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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陽光從窗外灑在任鈞亭身上,她幽幽轉醒。
有片刻,她有些恍神的不知身在何處。
記憶中的那雙眼睛,多年以來一直糾纏住她。十年!竟然已經十年了——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看著明亮的窗外。
不知不覺十年的光陰過去,她雖然已經不是那個十八歲的女孩,但是內心深處卻不得不對自己承認,這個記憶中的男人依然擁有左右她的力量。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夢到過去,這個夢境隨著歲月增加已經越來越少出現,然而就算如此,夢到他——依然讓她陷入悲喜參半的情緒當中。
她拍了拍臉頰,要自己清醒一點。
今天她不需要任何使她情緒低落的回憶——她深吸了口氣,打起精神。
她在美國認識的同學陸祖涓選在這個風光明媚的日子訂婚,她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處理,沒空讓自己的思緒沉溺過去。
起身淋浴時,她兀自心想,陸祖涓的未婚夫——白岳倫,他看起來是個不錯的人,而且還有點眼熟,不過她還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或許是報紙也或許是雜誌,畢竟身為勁仁集團的少東,他是有足夠的條件佔據版面。
想到陸祖涓和白岳倫這對家世背景門當戶對的兩個人,一見面卻總是像是彗星撞地球,爭吵不休,互看不順眼,要不是因為兩個家族利益,他們對彼此可能根本不屑一顧。
想到兩人劍拔弩張的場面,任鈞亭嘆了口氣,這門婚事似乎在一開始就顯得風雨飄搖。
她搖了搖頭,要自己將不必要的擔憂趕出心頭,她還得去陸家位在市郊的豪宅做最後的佈置確認。
於私訂婚的是好友,於公——她與陸祖涓合開了一間婚禮工作室,這兩年來,她們辛苦的付出,漸漸在業界闖出名號。
畢竟是兩家知名企業聯姻,所以今天的訂婚典禮,出席者都大有來頭,這無異是最好的宣傳,可能會給工作室帶來許多客戶。基於此,她更是戰戰兢兢,全力以赴。
打扮好後,她看起來年輕而幹練,身上的服飾是來自法國的高檔貨,臉上的妝也無懈可擊。
十八歲與二十八歲的她,差別的不單只是心智,就連外觀也有了很大的改變,她望著鏡中的自己,不由得微微失神——
這該是她所想要追求的目標,亮眼的外表,令自己驕傲的事業,但是為什麼得到之後,她的心頭卻沒來由的感到空虛?這種感覺尤其是當她一個人的時候更甚。
當年的她努力想要融入他的家庭,卻不得其門而入。
離開他——那時認為是對的,現在呢?得到了一切,她堅持離開的念頭卻顯得愚蠢。
或許他已經把她給忘了吧!畢竟都已經十年過去……
※※※※
何平歌臉上帶著淡笑,專注的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他溫柔多情的眼神,令對方覺得自己是世上唯一的雌性動物。
他們周遭充斥著錦衣華服的賓客,幾乎所有上流社會的人都來到這裡,四周飄浮著花香、食物香味和女用、男用香水的味道。
他輕啜了下手中的Scorpion。喝起來的口感很好,但是後勁十足,酒量稍差的人,往往發現不對勁時,已經醉得七七八八。
「這裡好漂亮!」千島優子忍不住輕嘆。
花朵和氣球環繞在他們四周,增添了許多浪漫的氣息。
「是啊!」他輕聲附和。
「多希望我也能擁有這麼浪漫的訂婚宴會!」
「妳當然會有。」何平歌微笑的看著她,那眼神好似在給她承諾,可細思之下,根本不代表什麼。
他的女伴千島優子,與他可以說是門當戶對的兩個人。
這三個月來,母親不停的想要撮合他們倆,他待她極好——正如他對其他女人一樣。
他可以溫柔也可以體貼,但至於情感——他心中明白尺度何在。
早在多年之前,他的愛情便已深埋,沉睡了許久。
他抬起頭,捕捉到了好友——今日的男主角的目光,對他示意似的微舉了下手中的酒杯。
他是白岳倫,今天是他訂婚的大喜之日,身為勁仁集團的長公子,娶的又是名門千金,訂婚宴自然不能等閒視之。
賓客三五成群的散佈在新娘家中華麗而寬敞的庭園裡,泳池裡甚至還灑上粉紅玫瑰花瓣,看來不是新娘喜歡就是設計這場婚宴的設計師喜歡——不過不管如何,整體風格令人感覺舒服又耳目一新。
他與新娘子見過幾次面,她看起來是個開朗大方的女人,雖然他很明白這是一樁並非你情我願的商業聯姻,但是陸祖涓成功的綁住了許多女人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是事實。
何平歌收回視線,要自己專注於優子的問話,承諾會好好的替她詢問一下這場婚宴是請何人設計的。
千島優子今天身穿一件紫色洋裝,看起來性感迷人,他們倆站在一起,如同金童玉女一樣登對。
對何平歌而言,在無聊的時候,有這種柔順的女人陪伴,並不是件太過糟糕的事。
「若是哥兒們的話,在我發瘋之前解救我!」白岳倫朝他走近,語氣輕快的低聲說道。
雖然臉上帶笑、口吻溫和,他的話卻很刺耳。何平歌沒多說什麼,反正千島優子又聽不太得懂中文。
「今天是你訂婚的日子。」他輕聳了下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你不該中途離席,這會令新娘子傷心。」
「去你媽的傷心!」白岳倫臉上的笑意沒有傳到眼底,他轉身看著優子,用日文說道:「千島小姐,不好意思,可否替我拿點酒,我有點渴。」
「當然。」她微點了下頭,很識趣的離開。
「你媽媽這次的眼光不錯。」看著她婀娜多姿的背影,白岳倫的口氣中有著讚嘆,「知所進退,很有教養。」
「或許。」對此何平歌不置可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千島優子與他並不適合,「你的未婚妻看起來也很不錯。」
「那是看起來,」提到陸祖涓,白岳倫的臉色一沉,「那女人簡直是隻母夜叉,會噴火的怪龍!」
他輕笑出聲,「聽你這麼說,真令人難過,祖涓其實長得挺美的。」
「這與長相無關。」白岳倫對天一翻白眼,不等千島優子拿酒來,逕自拿過何平歌手中的杯子,一口飲盡。「這是什麼?」他皺起了眉頭。
「Scorpion。」何平歌微笑說道:「天蠍座,如同它的名字一樣,看似無害,但是後頭那個尾巴,可會令你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不怕。」白岳倫的嘴一撇,「我情願醉死,也不想清醒的面對這一切。」周遭擺設浪漫、典雅得令他起雞皮疙瘩,「我們兩個不對盤,我根本不可能跟她結婚。」
「但你們訂婚了。」他輕聲提醒。
「你這傢伙能不能說點中聽的來聽聽!」白岳倫瞪著一臉溫和的何平歌,「訂婚不等於結婚,我只要拖過我爺爺那關,我就自由了。」
白家老爺子病重,唯一的心願是想看長孫娶妻,而陸祖涓又是他中意的人選,所以白岳倫為了讓老人家心安,只好同意訂婚。
白岳倫對外統一的說法是,等他與陸祖涓的感情穩定之後,他們便會結婚。不過何平歌心想,照目前他們之間這種劍拔弩張的情況看來,要等這對未婚夫妻的感情穩定,那還不如指望天下紅雨。
「今天的Engagement party很棒!」何平歌將話題轉到較為無害的那一塊,「祖涓設計的嗎?」
之前他聽說過陸祖涓開了間婚禮設計工作室。
「她?!她只是玩票。」白岳倫的嘴一撇,「這些都是她的合夥人兼好姊妹弄的,她的好姊妹剛從法國回來沒多久,我大概一個月前為了婚禮佈置跟她見過一次面。」
「設計得不錯,很浪漫而且有品味。」
「廢話!她們當然得全力以赴。」
何平歌注意到他話中的不以為然,「有什麼問題嗎?」
「那母夜叉跟我一樣根本不想結婚,她是看在老人家的面子才勉強同意。原本訂婚宴我想簡單點處理,因為我壓根不認為我需要花時間為了一場不可能到來的婚姻花太多心思,但是她卻堅持訂婚宴能有多大就要搞多大,因為她要趁這次機會,替她的公司打廣告。」
「我只能說,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何平歌語帶保留的說,識趣的沒有火上加油。
「是!聰明——」白岳倫氣得牙癢癢的,「而且死要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從小到大都缺錢用。」
「錢是人們的好伴侶。」
「閉上你的嘴!」白岳倫沒好氣的看著自己的好友,「為什麼今天不管你說什麼,都不會讓我心頭好過一點?」
「千島很喜歡這個婚禮設計,」何平歌對他的反應不以為忤,微笑說道:「或許你可以替我拿一張祖涓的名片。」
「你這個叛徒!」白岳倫瞪了他一眼,「我會要她把設計師介紹給你,我不得不說母夜叉撿到了寶,那個設計師不單長得漂亮、身材好,能力也是一流。」
他輕笑著搖了下頭,「這很要不得,你不該看上你妻子的好姊妹。」
「去你的!我沒那麼下流。」白岳倫忍不住啐道:「不過我覺得她眼熟,是真的眼熟,沒其他的意思。」
他只是輕笑,對此不予置評。
「她來了!就是她。」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朝大門的方向移動,白岳倫的目光立刻跟了上去,「Lucienne——工作能力不錯,雖然跟母夜叉訂婚並不是我所想要的,但是她卻給我一場印象深刻的訂婚宴會。」
陸祖涓熱絡的拉任鈞亭。
為了好友的訂婚宴,任鈞亭特地穿了一件自己設計的翠綠色洋裝,臉上掛著甜甜的笑意。她也很懂得把握機會替自己的設計做推銷。
何平歌看到熟悉的身影,身軀不由得微僵,完全沒有料到會在這裡和她重逢。
他已經十年沒有看到她,然而卻從來沒有忘記這張臉,他的視線追隨著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姿態婀娜的身影上。
他一直做好一切的準備,相信在某一天,他一定會再見到她……從她離開的第一天開始,他便如此堅信。
可就算心中早有準備,如今看到她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看到她時的內心爆炸威力。
「鈞亭!」他輕輕的吐出這個屬於記憶深處的名字。
他的情感一直在冬眠,直到這一刻,在看她的瞬間甦醒。
「你認識她?!」白岳倫的眼底閃過驚奇。
何平歌的黑眸須臾不離那抹身影。
「我是認識她,」他沙啞著聲音說道:「你跟她——不只見過一次面。」
「我們之前見過?!」白岳倫一臉得意,「我就說嘛!我對我自己的記憶力可是有十足十的信心,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何平歌的黑眸閃過一絲光亮,淡淡的回答,「你們十年前在律師事務所裡見過。」
「對!」白岳倫一個擊掌,「十年前在律師……」他突然楞住,聲音低了八度,「律師事務所?!」
幾乎在此同時,他的腦子像突然被雷打到似的閃過多年前的一個影像——
何平歌牽著一個稚嫩年輕的女人,十萬火急的約他與另一個好友到律師事務所碰頭,他開口請他們當他們結婚證書上的見證人。
因為那個女人懷孕了,而何家並不接受這一個父不詳、母親又過世的窮苦孤女進門,於是年輕的兩人不顧長輩的反對,私自決定結婚。
雖然當時覺得古怪,畢竟那年何平歌不過才二十歲,要談婚姻未免也太早了一點,但是礙於好友開了口,所以白岳倫還是當了見證人。
在見證完之後的隔天,白岳倫就離開台灣到美國讀書,最後只得知,這段令何平歌義無反顧的感情在他母親的反對和那女人流產之後宣告破局,至於細節,何平歌不多說,白岳倫也沒多加追問。
反正這也不過就是年輕的一段過往,而且白岳倫也一直不認為何平歌真的有受到任何影響,至少這些年來,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事業上也表現出色,不論從哪一個方面看來,這位何家大少爺風光自在不減。
白岳倫的目光不自覺的跟著何平歌的視線瞧去,眼底閃過驚嘆,這些年過去,這個女人臉上已不復當年的稚氣和不安。
她打扮入時,談吐高雅,與當年的她相距甚遠。看來這十年,她真的是做了不少的努力使自己徹頭徹尾的改變。
任鈞亭的轉變實在太大,難怪上一次他們見面時,白岳倫只覺得她眼熟,卻總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她是祖涓最好的朋友兼合夥人。」他怎麼也沒想到未婚妻的好友竟然是自己好友的「前妻」。
何平歌沒有費心回應他的話,他的眼睛仍盯著任鈞亭不放,她正開心的跟陸祖涓交談著。
她變得開朗,這使他感到欣慰。就算再捨不得,但因為她的不快樂,所以當年的他選擇放手。而她也證明了,她沒有他依然可以過得很好,看著她臉上閃現笑意,他欣慰之餘,心頭卻無預警的閃過一絲痛苦。
正如白岳倫所說,這十年,任鈞亭為了脫胎換骨而做了不少努力,而這段路……沒有他!
「不是我要說,」看著好友的表情,白岳倫這才發現自己認為何平歌對過去這段情感早就遺忘一事,實在有待商榷,「你盯著她看的樣子好像餓狼盯著獵物。」
何平歌聞言,這才緩緩的收回視線,微正了一下表情,才轉向好友。
「優子回來了。」他的視線掠過走過來的千島優子,「我長話短說,我要認識她。」
「什麼?」白岳倫問。
「她,任鈞亭,你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何平歌溫和的說,這是多年以來的信念,「我要她!」
他的語調平順,卻很具震撼力。
白岳倫對他輕挑下眉,最後忍不住揚起了嘴角,「我明白了,你等我一下。」
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接過優子送上來的酒,然後踩著自信的步伐走向自己的未婚妻和好友的「獵物」。
看來這場主角都各取所需的無聊訂婚宴,總算有點好戲可看了。
「嗨!」白岳倫一走近,立刻輕聲對任鈞亭打了聲招呼。
「嗨!」任鈞亭微笑,「恭喜!」
「這種事沒什麼好恭喜的。」他的口氣有點嘲弄的意味。
陸祖涓立刻不甘示弱的瞪了他一眼,「白先生,我勸你在我發飆之前,立刻消失在我身邊。」
「若能選擇我也想,」他很故意的低頭吻了她一下,伸手摟著她,「微笑,這裡的人指望看到的是一對鶼鰈情深的未婚夫妻。」
陸祖涓試著微笑,但是閃閃發亮的黑眸難掩怒氣。
任鈞亭有些無奈的看著他們,不論外型或家世,這兩人都足以匹配,然而偏偏相近家世並不能代表一切,他們就是水火不容,沒有任何原因理由,就是彼此看不順眼彼此,所以什麼門當戶對——這句話在他們身上不成立。
「今天真的得要謝謝妳,」白岳倫轉向任鈞亭說道:「替我與祖涓辦了這麼成功的一場Engagement party,很有情調也很有氣氛。」
「白先生不用客氣,不管於公於私,這都是我的職責所在。」任鈞亭十分得體有禮的說。
「而且我們拿到好幾張名片,都是打算要請我們去談談的人。」陸祖涓一臉的得意,口氣中有著難掩的興奮,「每個人都對妳的設計讚譽有加,看來我們工作室今年的訂單不用愁了。」
白岳倫聞言,不由得對陸祖涓輕挑了下眉,「老實說吧!女人,妳就是為了這個才答應跟我訂婚的吧?!」
「哈!」陸祖涓皮笑肉不笑的回嘴,老實不客氣的說:「被你發現了。」
他嘴角雖然帶笑,但是巴不得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白少爺,你也少在這裡當著和尚罵賊禿,你自己還不是為了爺爺才答應跟我訂婚。」陸祖涓的口氣沒半點心虛,「所以我為了我的工作室,這場Party也只是剛好而已,總之我們各取所需,你別惹我,我也不會惹你。」
這樣的對話真是太不像話,任鈞亭輕搖了下頭,退了一步,不想扯進他們這對的恩怨情仇之中。
「等會兒,」雖然很想揍陸祖涓這個女人,但是白岳倫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他的手一伸,擋住了任鈞亭的去路。「Lucienne,我想要向妳介紹一個人。」他狀似無害似的說道:「我最好的朋友,我們的感情好到可以同穿一條褲子,妳若加把勁,說不定也能接到他的訂單,他給錢一向很爽快,我肯定他會讓妳大大的賺上一筆,方才他就一直在我面前誇讚今天設計婚禮的設計師才華出色。何平歌和他的女伴。千島優子小姐!」
何平歌?!任鈞亭臉上的笑容微僵,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至少在此時此刻,她毫無準備。
白岳倫的口中吐出的這三個字,是一個她就算到死也不會忘記的名字。
「平歌,過來!」白岳倫揮了揮手。
任鈞亭猛然轉身看去。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楞楞的看著何平歌臉上掛著她記憶中溫和的笑容走過來,有一瞬間她懷疑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她沒有辦法移開視線,腦袋一片空白,只能盯著他不放。
他緩緩的向自己走來,看到他臉上熟悉的酒窩閃現,她幾乎忍不住要揚起了嘴角,但是她的思緒在看到他的手輕柔的環著身旁嬌小女子的腰際時,像是被人當頭澆了盆冷水似的回過神。
何平歌摟著千島優子站定在她的面前,任鈞亭還沒等他開口,立刻就脫口說道:「真是意外,竟然會在這裡看到你!」
話一出口,她就想要咬掉舌頭,她完全沒有料到自己說話的語氣竟會如此不客氣,只因為看到他摟著別的女人,她就滿心不快,她不想問自己不悅背後的動機或情感。
這些年來的訓練,早就使她習於將自己的喜怒偽裝,只是一見到他,情況卻失控了。
就如同多年前她遇上他的第一次一樣,只因為他的笑,所以她不顧一切的跟著他走……
「我也很意外。」何平歌微笑,沒有將她的唐突放在心上,「鈞亭,好久不見,妳好嗎?」
任鈞亭聽到這聲輕柔有教養的問話,忍不住用力的握拳,控制自己的思緒,她得冷靜,她的複雜情緒可以背對眾人之後再整理……
她在心中提醒自己,她不該因為看著他摟抱著另一個女人而痛苦,她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
何平歌的目光細細的研究著她的表情,注意到她臉上一閃而過隨即平靜下來的悲戚神情。
「我很好。」她抬起頭注視他,他也穩定的迎接她的視線,「我想我不用問你同樣的問題,你看起來——很不錯。」
他是完美的,一樣的英俊、一樣的高高在上,努力了十年,她無奈的發現,在他面前,她似乎還是一樣的渺小。
「你們認識?!」白岳倫一副驚奇的模樣。
何平歌的嘴角微揚了下,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任鈞亭。
他將發言權交到她的手上,有些事情改變,但有些事卻永遠都不會變。任鈞亭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他總不作決定,好像一個完全沒主見的人。
「我們是認識。」她簡短的說:「見過幾次面。」
一個令人意外的回答,何平歌忍不住輕笑出聲。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用眼神挑戰他,有種的話,他就在這種場合將他們的關係公開,反正她與他不同,她並沒有所謂的「社會地位」好在乎。
「是啊!」他溫柔的順著她的話,「我們是見過幾次面。」
憤怒快而準的刺進她的心,她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眼神裡寫著不以為然。
「怎麽?!我說錯什麼了嗎?」他問,目光仍然專注在她臉上。
「沒有。」她飛快的一個搖頭,移開視線。
她能說什麼,他不過就是順著她的話說而已。
她了解這個男人,永遠無害,然而實際上,漫不經心的語言卻具有十足的殺傷力。
她的手指此刻更加死命的用力陷入掌心當中,努力的要自己恢復鎮靜。
「我替妳介紹,」何平歌柔聲的將女伴微向前推,「千島優子小姐,妳可以叫她優子,她方才希望我替她介紹今天訂婚宴的設計師,她很欣賞妳。」
「妳好!」任鈞亭轉向身材嬌小的東方女子,試圖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輕快一點。
他身旁有了別的女人,實在不該令她感到意外,畢竟這麼多年過去,她若還認為他會對她念念不忘,這也未免太過天真。
「妳好,」千島優子對她柔柔一笑。「對不起,我不太會說中文。」
「沒關係。」這樣最好,因為她對跟何平歌的女人多加交談也沒有多大的興趣。
「妳的衣服很漂亮!」
簡短的一句話,帶給她十足的成就感,她的下巴微揚,語氣有著難掩的驕傲,「我自己設計的。」
「妳真棒!」千島優子驚奇的輕拍了下手。
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任鈞亭看向一旁的何平歌,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只是跟著他才能察覺自己存在的渺小女孩,她已經可以獨當一面。
何平歌迎向她的目光,微微點了下頭。
她卻沒來由的感到顫抖,何平歌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那裡微笑,一臉和善,就已能撼住她心神。
「或許改天妳也可以替我設計幾套衣服。」千島優子柔順的目光看向何平歌,「你說呢?」
「當然,只要妳喜歡。」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而曾經,這句話是專屬於她,只要是她喜歡,他什麼都會給她。任鈞亭的下巴繃得死緊,牙齒咬得發疼。
「妳的臉色不太好看。」何平歌關心的低頭看著她,「不舒服嗎?」
「可能最近比較忙。」她高抬起頭,視線越過他的肩膀,落在遠方的一點,她不想看到他臉上溫和愉快的神情。
「妳該好好照顧自己。」
她聽出他話語中所傳達的溫暖,但她無法有任何的回應,只能以一個輕點頭做為回應。
「或許妳可以向任小姐拿張名片,」何平歌低聲對千島優子說道:「以後我們直接跟她聯絡。」
「是啊!」千島優子一笑,「名片,可以嗎?」
任鈞亭立刻低下頭,拿出手拿包裡的名片夾,遞了張名片過去。
令她意外的是,何平歌在千島優子伸出手前,接過她手中的名片。
他的大手不經意的碰到她的指尖,那觸碰如電擊般貫穿她,不過看他神色自若的樣子,被震撼住的人只有她而已。
何平歌瞄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手在兩人碰觸的瞬間顫抖,他因為她的反應而感到愉快——或許她的外表變得成熟,然而她還沒有變得太世故,她還是原本那個天真的女孩。
「優子是我母親所中意的對象。」他說話的語氣就像在跟個久違重逢的老友閒聊般自在。
聽到他的話,任鈞亭克制不住自己的抿起了嘴唇。她不想提起何平歌的母親,這使她感到心煩。
回憶湧來,她的眉頭一皺,「她的家世很好,是嗎?」
他輕點了下頭。「她的父親是日本銀行的執行長。」
她深吸了口氣,這個回答一點都不令人意外,這樣嬌柔的女人似乎才適合他,更重要的是——他媽媽喜歡。
她曾經很努力很努力想要使他的母親喜歡她,但是卻總是適得其反。她抬起頭,仔細的凝視他,看著他五官因為歲月的細微改變,眼底閃過一絲苦澀。
站在一旁的陸祖涓,目光好奇的在好友臉上流轉,她不是笨蛋,看得出事情有些古怪。「Lucienne——」
一聽到陸祖涓開口,任鈞亭立刻輕搖了下頭,飄向她的眼神有著乞求。
陸祖涓接收到她的眼神,立刻體貼的閉上了嘴。
「Lucienne?!」何平歌輕柔的唸出這個名字,「是法語嗎?Lucienne,」他重複低語了一次,「很適合妳,Lucienne這個名字代表著光與明亮。」
「這是當然。」陸祖涓的手摟住任鈞亭的肩膀,「這可是Ocane特別替她取的。」
「Ocane?」何平歌懶洋洋的問道:「這是誰?」
「Lucienne在法國進修婚禮設計短期課程時的同學,人家金髮碧眼,是個十足十的大帥哥,法國男人可是很喜歡東方女人的,他愛慘Lucienne了,還拚命的學中文。」
「是嗎?」他目光意味深長的看著任鈞亭。
事情根本不像陸祖涓說的那樣,Ocane對她是很好也很努力的學中文,不過這全都是因為他有一個台灣女朋友,她們也都認識她,對方是個在著名英文補習班任教的英文老師。
陸祖涓推了推發楞的任鈞亭,「妳幹麼突然不說話?怎麼,想到Ocane,所以思念難耐嗎?」
「妳——」雖然心情沉悶,但是看到陸祖涓的神情,她還是忍不住失笑,俗話說得好,輸人不輸陣,所以她揚起下巴,點了點頭,「是啊,我很想念他!」
何平歌旁邊都有了女伴,她若連隻蜜蜂、蒼蠅都沒有的話,那也太丟人了,所以就暫時借Ocane的名字用用。
何平歌的黑眸因為她的回答而閃閃發亮,不論他心裡頭到底有些什麼想法,他依然拿著慣有的好脾氣微笑道:「若真是如此,就祝福妳了。」
他的口氣就像是對個比陌生人好不到哪裡去的朋友所說的敷衍祝福。
「不好意思,我看到一個朋友,」接著他牽起千島優子的手,得體的說道:「失陪!」
就這樣,他帶著女伴,怡然自得的離開,自在而歡愉的穿梭在華衣貴客當中,似乎他天生就是處在這個環境之中——
看著他,任鈞亭可以感覺沮喪撕裂她的心。
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她明明與他站在同一塊土地上,但是她與他之間卻還是有道跨不去的鴻溝?
「看樣子妳們的工作室會接到一筆大訂單。」白岳倫口氣愉快的說。
這個消息原本應該讓任鈞亭感到雀躍,然而白岳倫的神情卻使她的心不住往下沉。
「喜歡平歌的女人不少,但是要讓他喜歡可沒那麼簡單,」他繼續不識趣的說:「不過這個溫柔的千島小姐看來很有希望。」
「他們兩個人看起來是挺登對的。」陸祖涓難得附和自己一向看不順眼的未婚夫。
「是啊!」白岳倫不客氣的摟住了陸祖涓,臉上閃著惡作劇的笑容,「就跟我們兩個一樣。」
她不客氣的給他一個拐子。
他忍不住痛得悶哼一聲,這個母夜叉真的該下地獄去。
「丫頭,」陸祖涓看著任鈞亭,丫頭是她對她的暱稱,「妳有沒有什麼事想要跟我說?」
「沒有。」她揉了揉太陽穴。
「是嗎?妳看起有點怪怪的。」
「只是有點頭痛。」她敷衍的道:「只是頭痛而已。」
陸祖涓懷疑的看著她。
白岳倫則是一臉的興趣盎然。「既然妳跟平歌是舊識,等會兒我叫平歌請妳跳支舞,他的舞跳得很好。」
「不!」與他太過接近絕對不會是個好主意,她有些驚慌的拒絕,「我現在要去看一下各桌的菜,可能會很忙。」
「那也可以……」
「不好意思。」不等他繼續說下去,任鈞亭飛也似的逃離現場。
「喂!」陸祖涓不客氣的推了白岳倫一下,「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嗎?」
「沒有。」他驕傲的一個仰首。「不過若妳求我的話,我或許會考慮告訴妳!」
「你去死好了!」她不屑的對他啐了一句,在他來不及反應之前,掉頭就走。
這女人——白岳倫翻了個白眼,真不知道與她的鬧劇到底要扯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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