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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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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風月】寂靜王冠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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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19 00:18: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六章 聖哉

當葉清玄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松軟的床鋪上,渾身的空虛和疲乏好像都消失無蹤了。嘴里還有一股苦澀的味道,應該是蘿拉給自己灌了恢復藥劑。不知道是長青之藥也好,還是血晶,但明顯,是價格不菲的好貨。

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一些,就連下水道里帶來的惡臭都散了許多,只是不知道為何,手臂有些酸麻……這是吃了藥的副作用?

他揉了揉臉,爬了起來,感覺到睡意昏沉。

當他看到床頭字條的時候,便瞬間清醒了,遍體生寒:

——親愛的小葉子,熱洗澡水在浴室,飯在桌子上,我在藏書室。你是先洗澡呢?還是先吃飯呢?還是先趕快給我滾過來解釋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

短短幾句話,前半部分看起來柔情無限,挑逗非常。但蘿拉下筆的時候每筆里好像都帶著無限的陰沉和煩躁,血紅的字體刺痛了人的眼睛。

這哪里是什麼挑逗,要是處理不好的話,就是改天上門殺你全家的喪門貼啊!

直到現在,他才想起來。

蘿拉擔憂了自己一夜,自己似乎連一句謝謝都沒說過……怪不得她怨念深沉。

不要招惹女人,尤其是不要招惹蘿拉這種分分鐘就能玩死人的女人。整個阿瓦隆足足有四年的血淚史證明了這一點,葉清玄也被她坑到欲仙欲死。

想到這一點,他不敢在耽擱,連滾帶爬從**爬起來,沖擊浴室里去,很快沖干凈身上的味道之后連滾帶爬的沖出來,然后抓了幾個面包塞進嘴里,沖向了藏書室。

半個小時之后。

寂靜的藏書室中,孤燈黯淡。

葉清玄坐在椅子上,乖巧地好像是小學生一樣。雙手放在膝蓋上,帶著靦腆地笑容。不言不語。

蘿拉面沉如水,聽完葉清玄的講述之后,端起紅茶來淺淺地抿了一口。瓷器碰撞,發出令人心驚肉跳的細碎聲音。

在他們的中間。桌子上,放著一頂款式老舊的禮帽,靜靜地散發著古老的氣息。所謂的‘古老氣息’,就是說看上去很厲害,但不論怎麼想。都讓人覺得沒什麼卵用。

“也就是說,你昨天晚上浪了一夜,險死還生,就帶回來這麼一個東西?”

“對。”

“議院的那群家伙究竟拿走了什麼?”

“不知道。”

“皇家研究院里究竟是什麼情況?”

“不清楚。”

“那個開膛手究竟是什麼來路?”

“沒頭緒。”

然后,是漫長的沉默。

漫長沉默之后,蘿拉終于收回視線,葉清玄悄悄地長出了一口氣,感覺到汗流浹背。確實,仔細想一想,自己忙活了一夜。除了帶回來一個破帽子之外,似乎根本就沒有什麼收獲嘛。

恩,給議院添堵是另外一件事,但進了阿瓦隆之影什麼土特產啊沒帶回來,就拿了一個破帽子,怎麼也說不過去。

“你看議院他們為了搶這個跟瘋狗似的,說不定是什麼神器呢……”

“世界上神器都在教團那里掛著號呢,數來數去不超過十六件,哪里會憑空多出一件來?”蘿拉斜眼看著他:“難道你會覺得你進了阿瓦隆之影,就撿了一個跟石中劍同級的東西回來?”

“咳咳。我只是提出了一種可能嘛。”

葉清玄拿起那一頂帽子翻看著:“你看,這個好歹是個煉金裝備,不如你來鑒定一下?”

“……我的偽裝身份是古代學者沒錯,但不是煉金術師。”蘿拉翻了個白眼:“你怎麼不戴上看看?”

“有道理!”

“喂!不要找死!”

葉清玄竟然開始認真地考慮了起來。雖然這麼做作死的可能性很大,但費這麼大功夫拿了頂帽子回來,不戴一戴,豈不是虧得荒?

在反復檢查過上面沒有什麼邪門的陷阱和控制樂章之后,葉清玄深吸了一口氣,將帽子戴在了頭頂。

一片寂靜。什麼都沒有發生。

蘿拉認真地看著他,準備稍有異狀就直接出手將帽子毀掉,可葉清玄卻一臉茫然地,扭了扭脖子,扶了一下禮帽,換了好幾個姿勢。

什麼狀況都沒有。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蘿拉慎重地問。

“感覺還挺舒服的,大小正合適!”葉清玄咧嘴一笑,還挺開心:“這里有沒有鏡子給我照一照?”

“……”蘿拉有種弄死他的沖動了。

葉清玄裝作渾然無事的樣子,沉默地側耳傾聽。

他聽見了歌聲。

那個男孩兒稚嫩的嗓音又一次從他的耳邊響起,如同死去的魂靈在輕聲歌唱:

“皇帝和幫兇擄走了女皇,將她囚禁在夢中。我們擁有了力量和海洋,我們該流浪向何方……鐘聲已經從墓地中響起,你是否聽到那陰森曲調?響應我們的呼喚,血債將得到報償……”

那歌聲隱約的響起,又像是幻覺一樣,消散無蹤。

毫無疑問,這個東西和阿瓦隆之影絕對有什麼聯系,只是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玄機,還有那一首令人不寒而栗的歌聲,究竟預示了什麼?

他想不明白。

那歌聲唱過一遍之后就消失了,不論葉清玄如何等待,它都再也沒有出現——就像是纏繞在禮帽上的詛咒離去了,腐朽氣息飛快地消散,灰塵抖落,皺褶的表面恢復光滑。

它變回了原本端莊雅致的摸樣。

在禮帽的內側,黯淡沉寂的樂章再一次亮起,等待喚醒。

“看樣子,這才是它的真正形態。你做了什麼?”

“不知道啊。我就臭美了一下。我覺得它應該很欣賞我裝逼的樣子才對。”

葉清玄恬不知恥地誇贊自己,可眼睛上挑動的時候,卻看到了帽檐內層有什麼東西,伸手**,只感覺到一行微微凸起的文字。太長的時間過去了,銀線的材質已經發黑,難以辨別。

憑著觸感,葉清玄下意識念出了那一行文字:

“人力有窮,汝當謹守界限。”

這是初代三王所訂立下來的樂師誓約之一。每一個樂師都應當遵守。只是為何會如此珍而重之地印刻在這里。除非……

他愣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了:除非,這是它的啟動密語。

把一個來路非常見鬼的煉金裝備戴在頭上就算了,而且還一步小心念出了它的啟動密語……這簡直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足以列入《樂師的一百種愚蠢死法》的前十。

他下意識的想要把帽子摘下來,可是已經晚了。

他的眼前一黑,只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響。

——然后,天塌了!

那一瞬間的體驗簡直酸爽,難以言喻。

就像是有人拿著斧子在腦門劈了個大洞。緊接著,大量的東西像是水銀一樣被強行灌了進來。巨量的字符和畫面從他的眼前閃過,將他淹沒。

心印傳承?

這應該是心印傳承沒錯,可這心音傳承怎麼這麼見鬼……把人往死里弄?還來不及反應,他就陷入暈厥。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在鐵**睜開眼睛,看到無影燈的蒼白燈光。

“我昏迷了多久?”

“一個小時整。”蘿拉雙手包懷,低頭看著他:“你又浪費了我一份回復藥劑。”

“抱歉。”

葉清玄揉著發脹的額頭,艱難起身:“我的腦子,有點亂。”

“看來是心印傳承沒錯了。”

蘿拉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古代的煉金裝備就這點不好。負荷太大了,它是哪個學派的?”

“古代……石心學派……一個綜合了禁絕和變化的派系。”

他檢索著自己腦中驟然多出來的海量信息,斷斷續續地說:“我們猜得沒錯,禮帽是它們傳承禮裝,它的上一任主人是……是第一代皇家樂師團的首席樂師,安德烈.卡西拉奇。可惜,里面有關使用者的資料只有這麼多。對于阿瓦隆之影也沒有任何更多的記載。

上面銘刻的樂章是來自……《安魂曲》?”

他愣了一下,仔細辨認記憶中的以太樂章,最后長出了一口氣:“是《安魂曲》沒錯!”

“哪一部《安魂曲》?”

“還能是哪一部?當然是皇家音樂學院所架設的結界,初代黃之王莫扎特為自己所創作的《安魂曲》!”

葉清玄興奮地揮了一下拳頭。光是這個收獲,他冒了那麼多風險和險死還生的經歷就已經值了!

豈止值了?簡直賺翻了!

“先別急著高興。”

蘿拉在旁邊潑冷水:“上面的樂章來自于哪一篇?如果是‘震怒之日’的話就好玩了,三個以上的樂團進行同調演奏才能夠勉力發動的超規模禁忌樂章……把我們兩個燒干了都不夠。”

“《聖哉》。”

葉清玄閉目感應著禮帽中的以太波動,“它的篇名叫做‘聖哉’。”

“看來效果是‘棄絕防護’。”

蘿拉沉默片刻。緩緩點頭:“禁絕派系最著名的核心之一,確實很有石心學派的風格。這次你算賺到了,它可是禁絕學派的權杖雛形:創造一片絕對純凈的領土,排斥一切外來樂理。

作為防御類的樂章,效果絕對出類拔萃,而且能夠絕對防御一次致死攻擊。這是樂師的保命符。”

葉清玄頓時興高采烈起來:“那我以后豈不是可以隨意浪了?”

“如果你負擔得起那種可怕消耗得話。”

蘿拉斜眼看著他。眼神滿是憐憫:“現在的你,大概能維持那種領域……半秒鐘不到吧?”

“別傻愣著了,還有其他呢?心印傳承里說的是什麼?”

蘿拉問道:“石心學派自從亞瑟王時代曇花一現之后就滅絕了,說不定原因就藏在心印傳承里。”

“其他的?還有……”

葉清玄檢索記憶,肅聲吟誦道:“magnet:xturn:btih:wcjx3p5c5hzt26skshmwtd7wjw4lpm3y……唔?這是密碼?”

“應該是將音符轉化成了二進制數字之后再結合了樂理進行變化之后的結果——為了保證無關者不會得知核心機密技術。”

“看來是個好東西!我來開個快車……三個小時搞定它!”

葉清玄眼神一亮,興奮地從**爬起來,不顧自己還掛著恢復藥劑:“這種幾百年前的套路現在已經落伍了,紙筆在哪兒?”

蘿拉無奈搖頭,將紙筆給他,又在他開口之前,將一本百年前通用語變化和如今譯法對照的字典也放在了桌上。

于是,室內再一次陷入寂靜之中。

葉清玄開始全神貫注地破解起來,速度飛快。

雖然時隔漫長時間之后其中的句式和樂理轉化令人頭疼,難題諸多。可越是深入,他的神情就越是興奮,眼睛幾乎快要放出光來。

那種專注的樣子,渾然忘記了一切萬物。

在旁邊,蘿拉沉默地看著他表情,許久之后,輕聲嘆息:“你對解譯越來越癡迷了,這樣下去……不會是真得想去做個學者吧?”

“說實話,從沒考慮過。”

“嗯?”蘿拉一愣:“從沒有?”

葉清玄抬頭想了想,問道:“蘿拉你小時候有想過自己將來要做什麼樣的人麼?”

“……”蘿拉沉默片刻,點頭:“有過。”

“那就跟我差不多。

我小的時候想要做一個買玩具的人,后來懂事了之后想要繼承家業,再后來出了事,我想要做個孝順兒子,再往后……想過要去做一個神甫,為那些死去的人祈禱,在一個偏僻城鎮的教堂里終老。

其實這些都挺好的,對不對?聽你這麼說,我也覺得做個學者似乎也挺不錯。不過,這些充其量都只是想想而已。

反正,對于我來說,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

他停頓了一下,輕聲笑了:“想想就算了,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不需要去考慮太多。”

蘿拉沉默,她看到少年自嘲的神情,欲言又止,逃避一樣的移開視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些難過。

寂靜中,只有鉛筆在紙上摩擦的細碎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清玄放下筆,伸了個懶腰,發出暢快地:“搞定了!蘿拉,來看看這個……”

蘿拉終于回過神,伸手接過了葉清玄遞過來的那一疊手稿,神情就變得錯愕起來:

“《小源理論》?你還真是帶著了不得的東西回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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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19 00:19: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七章 小源理論

《小源理論》。

全稱應該是《人體小源探索以及制造方法》。

這是數百年前驟然由盛轉衰的石心學派所傳承的技術,其中附帶了葉清玄在禁絕學派入門之后目前最急需的禁絕學派大量樂理和相關的樂章。

但最重要的,是核心技術。

小源制造法。

正是因為丟失了這一項技術,造成嚴重斷代,才使得石心學派從禁絕學派的幾大分支,短短幾十年內淪落到一錢不值的程度。

大源世界的根基,以太界的核心,以太之海的源頭,一切樂理和奇跡誕生之地,總括世界一切偉力與奧秘之地。

多少人夢寐以求。

無數年來,樂師們夜以繼日的鉆研,在歷代聖徒和三王的開辟之下,奠定了樂師七系的基礎,七條以太之路,通往大源。

而在這七個學派中,分別又有數百種以上的不同理論和主張,研究方向不計其數。其中便包括曾經在數百年煊赫一時的禁絕學派分支:石心學派。

它的成員並不多,所傳承的樂理也向來隱秘。禁絕學派的特點便是如此,他們並不執著與表象,而是狂熱地探索著樂理,尋找著以太的規律。

正因如此,他們對自身的研究方向和樂章諱莫如深,在樂師七系中也最為神秘。

而石心學派所選擇的研究研究方向,則被稱為小源。這是他們相較于世界的大源所提出的一個相對概念:

人體之中也存在著一個小源。

通過開辟、培養、掌握,壯大它的力量,樂師能夠在身體內部儲存大量的以太,不假外物。

以此作為支點,便可以撬動以太之海,終有一日,我們將與大源共鳴,晉入那一片全能的未知之中。

這是書稿中,初代的創作者對其的描述。

“確實是美好的展望。可惜了……”

蘿拉忍不住搖頭:“這一條路走不通。”

小源理論,先天是有限制的。

在古代東方,樂師做過異曲同工的研究。他們所研究的是名為丹田的所在。其中有杰出者,甚至提出了紫府、檀中、丹田三位一體的理論。吞服水銀和鉛汞,可以同時在體內開辟三個小源……可這又如何?

哪怕吞服禁藥,透支生命,在身上開辟了一百零八個小源,那又怎麼樣?

人類。是有局限的。

人定勝天只不過是一句扯淡的空話,人的身體先天是有限制的,又怎麼可能于外界的以太之海相提並論?

從理論上來說,將小源培養到與大源共鳴並非不可能,但經過了后人的驗證,其成功率相當于小數點之后幾千個之后,再加上一個可憐兮兮的1。

后面還要再加一個百分號。

這是一條死路。

只是,蘿拉在看完之后,卻陷入漫長的沉默:她沒有想到,石心學派竟然能硬生生地從這一條死路上開辟出這麼大的研究成果。

在小源的造詣之上。石心學派已經登峰造極。

他們通過開辟體內的小源,能夠培育出只屬于自己的以太,並且將其力量通過各種珍貴材料推動至極限。

直至最后,將它化作一顆強大的心臟。

這是一顆區別于血肉之心的石心,通過這一顆鐵石之心,樂師便能夠短暫的撬動自身數十倍的力量,越階演奏樂章!

甚至其中有一個技巧,是樂師通過以自身的以太同化樂器,將樂器以太化,收入石心之中。令石心變成共鳴腔,將樂師自身鑄造成一具獨一無二的樂器。

看到這其中的技術,甚至蘿拉都有些意動。

可惜,對她來說。這些技術只能借鑒。

她有自己的道路和樂理,強行去適應的話,無異于削足適履,只會令自己的殘缺不全的宿命之章再次崩潰。

而且,想要踐行其中的理論,所耗費的材料簡直令人咋舌。

僅僅是開辟小源一項便足以令她破產。后面增強以太所需要的材料,簡直如同無底洞一般,丟進去多少錢都不夠。

“辦法好是好,可惜,太貴了。”

她咬牙肉疼地放下了這一份技術:“葉子,你下一次能不能撿點有用的東西回來?”

“難道你不覺得這個東西,很適合我麼?”葉清玄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對你沒用,可對我來說,簡直是天作之合!”

“別做夢了!”

蘿拉嗤笑:“想要開辟小源,要先培育同時具有以太和血液屬性的介質,你從哪里偷那麼多珍貴材料出來?

幾十種配方,不論是哪一種,都不是輕易能弄到手的。光是搜集那些有價無市的材料需要耗費三十萬以上的青金,更不要說后面請煉金術師進行煉成,煉成失敗的概率了!

況且,算是現在的技術,植入人體時死亡風險也有百分之七十以上!會去進行這種手術的,只有有錢到生無可戀的亡命之徒!”

“可是,我不需要進行手術啊。”

葉清玄拉開領口,給蘿拉看脖頸上的牙印。

蘿拉愣住了。

“從某個方面來說,它需要的東西,在我出生時已經在我體內了,不是嗎?”葉清玄露出了詭秘地笑容:

“我不相信還有什麼介質,會比我體內的天人之血更加合適……”

葉清玄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深夜了,重建之后的樂史系一片寂靜,大家都睡了。

當然,這里說的大家並不包括夏爾。

師兄最近快要畢業了,瞬間沒了壓力,作息也跟著大亂,徹底變成了夜行生物,晝伏夜出。白天睡大覺,晚上喝酒睡大覺。偏偏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偏偏體重不見增長,看起來反而越發的俊朗了起來。

對此。葉清玄只能說……蒼天無眼。

“喲!葉子你回來啦……”

夏爾抓著酒瓶打招呼,“你說你跟白汐一樣,究竟跑哪兒玩去了,整天不見人影……來來來。喝一杯!”

“呃,咳咳,我在圖書館自習來著。”葉清玄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坐了下來,隨口問道:“師兄你今天去校招面試的情況怎麼樣?”

“不錯呀。我明天上班了。”

“不要氣餒啊師兄,來校招的機構要求比較嚴格,被拒了也沒什麼大不……噗!”

葉清玄說了一半,把嘴里的水噴了出來:“你面試過了?明天上班?哪個機構?樂師協會?還是軍部?你不會自暴自棄去參加黑暗世界探索隊了!”

“別著急,聽我說。”

一說起來,夏爾忍不住眉飛舞:“是這樣的,昨天,我去皇家研究院去面試……”

皇家研究院?

葉清玄忍不住笑了,那可是出了名的夢幻機構,理論樂師夢寐以求的工作地點。每一個畢業生的夢想。不僅每年之錄取一個名額,而且審核超級嚴格,上溯三代父母,還對應試者的品格和資歷有著極其挑剔的要求。

已經超過三年沒有任何人被錄取了,這樣,每年皇家研究院校招面試依舊爆滿!

“師兄你還挺心大啊!”

“可不是麼?人是要理想遠大……咳咳,你別歪樓,聽我說。”

夏爾面容一肅,“是這樣的,昨天不是皇家研究院來校招麼?我渾水摸魚去啦!結果你猜怎麼了?”

葉清玄一愣。“……怎麼了?”

“人山人海呀!”

夏爾比劃著誇張地手勢感嘆道:“我一看知道自己沒戲了,打算晃悠一圈走。結果在后面看到一老頭,裝逼穿個白大褂,坐在墻角正啃葡萄呢!

當時我越看越眼熟。到最后才反應過來:那不是召喚學院后院里我等了倆月的那一串麼!那老貨竟然趕在我嘴邊搶飯吃,簡直反了天了!當時把我氣得鼻子都歪了!”

“然后呢?”葉清玄的頭皮有些發麻了。

“然后還能怎麼樣?”

夏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我打了他一頓呀。奪飯之仇,不共戴天!打得他鼻血都出來了,當時你是沒去,多少人給我叫好……”

到現在,葉清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師兄你真是走到哪里都自帶作死天賦啊!你還能囫圇著回來真是太好了!

他真覺得自己有一百顆心都不夠給師兄一個人操的。

“結果。那個老頭兒被打了一頓,還很開心,一臉二五八萬的跟我說:很好,你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把你的簡歷給我看一看……”

“然后呢……”

“然后我又把他打了一頓啊。”

夏爾攤手,一臉無奈:“你說人怎麼會這麼賤呢,被打成那熊樣兒了還裝。一個清潔工,穿著白大褂,還以為自己是牛頓了啊?”

葉清玄一口老血噴出來。

“最后呢……”

“最后雖然他搶了我的葡萄吃,但我看在他的品位還算不錯的份兒上,還是勉為其難的給他看了我的簡歷啊。”

夏爾翻出了自己的簡歷,指著上面的自己前些日子鼓搗出來的那個質量公式,一臉唏噓:“你看,多麼杰出的研究,劃時代的發現!

那個老頭兒看了,竟然跟見了鬼一樣轉身跑了,要不是我手疾眼快,把簡歷搶了回來的話,連簡歷都沒得投!”

“……然后你發現自己被錄取了?”

“對啊,剛剛有人上門送來的通知。”夏爾得意地吹了聲口哨:“果然,金子在哪里都是會發光的呀!葉子,師兄我大發利市的時候到啦!”

葉清玄忽然覺得有點頭疼,他端起夏爾的酒瓶灌了兩口,長出了一口氣:“師兄,你在揍那老頭兒時,有沒有發現其他人看你的目光很詭異?”

“他們看我的眼神不一直都很見鬼麼?放心,我不會在意的,畢竟天才是如此地與眾不同,不為世間所容……”

葉清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憐憫: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自己這個賤貨師兄,在校招面試的時候,一不小心把面試官給打了……

對方要他的簡歷,才特麼不是要看他的成果啊,是要記他的名字!

等他進了皇家研究院之后,有成噸的小鞋兒給他來穿!到時候,別說去掃廁所,被連直接被送進解剖臺上當試驗品都有可能……

想到這里,他看向夏爾的神情越發的憐憫起來。師兄,你作死這麼多次,這一次我幫不了你了……你保重!

他長嘆一聲,拍了拍夏爾的肩膀:“師兄,在你臨死之前發揮一下余熱,過來幫個忙。你那一套煉金器材還在,我有個測試實驗需要做一下。”

“器材都還在呢,不過你要測什麼?”

葉清玄一笑,淡淡地說:

“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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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壞消息

坩堝預熱,試管清洗,試驗臺整理,空氣凈化。◆

這一套流程夏爾已經玩過多少次了,已經熟練到不行。光看他一個人能鼓搗出那麼多見鬼的東西就知道了,雖然在樂師之路上出了點見鬼的問題,但在機械技術和煉金術上,夏爾的天賦同樣強到令人指。

不過胡來的風險照樣很大就是了。

就在他整理東西的時候,葉清玄已經掏出針管,將新鮮的天人之血從身上抽出來了——越抽他就越心疼。

天人之血啊,上好的介質啊,假如真的能行的話,每一滴都是遠出同類材料上百倍的精華,簡直是流動的青金啊!

這麼多錢,就被蘿拉那個敗家女人當啤酒一樣喝!

葉清玄心如刀絞。

在旁邊,夏爾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沉默許久之后,忽然憐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弟我看你一臉慘痛地抽血,難道是得了什麼難言之隱?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已經……哎,這種病要盡早去治療啊,千萬不能諱疾忌醫。”

“師兄你夠了。”

葉清玄白了他一眼,從背包里掏出了自己剛剛買來的實驗材料。如果不是動用了薩滿的渠道,有那一群天竺走私商人,一時半會他都不知道從哪里去湊齊這些禁售材料。

這些材料並不珍貴,只是冷門,而且少有人采買。

按照石心學派的理論,尋常人的身體中也是有以太的,樂師因為常年的接觸,以太的融合率甚至會更高,但除非使用作用于身體內部的治療樂章,否則不論如何都不過百分之十。

否則人就死了。

使用大量煉金材料制作‘介質’的原因,就是要創作出一個以太能夠和人體共存的環境。

當得到適合的介質時,便先要測試介質的性質,而且還要弄清楚它和以太的融合率,假如太低的話。就算植入體內也是白費功夫。

對此,葉清玄有些沒把握,他尚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一廂情願。

但天人之血聽起來這麼厲害的東西,這麼多年在自己身上也沒什麼用。總要光熱一下吧?

就在他沉默地等待中,準備已經進入尾聲。

滴答,滴答,滴答……

經過層層過濾和加工過的材料已經融入了松脂中,粘稠地流淌著。滴落在燒杯中。直至最后,它們在燒杯中凝結成了固態,如同琥珀一般折射著溫潤的光芒。

葉清玄深吸了一口氣,擰開了閥門,于是他的血順著滴管緩慢地流進了燒杯中。

于是,暗紅色的血液滲入琥珀中,無聲無息。

在琥珀之中,有一片暗紅色緩緩地暈染開來,到最后,懸停在了正中。如同被包裹在琥珀中的血色晶石。

卡啪一聲。

輕柔的碎裂聲響起,葉清玄的眼角跳了一下,定睛看向燒杯之中。

凝結成固體的血晶碎裂在了,有什麼東西流淌出來,充盈在琥珀之中,輕柔地蕩漾著,隱隱掀起了漣漪。

那帶著銀輝的漣漪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色彩,稍縱即逝中有一種靜謐的美。

那是月光。

輕柔的月光如同液體一般從血晶中源源不斷地滲透而出,附著在琥珀之上蕩漾著,隱隱向著天空升騰。便幻化成了火焰的形狀。

月光之火。

葉清玄關掉了燈。

一片黑暗中,月光越的明顯。

在杯中,琥珀輕柔地蕩漾著,盡數褪去色彩。融入了那月光中去,化作澄澈的銀白。銀白的光照亮了少年的面孔,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成功了……”

他輕聲呢喃:“不愧是天人之血。”

毫無疑問,自己的的天人之血中,最強的屬性是遺傳自葉蘭舟的月光。而融合率,是令人瞠目結舌的百分之百。不,甚至還隱隱出……

他投入的只有標準計量的測試藥劑,根本無法測量出范圍。

事到如今,他只能感嘆不愧是天人之血,龍脈九姓的力量根源,和以太的融合率竟然強到了這種程度……

看來他想得沒錯,自己的血是踐行小源理論最適合的介質。

它天生就在自己的身體中,甚至不需要使用手術植入,也免除了諸多術后的風險和為了消除體內器官排斥而耗費的藥劑和資金。

他可以直接略過最危險的步驟,只要將自己血中的月光再繼續強化到一定程度,就能夠以樂章開辟體內的小源,直接跨入‘石心學派’的核心技術之中。

對于如何增強介質的屬性,石心學派除了提供不少新的配方之外,還有諸多后續繁瑣技術。對此,葉清玄反而有更好的辦法。

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

他血液中的月光來自于葉蘭舟,想要增強的話,只要繼續研究葉蘭舟遺留下來的《月光》就好了。

以他如今距離正式樂師就差臨門一腳的狀態,假借外物的話,勉強演奏一下序段應該問題不大。

只是,月光的序段明顯是一凈化妖魔的樂章,想要增強,就要去找妖魔來凈化一下……

“可是在阿瓦隆,從哪里去找那麼多妖魔啊。”

他有些頭疼,可還沒說完,他就愣住了:妖魔……不是還有一個地方的妖魔,多到數不清麼?

他凝視著杯中燃燒的月光,忽然笑了起來。

看來,有的事情,需要從長計議了……

經歷了昨晚一夜勞碌之后,雖然睡了一整天,但葉清玄在搞定了介質測試之后,還是忍不住犯困了起來

議院在阿瓦隆之影的探索受挫,雖然不知道他們想要干什麼,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再有大動作了。

也就是說,自己接下來可以輕松幾天,好好睡個懶覺了。

而除了那一件保命的寶貝禮裝帽子以外,一直困擾著自己的禁絕學派的進階樂理也在心印傳承中得到了解決,甚至還驗證了小源理論的可能性,阿瓦隆之影也變成了遍地是寶的地方。

一下子解決了這麼多事情,葉清玄的心頭驟然輕松了起來。

雖然秋天已經快過了,冬天將要到來,但他忽然有一種春光明媚的舒暢感。

果然,東方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若無閑事在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他在床上躺成一個大字,愜意地閉上眼睛:明日無事,且睡個懶覺再說!

很快,殘酷地現實一個耳光打在了他的臉上,將他從睡意昏沉中驚醒——老費頂開了門,將一封信丟在了他的臉上。

那是一封看起來無關緊要的教團銀行的賬單,只是將隱藏在數字之中的密碼解讀之后,信中的消息令葉清玄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遍體生寒。

很快,他就匆匆地穿好衣服,飛奔出門。

信中說:

——薩滿遇刺,生死不知。

半個小時后,封閉的黑暗密室中,葉清玄推開門,看到了病床上的老人。

薩滿半靠在床頭,正帶著眼鏡低頭看著手中的最新報紙。看到葉清玄進來,就抬起頭,示意他隨便坐。

葉清玄拉過了一張椅子,坐在了他的對面,端詳著他四肢完整的樣子,只覺得虛驚一場。

“聽說你被殺了。”

“沒那麼糟糕,但也沒那麼好。”

薩滿笑了笑,合上手中的報紙,將它丟到了一邊:“如你所見的一樣,可以說……茍延殘喘。”

在他胸前,白色的病號服上,有一個巨大的洞。

透過那個洞,葉清玄能夠看到他背后被血染紅的床單,還有其中艱難抽搐的肺部,心臟已經不翼而飛。

聖詠樂師為他植入了各種輔助內臟,用于續命。

目前看來,也只能做到續命的程度了。

葉清玄的眼瞳顫動了一下,收回視線:

“真慘。”

“是啊。”薩滿點頭,深以為然。

沉默中,葉清玄開口問:“你怎麼會淪落到這種程度?”

“昨天晚上,凌晨,有一個鷹頭人身的怪物從天而降。我所有的護衛全都死了,六個樂師舍命想要攔住它,都被像是紙袋一樣的撕成粉碎。

最后,那個東西朝著我的胸口來了一爪子,然后心臟就沒了。如果不是鬼手帶著我逃走,恐怕你現在只能看到一個碎片拼成的薩滿了。”

葉清玄陷入沉默: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在阿瓦隆之影中也看到了那個鷹人身的怪物。那個百目者的祭祀也蛻變成了那個摸樣。

“鷹頭人身,是天災中‘鷹翼母’的特征。它是百目者的從神之一,于它簽訂了契約的黑樂師都會蛻變成那種樣子。

看來議院真的已經全盤投靠了百目者。”

“預料之中,議院幕后的真正控制者一直都和百目者有不清不楚的關系。不過,你來找我,一定是還有其他的事情吧?”

薩滿問,“好的?壞的?”

“壞的。”

葉清玄說,“議院已經開始進入阿瓦隆之影了。”

薩滿並沒有驚愕或者是憤怒,只是點頭,“我已經知道了。”

他指了指那一份被丟到了一邊的報紙,示意葉清玄去看看。

葉清玄展開,然后僵硬住了。

第二版,第一條:皇家樂師團駐地出現了不明破壞,宴會廳一片狼藉,疑似激進分子造成。還附帶了幾張模糊的照片。

葉清玄其實根本不需要看照片,照片怎麼比得上親眼所見?

可是他看到的分明是阿瓦隆之影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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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鳴鐘權限

“這不奇怪。”

薩滿說,“阿瓦隆和它的影子本身是表里一體。影子被破壞了,也就證明,表面也將破損。

這並不是值得驚訝的事情,但代表的征兆令人不安。”

葉清玄沉思片刻,抬頭問:“你知道他們想要干什麼?”

“鳴鐘權限。”

薩滿說:“他們想要控制阿瓦隆大結界的鳴鐘權限。

這是皇家樂師團的慣例,在幾百年前,皇家樂師團負責值守伊麗莎白塔,每日晨昏時刻負責敲響鐘聲。

伊麗莎白塔是阿瓦隆大結界的核心,戒備森嚴——皇家樂師團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維持它的安全和存在,令安格魯不墮與天災之手。

因此,皇家樂師團被賦予了‘鳴鐘權限’,那個權限可以是任何東西,一枚戒指,一張白紙,一把劍,一頂帽子,甚至是一顆眼睛……”

他的語氣意味深長,“憑著權限,他們就可以進入伊麗莎白塔的大門,進入核心,打破阿瓦隆禁制結界的平衡,不論是影子里的,還是影子外的。

一旦結界失控,天災的力量能夠真正的進入阿瓦隆之影,進入到……影中的皇宮里去。

到時候,不論是對你我,還是對這個國家,都是最糟糕的結果。”

薩滿凝視著面前的少年,黯淡的眼瞳中像是余燼重新燃起了火焰,說不出的鄭重:

“——所以,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你說。”

“拖延他們的探索速度,阻止他們進入伊麗莎白塔。”薩滿劇烈的咳嗽起來,胸前的大洞中迸射出碎骨和血漿,內臟痛苦抽搐。

隨從沖進來想要更換儀器,但是卻被薩滿推開,喝令,遲疑了一下之后乖乖地退了出去。

寂靜中,只有薩滿和少年。

葉清玄看著薩滿,薩滿也看著他:“你能做得到。我知道。”

少年搖頭,“我一個人,不夠。”

“屠夫會協助你,我手下還有一批秘密招募的樂師。甚至在必要的時候……開膛手也會。”

“開膛手?你開玩笑?”

葉清玄忍不住笑了。氣極而笑:“他已經兩次差點殺了我了!其中一次就在昨晚,就在阿瓦隆之影里!”

“他……失控了。”

“好吧,姑且不論百目者想要協助議會干什麼。但安格魯絕對危在旦夕,對吧?”

薩滿點頭。

于是葉清玄忍不住露出荒謬的神情:“一個舉國上下一片歡騰的西方國家,不但對自己的危機毫無察覺就算了。現在竟然要靠著一個劊子手、一個瘋子殺人魔,還有一個披著馬甲的東方小鬼來救,你有沒有覺得很好笑?”

薩滿沉默許久,輕聲嘆息:“你的母親畢竟是……”

“她是,我不是!”

葉清玄暴怒。

他提高了聲音,打斷了薩滿的話:“因為她是,所以她相信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族和自己的國家……然后她信任的一切都背叛了她。

薩滿,她已經死了!假如你還想跟我談點什麼的話,不要拿她來勸誡我,永遠不要!”

薩滿不再說話。神情復雜,只是沉默。

過了許久,椅子上閉目的葉清玄重新睜開眼睛,長出了一口氣。

“好了,我冷靜一些了,我們可以繼續往下談。”

他沉思了片刻,直截了當地問:“阿瓦隆之影的皇宮里究竟有什麼?

薩滿,你需要告訴我。阿瓦隆之影究竟是怎麼回事,幾百年來,安格魯皇室究竟試圖隱藏什麼。

這個城市下面所堆積的骸骨。究竟是因何而來?”

“皇宮里有什麼?”

薩滿露出了古怪的神情,看著他,眼神憐憫:“阿瓦隆之影是亞瑟王時期的倒影,那麼阿瓦隆之影的皇宮里。你覺得會有什麼呢?”

一瞬間,葉清玄毛骨悚然。

皇宮里會有什麼呢?這還用問嗎……

為什麼自己沒有想到?

為什麼一直以來都沒有想到呢?

阿瓦隆之影的皇宮里,當然有亞瑟王!

只是數百年了,亞瑟王……還活著?他究竟把自己變成了什麼鬼東西……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秘密,葉青玄,很多。如同天竺人所說的恒河沙數。”

薩滿閉上眼睛,輕聲說:“有些秘密無關緊要,而有些秘密必須永遠被掩埋在黑暗中,直至永遠——任何針對它的探索都會招致災難——你的父親當年也是因此而死。

你還記得樂師誓約里怎麼說的嗎?

謹守界限,葉青玄……謹守界限。”

葉清玄的肩膀一震,抬頭看他,眼神錯愕又復雜。許久之后,那些復雜的神情漸漸褪去了,恢復了往日地靜謐和冷淡。

他冷聲說,“薩滿,我不喜歡你遮遮掩掩的樣子。”

“說實話,我也不喜歡。”

薩滿嘆息:“對此,我簡直深惡痛絕。”

葉清玄冷冷地看著他,像是要找出他神情中任何一絲虛偽,許久之后,沉聲說道:“事情結束之后,告訴我當年葉蘭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一次,不準有任何隱瞞——否則,我們一拍兩散。不管什麼天災和議會,我會帶著我所有的朋友離開這個國家,而你和你的安格魯,就去見鬼吧。”

“一言為定。”

薩滿頷首,對這個條件,他沒有不接受的可能。

葉清玄轉身離開,重重地為他關上了門。

室內恢復了寂靜。

薩滿凝視著他離去的方向,神情苦澀而無奈,但又能夠理解。或者說,深表贊同。當任何一個人發現自己的信任遭到了背叛時,都難免會憤怒。

這是人之常情。

過了很久,鬼手推門而入,將一張印著雙蛇水印的信箋放進他的手中。

“先生,這是交易人的鑒定結果,你的運氣看來不怎麼好。”

薩滿展開信箋,許久之后。緩緩合上,問:“赫爾墨斯他能夠確定麼?”

“對此,我反復確認過了。”

鬼手說道:“昨天晚上襲擊你的,並不是人類或者黑樂師。而是近乎所有黑樂師夢寐以求的成果。

那是經過了天災完全轉化之后,達到了‘歪曲級’的‘大魔’。”

在那一張信箋之上,是一張潦草的涂鴉,像是手指沾著粘稠的醬汁隨手勾勒而出,但是卻極為傳神和猙獰。

在一片番茄醬勾勒出的混沌中。漆黑的畸形怪鷹身生百翼,面生三目,邪威煌煌,似是要破畫而出。

——鷹巢母。

它已經派出自己的子嗣,進入了阿瓦隆之中……

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巨鷹從天而降,落地之后,骨骼摩擦,皮毛變化,化作了一個披著黑色大氅的蒼老男子。

他的面目上還殘留著鷹隼的陰鷙和猙獰。帶著非人的冷漠,看向面前坐在長椅上的男人。

“初次見面,我是議院的議長。”那個男人說:“你可以叫我知更鳥。”

鷹身大魔低頭凝視著他,似是考量,許久之后,微微點頭:“瑪帕斯,在人類的世界里,叫我瑪帕斯就。”

知更鳥頷首。

瑪帕斯的聲音毫無起伏,平鋪直敘中卻分明有種不滿:“我以為,來見我的人是白鴉。”

“白鴉?我也很長時間沒有見過它了。”

知更鳥撇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你需要搞明白:現在是我主事,百目聖神的主祭,也只有我一個。

其他的,你不用多管。”

“你替代了他?”

瑪帕斯的眼神狐疑:“我看不出你比他更強。”

“暫代而已。”

知更鳥皺眉:“假如你找得到白鴉的話。你也可以直接找他。否則就不要再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糾纏。”

瑪帕斯思索片刻,微微點頭,將一顆水晶眼珠丟進了他的懷里。

“應百目之神的敕令,這是吾之羽翼所取來的東西。

按照神意,本次的行動以你為主。但混入阿瓦隆的人不多,你需謹慎使用——昨夜我們已經在開膛手的手里折損了六人。”

“我知道。”

知更鳥將眼珠收入袖中。“放心吧,開膛手昨夜殺死的畢竟是聖神的信徒,我已經祈請聖神在它的身上降下了印記。”

說著,他展開手掌,掌心中有一道殷紅如血的紋章——那是一個扭曲的眼睛:“百目之神已將它納入了眼中——它已然命不久矣。”

“既然這是聖神的旨意,那我遵從。”

瑪帕斯垂下眼眸,又問道:“還有復仇惡靈,他也很礙事,聖神那里有降下懲戒麼?”

“跳梁小丑而已,我來解決他就好。”知更鳥淡淡地說。

“我記得,他曾經兩次擊敗了你。”

“我會解決的。”

知更鳥的聲音陰沉起來:“我有我的考慮,你不需要擔心,也無需多管。”

瑪帕斯深深地看著他,許久之后,似是明白了什麼,只是點頭:“隨你吧,反正都是人類的仇恨,太麻煩了……”

忽然之間,他身影隱隱地有些渙散,鷹首一閃而逝,似乎快要維持不住自己的人形。

他抬起頭,看著夜空中那一片若有若無的虹光——阿瓦隆結界。

那一縷虹光縈繞在天空之中,周行運轉,快要掃了過來。

屆時,瑪帕斯身上的天災力量,便再無可藏。

“看來,我該走了。”

瑪帕斯嘆息,后退了一步,展開畸形的灰色雙翼,一根刀鋒般粗長鋒銳的地羽毛抖落,飄向了知更鳥。

那羽毛在空中卷曲萎縮,到最后變成變成了一盞黑鐵之鐘的摸樣。拳頭大的鐵鐘落入了知更鳥的手中,觸手沉重而冰冷,耳邊仿佛響起了鷹唳的聲音。

“若有召喚,敲鐘即可。”

黑影沖天而起,可那陰沉的嗓音仿佛繚繞在每一寸的空氣中,嗡嗡作響。

“——我,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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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19 00:19: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章 突如其來的幸福

鷹翼騰空而起,在夜空中消失無蹤。

知更鳥仰望著夜空,許久之后收回視線,冷笑了一聲。

“走了?”

在他身后,樹下的黑暗中,有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走出。

那個人煞有介事地凝視著瑪帕斯消失的地方:“大魔從凡軀中蛻變,被天災賦予了以太之身。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無處不在’,也不是空話。現在你拿到這個,倒是方便了許多。你只要敲鐘的話,他就會即刻從千萬里之外降臨,好用又快捷。

看來您還真是深受聖神信賴和寵愛啊,主祭大人。”

知更鳥看了他一眼,“納貝里士,你來晚了。”

納貝里士是一個中年人,兩鬢斑白,雙手攏在袖中,看起來渾身是書卷氣,像是個學者,絲毫沒有黑樂師的樣子。

聽到知更鳥的質問,他只是笑了笑:“其實早來了。但瑪帕斯終究是神使,代表天災意志的大魔化身,在下心生敬畏,不敢接近。

畢竟,我是那種喜歡在契約上耍花樣的那種人,占盡了便宜就算了,還是不要在神目之側晃來晃去,惹它心煩比較好。”

“你自作聰明,在和天災交易的時候鉆了空子,能怪得了誰?當年你自做聰明,被神力鎖在共鳴級八十年,不得寸進。

我以為這樣的懲罰應該會讓你學乖一些。”

納貝里士並不生氣,只是搖頭感嘆:“天性如此,奈何奈何?能占了天災的便宜,已經很不容易了,吃點虧也是應當的。”

“接下來我會開始籌備探索伊麗莎白塔。”知更鳥將一枚血色的海螺交給他:“復仇惡靈的事情,交給你。”

“這是小事。不在話下。”

“小事也值得認真去做,不是麼?”知更鳥冷眼看著他,“為了贖罪。苦行了這麼多年,你也不想功虧一簣吧?”

“這是自然。”

納貝里士似是無意地掃了一眼知更鳥胸前的聖徽。聖徽之上的眼中之眼仿佛也在看著他。

一者的眼神帶著淺笑,一者則盤踞在黑暗中,漠然冷酷。

“願您護佑。”

納貝里士恭謹地俯身離去,消融在黑暗里。

午后,皇家音樂學院,陽光晴朗。

溫暖的陽光穿過窗戶,照在窗前的老費身上,為它渡上了一層金光。看上去那麼的神聖,那麼的偉岸,那麼的……威嚴。

陽光穿過了他,照在他面前擺著的那一碗散發著濃厚香味的大排上,還有五體投地祈禱狀的少年。

“大哥,這一次就靠你了啊。”

葉清玄抓著它的前爪,眼神殷殷期待:“你可一定要拉兄弟一把!幫忙帶個了路唄我真的有事兒想要進阿瓦隆之影里去。

哦,對了,到時候我發個信號你能不能再把我給帶出來?”

老費沉默地沒有說話,狗當然不會說話。只是那鄙夷的眼神好似在怒斥這這個不成器的渣渣,似有千言萬語。

“是是是,您說的對!”

葉清玄死皮賴臉地蹭過來。諂媚地給它順著毛:“我一個弱雞,哪里能跟大哥你比?對不對?愚蠢的人類嘛,要不您大發慈悲給我這迷途的羔羊指個路?以后大排啊、龍蝦啊還有什麼東西都好說……”

老費斜眼看著他,收回視線,一臉冷漠。

葉清玄尷尬地趴在地上,卻聽見背后傳來疑惑的聲音,“表哥你在干什麼?”

“呃……”

葉清玄僵硬了一下,擠出笑容:“啊哈哈,我看今天天氣不錯。想要讓老費帶我出去轉轉而已。”

“為什麼明明是遛狗,你看起來好像是要被老費遛的樣子?”

白汐撇了撇嘴:“順帶一說。你剛才的樣子蠢爆了。”

“咳咳,這叫大智若愚。”葉清玄汗顏。強撐著面子:“表哥的智商已經返璞歸真了,不懂不要亂講。”

“呵呵。”

難得有機會嘲笑葉清玄,白汐當然不會放過,在旁邊嗑瓜子看了半天之后,過去揉了揉老費:“難得他這麼慘,你就幫幫他吧?等會我們去玩好不好?”

老費斜眼撇了一眼葉清玄,許久之后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葉清玄有種流淚的沖動:時代在變化,老費的頭號小弟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了白汐,難怪自己說話不管用了……

那麼多年的同甘共苦,比不上一個小姑娘的兩句話。葉清玄頓時有種莫名地委屈感。

眼看葉清玄挫敗的樣子,白汐得意地哼哼了兩聲,摸了摸老費:“我上樓點東西,你等我一下。”

目送著白汐遠去之后,老費懶洋洋地起身,用尾巴抽了一下少年,示意他跟自己來。

一路左拐右拐出了學校后門,走進一個荒僻無人的小巷子里之后,老費蹲到地上,斜眼瞧著葉清玄,就好似流氓車夫在看著自己的客人,汪了一聲。

好似在問去哪兒。

“只要是阿瓦隆之影里就行。”

葉清玄搓著手,一臉諂笑:“方便的話,附近最好妖魔多一點。”

老費點了點頭,隨意地頂開了身旁的下水道蓋子,又汪了一聲。這一次的意思簡單了許多,就一個字兒。

——跳!

“呃……”

葉清玄錯愕地看著下水道里不知為何氤氳起來地濃厚霧氣,還有刺鼻地臭味,總覺得有些不大靠譜:“這能行麼?”

老費開始不耐煩了,意思是,愛跳跳,不愛跳別浪費大爺我時間…

“行行行,我跳!我跳!”

葉清玄心里嘆了口氣:老費的脾氣越來越大了,這可怎麼辦?以后不會進來出去都要自己伏低做小吧?以前那個樂善好施的老費已經變了啊……

他默默無語兩行淚,一咬牙一跺腳。閉上眼睛,跳了進去。

噗通一聲。

井下再無聲息。

老費靜靜地凝視著那一團吞沒少年的濃霧,許久之后點了點頭。將下水道蓋子頂了回去,甩甩尾巴轉身離去。

小巷中恢復了靜謐。

噗通一聲。

葉清玄覺得自己掉進了什麼見鬼的池塘里。周身瞬間充滿粘稠物質。就在劇烈掙扎中,渾身驟然一輕,撞在了墻上。

一片黑暗里,他點亮了燈,看到霧氣緩緩散去。

荒廢死寂的小水道里,血路潺潺向前流淌,就好像是血液奔行在血管之中,引領著自己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還真進來啦?”

葉清玄愣了一下。旋即將手中的沉重背包丟在地上,將背包里裝好的沉重外衣和種種裝備套在自己的身上,再三確認各種裝備完好之后,將背包折疊好掛在腰間,彈出手杖,小心謹慎地走向了前方。

阿瓦隆之影這破地方特別見鬼,誰知道自己這回又能碰上什麼?

就在沉默的前行中,他的腳步一滯,抬頭望向四周:那個小男孩兒的稚嫩歌聲,又響起了。

不知是否是因為他帶著禮帽的原因。這一次分外清晰,簡直像是緊貼在自己耳邊清唱。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歌唱者那冰冷的鼻息。

他悚然回頭,在他的身后。空無一物。

“國王和幫兇擄走了女王,將她囚禁在睡夢中……”

又來了,又是這一首歌。那歌聲像是詛咒一樣纏繞在這個城市的陰影之中,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土地里,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和憎恨。

許久許久,它都不曾消散,只是縈繞在耳邊,纏繞在風聲和細碎的聲響里。側耳傾聽,便可察覺。

葉清玄深吸了一口氣。不再去細想。

血路已經消失了。

他已然重新回到了阿瓦隆之影中。

當他好不容易推開下水道的蓋子,爬出下水道的時候。最先看到的是一層厚厚的棉絮。落滿塵埃的棉絮和絲線沾滿了整個大廳,縱橫交錯。

依稀能夠看出這是一座巨大的古宅,但是古宅之中不知為何,都堆滿了奇怪的蛋殼。一個個足足有小孩大小的巨蛋堆積在塵埃和棉絮之中,觸目所及,成百上千,就像是走進了一家雞蛋專賣店。

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腳下如同踩到膠水的粘稠感覺令他終于感覺到了不對……

這才不是什麼見鬼的棉絮,這整個大堂縱橫交錯落滿了每一寸地方的東西,是密密麻麻地蛛網!

半空中一聲脆響,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像是一個巨大的蠶繭。

葉清玄面無表情地挑開了上面的絲線,然后看到一具被吸到皮包骨頭的骸骨,依稀還能分辨出它臨死之前的痛苦表情。

頭頂上傳來卡啪卡啪的脆響,陰暗中似乎有不少東西蘇醒了,揮動著自己的骨質節肢沿著蛛絲爬出來。

他抬頭,看到滿天燦爛的碧綠色‘群星’,那是數不清的蜘蛛的一顆顆復眼,它們也在凝視著葉清玄,口器開合,分泌出了代表饑餓的液體。

“老費你真是我的解語花,知心人!”

少年有一種淚流滿面的沖動。

記得當時老費問他去哪兒的時候,他說的是妖魔最好多一點。然后老費就開門了……老費果然是老費,沒有令他失望:這里妖魔果然不少……

因為老費就直接將他送進了妖魔的巢穴里啊!

有這麼體貼的朋友,他簡直太幸福了。

妖魔們看來很幸福:沉睡了這麼久,一副骨頭舔來舔去快要嘗不到味兒了,今天忽然有肉送上門了!看起來挺新鮮……

總之,大家都很幸福,只是這幸福來得太過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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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19 00:20: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一章 雷電與月光

很快,黑暗中爬出一個龐然大物,那個巨大的陰影幾乎擠破了墻壁,從龐大的裂口中露出一只碩大的復眼——腥臭的風從背后灌來,帶來了一聲尖銳的嘶鳴。

啪!啪!啪!啪!啪……

整個大廳之中的巨蛋紛紛破裂,帶著粘稠液體的畸形蜘蛛從其中爬出,在塵埃之中掙扎,甲殼飛快的硬化,顯露猙獰。

“這是要拿我養孩子了?”

葉清玄恍然大悟,看著頭頂和周圍從孔洞中飛快爬出的海量蜘蛛,初步計算,不,只用眼睛去看的話,也能看出是相當可怕的數量了吧?

雖然除了那一只還沒有見過面的巨型蛛母無法判定之外,其他的蜘蛛質量都不算高,但加起來的話……也足以形成量變了。

要跑麼?

他低頭看了看腳下的下水道井蓋,猶豫了一瞬,緊接著忍不住嘆息:

“——總之,先給你們看個好東西吧!”

黑鐵手杖敲打在地面上,卻迸發出宏偉的巨響,代表黎明到來的號角聲轟鳴!

在那緊促的旋律之中,鋼鐵摩擦的鏗鏘聲音不斷的迸發。那如有實質的聲音宛如刀斧,綻裂了四周的密集蛛絲,嗡嗡作響,令那一群新生的蜘蛛陷入了短暫地呆滯。

緊接著,數十枚修長的銀釘驟然從虛空中傳出,刺向了上下左右。它們略過了那一片黑壓壓涌上來的幼體蜘蛛,徑自刺向了異類氣息濃厚的地方。

瞬息之間,嘶鳴之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就在那一片黑壓壓的幼體中,驟然有好幾個半透明的畸形蜘蛛顯露出了形態,巨大的囊尾一陣晃動,噴吐出了刺鼻的毒液,落在地上嗤嗤作響。就連同類都融化了不少。

看的葉清玄頓時心里一陣發毛:說好的讓孩子們先練練手的呢!怎麼里面還混了好幾個壓陣的過來?!

那十幾支細長銀釘縱橫交錯,深深地釘進了隱形蜘蛛的面目之中,緊接著,上面所篆刻的聖典經文亮起。釋放出熾熱的亮光,瞬息之間噴吐出了熾熱的光焰。

那從內而外爆發的火焰以它們的血肉為燃料,旺盛地燃燒,瞬息間在葉清玄周身布下了一道燃燒的圍欄。

在那急促到令人窒息的旋律中。火焰如同活物一般跳動著,融入節拍之中,順著葉清玄的引導將四周撲來的蜘蛛源源不斷地吞沒。

一時間雙方竟然僵持不下。

燃眉之急暫解,可是在這高強度地負荷之下,葉清玄的額頭也隱隱見汗。

可惜了。還是準備不夠,假如在給他一點時間準備《荒山之夜》的耗材,荒山之夜甚至能夠直接造成清場式的可怕效果。

那十幾枚銀釘就是荒山之夜的吟唱耗材,如果葉清玄能夠請煉金術師為自己打造一套相同制式的銀釘的話,他甚至有和那一只巨型蛛母正面一戰的信心。

可惜,就是太貴了……太貴了!

在教團的‘信理部’的名字還叫做宗教裁判所的時候,每年可是號稱怪物部門,每年要消耗掉教團總預算地百分之四十以上!

那時候的懲戒樂師們,正是以這一首樂章作為武器,流水一般地消耗著純銀。那種用錢堆出來的殺傷力比任何力量都可怕。

不光是從青金和純銀中提煉出來的聖潔金屬。還是耗費大量煉金材料配置出的聖水,都是錢啊,錢啊,錢……

倘若不是教團有整個世界的金融體系作為支撐,恐怕也要被這可怕的消耗給吃窮了。

以葉清玄目前的積蓄,想要使用這種昂貴至極的耗材來進行增強,還是太過奢侈了。

整個巢的妖魔蜘蛛被驚醒了,蛛母尖嘯的同時,數十只帶著金屬色彩的蜘蛛已經從空中撲下來,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而葉清玄已經高舉起了手杖。杖首的琥珀色寶石醞釀起了雷電之光:

“——勿使三界化為灰燼!”

雷光憑空迸發,纏繞在少年身體的四周,葉清玄眼前一黑,幾乎窒息了:同時負擔《荒山之夜》和因陀羅之眼的消耗。簡直是超負荷運轉!

崩!崩!崩!

他引導著那一道雷光在自己周身縱橫交錯,那從血中醞釀而來的光芒如筆,在半空中勾勒出了凌厲的筆劃。

那光芒凝而不散,彼此結合,化作了凜冽到不可直視的復雜圖紋,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葉清玄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飛速消散。他竭盡全力地引導著雷光。在腳下的大地,周身的半空中留下刻痕。

彈指之間,雷光稍縱即逝。

而那復雜的刻痕已經彼此首尾銜接,復雜至極的樂理已經在雷電的引導之下形成了完整的結構。

宛如純銀鑄就的復雜音符彼此交錯、重疊,烙印在了石中、空中、和廊柱之上,和四面八方的暴亂以太共鳴,瞬間將方圓數百米之內的以太抽取一空!

“成功了。”

在熄滅的火焰之后,脫力的葉清玄撐著手掌,竭力。

火焰消失,那一片黑壓壓的蜘蛛之潮嘶鳴著,向著他迅速的合攏,黑暗席卷,寂靜中只有一片口器摩擦的細碎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可就在這一片令人恐懼的寂靜之中,卻有人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

清脆的響指聲擴散開來。宛如敕令,所過之處,潛伏在音符之中的雷光猛然暴起,彼此勾連交織,牽動了千頭萬緒的樂理,令顯露出它原本的摸樣。

那是以雷光形成的樂章!

——《月光序段》!

在冷落凄清的旋律之中,月光從天而降,虛無縹緲的月光照亮了少年的面孔,也平等地向著四方灑落。

所過之處,所有蜘蛛都發出了顫栗的嘶鳴,那高亢的尖銳此起彼伏,卻無法蓋過凄清寥落的琴聲。

一輪純白之月悄然浮現在葉清玄的頭頂,擴散清輝。

月光之中,一切妖魔都在瘋狂地顫動著,被那無形的月光所壓制。匍匐在地,顫顫發抖。無孔不入的月光穿過了甲殼和復眼,融入了那一片蜘蛛的身體之中,自內而外。溫柔卻又不容拒絕地將一切異類氣息凈化。

所有的混亂氣息都在月光的滲透和融合之下被撫平了,化作了月光,融入了這一片寂靜的秩序之中,反而令那一輪清輝越發的閃耀。

月光匯入了九霄環佩之上,彌補著葉清玄的劇烈消耗。令他瞬息間從脫力中恢復到了全盛狀態,甚至和剛剛相比,隱隱更進一籌。

他能夠感覺到,體內天人之血中的力量在緩緩地增強……

“不愧是月光。”

葉清玄輕聲感嘆,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幸虧這個辦法可行,不然恐怕就要重傷跑路了!

這是看過小源理論之后,他產生的想法:既然自己的血中潛藏著月光的話,那麼抽取血液的因陀羅之眼是否也能夠代替自己,激發樂章呢?

假如由它承受那種龐大壓力的話,以目前自己的能力。未必不能發動《月光》的‘小序’部分。

從理論上說是可行的,但最困難的便是其中的轉化環節。

他和蘿拉研究了一夜之后,結合了剛剛入手的禁絕學派樂理,還有他從天人感應之中獲得的感悟,勉強推導出了這個方法。

《翠玉錄》號稱是現世一切煉金術之源頭,其內容之精深,實非常人所能揣測。葉清玄雖然不是煉金術師,但也在天人感應時,觸類旁通,也從其中獲得了諸多感悟。

這里的感悟。也可以稱之為‘腦洞’,反正不知道為什麼,任何方法到了葉清玄手里,都會變成劍走偏鋒的邪門辦法。否則他也不可能從短短的幾個月里。從一個普通人成長到這種程度。

憑借著九霄環佩和因陀羅之眼的契合,結合‘解譯法’,以雷電之力將樂章銘刻在周圍,便制作成一件‘一次性的煉金物品’。如此,便將月光序段的效果變成了一個煉金儀式,他自己做不到的效果。便由外物進行補完。

因此,才得以完成《月光》的‘小序’。

可想到這里,葉清玄更加的頭疼:要知道,月光可不止一個序段。整個樂章龐大到有四十五段之多,其中小序有三段,大序四段、正聲二十段、亂聲九段……

除了樂段本身的效果之外,各自組合起來還有不同的效果。

當年月吟作為這個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邪神獵人,凈化妖魔簡直玩出了經驗,玩出了花樣,玩出了境界來了。其中不但附帶了海量的樂理,還包括了現在世界上大部分妖魔的完整資料、弱點、注意事項和處理方法,方便后來人能夠繼承自己的衣缽,繼續大殺特殺……

對此,葉清玄只能說:無聊到一定境界了。

嘎嘣。

一聲脆響傳來。

葉清玄不假思索,猛然想前翻滾而出,只看到頭頂的月光一黯,竟然不知何時已經被慘白的蛛絲所纏繞。

而自己原本所站的地方,已經被一只無形的刀足戳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原本那是要朝著他的天靈蓋灌頂而入的……

絲絲縷縷極細的蛛絲縈繞在空氣里,不知從而來,只是纏繞在風中,悄無聲息地遍布了整個空間。

葉清玄猛然抬頭,只看到原本就在墻壁裂縫之后的巨大蛛母已經消失無蹤了。只有絲絲縷縷的蛛絲紛紛揚揚地落下,像是輕薄地雪。

可是輕薄的雪中卻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兇惡氣息。

月光照不到的影子如活物一般蠕動起來了,源源不斷的細碎蜘蛛從其中爬行而出。像是潺潺小溪,向前流淌……

而就在空空如也的墻壁上,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個碩大的畸形黑影。明明前方空無一物,可是月光照耀過去,卻留下了猙獰又黯淡的影子。

有什麼東西,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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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19 00:20: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二章 烏鴉挽歌

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怪物在悄無聲息的從墻壁之后‘滲’出。◆

察覺到葉清玄的目光,它便低下頭,兩側的復眼中有一顆亮起。

于是,那視線掃過的地方,石膏的材質和色彩便緩緩地擴散開來——石化視線!這一只蛛母,竟然有稀薄的石像鬼的血統!

月光竭力地和那視線向抗衡著,兩者交接之處,不斷有紛紛揚揚地細碎石粉落下來,那是被石化之后膨脹的塵埃。

在那蜘蛛源源不斷涌現的細碎聲響中,少年隱隱看到那猙獰蛛母的投影緩緩地抬起對著自己抬起兩只刀足……

“這下有些難搞了啊。”

葉清玄扭了扭僵硬地脖頸,握緊手杖:“滿有挑戰性的啊!”

三分鐘,死寂的大街上,只有葉清玄在亡命奔逃。

在他背后,整個一棟巨大的建筑已經布滿了蛛絲,無數蜘蛛如同潮水一般向著四面八方卷去,一時間不知道穿過了什麼妖魔的巢穴,引起了諾大的騷亂。

而罪魁禍的家伙,已經蹲在了犄角旮旯里擦著冷汗,看著遠處一亂混亂的場景,悄悄地松了口氣。

——果然,打不過啊!

他嘆了口氣,再一次堅定了‘能打悶棍打悶棍,能敲邊鼓就敲邊鼓,絕不正面硬上’的決心!名震阿瓦隆的復仇惡靈從出道以來,就沒跟人光明正大的硬撼過,一直都是靠著卑鄙下流吃飯的。.ww.●

沒辦法,實力差距太大,誰撼誰傻叉……

而且打悶棍多爽啊,省心又省力,一棍子下去,什麼都有了!

他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手杖,九霄環佩,寶劍蒙塵啊……落在自己手里算是糟蹋了。何時能夠成為正式樂師。恐怕才能喚醒它的完整力量。

一頂帽子里面都藏了那麼多樂理,葉清玄就不信,葉氏近千年的積累,就沒往里面放過什麼好東西?

不求《廣陵止息》、《胡笳十八拍》等等強力樂章。《長門怨》好歹來一吧?一夕往返三千里的《歸去來辭》起碼也要有吧?《風雷吟》之類的標志性變化學派的樂章也附帶個兩三份兒啊……

暢想著並不存在的美好未來,于是葉清玄心情便好了許多。

可是很快,呱噪的聲音便重新響起來,打破了寂靜。

葉清玄皺起眉,緩緩抬頭。看向頭頂。

在他頭頂的干枯樹木之上,一只碩大的漆黑烏鴉正在狠狠地盯著他,高聲尖叫著,吸引周圍的妖魔過來。

這是它們的謀生之道,妖魔殺死他之后,它也能夠啄食到骨架上的腐肉。▼●.ww.◆可惜,周圍民居中寄生的妖魔不是被遠處的蛛母引起的騷亂吸引過去了,就是畏懼那種騷亂,躲在藏身處,一動不動。

“——嘎!嘎!”

眼看叫人沒用。烏鴉愣了一下,頓時有些慌了,放聲大叫:“嘎嘎!!!!”

依舊沒有人來,寂靜中,只有少年憐憫地吹了聲口哨,緩緩起身,走了過來,嘴角的笑意陰沉。

“嘎嘎嘎!!!!”

烏鴉想要展翅飛走,卻被葉清玄隨手一道強效霜結射線給凍住了翅膀,滾落在地。蜷縮在角落里放出了凄厲的聲音:“嘎嘎嘎嘎!!!”

可惜,再怎麼求救也依舊沒什麼卵用。少年的黑影已經將它,微笑帶著寒意。

“你喜歡叫是吧?”

葉清玄計上心來,從腰后面摘下一捆繩子。在手里扯了扯,笑容就變得滿意起來:“那我就讓你叫個痛快吧……”

五分鐘后,飽受摧殘、遭受血虐的烏鴉已經被繩子捆了起來,掛在少年的手杖上,晃晃悠悠地顫栗著。

一片凄風冷雨中,兩個紊亂地羽毛落在地上。看上去毫不凄慘。不過明顯已經乖巧了許多,知道什麼時候該叫,什麼時候該閉嘴了。

“報喪之鳥,欺軟怕硬的名頭果然不是吹的。”葉清玄冷笑,手里提著他,晃晃悠悠地走進小巷深處。

等他找到了一個滿意的死巷子之后,就將烏鴉掛在了墻上,一番周密布置完畢之后,從背包里有掏出了好幾個捕獸夾放在周圍。

最后,他滿意地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抬頭看著開始顫栗的烏鴉,抬起手杖奮力地抽打起來:“快叫呀!快叫呀!叫破喉嚨也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于是,烏鴉確實在慘無人道的折磨之下放聲尖叫起來。

雖然它沒有叫‘破喉嚨!破喉嚨!’這種見鬼的爛話,但起碼還是有那麼點效果的。

聽到遠處傳來的悉悉索索的細碎腳步聲,葉清玄便悄悄地藏進了陰影之中,握緊了手中的‘悶棍’九霄環佩,開始了愉快地守株待兔起來……

今天絕對是阿瓦隆之影中的烏鴉受難日,往日這一群廣受歡迎的妖魔在今天遭到了慘無人道的捕殺。

有一個無恥的黑影到處尋找著這群‘可憐’的小家伙,然后一個個地將它們抓起來捆住,引誘路過的妖魔走進自己的圈套里去,然后大敲悶棍。

一只烏鴉被他抽死了,他就再換一只,第二只死了,就換第三只……

短短幾個小時,南巴克區的烏鴉就遭了秧,幾乎在這個小喪門星的手里斷了根,妖魔們也見了鬼,聽到訊號之后撲上去之后,卻只能找到一只被捆得十足誘惑的烏鴉。

緊接著,腦后就是一悶棍。

又是一只猿鬼被敲蒙了,倒在地上。

葉清玄當著那只顫栗烏鴉的面,嫻熟地拔出刀來,將猿鬼割皮放血,采集了最值錢的材料之后,就毫不可惜的一只腳將它踹進了旁邊的下水道里,攢夠一堆之后一次性的用月光全部凈化掉!

猿鬼身上最珍貴的那兩段脊椎骨節被泡進了煉金溶液中,塞進背包里。背包里已經鼓鼓囊囊,快要裝不下了。

眼看自己短短幾個小時就賺取了數萬磅,葉清玄頓時感覺阿瓦隆之影真是家致富的好地方。只要抓幾只烏鴉來就可以悶棍敲到爽,而且吸引到的妖魔太過強力的話。他可以掉頭就跑,然后再去抓一只烏鴉來另起爐灶……

簡直是無本萬利!

只可惜自己的背包已經裝不下了……

最后一次將那些堆在一塊的妖魔集體凈化之后,葉清玄已經累地坐在了地上。一下午連著好幾次使用月光序段,雖然壓力由因陀羅之眼承擔。但畢竟也會心神疲憊,所以,暫時先休息一下吧,等老費來聯系自己。

只是當他再一次抬起頭的時候,卻現遠處的隱隱有霧氣氤氳而來。

在仿佛萬古不變的死寂夜色中。慘白的霧氣漸漸地從每一個角落中涌現開來。那濃厚的白霧所過之處,吞沒了一切喧囂,令萬物都陷入沉寂之中。

明明沒有感應到絲毫的水汽,可是霧氣卻來的如此突兀,像是每日晨昏縈繞在阿瓦隆之上的霧氣一樣,卻帶著一絲絲腐爛地惡臭,淹沒了每一個地方。

濃霧之中,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遠處,有雷聲陣陣,隱約轟鳴。

葉清玄停住腳步。仔細查探著那白霧,隨著霧氣的涌現,自始至終縈繞在耳邊的歌聲已經消失不見了。

像是被扼死了一樣。

這一聯想令少年不寒而栗。

歌聲雖然消失了,但他感覺到這一座陰影之城中的敵意卻在十倍百倍的提升,每一寸的空氣和土地中都充滿了對外來者的厭惡和敵視,令人就連呼吸都不暢快了起來。

“叛徒……”

迷霧中,有人咬牙切齒地出聲音,“叛徒……”

那個嗓音蒼老又沙啞,仿佛從極遠處傳來的咆哮,自內心地充滿了痛恨。一遍遍地重復著:“叛徒……叛徒……叛徒……”

葉清玄一愣,下意識地壓了壓自己的禮帽,可禮帽上中沉睡的力量像是被喚醒了,令他耳中的飄忽聲音清晰了起來。

也得以聽清了那模糊又怨毒的呢喃。那是歷數著篡逆者的清單,滿帶憤恨的宣告。

“格尼薇兒、高文、帕西瓦爾……還有梅林、梅林……你這個小丑、雞奸者、魔鬼……”那個聲音里充滿了刻骨的癲狂和憤怒:

“叛徒……都是叛徒……他們都是叛徒!”

葉清玄聽著,只覺得從骨子里冷:說實話,他完全不想知道這個迷霧中的嘶啞聲音究竟是來自于誰。但腦中的聯想卻令他不由自主地將懷疑的目標指向了沉睡在皇宮中不知生死的國王……

“亞瑟,當年你們究竟做了什麼?”

他低聲自言自語,不敢再想。或許薩滿說的是對的。有些秘密太過骯臟,就應該永遠地沉睡在黑暗里。任何魯莽地追溯都會禍及自身……

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他曾經一度覺得自己開始漸漸熟悉阿瓦隆之影這個鬼地方,可是這個鬼地方現在卻令他覺得無比的陌生。

不能坐以待斃了,光是在這里,他就能夠感覺到一陣陣危險的氣息掠過。很明顯,越是接近核心和上城區的地方,現在就越是危險。

起霧之后的阿瓦隆之影,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地方。

他立刻開始收拾行裝,丟掉一切不必要的東西之后,輕裝簡行,快地向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在躲過了幾個擦肩而過的危險氣息之后,他忍不住松了口氣,加快腳步走向城門的方向,只是忽然之間,腳步戛然而止。

寂靜之中,一片氤氳的白霧里,只有一片模糊。不論加持了多少啟示派系的樂章,葉清玄也頂多只能看清數米之外的情況,看來已經是極限了。

他環顧著四周,看著迷霧中靜謐的城市陰影。悄無聲息的城市一如既往,冷漠又陰沉,沒有任何異常。

但不知為何,他卻油然有一種危機感從心中生出。

“是錯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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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19 00:20: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三章 坦誠相待

“是錯覺麼?”

他猶豫了片刻,從伸手從口袋里掏出幾枚硬幣——純銀制的硬幣上銘刻著細小的音符,是他連夜制作出來的小東西,準備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探路用,但一直都沒有用上。

他握著硬幣,向前投出。

硬幣在空中亮起一道柔和的光,像是一盞燈火,劃過了微小的弧度之后落在地上,在破碎的石板上翻滾著,最后不動了。

銀幣上的光芒熄滅。

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又丟出一枚,落在了剛才那一枚的前方。銀幣滾落,亮起熄滅,依舊靜寂。再丟一枚,依舊悄無聲息。

葉清玄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扭頭就走,絕不留戀。

他早該想明白了,既然這里讓自己覺得不安全的話,不論是疑心病,還是潛意識察覺到什麼,與其費心思探查半天提心吊膽,為什麼不換一條自己覺得安全的路走呢?

只是,他轉身才走了三步,背后便傳來了一聲嘆息。

緊接著,有什麼東西呼嘯而來。

葉清玄頭也不回的猛然前撲,翻滾,就感覺到有一只仿佛金鐵鑄就的手掌和自己擦身而過,砸在地上,掃平了一大片石板和殘骸。

就在翻滾之中,他回頭,看到了在那幾枚銀幣旁邊,正漸漸顯露出一個詭異的身影。

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邪神扈從‘迷途者’,如同他在劍欄地宮里見過的一樣:面生骨質,手腳細長,如同鐵絲一層層地纏繞在骨架上。

但是這一只見鬼的家伙卻不可思議的長,只是如狗一般地蹲坐在地上,便有兩米多高。除了細長的雙臂之外,周身還生長著七支長短不等、樣貌各異的手臂……

看清楚它的樣子之后,少年只覺得渾身發毛。

這個混蛋坐在地上,就等著自己渾然不覺地走上前來,然后給自己一個‘熱情的’擁抱。

屆時自己就會粉身碎骨……

只是。將它隱藏起來的究竟是誰呢?

接連試探了三次都沒有發覺任何異常,這一份造詣太過恐怖了。哪怕是幻術派系專精的正式樂師,在有所懷疑的針對探測之下,至少也會露出一點異常。

沒有時間再去細想,驟然之間,他在翻滾中,卻聽見身下石板傳來了聲音。

像是隔著石板有一鍋濃湯在沸騰,不斷地冒出了詭異的氣泡。那一串沉悶的聲音令他不假思索地抬起手,種種地按下去。

嘆息震蕩。

石板瞬息間寸寸碎裂,那一份恐怖的震蕩將周圍的石板也接連掀起,更將葉清玄反震到了空中。

就在空中,他就察覺到石板之下飛迸出的污血——正在被召喚出來的妖魔在成型的那最脆弱的一瞬間被自己隔著石板拍死了。

可緊接著,破空聲呼嘯而來。

哭號癲狂的旋律憑空響起,小提琴的聲音如泣如訴,將空氣都隱隱凍結了,刻骨陰寒擴散——先是幻術派系,緊接著是召喚。現在又是變化派系?

關鍵時刻,葉清玄來不及細想,猛然安向心口,解開了封鎖在自己外套上的樂章,輕柔的旋律憑空響起!

——幾個月前當他剛剛決定跳進下城區的泥潭中時,亞伯拉罕因為擔憂他的安全,將一份‘寧靜’樂章化作封印,封在了這一份外套之上。

時隔日久,如果不是生死關頭,葉清玄都忘記自己身上還有這種好東西

那是堪稱禁絕派系在共鳴級的招牌樂章之一的‘寧靜’。也是禁絕派系克制其他六大派系的證明。

一旦激發之后,十米之內都會變成以太靜默區,持續半分鐘的時間。在此期間,以太會保持沉默。抗拒任何樂章的呼喚,一切沒有超過共鳴級的樂章都無法奏效。

寧靜樂章剛剛激發,就有尖嘯聲接連不斷的傳來。

天空中接連不斷的有冰霜之色擴散,冰棱憑空凝結出現,三角的尖棱上還銘刻著變化派系的公式,帶著不可思議的森冷氣息。

一看即知。那是專門為了防御和護甲量身定做的穿透型的沖擊。

瞬息之間,成百上千,足以將葉清玄射成篩子的冰冷便尖嘯著攢射而來。可一旦進入寧靜領域之中,便會迅速分崩離析,寒氣流失,最后變成雪粉落在他身上,紛紛揚揚撒了一地。

原本致命的攢射變成現在這樣雪仗一樣的可笑狀況,可葉清玄卻絲毫不敢放松,因為他已經聽到那一只九手的異變‘迷途者’已經狂奔而來。

就像是巨石一般沖擊而來,在狂奔之中,它便張開了九只畸形的手掌,想要將葉清玄撕扯成粉碎。

葉清玄猛然抬起手杖,眼瞳瞇起,等待這個家伙進入最佳距離之后猛然撤銷寧靜的效果,然后讓它見識一下因陀羅之眼的威力。

可是就在那一瞬間,迷途者像是聽到了什麼命令,腳步戛然而止,竟然停頓在了原地,緊接著九只手掌連滾帶爬地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邪神制造的妖魔、追隨者……竟然像是一條狗一樣。

葉清玄瞇起眼睛,終于看清了迷霧中從它身后緩緩走來的那個身影。

那個人影像是駝著背,腳部緩慢,似是伸手,攔住了狂躁的迷途者,緊接著,抬頭望向了葉清玄的方向。

隔著迷霧,葉清玄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卻能夠感覺到他戲虐的笑容。

“阿瓦隆的傳說人物,果然名不虛傳。”

來者抬起手,輕輕地鼓起掌來:“剛剛真是漂亮的反擊,當機立斷、毫不猶豫,謹慎又能夠看出非凡的決斷力。看來我不會白跑一趟。”

葉清玄冷冷地看著他,心中不斷思索著對方的來歷。

能夠駕馭邪魔的黑樂師,而且精通這麼多派系的樂章,雖然不知道他是蓄意在這里埋伏自己,還是像自己那樣守株待兔……但不論如何,議院都招募了一個相當棘手、不,相當讓他頭疼的敵人。

從位階上來看,應該至少是共鳴級,但是共鳴級能夠精通這麼多派系的樂章也實屬罕見……

打不過。

用腳后跟去想都知道,自己打不過……

那麼,自己的勝算究竟在何處?

他開始迅速地思索。

“福爾摩斯先生,你不愛說話麼?”

像是等待著他的回應,那個人影歪頭看著他,問:“是在下的禮數不周惹你心生厭惡,還是說,你喜歡被人稱為‘復仇惡靈’呢?”

“承蒙大家錯愛,不如你挑一個喜歡的來叫吧。”葉清玄故作輕松地攤手:“我不介意。”

“哦?那我就叫你的簡稱‘S.F’怎麼樣?S.F、S.F、S.F……”

他嘴里來回地嘟噥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神便期待了起來:“這個昵稱真是可愛又迷人呀,我們的關系是不是親近了一些?”

“呵呵。”

葉清玄的笑容毫無熱度,心里卻開始搞不懂這個家伙的來意:他是想要聊天?還是向來干架殺人?這種不干不脆黏糊糊的態度,真是有夠見鬼!

“親近?”葉清玄問,“你親近的方式還真是有夠特別啊。”

那個人笑起來了,語氣溫和:“剛剛只是打個招呼而已,畢竟,我與先生神交已久,招呼打得熱情了一些請不要見怪。

我相信先生也不會在意的,對不對?”

葉清玄冷笑,“我要說我挺在意的,你難道還會道歉?”

像是水囊破碎的聲音傳來。

葉清玄錯愕地看著前方的人影,陷入呆滯。

就在剛才,他的話音未落,那個黑樂師便抬起了手,五指並起如刀,向著身旁斬落。于是惡臭的血漿便噴涌而出,那一只畸形迷途者的腦袋飛上了天空。

隨著一聲腦袋落地的悶響,那一具碩大的屍體還在如同噴泉一般地噴著鮮血,染紅了一片霧氣,也映襯地那個猙獰身影越發的清晰。

“這一頭迷途者是來之前百目聖神賜予我的扈從,黑暗地母孕育出來的最新品種,名字叫做‘贊頌者’。

它的九只手掌可御使神力,無堅不摧,其他諸多用處暫且不說……難得的好貨,材料珍貴,對于黑樂師來說,其中蘊藏的技術也是真正的寶物,用在自己的改造物和用來改造自身,都是不錯的選擇。”

那個黑樂師不知為何,忽然解說了起來。他看著葉清玄,面色似乎是誠摯的:“就當做我跟先生的見面禮吧。

我的誠意,先生可領會到了?”

葉清玄眼角抽搐了一下,心里發毛:這個家伙,究竟想干什麼?

“你是議院的人?”他忽然問。

“正是。”來者撫胸。

葉清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們有在殺人之前送禮物的習慣麼?”

“一般來說是沒有的,其實我也沒有。”黑樂師笑了,攤開手:“如果我說,我很看重你,你會相信麼?”

葉清玄認真點頭,“理所當然,像我這樣出色的人,走到哪里都醒目的像是黑夜里的太陽一樣。你看重我不奇怪。”

黑樂師的聲音一滯,咳嗽了起來:沒辦法,這話茬他沒法兒接。這麼多年來,天才他見了不少。但這麼不要臉的人,老實說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說實話,最近像你一樣說話飄來飄去的人太多了,大家好像都得了‘不好好說人話’的病。”

葉清玄說,“所以,不要讓我再費腦筋了。我們不如彼此坦誠一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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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19 00:20: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六十年的代價

“坦誠相待,我很喜歡。”

黑樂師贊同點頭,“我只是奉命來幫助議會而已,比如,幫助知更鳥解決一些問題。不過,我覺得解決問題並不是只有殺人一種辦法。

殺戮是最后的解決方法,但永遠不是最好的。對此,你能理解麼?”

“我深表贊同。”

葉清玄點頭,忽然有一種認同感油然而生,“不過,假如你想要招攬我的話,那就抱歉了。我不準備效忠百目者。”

“黑樂師的出路又不是只有百目者一家。

天災那麼多,相比之下,我家那位聖神算是最吝嗇的那麼幾個了。活多錢少,契約時間還長,稍微不注意就要把命陪進去。主要業務還是放高利貸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事情。

說實話,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很難認同。”

黑樂師笑了:“所以,你不願意成為聖神的信徒也沒關系。只要你願意加入黑樂師就可以了,怎麼樣?”

“嘿,把自己的性命和未來交給一個鬼東西……”葉清玄也笑了,“我為什麼要平白無故跳進深淵里?”

“有句話怎麼老說來著?——深淵之中,也有遠大前程。”

黑樂師的語氣意味深長:“假如你願意與某位天災簽訂契約的話,我可以幫忙。但像你這樣心懷大志的人,想要和天災簽訂契約,恐怕目標也不會小吧?

讓我猜猜看,最頂端的幾位存在中……是三柱神?三賢人?還是四活物?我相信,像你這樣的人,不論對哪位來說都是很不錯的信徒吧?”

“我拒絕。”

葉清玄輕聲嘆息:“我拒絕,這位不願意透露真實姓名的黑樂師先生,不論是哪個天災,我都不接受。”

“……那麼,又要用最野蠻的辦法來解決問題了啊。”黑樂師苦惱地撓著頭發,輕聲嘆息:“我明明不想這樣的。”

“有一個問題,我想要問你。”葉清玄忽然正色說道。

黑樂師頷首:“請講。”

“成為黑樂師這麼多年。你曾經因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愧疚過麼?”

黑樂師沉默了,許久之后,微微頷首:“福爾摩斯先生,人的一生。注定要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產生諸多愧疚。這是人類的原罪,除了神明,誰都無法避免。”

“是麼?”

葉清玄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嗯?”黑樂師一愣,卻看到他舉起手杖,向著面前的地上敲落!

落音低沉又清冷。緊接著凄厲狂亂的旋律奏響,絕望之音充斥了四面八方。

——黑色洪流,決堤而來!

目不能視、耳弗能聽,身無所感,五蘊熾盛……幾乎心音都有些隱隱地動搖。

黑色的河流吞沒了黑樂師的理智,可是瞬息間,心中層出不窮的負面情緒卻驟然被強力鎮壓而下。

只是迷惑了一瞬,他便已經從混亂中清醒而就在他感覺不對的一瞬間,雙手就已經本能的合攏。

只是一聲脆響,虛空中卻傳來轟然回應!

萬噸重壓憑空而降。砸在葉清玄的立足之處,將巖石都砸成了粉末,地面上頓時出現了深坑……

可早在動手的一瞬間,少年已經將鐵骨調至最高輸出,身影如箭向后彈出,奪路狂奔而去!

那個說動手就動手,沒有絲毫的猶豫,而且竟然比自己下手更快,也比他預料的更會逃跑,只是瞬息間就不見了蹤影……

“嘿嘿嘿。遇到有意思的對手了啊。”

黑樂師凝視著少年遠去的方向,並不急著追趕,只是站在葉清玄原本所在的位置上,看著地上的縫隙。許久之后,尾指探出,從抹在了那一點微不足道的血跡上。

那一滴血跡如同活了一般,游走起來,盤繞著他的手指蜿蜒向上,最后游到了他的掌心。遙遙指向了遠方。

“逃吧,逃吧,快快逃吧。”

黑樂師納貝里士凝視著濃霧籠罩的城市,輕聲笑了:“野蠻的殺戮太過無聊了,倘若是你的話,至少會讓這一場苦行變得有趣起來吧?”

迷霧之中,葉清玄亡命奔逃,氣喘吁吁。

練馬拉松、練馬拉松、練馬拉松……葉清玄你為什麼就是不去連馬拉松呢?現在好了吧?跑路都跑不遠……

他自己心里嘲弄著自己,腳下跑的飛快,一瞬間掠過了數十米,沖向黑暗的更深處。他的念線能夠感覺到,那個詭異的黑樂師正在緩慢而又篤定地向自己追來。

偏偏這個最需要老費的時候……老費已經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那麼,自己的命只能自己逃了。

又是一聲低沉的悶響,瞬息間,他剛剛所處的位置出現了一個黑暗的風洞。狂烈的風洞瞬息間將方圓數十米之內吸成近乎真空,緊接著又猛然爆發,氣壓飆升至數百倍之上。

葉清玄倘若慢上一分,恐怕就會被卷入那煉獄一般的劇烈變化中。沒有在真空中自爆,就在龐大壓力中被擠壓成泥。

變化派系……

緊接著,數值不清的蠅蚊從磚石的裂隙中沖出,撲向了葉清玄。葉清玄的臉色一變,再次拔腿狂奔。他可不敢試著看看被那群召喚來的見鬼毒物咬一口的話會怎麼樣……

召喚派系……

緊接著,前方的土地又如同沸騰一般,從其中源源不斷地爬出了渾身淤泥的水鬼。葉清玄愣了一下,又旋即冷笑,徑直沖了過去。

漣漪從水鬼和泥潭的幻影上擴散開來,幻象崩潰。

這是幻術派系……

平白之間葉清玄忽然感覺到一陣眩暈,惡心欲嘔,心臟如同擂鼓一般跳了起來,血中的月光不鳴則發,瞬間閃現又自發的消失了。

葉清玄只覺得喉嚨中呼吸不暢,咳出一大口污黑的東西,污黑的東西被吐在地上,如同活物一般地蠕動著。

聖詠派系的詛咒!

隔著一層層迷霧依舊能夠緊綴自己不放,仿佛對自己一切動向都掌握在手中。這是啟示派系的探測。

而自己心中越來越無法遏制的慌亂、恐懼還有不應該有的絕望和發瘋的沖動……

葉清玄忽然想要罵一句臟話:那個王八蛋,什麼時候對自己下了暗示的?

這是心相派系……

變化、召喚、幻術、聖詠、啟示、心相……

短短幾分鐘之內,葉清玄就遭受了來自六大派系的攻擊,而且只是倉促之間的發動。便令他幾乎被坑死在其中。

那個該死的家伙,究竟學了多雜的東西!除了禁絕派系的樂理不曾見過之外,那個家伙竟然精通六系……

簡直無聊到了極點!

“福爾摩斯先生,難不成,你被嚇到了?”

迷霧中。隱隱有調侃的聲音傳來:“你現在是不是在想,為什麼會有這麼無聊的人會在共鳴級的時候就硬頂著派系之間的克制和樂理的反噬,強行鉆研六個派系?”

葉清玄靠在墻后面,竭力地喘息著,並沒有回應。

“其實很簡單,確實是因為‘無聊’。”

納貝里士的聲音忽左忽右,飄忽如幽靈,這是幻音術:“實不相瞞,在六十多年前,我還年輕的時候……那時候。真是天縱英才。毫不自誇的說,就像是現在的你。”

“呵呵。”

葉清玄彈出一枚硬幣,剛剛印刻在銀幣上的音符啟動,激發了幻音術,發出一陣冷笑。旋即,硬幣便被迷霧中伸出的一只巨蛇給吞入腹中。

他額角頓時滲出一絲冷汗:這王八蛋果然沒安好心!

“看來是惹人發笑啦。”

迷霧中,納貝里士嘆息:“我也曾經像如今的你那樣渴求力量,為此,不惜墮入魔道。

所以,我就成為了黑樂師。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任何良心上的折磨,這是深思熟慮之后的選擇。

對于天才來說,尋常人類所堅持的那些常規和道理,都只不過是笑話而已。

相比。對此,福爾摩斯先生你能理解吧?”

葉清玄彈出硬幣,會以冷哼。

“可惜,我實在太驕傲了——我以為自己能夠愚弄神明,所以在契約的條款里上動了一點手腳。”納貝里士的嘆息聲傳來:“我成功了,獲得了更進一步的力量。又避免了性命被神靈掌握,漸漸異化變成妖魔的下場。

可惜,我也失敗了……”

他猛然揮手,在尖銳的樂聲中,狂風平地而起,擦著葉清玄身旁掠過,所過之處,一切都如同被刀斧劈斬,分崩離析。

“——這就是百目者對我的懲戒,我永遠都要被桎梏在共鳴級,不得寸進。到現在,已經六十年了!六十年!

六十年,太長了……長到我窮極無聊,將六個派系的樂理提升到了共鳴,長到那個遠不如我的哥哥已經崛起為黑樂師之王,最后又隕落在了聖徒的手中……

而我,還在為我的冒犯苦行,贖罪……”他停頓了一下,沉聲說道:“實不相瞞,解決了你,我最后的一樁任務就完成了,可以重獲自由。”

在迷霧里,又翻滾出一枚硬幣,硬幣中傳來嘲弄的聲音:

“所以,你剛剛只是在瞎扯咯?”

“不不不,我剛才說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納貝里士的神情鄭重,可嘴角卻露出一絲癲狂的笑容:“我想要再耍他一次!福爾摩斯先生,再玩一次!

輸了一次並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你沒有再去挑戰它的勇氣……

最后一項任務,我要以我自己的方式完成。我要賭上這六十年來的憤怒,再次去欺騙一位神明!

它要為我六十年的苦行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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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19 00:21: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五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眼神便狂熱起來:“想想吧!福爾摩斯先生,欺騙一位貨真價實的神靈,這是多有挑戰的事情?

阿瓦隆之影對它來說是一個盲區,在這里發生什麼它都不得而知。假如你願意和我合作的話,那麼我們必然會獲得勝利!我會贏得自由,你也會獲得力量!

雙贏,不是嗎?”

“你已經瘋了啊……”迷霧中,少年輕聲嘆息:“抱歉,雖然我認同你的驕傲和動機,但請恕我拒絕。”

這一次,他沒有用幻音術,而是親自回答。

或許,這是某種程度上的尊敬。

“無需抱歉。”

納貝里士眼眸低垂:“抱歉的應該是我,我要用你這一份尊重殺死你了。”

他周身的以太一陣鼓動,正待催動力量,將敵人徹底絞殺。可手中那一滴為他指引方向的鮮血卻驟然熾熱起來。

其中滲透出一絲清冷又死寂的光芒。

瞬息之間,那一滴血仿佛化作了灼熱的熔巖,月光燒灼著他的手掌,嗤嗤作響。穿透了他的掌心落在地上。

而他的掌心,赫然出現了一個貫穿的孔洞。

納貝里士本能地試圖接續斷絕的樂理聯系,卻發現自己的一切感應都被那光芒切斷了!

他錯愕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在孔洞的旁邊,肉芽飛快地蠕動著,卻無法彌合傷痕。他抬起手掌,湊到眼前,端詳著那個貫穿的傷痕。

竟然被他扳回了一局?

透過手背上的孔洞,依稀能夠看到他嘴角勾起的驚喜笑容:看來,這一場獵殺,開始變得越發有趣了!

最后一場任務,有這樣一個敵人,真是太好了!

寂靜的迷霧像是一個黑暗的叢林,三步之外,再難分辨。

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陰冷。充滿殺機。就像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獵場。

獵人和獵物仿佛又回到了平等的起跑線之上,在黑暗中磨礪著牙齒,尋覓著敵人的破綻,然后……一擊制敵!

“希朗曾經說過。漫長的苦行中有苦果等待。我特別喜歡這一句話。”納貝里士忽然揚聲問,“福爾摩斯先生,你讀詩麼?”

“從不。”

迷霧中的回應短暫又飄忽。

于是,納貝里士悵然地點頭,“看來你不是喜歡文學的人。那麼對生命呢?對生命你怎麼看待?”

“真誠可貴。”

“說的真好。生命可貴!為了生命,一切都不算委屈。”

納貝里士笑了,仿佛擊節贊嘆:“那麼,福爾摩斯先生,我願意后退一步:而你,願意離開阿瓦隆之影,再也不會來麼?”

“抱歉,不能。”

“沒什麼可抱歉的,沒什麼。我早知道你會這個回答。”

納貝里士彎腰,從腰間摘下鐵盒子。將里面的配件一個一個地挑出來,擺在手中,仔細端詳篩選著,口中如同閑談一般地說道:“你知道麼,你很有名。很多黑樂師都知道你。”

“哦?”

“正常人覺得你像是黑樂師,黑樂師覺得你不像是一個正常人。但毫無疑問,你是有理智的那種。有理智的人太少了,我很喜歡這樣的人,因為一切都可以談。”

他沉默了片刻,突兀地問:“說實話。你很合我的胃口,你有興趣做我的學生麼?加入我這一邊來。三十年之后,我保證,你的力量。至少可以上前十名的通緝榜……”

迷霧中,少年似是錯愕,許久之后輕聲笑起來:

“我有老師。”

“是麼?那太可惜了。”

納貝里士長嘆,看著手中拼裝完成的配件:“你的老師,一定沒有教過你——通緝榜單上的家伙,究竟有什麼絕活。”

葉清玄忽然感覺到眼前一黑。血氣上頭,險些踉蹌栽倒在地。

又是一身低沉的悶響,葉清玄的面色漲紅,艱難喘息,幾乎發不出聲音來。因為他的心臟在狂跳,如同要從胸腔里跳了出來。

而在遠處,納貝里士的手中,赫然是一顆金屬心臟!

由柔軟而堅韌的金屬膜瓣拼湊而成的心臟生著七竅,如同笛的按孔。被納貝里士捧在手中,便像是樂器一樣被吹響了。

那聲音低沉而細微,帶著悠揚的旋律,仿佛演奏著生命之歌。可這歌是絕望的,它是生命即將凋零的的歌。

只是短短的幾個彈指,便已經令葉清玄的氣血混亂,心臟狂跳欲裂。

“你一定沒有親自體會過共鳴級樂師的戰斗吧?”

納貝里士輕聲嘆息:“假如在共鳴級一下,樂師之間的戰斗是針對派系進行克制,如同象棋一般的博弈的話。

那麼在共鳴級之上,便是樂師心音的對抗和碰撞。一旦你的心音頻率被對手所掌握,所擊潰,那麼,你便再無還手的余地。”

葉清玄委頓地靠在地上,嘴角滲出血絲,聞言一愣,嘶啞地問:“你……只是聽人說話,就能傾聽出心音?”

“不不,那就太想當然了。要有周密的計算和一系列推導、及眾多的經驗。這大概便是我的獨門絕技了吧?正因如此,我才被聖城稱為‘狩心者’。

所以,放棄吧,福爾摩斯先生。”

他低頭端詳著手中的金屬心臟,凝視著其中搏動的心房:“謝謝你陪我聊了那麼長時間,能夠讓我從容地準備。

現在,你的心,已經在我的手中。”

“嘿嘿……”

迷霧中,少年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難道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說實話,我並不排斥男性和男性之間的親密關系。”

納貝里士嚴肅思索了片刻,點頭說道:“具體等我看到您的樣子之后再做決定如何?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嘿嘿,你還想得挺美。”

葉清玄劇烈地咳嗽著:“那行,你過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好啊。”

納貝里士說,可他的腳步卻停在三十米外不動了。三十米,三十米……一個關鍵的距離。

“你是想給我看你那一件可以釋放雷電效果的煉金裝備吧?”

他的神情謹慎。“請恕我膽小,根據我搜集的情報,那種絕強煉金裝備應該是聖徒的遺物吧?還是免了吧……那種等級的力量,近距離來一發的話。我雖然經過了改造,但還是有些吃不消。”

葉清玄低聲罵了一句臟話,舉起的手杖有氣無力地頓在地上:果然,同一招用多了就不靈了。這一次的敵人早有準備,恐怕議院已經開始防備自己的因陀羅之眼了。

“你費盡心思把我弄倒了。又不敢過來,你不覺得很可笑麼?”

“安全第一,被嘲笑幾句而已,並不值得在意。”

納貝里士低頭捧著手中的金屬心臟,輕聲呢喃:“依我看來,現在的程度都還不太夠。對付您這樣的對手,需要再謹慎一些。”

葉清玄哭笑不得:“你還想要多謹慎?”

“至少……先把你弄到沒力氣說話再說。”

納貝里士的手掌猛然攥緊,嘭,葉清玄面色一陣青紅,惡心欲嘔。噴出一口粘稠的血,甚至混亂。

“你看,心臟受制于人就是這麼的悲慘。”

納貝里士的聲音傳來:“心音,代表的是自我的生命。一旦被敵人所掌握,那就代表生命被別人握在手中。”

“對,就像是你和你家那位邪神大人的關系一樣……”

葉清玄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眼前一黑:眼壓太強了,眼球已經快爆了。在心臟瘋狂跳動的引導之下,五臟六腑開始造反,連帶著渾身的血液。靜脈動脈,淋巴脊髓都受到了影響……

納貝里士想要殺死他很容易,只要抓著那一顆心臟來演奏幾個三全音的音程,沒過幾個八拍。他就死到不能再死了。

可現在那個王八蛋基佬分明是想要抓活的……夭壽的是,他真得辦得到!因為葉清玄發現,再這樣下去,他就真的快要連說話的聲音都沒有了。

他低下頭,艱難地扯開了袖子里的暗扣,強心針注入。局部麻醉注入,興奮劑注入……針頭刺入血管帶來了鈍痛。

抽搐地肺腑鼓動,他發出嘶啞的聲音: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做黑樂師麼?”

“不清楚,但正常人誰想做黑樂師啊,對不對?”

納貝里士忍不住吹了聲口哨:“讓我猜猜看,大概是因為偏見?”

“……不對。”

葉清玄艱難搖頭,可身體卻忍不住匍匐到了地上,撐不住了。

納貝里士沉思片刻,再問:“難道是因為理念?你不會像是那群革命軍一樣,想著推翻掉一切統治吧?”

“嘿嘿。”少年發出嘶啞地嘲笑,孱弱又沙啞。

“唔,難道是因為利益不足麼?這麼說你應該是某個學派的核心弟子吧,確實,想必投靠天災,與聖靈簽訂的契約更加寬松……”

這一次,迷霧中的少年甚至懶得回答他了。

納貝里士輕聲笑了笑,思索片刻之后,忍不住輕聲感嘆:“不是因為利益,不是因為偏見,也不是因為理念……喂,你這個家伙,難道是為了遵守樂師誓言麼?”

無人回應,迷霧中,少年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就連呼吸聲都已經斷斷續續。

幾秒鐘一次。

等等,幾秒鐘一次?

納貝里士愣了一下,心中默數:五、四、三、二、一,呼,五、四、三、二、一,吸……很快,他面色大變,徑直打破了迷霧,沖向少年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空無一物。

只有一枚施加了幻音術的硬幣在閃耀著亮光,每個五秒鐘釋放一次呼吸的聲音。而就在地上,依稀可以看到少年吐出的鮮血。

還有他艱難爬行,一點一點地向著遠方爬出的痕跡……

而就在硬幣旁邊,還有少年用手指沾著血,寫下來的答案。

為什麼不願意去做黑樂師呢?原因很簡單……

——因為你們太蠢。

納貝里士的臉色一陣變化,到最后,卻忍不住大笑起來,開懷大笑,就像是聽到了一個絕好的笑話。

並沒有大怒,也沒有茫然,反而發自內心地充滿了贊賞。

“竟然跑掉了?福爾摩斯先生,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講,您都是值得我敬佩的敵人啊!”他凝視著少年爬行而去的方向,興奮地搓著手:

“就讓我來看看,您究竟能逃多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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