?」

  梅麗莎一邊心中暗自咋舌藥檀居然能一次性摸出百萬魔法石,一邊同情看向藥檀。

  「你需要提供五百瓶高級療傷丹藥,兩千瓶辟穀丹,另外還有一千瓶止血丹,幸運的是他們給的期限是三年內交付就好……另外給出不死草的那位藥劑師還想要一瓶聖階藥劑,不限種類,他說他只是想見識一下到底有沒有人能煉製出傳說中的聖階藥劑,如果你答應的話,他還願意額外再給一株不死草。」

  「沒有問題,我願意!」

  「好,交易達成。」梅麗莎嘆了口氣,把一卷厚厚的契約羊皮紙遞給藥檀:「這是你的債務賬單,拿去簽字吧。」

  藥檀毫不猶豫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將契約書交還給梅麗莎。

  「我會在規定時間內把東西拿過來的。」

  梅麗莎接了這份債務契約,眉頭卻緊鎖不解:「我真搞不清楚,你一次性要這麼多頂級藥材做什麼?你欠下的這些債務,怕是要沒日沒夜拼命煉製一整年的藥劑才能還清吧?」

  藥檀笑容燦爛,張口就是胡來:「主要就是想督促自己沒日沒夜練習,壓力越大,變強的速度才能更快啊。」

  他沖著梅麗莎匆匆道別,帶上那滿滿當當的藥材離去了。

  「嗯?!」

  梅麗莎看著藥檀離去的背影,自己卻是陷入了長久的沉思中。

  「藥檀的煉藥技術進步這麼快,難道這就是他的秘訣?」

  「嘶……」

  「那我要不要……也給自己主動找點兒壓力呢?」

  ……

  天劍宗山腳下。

  藥檀在心中無聲盤點著自己從離開第五塔城開始,就四處聯繫人換來的收獲。

  「神級療傷卷軸……」

  「火焰拍賣場的各種頂級藥材……」

  「艾莎尼亞女王送的魔法海藻……」

  「從費魯曼長老那裡換來的最後一小罐生命藥水……啊不對,這一小罐得分出一半煉製成頂級療傷丹當作報酬送去南塔城,另外還得再附送上千份高級療傷藥劑和魔法恢復藥劑……」

  「看樣子等打完這場硬仗後,接下來的幾年都得當牛做馬了啊。不過要是運氣不好死了的話,那倒是可以當一回老賴了,就不知道這輩子欠債不還缺德了,會不會影響下輩子投胎……」他無奈嘀嘀咕咕。

  但是很快,當他抬頭看向那座蒼翠高峰,以及山頂劍修們閉關們所在的洞府時,藥檀的眼睛很快便又變得明亮了。

  肩負著整個魔法世界最沉重的債務,這個白淨朝氣的醫修卻笑得格外開心。

  他一步一步拾階而上,步履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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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六十八章 煉人丹……

  天劍宗,劍陣內。

  如今,黎離再次踏入此地,亦是不由生出感慨。

  昔日在此地閉關的劍修們如今已被黎離盡數帶出,且因為如今有了足夠的藥物,還有了藥檀這個醫修同魔法界的治療魔法師們,所以即便再次受傷,劍修們也都能安心躺在中心醫院的病房裡好好休養,至此,劍陣內再也沒有劍修們閉關的身影。

  劍陣內的劍氣倒是依然縱橫交錯,無數位劍修前輩留下的劍氣仍然遺留在劍陣中盤旋,其中最強勢的當屬黎離留下的那些劍氣,它們分別帶著不同的劍意,散發著相同的凌冽殺意盤踞於此地,在震懾著外界的敵人的同時,也強勢的庇護著劍陣內的天劍宗弟子。

  黎離伸出手,那些隨時能絞殺掉無數人的劍氣全都變成最溫和無害的數陣劍風,歡快親暱的在她的手上浮動。

  她抬起頭,看著另外幾道百年前留下的,力量已經衰弱許多的劍氣。

  師父的,師叔師伯的。

  還有師兄師姐們的。

  它們也被黎離牽引著游蕩到她的掌心,從指縫間劃過。

  黎離握緊了手,低垂著眼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緊攥的拳頭,心中無處安放的情緒在此時像極了昔日失控的劍陣,毫不講理地狠狠痛剜著她的理智。

  其實剛才她差一點,真的只差一點就直接提著枯榮劍去深淵追司空燼了。

  失去的人太多了,黎離並沒有習慣,反而更加害怕再次失去。

  但是大師兄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黎離心中默默重復著司空燼留下的那些叮囑,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鬆開手,放開了那一道靈動的劍氣。

  而後,她靜靜盤腿坐下,開始默默運行起體內的靈力。

  山道上,榮登魔法界負債榜榜首的藥檀也來到了劍陣外。

  藥檀是第一次來這兒,還沒進去,裡面那些強勢的劍氣就已經撲面而來了,要不是在黎離身邊跟了這麼多年習慣了這些劍氣,換成還在修真界的他,絕對會以最圓潤的姿態逃離此地。

  他佩戴在腰上的天劍宗弟子牌閃過一道亮光,下一刻,藥檀就進入了劍陣中。

  藥檀大概知曉這道劍陣的厲害,但是果真看到以後,心中依然震撼非常。

  不過他此刻顧不上多看,在找到黎離的身影後,便毫不猶豫朝著她奔了過去。

  察覺到藥檀的靠近,黎離一點兒也不驚訝,興許是他跟隨的時間太長,以至於她早就習慣了。

  她睜開眼,略帶歉意道:「又要辛苦你了。」

  「好了好了,知道感謝就好,下次你在拼命之前最好也想想我的辛苦,稍微惜命點。」

  當然,藥檀說了這種話黎離就當沒聽到了,是半句回聲都不吭。

  藥檀無奈嘆氣,也拿黎離這頭倔驢沒法,只能直接說起正事。

  「好了,大師兄說的你應該都知道了,所以現在當務之急就是盡快將你的傷完全調理好。」

  黎離輕輕點了點頭,開口詢問道:「盡快是多快?」

  如果是放在資源匱乏到極致的修真界,黎離預計自己起碼得閉關百年,才能將這一身重傷用靈力自行調理好。但是眼下在魔法世界,且還有藥檀,想來速度能提升不少。

  藥檀似乎早就計算過,不假思索道:「雖然修為尚在,但其實你這次的傷甚至比剛來這個世界的還嚴重,正常來說,無論是丹藥還是藥劑,藥效都得慢慢生效,一點一點來,所以按照主流的療傷速度來看,即便是用了最頂級的天材地寶為輔,也至少得一年時間。」

  「不行。」

  黎離立刻皺眉,嚴肅道:「深淵世界險境重重,大師兄尚未飛升,加上他本也不擅戰鬥,即便有無雙軍團相護,在深淵中想要等上一年也太冒險了!」

  她已經開始快速盤算起自己要不要恢復七八成實力就去深淵了,畢竟有殺戮法則在身,只要不遇到像那個掌握了雙生暗影能力的神使一樣難纏的家伙,即便不是巔峰戰力,黎離也能輕易斬殺尋常神級強者!

  就是藥檀這家伙有點棘手,絕對不會放任自己冒險,即便是鬆口,他絕對也會跟著。

  醫修天剋劍修,黎離感覺藥檀這家伙比最凶猛的魔獸還難纏。

  或許可以考慮把他一拳打暈,到時候自己直接走?

  雖然有點殘忍,但總比讓藥檀跟著自己去深淵涉險來得好……或許此舉可行,黎離若有所思。

  藥檀只是看了黎離一眼,就知道黎離的腦子裡在想什麼了。

  他立刻開口打斷黎離的可怕念頭,快速道:「所以我打算用非主流的治療手段替你療傷!」

  黎離的行凶念頭果然被打斷了,她面色微懵,茫然看向藥檀:「非主流?」

  「是的。」

  藥檀點頭,提及自己的專業領域,他的聲音都因興奮而變得微微顫抖起來了。

  「主流的療傷手段,是將所有能治療傷勢的藥物煉製成丹藥或是藥劑,或是外敷或是內服,讓藥材的藥性慢慢進入體內,起到治癒傷勢的作用。」

  他說得很通俗易懂,即便是黎離這樣的門外漢也能夠聽懂。

  於是她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這種主流的療傷手段雖然治癒速度慢,但是卻是最溫和也是最安全的,對於尋常傷患來說,他們的身體本就受了傷,正處於虛弱狀態,用這樣的方式當然最合適不過了。」

  黎離繼續點頭。

  然而很快,藥檀便話鋒一轉。

  「但是你不一樣,黎離!」

  黎離茫然看著藥檀。

  「你不但是劍修,還是已經飛升過的神級強者,肉身還經過了天雷淬煉,所以你即便是受傷了,身體的強度也遠超常人!」

  「所以我在想,反正都是要將藥材的藥性送到你的身體內,那麼為什麼我們不用更加粗暴但是卻更加高效率的方式來做到這點呢?」

  藥檀雙眼發亮地看著黎離,眼中閃動的光芒讓黎離居然都覺得有點不妙。

  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藥檀好像有很可怕的念頭了……

  果然,藥檀的下一句就甩了出來。

  「黎離,我打算把你和藥材放一起煉,讓藥性直接進入你體內!」

  語罷,他激動將手在芥子囊上一拍,被堆成小山一樣的藥材匣子被盡數取出,來自整個魔法世界中最頂級的所有藥材,全部堆疊在了黎離跟前。

  但是這似乎並不是重點。

  因為下一刻,藥檀便重重砸出一個巨大的丹爐!

  「轟隆!」

  「這是伊莉絲從北塔城給我帶回來的新丹爐,由洪大錘和鐵匠工會的所有大師共同鍛造而成,能夠十倍增幅靈力火焰,提高煉化效率和程度,更重要的是,催化到最大後甚至能容納下一頭獅鷲,你信我,進去以後絕對不會覺得擁擠難受!」

  「……」

  那一刻,饒是黎離心理素質強硬得像堅冰,對藥檀的信任更是牢固得像磐石,但是,她這會兒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得罪了藥檀,以至於他都想把自己給煉化了。

  她表情快失去管理能力了,嘴角抽了抽:「你要不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嗯……」

  藥檀終於意識到自己說的這個「煉人丹術」的確有點離譜,放在修真界中,且不說藥王山這些正統醫修們要把他開除醫修籍,其他病人要是聽說這小子要把他們丟丹爐裡和藥材一起煉,估計得直接嚇死。

  這根本就是魔修行徑了!

  藥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太驚世駭俗了,但是其實這並不是他的突發奇想。

  他並不是喜歡冒險的人,如果可以,他更想開家丹藥鋪子,貨架上擺著的只有毫無風險的辟穀丹。

  但是早在很早很早以前,在意識到自己療傷的速度趕不上黎離受傷的速度時,他就知道,自己必須劍走偏鋒了。

  於是,藥檀有了這個想法的雛形,並且做了無數次的計算和實驗,將每種藥材被煉化的時間點精確到一霎,將黎離的承受能力完全摸清。

  甚至,他自己才是第一個進入丹爐的人。

  可是黎離雖然不怕死也不怕冒險,但是她那樣驕傲的人,是不會讓自己冒這種毫無把握的險的。

  藥檀更知道,黎離根本不會輕信任何人,她的警惕心強到髮指,連路過的咕咕雞都會被黎離懷疑是否會偷襲她。

  正當藥檀準備拿出從希澤那裡換來的神級治療卷軸,想說自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會保證黎離毫髮無傷時——

  原本以打坐姿勢盤坐在劍陣內的黎離卻忽然站了起來,轉過身走到了丹爐前,她微微側過頭,淡淡的看了藥檀一眼。

  而後,她毫不猶豫的,以一個俐落乾脆的姿勢單手扶住那個巨大的丹爐,翻身輕躍進去。

  藥檀的眼睛倏然睜大。

  他原本準備的解釋也好,勸說也好,安慰也罷,在黎離這個舉動之後,全部都變成了沒必要。

  那個眉梢眼角全透著疏冷和淡漠的劍修就站在丹爐中,只露出小半張臉,她就這樣看過來,如寂靜幽潭的眸子裡隱約映著藥檀震驚的模樣。

  她開口,聲音輕輕冷冷的。

  「那你煉快點,我不畏熱的。」

  語罷,她便丟出身上的芥子囊和枯榮劍,而後皓白的左手扒住丹爐蓋,蓋合的時候,人也乖巧抱膝坐在了丹爐中。

  「……」

  藥檀怔怔看著這一幕。

  一股奇妙的戰慄,忽然就從心頭湧到了全身每一寸血肉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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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六十九章 喬南的預言術

  天劍城中。

  這裡恐怕是整個魔法世界中規矩最多的地方了,比如說賣酒的酒館和賭場之類的場所不許小孩子飲酒,比如城中禁止鬥毆,再比如垃圾必須統一丟到城中隔幾步就能看到的那種叫「垃圾桶」的地方,再比如這裡誇張到連排洩都要管,不許隨地方便,無論是誰,必須得去廁所解決問題。

  哦對了,若是有帶著魔獸坐騎或是寵物進城的,不止要管好自己的下半身,連自家坐騎的排洩物也得一併管好。

  城中甚至時不時有戴著紅袖章的老頭老太們巡視。

  他們年紀太大,若是放在從前,恐怕會因為毫無價值和節省出一點口糧,被某些村子丟到野外去自生自滅,然而現在的天劍城中,他們卻能拄著木棍走得足下生風,精神頭十足的用小木棍指著違反城規的人來一句——

  「罰款!」

  罰款並不貴,多數只需要一枚銅幣,對於大部分來天劍城的人來說都毫無壓力,或是付不起,掃一段街也能抵消。

  但偏偏還有更麻煩的規定:但凡有連續三次在同一事項上違規者,給再多錢,天劍城也將拒絕對其開放。

  這些條例是司空燼定下來的,無論是在哪個塔城都堪稱古怪,喬南剛來的時候,也被這些瑣碎的規矩弄得頭大不已。

  不過現在,喬南走在天劍城整潔的街道上,卻只覺得這些規矩定得好極了。

  他琢磨著,等到人魚族的亂子都解決了,自己在天劍城中再學上兩三年,回到人魚海峽後,也要讓母親在人魚族中定點城規,省得在海裡游著游著就撞上點烏煙瘴氣的東西……

  想到自己的族人,喬南還帶著稚氣的臉上也不由得變得失落憂愁了。

  他能預言到人魚族會出現禍亂,甚至在收到人魚族的消息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趕去找司空燼求援了,後者也真的派出了很強大的劍修隊伍去救援人魚們。

  按照道理,人魚族的災難應該已經結束了。

  可是喬南心中的不安卻完全沒有平息,他同自己的好友們還有人魚族的長老們傳訊,他們都說沒事了,但是卻沒一個人告知喬南人魚海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母親和姐姐,則是一直沒有回訊。

  喬南心中非常不安,也嘗試著替母親和姐姐預言,但是很古怪的是,他什麼預言結果都得不到。

  年幼的人魚小王子低著頭,心中念著他的親人,連平日裡最愛的小吃鋪子都沒有駐足。

  喬南是從自己的小院往城中走的,他現在每日都去城中走一趟,替蘇珊和戈斯他們預言次日的天氣,以便他們安排後一天的各種勞作任務。

  蘇珊果然已經在城中等著喬南了。

  親切熱情的蘇珊在看到喬南之後便雙眼彎彎的露出笑容,沖著喬南招招手,「喬南快來,我找王大爺學做了茶葉蛋,你最懂吃的,來嘗嘗味道!」

  還沒等喬南說話,還帶著溫熱的一袋茶葉蛋就被塞到了他懷裡。

  同樣等在這裡的其他人也都笑著同喬南打招呼,他們都知道喬南的家鄉好像出了什麼事,所以這些日子都哄著這孩子。

  喬南原本沉重的心情也緩解了一些,像是寶石一樣耀眼的漂亮面龐揚起,露出燦爛的笑容:「謝謝大叔大嬸,我回去慢慢吃,現在先來給你們預言吧!」

  說著,他已經拿出了自己的水晶球,閉上了眼。

  天劍城中雖然沒有魔法元素,但偶爾也是需要用到魔法的,所以荊棘玫瑰家族特意在城中弄了幾個小型的魔法元素陣——其實就是用精純的魔法石強行提高一小片空間的魔法元素,雖然不能施展大型魔法,但是讓喬南施展預言術是足夠了。

  魔法的光輝閃爍著,喬南閉合著雙眼,很快就看到了預言結果。

  像諸如預言明日天氣之類的預言,不牽涉到具體的人,並沒有什麼因果牽連,所以對喬南來說毫無壓力。

  「明天又是一個大晴天,午後可能會有陣雨,蘇珊大嬸你記得提醒城裡其他人收衣服,除此之外整日都會非常炎日,礦工隊的要記得多帶點水出門……」

  「入夜時分會有大風,放養的咕咕雞要早點吆回雞圈。」

  「另外似乎還有蟲害的痕跡,種植師們可以提前檢查下正在生長的藥田和農田。」

  「……」

  喬南挨個叮囑過來,這些城民們也連連點頭,各自把喬南叮囑的部分牢記,準備通知到全城去。

  蘇珊聽完喬南的預言後,也忍不住感慨:「喬南預言的速度越來越快,但是內容卻越來越細節了,真厲害啊。」

  喬南愣了一下,聽蘇珊這麼一說,他才意識到自己預言的能力似乎真的提升了許多!

  不過仔細想了想,喬南卻又覺得好像不算奇怪了。

  畢竟自從來到天劍城後,他們人魚族本該被視作神秘壓箱底的預言術就變得不值錢了,重要的事情,例如當初審訊維克多時,司空燼會拎著喬南來預言,不重要的事情,比如像這樣的天氣預報,司空燼還是會要求喬南給出預言。

  更離譜的預言太多了,尋找走丟的咕咕雞和豬玀獸,去哪兒採集最鮮嫩的蘑菇……這種完全不值得喬南出手的問題,他居然也好意思讓人魚族的王子來預言!

  那個古怪的老頭平時總是笑吟吟的,但是喬南卻總是有點怵,每次被司空燼叫到以後,即便是身心皆疲也不得不照做。

  好在司空燼似乎對喬南的極限很有數,每當喬南耗盡精力的時候,他便雲淡風輕的放過喬南。

  這樣每日的折磨之下,喬南的預言術進步速度果然飛快。

  不過很長一陣子沒見過司空燼了,喬南也忍不住嘀咕:「最近怎麼沒看到司空城主?」

  「司空城主應該正在忙吧?」蘇珊並不知道城中平靜下隱藏的暗流,但是也知道現在並不太平,嘆息道:「就連戈斯他們都忙得看不到人影呢。」

  「嗯?是又有新的礦洞被開採出來了嗎?」

  喬南隨口問了一句,他知道現在戈斯是整個天劍城中最頂尖的礦工隊長……不,他手下管轄的礦工已經過萬數,現在不但在天劍城周邊挖礦,甚至還帶了許多來自其他塔城的礦工學習各種先進的挖礦技術。

  某種程度上來說,戈斯手底下的小弟人數已經超越尤利西斯了。

  不過蘇珊卻搖搖頭,笑道:「你居然還不知道嗎?我聽戈斯說是你們人魚族有很多人要搬遷來天劍城了,黎離似乎在忙,所以戈斯在帶著一群人在城外尋找能夠給人魚族挖掘人工大湖的地點呢。」

  「什麼?」

  喬南還真沒聽族人們提及這消息,但是很快,他就被因為這突然降下的驚喜露出了最燦爛的笑容。

  他早就盼著族人們能來天劍城了!

  且不說天劍城裡那些迷人的美食和小吃,就說天劍學院還有天劍宗的劍修們每日修行的各種戰鬥技巧,但凡人魚族能夠來學上幾十年,還怕打不過魔獸?

  喬南心情激蕩著,還帶著嬰兒肥的臉龐上的笑容半點不掩飾。

  他立刻把原本還準備路上吃的茶葉蛋揣進了空間戒指裡存著,也不知道是誰帶著族人們來天劍城的,但不管是母親還是姐姐,肯定都會喜歡這玩意兒的!

  王大爺琢磨出的小吃就沒有難吃的!

  喬南沖著蘇珊幾人揮了揮手告別,匆匆轉身:「大叔大嬸們,我先走啦,明天我再來!」

  語罷,他已經邁開腿朝著城外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跑了一半時,喬南果然看到天邊出現了一團巨大的陰影,那是東塔飛舟,他認得的,更記得那是當日司空燼親口向西普那借到,帶去人魚海峽準備解救人魚族的。

  果然,他的族人真的回來了!

  喬南咧嘴就笑,正嫌跑得太慢,要不要直接一個猛子扎進城中的溪流游到城外時,轉角就碰到了幾道熟悉的身影。

  艾瑞爾,西壬以及科林斯。

  喬南心中雖然激動,但是腳步還是沒忍住一頓,開口便問:「黎姐呢?我去找了兩次都沒看到她。」

  科林斯嘴角一抽,雖然很不滿這小子隨口叫姐的行為,但這次居然沒有和喬南鬧。

  「她在養傷,你這陣子不用去找她。」

  「什麼?黎姐受傷了?」

  喬南愣了一下,撓撓頭也沒多想,直接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個精致的貝母匣子:「這是我離家的時候母親給我的,你們幫我轉交給她,這海藻比精靈族的生命泉水還好用呢!」

  科林斯接過匣子,張了張嘴,平時能言善辯的他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但是喬南完全沒注意,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該怎麼帶親人在天劍城參觀,所以只是不在意揮手,轉身就扎進溪流裡變成人魚游遠了。

  看了喬南歡快擺動的尾巴,科林斯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小聲道:「看樣子人魚族那邊沒告訴喬南,但是他等會兒肯定得知道了……這樣對他會不會有點太殘酷了?」

  科林斯想了想,比劃道:「按照他們人魚族的年齡算來,那小子比我還小兩歲呢。」

  他回想起兩年前的自己,那時候受了丁點的委屈都要哭得滿臉眼淚鼻涕呢,更別說遇到失去至親的重大打擊了。

  只要想想失去威爾斯,父親,還有哥哥,甚至是傻鳥閃電,科林斯都覺得絕望。

  艾瑞爾壓了壓頭上的帽子,表情復雜,沉聲道:「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西壬想起無盡之海上飄著的那些死去人魚,也覺得心情壓抑,忍不住低聲暗罵一句:「媽的,那些魔獸還有狗屁神國人,真該死啊!」

  「確實該死。」艾瑞爾點點頭,目光從遠去的喬南身上移開,轉向了天劍城外的另一個方向,那裡是剛完成不久的,通往北塔城的傳送陣。

  他低沉的聲音無比堅毅:「所以我們現在要想辦法,到時候給他們最狠的一刀!」

  西壬揚了揚眉,拍了拍自己的芥子囊:「沒有問題,從巨龍寶庫帶出來的所有鍛造材料我都帶出來了,足夠讓我們的精銳部隊武裝到牙齒了。」

  科林斯好奇看向艾瑞爾:「這次北塔城那邊來了多少位鍛造師啊?來得及打造好武器嗎?」

  艾瑞爾揚了揚下巴,即便帽簷下的眉毛泛著刺眼的綠色,但是分明深邃的輪廓依然透露著耀眼的帥氣與高傲。

  「你就不用擔心了,因為這次來的可不只是鐵匠工會的人……」

  「居住在北塔城的整個矮人族,將會在未來十天內,全部抵達天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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