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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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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風月】寂靜王冠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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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19 01:09: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你傷了我的心

無盡的雪原之上,瑪帕斯化身為黑色的巨鷹,沖破了無盡地暴風雪,飛上天空,憤怒地啄食著那一輪日光。

可那一輪太陽高懸在空中,似是嘲弄。無盡的風雪中,傳來蘿拉的輕柔歌聲:

“我看見,天上有三個太陽。

我死死地盯著它們不放。

它們也看著我。

好像不願意離開我一樣……”

“滾出來!賤人!滾出來!!!”

瑪帕斯怒吼,渾身鷹羽豎起,雙目中神光迸射,照破了幻境,可卻又落入了一層新的幻境之中。

無窮盡的赤色烏鴉從虛空中涌現出來,膽大妄為地襲擊著那一只鷹隼。赤色的鴉羽飛散在空中,它們饑.渴地奮力啄食。如鐵一般的鷹翼竟然在凡物的啄食之下破碎了。

《冬之旅.烏鴉》!

烏鴉帶來了死兆,源源不斷地涌現而來,令瑪帕斯越發地狂怒,鷹羽迸射,撕碎了鴉群,甩開了它們,展翅高飛。

可是不論怎麼飛,都離不開這個該死的幻境。

眼前不斷出現的是似曾相識的景象,他在同一個地方打轉,可背后的鴉潮卻不緊不慢地漸漸追擊上來。

他迷失方向了……

《冬之旅.道標》!

緊接著,是消磨斗志地《白頭》,變化出無窮幻象令人神思恍惚的《錯覺》。最后在那仿佛蒼老樂師的嘶啞高歌中,它身上蘊藏的力量竟然開始飛速消散……

能夠將人打落位階的《風琴師》!

“該死的小丑!你們這群玩弄幻術的狂徒!膽敢……膽敢!”

瑪帕斯嘶吼,狂怒,周身力量一震,不知極限的爆發中,不斷地一次次撕碎幻境。又一次次地落入了新的幻境之中。

《冬之旅》中的二十四首樂章一旦開始展開,那便是無窮盡的輪回地獄。上一次蘿拉只是隨手所做,就令一名黑樂師幾乎被幻術迷糊。融入其中,徹底消失!

月圓之夜。湛藍之月蘇生,這是蘿拉力量的最高峰。

眾所周知,幻術樂師一旦被迫正面和敵人作戰,定然死到慘到不能再慘。而一旦落入幻術樂師的幻術之中,那麼慘得就是敵人了。

經過了數日以來地周密布置,她和葉青玄在整個阿瓦隆之影中留下了海量的介質,在湛藍之月的光芒映照之下,令幻境的力量達到了極限。

達到歪曲級的樂理死死地束縛著瑪帕斯。令他如同沒頭蒼蠅一般地亂飛,卻脫離不了幻境。

難得葉青玄天人之血管夠喝,心滿意足地蘿拉去除了最后的顧忌,全力施為!

傳承自‘月吟’的可怕幻術力量已經深入骨髓,在蘿拉的周密算計之下,來自天災的大魔竟然被玩弄在鼓掌之中。

雖然難以持久,但暫時已經足夠將這一只身負神力的大魔囚禁在幻術之中。

層層陰影中,蘿拉冷笑,引導著湛藍之月的死寂光芒,模糊了虛幻和真實的極限。全力出手!

“大魔很厲害麼?”

她輕聲笑起來,“當年我也是啊……”

伊麗莎白塔中,強弩之末的納貝里士嘶吼。右手被骨鋸徹底斬斷,節節敗退。

瞬息之間,身上多出了六道斬痕,幾乎被分屍當場。他怒吼,扯下腦后的面孔,拋向了屠夫。

那一張面孔撲入虛空之中,貼上了屠夫那已經傷痕累累地裝甲,在尖嘯中猛然爆裂。

一個巨大的血色漩渦憑空涌現,就像是深淵巨口猛然合攏。咀嚼。

嘎嘣!

鋼鐵驟然破裂,裝甲分崩離析。屠夫的腰腹之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熾熱的血液泉涌而出。

已然在他搏命的一擊之中深受重創。

而屠夫卻不管不顧。手中的剔骨巨刃刺出——嘭!納貝里士胸前被徹底貫穿,血肉炸開一個大洞,難以彌合。

少年的身影卻越過了屠夫,手杖之上附著著月光,猛然刺入了胸腔之中,轟然爆發!

納貝里士渾身劇震,被硬生生地從魔化狀態中打出,恢復了原本的摸樣,慘烈地身體仰天倒下。

葉青玄踩住了他破碎的胸膛,手杖頂在了他的臉上,聲音冰冷:

“你們輸了,納貝里士。”

在血泊中,血肉模糊地納貝里士艱難地睜開殘存地眼睛,縮小地瞳孔凝視著少年,分辨著他的摸樣。

當他聽到了少年的聲音時,卻忍不住笑起來。破碎得肺腑抽搐,吐出鮮血,映襯地那笑聲分外狼狽和凄厲。

也分外地嘲弄。

“您還沒有……沒有明白啊……”

他喉嚨上,被切開地裂口中,隱約可以看到聲帶艱難震顫,血絲飛迸,“對于百目者來說,我只是個小丑啊。福爾摩斯先生,誰會將勝機寄托在小丑身上呢?”

“您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納貝里士裸露出破碎骨骼的臉上擠出了自嘲地笑容,也嘲笑著葉青玄:“真正的勝者已經早一步登上塔去啦。而您所給予厚望的皇家樂師團,現在恐怕已經……全軍盡歿。”

葉青玄愣住了,瞬息神情狂怒。

看著葉青玄的怒色,納貝里士便大笑,口中噴出血沫:“吾等已經將力量握入手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狂笑聲中,他的心臟驟然破碎,血霧噴涌而出,融化了他的身體,帶著他的笑聲融入地板中的縫隙中。

瞬息間的變化,葉青玄竟然來不及阻攔。

——這個混蛋,到現在竟然還留著退路!

可他已經完全顧不上攔截他了,他丟下了大部分療傷的藥品和繃帶,甚至來不及照顧重創地屠夫。

他已經心急如焚。

屠夫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拆開了破碎的裝甲,嫻熟地給自己緊急包扎治療。

而葉青玄已經推門而出,一路狂奔而去。

一路行來,他只能看到一片焦黑,滿目瘡痍。

到處都是黑樂師和皇家樂師的屍體,有的房間已經全部被血色所覆蓋,分外猙獰又凄厲。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葉青玄咬著牙,神情陰沉,撞開了一扇又一扇地門,狂怒地翻開那一具具屍體。

沒有屍體就沒有事,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心里一遍遍地安慰自己,可是卻壓制不住心中的狂怒和挫敗,發瘋一樣地踹開了一切攔路地阻攔,速度加快。

老天保佑,凳子哥你不要出事!

葉青玄撞破最后的大門,卻發現……已經無路可走。他已經走到了終點,達到了伊麗莎白塔的塔頂。

就在高空的寒意和颶風之中,冰冷地月光照亮了塔頂的慘烈血色。

就在中央祭壇地周圍,遍地殘屍,一具具交疊的屍體直到臨死之前,還互相撕咬著。不斷可以找到自爆的痕跡,和鮮血被蒸發地暗紅。

全部……都死了。

他來晚了。

一瞬間,葉青玄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幾乎坐倒在地上。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納貝里士那瘋狂地笑聲又從心中響起來了,令葉青玄怒吼,他翻開一具具屍體,努力地在那些陌生地面孔中尋找,一遍又一遍。

直到最后,他的動作一頓,陷入了呆滯。

“凳子哥……”

就在兩具屍體之下,蓋文躺在血泊之中,胸前的禮服已經被血染紅。鐵灰色的眼瞳中滿是空洞,倒映著月光。

葉青玄愣住了,伸手去摸他的脖頸,卻感覺到一絲殘存地暖意:

他還活著!

少年狂喜,幾乎快要歡呼出來,掏出了自己所有的藥劑,像是不要錢一般地注入了蓋文地脈搏中。

“一定要活下來!活下來!”

他錯亂地呢喃,渾身大汗,一次次地按壓心臟,手中激發電光,為他孱弱跳動的心臟注入力量。

直到最后,蓋文的滿是空洞的眼瞳一震,身體抽搐著,從休克中驚醒。

“別過來!”就像是終于從噩夢中掙脫,滿是恐懼地地看著面前的葉青玄,驚聲尖叫,“別過來!”

“凳子哥,別慌,是我!”

葉青玄抓住他的手,卻感覺到手中一松,一條手臂從蓋文的袖口中脫落。慘烈的斷口上,血色早已經凝結。

他愣住了,蓋文的右手早已經斷了……

“葉……子?”

蓋文像是終于認出了葉青玄,眼中浮現出無法壓抑地恐懼,抱住他:“天災!葉子你快走!是天災啊!天災來了!”

天災?

葉青玄一愣,神情劇變,可緊接著,清脆的聲音從他懷里傳來。

葉青玄僵住了。

他困惑地低下頭,看到了刺入胸口的匕首,匕首握在了蓋文完好無缺的右手中,刺穿了一層層防御和血肉,直至末柄。

直到現在,心臟才傳來了被割裂的冰冷痛楚,像是幻覺一樣地不真實。

“凳子哥?”

他茫然地抬頭,“你這是……鬧哪樣?”

“我跟你說過不要來的,葉子,你為什麼不聽呢?”

蓋文臉上的惶恐和懼怕消失了,鐵灰色的眼眸中,恢復了曾經的肅冷。他凝視著少年,聲音柔和又清晰,優雅地一如既往:

“——福爾摩斯先生,你傷了我的心。”

葉清玄愣住了,像是終于明白了什麼,苦笑。

“原來是你……”

他恍然大悟,艱難地念出那個名字:

“——知更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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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19 01:09: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朋友

“原來是你……知更鳥。”

葉清玄終于看清了一直以來被自己所‘忽視’的真相,“原來是你,蓋文。”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在找知更鳥,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原來知更鳥就藏在自己的身旁,如此接近。

接近到兩個人曾經是那麼好的朋友。

他早該想到的,除了皇家學派,阿瓦隆里還有什麼地方會有精通召喚和變化派系的樂師?

為什麼皇家學派出身的蓋文,除了自己本身變化系的樂章之外,從來沒有展露過召喚學派的造詣?

除了皇家樂師得到加拉哈德的加持以外,在那一晚的阿瓦隆瘋人院里,又有什麼人能夠躲過《月光》逃走呢?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明明如此順理成章,可當真相大白的時候,卻讓人覺得如此突兀,突兀地讓葉青玄……想哭。

“什麼時候?”

少年疲憊地問,“什麼時候你發現的?”

“校慶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用了波萊羅。這是你唯一的破綻。”

“果然,愛現不是好習慣。”葉青玄艱難地笑了笑,滿是自嘲:“所以,接近我也不是因為欣賞我?”

“恩。”

他點頭,垂下眼睛:“但我說羨慕你,是真的。”

他松開了手,葉青玄倒地,鮮血無聲地流淌,在血泊中,葉青玄凝視著天上的月光,卻忍不住想要笑。

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天真……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們本來是的,可你為什麼不聽勸呢?”蓋文的眼神難過,“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不是麼?

只要你老老實實呆在學院里,我們就還是朋友。葉子,只要你不來這里,我們可以永遠做朋友。”

“那就太好了……”

少年孱弱地喘息:“看來我沒有死在朋友的手里。”

“對。知更鳥和復仇惡靈,怎麼可能是朋友呢?”

蓋文難過地閉上了眼睛,再一次睜開時,只剩下一片冷漠。匕首拔出。血色噴涌,落在他身上。

染紅了那一雙鐵灰色的眼瞳。

“永別啦,葉子。”

蓋文跨過了少年的身體,輕聲道別,“像你這樣天真的人。或許並不適合生存在這麼骯臟的世界里。”

少年躺在氤氳開來的血色中,漸漸沉入了黑暗里。

而蓋文,不,知更鳥已經為自己換上了血色的祭服,踩著一層層的屍體,登上最高處。

在他的手中,水晶眼球承接著月光,釋放出冰冷的光芒。

那光芒落在阿瓦隆的大結界之上,落在伊麗莎白塔的塔頂,便令龐大的白塔發出轟鳴。震蕩。

塔頂的祭壇之上,一個龐大的裂口驟然展開,整個白塔都在震顫著,發出呻.吟,像是即將分崩離析。

裂口之中的黑暗泉涌。

被層層鐵鏈束縛著的容器緩緩升起,掙脫束縛,直至最后,從裂口中的黑暗里浮現,得見月光。

月光之下,那陰冷的歌聲再次響起。

“皇帝和幫兇擄走了女皇。將她囚禁在夢中……”

那小小地鐵棺中,有什麼東西在輕歌,帶著數百年的怨毒和寂寞,聲音輕柔又孤獨。

蓋文手中的匕首閃過一道亮光。猛然斬落,層層鐵漿澆筑的封印剝落,鐵棺分崩離析。

在其中的玻璃器皿中,清澈的液體蕩漾,月光著落,便照亮了那宛如焦炭一般地畸形嬰兒。

它那被燒毀的面孔之上。裂隙緩緩地開合,釋放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歌聲。蓋文狂熱地凝視著它,伸手緊貼在玻璃上,感受著其中的力量:

“幾百年了,你還活著……亞瑟當年究竟留給了你什麼力量?”

仿佛感應到近在咫尺的活物,溶液中,那畸形嬰兒的眼瞳睜開了一縫,空洞而冷漠,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和妖魔的陰冷。

“啜飲吧,享受這生命之泉!”

蓋文砸開了封印,狂笑,割裂了手腕,令鮮紅的血流入裂隙之中,那血色從其中擴散開來,淹沒了莫德雷德的身體,只剩下一個隱約的影子。

就在那血色中,詭異的陰影卻開始飛快地扭曲,增殖,汲取著鮮血,迅速生長。等待了幾百年之后,它終于來到了這個冰冷的世界之上。

石蒜花的溶液沸騰起來了,容器之上的細密裂紋迅速生長,直至最后,轟然碎裂。可那歌聲卻越發的清晰,回蕩在四面八方,令所有人的面色蒼白。

從孱弱的男聲,漸漸地化作了無數妖魔嘶吼的聲音,那歌聲回蕩在黑暗中,化作了宏偉的贊頌和復仇的狂歌!

“……它的鑰匙已經插入箱子里,惡魔將會實現我們的夢。

鐘聲已經從墓地中響起,你是否聽到那陰森曲調?

響應我們的呼喚,血債將得到報償!呦吼,拉起船帆,我們將踏上歸鄉之路!拉呀,小偷和乞丐,我們將從死中不朽!”

從死中,得不朽。

冰冷的月光之下,那一團沸騰的鮮血驟然破裂,蒸發,消失無蹤。

半空之中,那面容冷峻的男孩兒緩緩地睜開眼瞳,眼神仿佛蘊藏著無盡的雷火,令人不敢直視。

短短的幾個彈指,他已經從瀕死的焦炭中恢復,加速生長,瞬息間已經達到了七八歲的摸樣。

金色長發在冰冷的月光下舞動著,說不出的詭異和威嚴。

這被塵封了數百年的叛逆之子,終于從死亡的國度來到這個世界之上!

莫德雷德緩緩仰起頭,凝視著天上的月光,露出猙獰地笑容,伸手,緩緩握緊。

在他的手中,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無數妖魔的幻影隱現!

——必勝黃金之章!

以太之海中,狂瀾萬丈!

伊麗莎白塔之上,崩裂出凄厲的裂痕,核心轟然破碎。緊接著。整個阿瓦隆之影開始**地震顫。

阿瓦隆大結界,在坍塌!

數百年來,籠罩在這一座黃金之城上的結界如同風中殘燭一般,在莫德雷德的手中迅速崩潰。

瞬息間。結界的崩潰已經從影中到達現實。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海洋放出哭泣一般地悲鳴,大地震顫,伊麗莎白塔之上浮現出道道裂紋。

籠罩著夜空的隱隱光芒飛速熄滅。以太狂亂地波動著,呼喚著黑暗的到來。

阿瓦隆,失去了所有的防御。

而就在阿瓦隆之影的最深處,黑暗正在迅速的隨著濃厚到看不到盡頭的迷霧迅速消散。

鐘聲轟鳴,回蕩在黑暗之城中。

就在城市的最高處,那封鎖在層層黑暗和迷霧深處的大門,轟然洞開!

皇宮之門,開啟了!

在層層大門的最深處,無窮盡的黑暗里,王座在燃燒。

火焰之中。有一雙沉睡地眼瞳緩緩一線。

沉眠者即將蘇醒。

“葉子?”

有那麼一瞬間,蘿拉忽然感覺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

幻境的最深處,她突然回頭,感覺到自己鉚定在葉青玄身上的坐標驟然消失了——共鳴結束,心音消散。

這是怎麼回事兒?

她的眼中亮起了憤怒地湛藍月光,掃過黑暗的城池,黑暗之城被那一雙眼瞳照亮,顯露出層層屍骨,鮮血和死骸中,妖魔狂舞。

還有在塔頂之上。那個孤獨等待死亡的少年。

“葉……子?”

她僵硬住了,周身地月光明滅,幾乎失控。

眼瞳之中無盡地惡毒和陰沉涌現,無盡的黑暗涌現。體內的妖魔之血嘶鳴,狂怒。

是誰!

月光熾盛,近乎化作烈日。那從虛幻化作實質的月光之刃掃過了阿瓦隆之影,所過之處,一切妖魔分崩離析,鮮血被妖艷地月光汲取。化作了冰冷地塵埃。

是誰!!!

她尖叫,破碎的權杖從周身浮現,宿命之章再演,幻化出一個百丈高的虛影——那是月靈們所崇拜的神祗,無情地湛藍之月在地上的化身。

——權杖.月之暗面!

可那飄忽的虛影驟然一震,消散在空中。破碎的權杖再次分崩離析。蘿拉的面容上浮現一道慘烈的縫隙,她猛然回頭,看向幻境之中。

瑪帕斯不再飛翔了。

它停滯在半空中,任由層層幻境侵蝕自己,將自己從拖入虛幻之中……就在它那千百雙黑色的羽翼之上,無窮無盡的鷹羽飄飛而起,化作了漆黑的漩渦。

這個家伙……是要自爆!

就在感應到阿瓦隆大結界解除的瞬間,他一直被壓制在最低限的力量暴漲至歪曲級的巔峰,扭曲了層層光線和幻境,如有實質。

可這個家伙在恢復實力的瞬間,沒有想著翻盤反攻,而是選擇了……自爆?!

瑪帕斯的身體迅速地膨脹,因為渾身的血液融入以太之中,沸騰一般地運轉著,每一片羽翼中都包藏著熾熱的力量,足以將半個街區從地圖上抹去。

“我將這羽翼獻給你,吾之創造者,鷹翼之母!”

他嘶啞地呢喃著,輕聲吟誦:“將此血骨獻給偉大的黑暗諸卿,將此魂靈交付與至上的聖神之手!”

“至矣!”

“至矣!!”

“至矣!!!”

黑色的漩渦之中,傳來了他狂熱地吟誦,他的嘶吼在虛無地以太之海中掀起狂瀾,席卷四面八方。

自歪曲級向上無極限暴漲的力量化作了火焰,焚燒著幻境,瞬息間將無盡的冰原和風雪點燃,將此處化作地獄。

而就在地獄的最深處,瑪帕斯已經膨脹至極限。

那仿佛將吞噬整個巨鷹,散發著無盡的光與焰,無止境地燃燒著自己,化作了一道暴虐的日輪。

交錯的樂理轟然破碎,幻境消散,巨大的沖擊隨著破碎的樂理跨越千萬米,落在蘿拉的身上。

蘿拉的身體一震,五指在空中劃過,樂理反噬消失無蹤,而就在她周圍,那被囚禁在鐵籠之中的數十只妖魔同時一震,頭顱爆裂而死。

蘿拉的七竅中涌出一絲鮮血,身體劇震,月靈之血在體內沸騰,幾乎壓制不住。

妖魔果然全都是瘋子,毫無征兆,說爆就爆,倘若不是她即使撤離,恐怕現在也已經被卷入那一輪光焰中,燃燒殆盡了。

黑暗的小巷中,蘿拉來不及喘息,將剩余地天人之血全部注射進了自己體內,強行壓下了傷勢。

她咬著牙,扶著墻壁,踉蹌地走向遠方漸漸崩潰的白塔。

葉子,活下去。

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死了……

她垂下眼瞳,尖銳地犬齒咬破了猩紅地嘴唇:那就讓這個城市為你陪葬吧!

天穹之上,日輪中的瑪帕斯終于在火焰中徹底燃燒殆盡,他的軀殼化作了黑色的漩渦,源源不斷地吞吸著無窮盡的以太,行將爆發。

可在漩渦的中央,無聲地亮起一個紋章——眼中之眼。

天地劇震!

那個漩渦擊穿了光與影的界限,打開了通往深淵的裂隙。

在深淵之中,有什麼東西……

——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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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遺言

“終于,要死了麼?”

白塔之巔,黑暗之城的最高處。

層層屍首之中,一片寂靜,再不見知更鳥和莫德雷德。只剩孤獨地少年躺在自己的血泊里,放棄了徒勞的掙扎。

緊急縫合,沒用。治愈樂章,沒學過,也沒用。續命的藥,全都吃了,還是沒用……倒不如說,杯水車薪,只會徒增痛苦。

心臟徹底破裂,毒液滲透五臟六腑,血液已經失去了三分之二,溫熱的血泊中,葉青玄呆滯地看著天空,感受自己一點一點的走向死亡。

“真安靜啊。”

他看著漸漸黑暗去的世界,出乎預料地,卻不覺得害怕,只是有些遺憾。

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做,那麼多路沒有走完,那麼多的話,自己還未曾對那些人說出口。

可惜了。

太可惜了……

寂靜里,隱約的腳步聲響起,悄然地踏著血泊而來,停在了他的身旁,清澈的眼眸俯瞰著他。

“葉青玄,你快死啦。”

心中有個遙遠的聲音從響起,似是幻覺,聽起來有些熟悉,但是他已經聽不清楚了。

“說實話,我也不想。”

“不想也沒辦法。葉青玄,無人不死。”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

“葉青玄,你沒救了。”來者憐憫地看著他,難過地搖頭:“我會懷念和你一起打彈珠的日子的。”

“……是這樣嗎?看來是真的沒辦法了。”

葉青玄遺憾地閉上眼睛,“對不起,這麼長時間了,一直沒有問過你的名字。”

“高文。”

它說,“叫我們高文就可以。”

“高文?”

少年漸漸地沉入黑暗中:“既然你能讀到我的心。那你能不能再幫我在地上留點遺言?”

“可以。”高文應允,“還有麼?”

“把我的心臟……取出來……”

深夜,阿瓦隆。海潮無端澎湃。

先是白塔的轟鳴響徹了整個城市,將所有人從夢中驚醒。卻令他們覺得陷入了另一個噩夢之中。

緊接著又是阿瓦隆大結界的崩潰,整個城市都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失去了阿瓦隆大結界的壓制,以太的濃度迅速地提升,短短的幾個小時,便已經從安全的白區移至黃區,甚至有進一步向紅區演化的驅使。

樂師協會和教團已經徹底啟動,開啟了自己本身的結界,但于事無補。只能說杯水車薪。

誰能料到籠罩了阿瓦隆數百年的結界會驟然崩潰呢?

緊接著,一輪黑色的太陽憑空出現在天空之上reads();。從阿瓦隆之影內悄然浮現的狂亂漩渦懸浮在月光之上,吞沒了一切,散發著濃郁地深淵氣息。

令所有樂師心境動蕩,不敢稍動,生怕自己的心神被其中的深淵氣息所侵染迷惑。

那一瞬間,所有的聯絡和通訊和外界都徹底斷絕……此時此刻,阿瓦隆真正的變成了一座孤懸海上的孤島。

而就在這一片混亂中,騷動的城區里,漆黑的小巷中。靠椅上的男人緩緩睜開眼睛。

小巷之外,有鋼鐵摩擦的聲音響起。

成百,上千……

在這個要命的關頭。軍隊竟然大舉出動了。起碼有一支小型軍隊沖進了城區,就像是踏上戰場一樣,舉著塔盾,披著鐵甲,長槍倒映著冰冷的月光。

四面八方,已經盡數回蕩起金屬摩擦的轟鳴,數不清有多少人漸漸合圍而來,眼中是冰冷的殺意。

鐵靴踏碎了阻攔,轟鳴聲不絕于耳。

“看來議院……終于開始手了啊。”

鬼手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回頭看向身后封閉的大門,“先生。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門后的暗室中,一片寂靜。

薩滿似是從夢中驚醒了。睜開眼睛。

“再等一會。”他說,重新闔上眼瞳。

黑暗寂靜。

鬼手愣了,愁苦嘆息。

“‘守在門前,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是這個意思麼?”

他揉著臉,輕聲感嘆:“這可是一整個連隊的重裝甲軍團啊,薩滿先生。你這個命令,有些太過強人所難啦……”

哢吧哢吧哢吧。

鎖扣開啟。

他的手臂之上,束縛著無形之手的黑色手套解開,落在地上。

就在小巷的入口,鋼鐵的冷光泛起,結陣推進的重裝步兵軍團舉起長矛,對準了前方的老人。

在陣列之后,城衛軍的指揮隊伍中,有人在嘶吼。

“殺了他!殺了他!把薩滿拖出來……所有反抗的人都就地處死!”

那個駝著背地干癟男人揮舞著手中的紋章,尖叫,“這是女皇陛的命令!爾等不必疑惑,迅速執行!”

英格瑪已經看不出曾經的風雅和端莊了。

短短幾天之內,他的頭發幾乎已經掉光了,露出遍布斑點的頭皮,駝著背,像是老了好幾十歲。

海量的枯花藥劑將他從瘋狂中治好,也徹底扭曲了他的心智,令他重度成癮reads();。短短幾天之內,他就變成了這副瘋癲的摸樣。不論多麼不合理的命令,只要往腦子里灌注了暗示,就會乖乖地去執行,好像是一個破破爛爛地傀儡娃娃。

“你們還愣著干什麼?快上呀!快上呀!”他尖叫著,像是個小丑,連聲催促。

在他身旁,明顯被控制了心智的指揮官木然地坐在馬背上,在他命令舉起手,按落。

重甲軍士們齊聲踏前一步,如林推進,將墻壁摧垮,踏碎磚石,推向了前方孤獨的老人。

“這就……開始啦?起碼也讓我準備啊。”

鬼手愣了,有些手忙腳亂地從襯衣上扯布條。將齊肩的斑白頭發束起來,露出消瘦的面容,帶著遺憾:

“可惜了。應該喝點酒的。”

那一雙渾濁地眼瞳抬起,倒映著山呼咆哮的鋼鐵陣列。舔舐嘴唇:

“先來點血吧……”

十分鐘前。

整個城市的最中央,仿佛永遠被迷霧和黑暗吞沒的區域中,驟然傳來了鋼鐵摩擦的聲音。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里,悄然浮現了一扇龐大的門扉。就在那門扉前方,人類渺小地像是塵埃。

那緊閉的裂隙之中,隱約可以看到門后的恐怖陰影。

“這是……什麼?”夏爾近乎失聲。

“還能是什麼?皇宮。”

哲羅姆將一張圖紙丟進他的懷里:“抓緊時間,如果蓋文那里失敗的話,那麼就沒有多少時間給你在猶豫了。

你有十五個人。四百支’瑪麗之槍‘的布防任務,牛頓爵士像我擔保你能完成,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不可能!”

夏爾錯愕搖頭:“你知道這麼大的區域,四百支的數量,計算布防位置結點是多繁重的計算量麼?!你起碼給我一臺手搖式計算機吧!”

一個以太球丟進他的懷里:“你還有四分四十五秒。”

“你給我以太球有個鳥用啊!”夏爾悲憤將手里的以太球摔在地上,旋即又郁悶地撿起來:“算了,有總比沒有好。媽的,里面竟然還安裝了我們研發的‘方塊’,分數還挺高啊……”

“你還有四分三十秒。”

“夠了,我干活兒。老頭兒你快閉嘴。”

夏爾瞪了他一眼,神情蠻橫又惱怒,就像是瞪著一個只會干擾自己工作的智障。哲羅姆愣了。很快收回視線,“隨你。”

足足有好幾個平方的圖紙平攤在地上,夏爾將以太球調亮當做照明燈光,低頭端詳著復雜的地形配置和以太參數reads();。

就像是石化了一樣,一動不動。

寂靜里,誰都沒有說話。只有他粗重地喘息上,眼瞳顫動著,一遍遍地從圖上掃過,汗水劇烈地后頸和額頭中滲透出來。沿著巴落在地圖上,侵染開一道道水跡。

三分鐘。

他吞著吐沫。拔出鋼筆,猶豫了。手指飛快地點落,在地圖上劃出三個彼此交叉的巨大橢圓,橢圓的正中將皇宮的大門囊括在其中。

細密的墨點遍布其上,潦草的字跡迅速地標注出了參數和位置,他專注地投入其中,渾然忘卻了身在何處。

兩分鐘。

鋼筆被丟到一邊,清脆的聲音吸引了哲羅姆,他回頭,卻看到癱坐在地上的夏爾,還有他身后那一張寫滿標注的圖紙。

“完成了。”

夏爾瞪著他,喘著氣:“看什麼看?大爺我認真起來,連自己都怕!“

兩分十五秒,好快!

哲羅姆的眼角微微抽搐了,揮了揮手,背負著封印器具地皇家樂師們無聲地消失在濃霧中。

寂靜的霧氣里,只有接連不斷傳來的尖銳聲音。

那是尖銳長錐鑿入地面的聲響。

“你比牛頓爵士所說的要更加令人驚訝。”

哲羅姆佇立在龐大的門扉之前,回頭看著他:“不愧是皇家研究院的天才,計算能力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夏爾淡淡地搖頭,“只是腦子好而已,沒什麼可誇耀的。”

……才怪咧!

夏爾心里其實虛到不能行,已經汗流浹背,面目僵硬了:腦子好?他出道之后哪里用過腦子了?!

夏爾大爺橫行阿瓦隆,靠的都是自己的美貌和直覺好麼!

簡而言之……剛才的位置都是他被逼急了瞎蒙的。

一個小組靠著手搖計算機要兩周以上才能完成的工作量給我五分鐘,你開玩笑咧!你怎麼不讓我上天呢?

所以,把用感覺隨意蒙來的結果交上去之后,他的心里越發地忐忑。要是啟動不成,自己會不會被這群惱羞成怒地皇家樂師殺了祭旗?

而且這群王八蛋究竟想干什麼?拿著封印器具站在皇宮外面……難道想要謀朝篡位,造反地干活?

否則正常人誰他媽會去打‘封印皇宮’的主意啊!

不行,這群家伙太邪門了。

找機會得跑……

就在夏爾定決心的那一瞬間,他才發現,一切都寂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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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至矣

萬籟俱寂。⊙,

就連漸漸消散的濃霧都凝固在了原地。

迷霧深處傳來了樂師們悠長地呼吸,在那鐵門之前,哲羅姆接下了后背地包裹,層層拆開,融化了蓋著皇家印鑒與國璽的火漆,解開束縛。

于是,粗糲的黑鐵之槍從麻布之后顯露出來,帶著生鐵紋路的鐵槍上還殘留著猩紅的血,震人心魄。

隨著揮舞,便發出龍吼一般的咆哮,切裂了迷霧,也刺痛了人的眼瞳。

“——聖喬治之槍?”

夏爾倒吸了一口冷氣,感覺到了越發地不妙:“這玩意不是早就丟了麼?”

作為世界上存留不多的,被承認具有‘權杖’力量的神器中,安格魯名義上擁有著三件,分別是:定鼎國脈、宣告王權的‘石中劍’,徹底將天災之龍身形俱滅的‘聖喬治之槍’,以及號稱最糟糕和最瘋狂的威懾手段,一旦啟動了之后舉國與敵人玉石俱焚的‘毀滅聖杯’。

在這三樁要命的家伙里,‘毀滅聖杯’是否存在還是個問題,除了歷代安格魯的皇帝臨終之前口耳交付之外,世上再無第二人知曉。

石中劍在亞瑟王隕落之后便消失無蹤,號稱被皇室存留,但誰都不知道究竟還有沒有。聖喬治之槍倒是出現過,但謠傳十年前因為什麼原因,已經丟了……

結果現在又如此突兀地出現在夏爾眼前,頓時令他覺得三觀有些略受沖擊。

“這是在聖喬治之槍失落之后,當代的青之王為了以防萬一所仿造的‘備用品’。”哲羅姆用盡所有力量,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全力地拘束著其中隨時都將爆發的力量。

“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一天會動用它。”

哲羅姆的神情堅決:“恐怕。這是最糟糕的手段了。”

“喂!喂!喂!”

夏爾面色大變,撲上去抓住他的褲腳:“大哥你究竟想要干嘛啊!你不要亂來,麻煩誰來告訴我一下,我們究竟在這邊干嘛……”

“你還不明白麼,夏爾。”

哲羅姆回頭看著他,神情冷肅:“在必要的情況下。我們要以封印將這個區域隔離,然后以聖喬治之槍的力量,徹底擊潰阿瓦隆之影,將皇宮放逐到以太界的最深處去……”

“哪里有這個必要啊?”

夏爾蒙了,“你要真這麼干的話,絕對會被皇室三刀六洞的吧?肯定會死得極慘、最慘,慘絕人寰啊!”

“放心,到時候我肯定已經隨著皇宮一起被永恒放逐了。”

“可我還活著啊!”

夏爾欲哭無淚,“我上有八十歲老師。下有未成年師妹要養,大哥你就不能放我一把麼?你們干事兒怎麼就不替別人考慮一下啊!你說我連個女朋友,怎麼就倒霉成這鬼樣!”

他還正準備強行擠出一點眼淚,奮力哭叫兩聲,可領子卻被猛然提了起來。

“聽好了,夏爾!”

哲羅姆看著他,眼神肅冷又鄭重,“抱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還有自己的責任要完成!

今天哪怕犧牲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也絕不能讓那群該死的黑樂師……玷污亞瑟陛下的遺骸!明白麼?”

夏爾愣住了:“遺……骸?”

“數百年前。陛下登神失敗,‘天國降臨’墮入影中,人類極西防線搖搖欲墜——自那時開始,歷代皇室用盡了一切手段,犧牲了多少人,才維持住這脆弱的平衡維持。

時至如今。陛下的王座與殘軀已經是整個安格魯防線的核心,一旦崩潰的話,數百年以來的一切犧牲,便全部白費了。”

哲羅姆的聲音像是鐵片摩擦,帶著決絕的沙啞余音:

“——拼盡我們一切的力量。絕對不能讓那群家伙將陛下……轉化成天災!”

天地震顫。

整個城市顫抖了起來。

黑暗天穹之上,有燃燒的光芒擴散,照亮了夏爾慘白的臉。

就在遠處,那直通向星空的白塔一陣震顫,搖搖欲墜,行將崩潰。一輪漆黑的漩渦化作了太陽,緩緩升上了天空。

昭告著毀滅的降臨。

來自深淵的氣息如潮水一般從天而降……

“真遺憾啊。”

哲羅姆垂下眼眸:“看來我們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在他的手中,漆黑的神聖之槍遁地,令大地發出低沉的回響。仿佛九地之下沉睡的巨龍蘇醒,震怒轟鳴。

皇宮周圍,數十個結點之上,所楔入大地之中的瑪麗之槍轟鳴,發出尖銳的共鳴之音。電光迸射,熾熱的光芒彼此連接,化作了龐大的煉金矩陣。

就像是亞伯拉罕所說的那樣,夏爾是個天才,在樂師之道的天賦無人能及。僅憑著直覺就足以找到所有最佳的結點。

四百支瑪麗之槍震顫、共鳴,彼此之間迸射著電光。每一個結點之上,披著黑衣的皇家樂師垂首,齊聲吟誦著樂章中的頌詞。

“……是我,我當懺悔,帶著被縛的手腳,在地獄之中。”

他們切裂手腕,鮮血流淌,落入泥土之中。血色蔓延,在那吟唱的旋律之中,如蛇一般地流淌,融入了那龐大的矩陣。

生命在流逝,逝與那迅速增長的力量之中。心懷死志的樂師們嘶啞地吟誦:“我的魂靈應受那鞭打和腳鐐,如你所遭受的那樣……”

《受難曲》。

這是聖徒們的殉道之章,獻上自己的生命,換取奇跡的旋律——一旦啟動,不論成功與否,他們的生命將永遠埋藏在一片黑暗的世界之中。

巨大的結界從節點萌發,瞬息之間便已經籠罩了整個皇宮,內外隔絕。

就在結界的前方,哲羅姆沉默地握著聖喬治之槍,槍刃之上,無聲地浮現出了令萬物震怖的威嚴。

夏爾幾乎窒息了,他抬起手,嘶啞地喊:“喂,老頭兒,別沖動啊……再等等!”

“蓋文的身上有皇家樂師團的共鳴鈴,足夠暫時借用阿瓦隆之影外所有皇家樂師、包括除我以外的四位大師的力量……如果他也失敗了,那麼,我們便別無選擇。”

哲羅姆低著頭,向著前方緩緩開啟的宮門,還有層層陰影之后,那燃燒王座之上的陰影:“抱歉了,陛下。

假如我是安格魯的罪人的話,就讓我永遠隨您沉淪在地獄之中吧。”

他握緊長槍,用盡所有的力量舉起。

于是,宏偉的樂章憑空迸發,虛空之中,無數魂靈齊聲贊頌,仿佛神力從天而降,運行在水、地、火與風中,創生萬物,也要將這一切徹底毀滅。

阿瓦隆之影的核心在轟鳴,震顫著。

在陰影之國的外面,暗室之中,皇家樂團地大師們閉上眼瞳,彼此共鳴,將所有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加持在哲羅姆的身體之上,令他不至于被那恐怖的光焰瞬息之間焚燒殆盡。

在那可怕的力量中,哲羅姆的渾身布滿了凄厲的裂痕,鮮血從其中流出,旋即被蒸發殆盡。

在他的頭頂,那與世界進行共鳴的以太之環無聲的浮現,大放光明,旋即震顫著,被那可怕的力量所震懾,行將崩潰。

“——願一切榮光歸于安格魯,願吾等得以長眠于這萬丈榮光之下。”

他嘶吼,握緊長槍,向著腳下刺落。

天崩地裂。

轟鳴之中,那槍鋒之前迸發出熾熱的光。籠罩在皇宮之上的龐大結界四周浮現了一道道扭曲的波紋。

影中的世界已經被扭曲了,即將被徹底拆分。

蓬勃的力量從哲羅姆的軀殼中涌現,融入聖槍之中,要將皇宮徹底推入以太界的最深處,永絕于此世之上。

夏爾的身體如同落葉一般被迸發的力量掀起,飛在空中,身不由己地翻滾。他努力地扭著頭,看著哲羅姆的背影。

他被籠罩在狂亂的光焰之中,高舉聖槍。在聖槍之前,阿瓦隆之影中的所有樂理層層破滅,行將崩潰。

可就在那一瞬間。

一切都寂靜了。

火焰凝固在了空中,氣浪停滯在了原地,裂縫停滯了蔓延,轟鳴聲也戛然而止。一切都在這突如其來的寂靜中戛然而止。

就好像是時間停止了。

可夏爾凝視著懸停在自己面前的碎石,卻只能感覺到一陣發自內心的恐懼——那一瞬間,整個阿瓦隆之影中,一切都停頓了。

被強行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就連波瀾壯闊的以太之海都在這可怕的威嚴之下凝固,冰封——這是究極的變化之道,遠超一切人類想象的恐怖力量。

就在所有人頭頂的黑暗漩渦之中,不知何時,已經緩緩地伸出了一只手掌。

它按落向了虛空。

于是,一切戛然而止。

“至矣!”

“至矣!”

“至矣!”

黑樂師們狂熱地贊頌,歡呼,手舞足蹈,為它的到來獻上血和骨,水與土,獻上自己所狩獵的魂靈與生命。

數十年來的周密謀劃,消耗了數不清的財富和積累,瑪帕斯的決然獻祭,換取了‘力量’的降臨。

那是自以太界中投下的可怕陰影,來自‘深淵’之中的化身。

萬惡之源,陰暗之主、混亂之母,毀滅與殺戮之王……冠戴此世一切黑暗之源的神明——天災.百目者!

神之化身,降臨了。

于是,影中的天地奏響了毀滅的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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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心’誠則靈

當那一只手伸出的時候,黑暗漩渦便悄然崩潰,所有的力量都被那一只手掌抽取殆盡,令它幻化成一個隱約的人影。︾︾,

仿佛隔著層層帷幕,那個影子如此的模糊,卻無時不刻地擾亂著四周的一切樂理,令它所至之處都墮入了以太暴亂的黑區。

黑區震顫,令它的身影分外虛幻。

這是阿瓦隆之影的反抗。

這里是亞瑟的權杖,隕落的‘地上天國’,它的樂理拒絕著外在力量的入侵。

以太界中的龐大存在是無法進入物質界的,想要穿過那一扇門,他必須將力量從神的層次壓制下來,真正地塑成化身。

黑影冷哼了一聲,深淵的氣息劇烈變化,瞬息之間便交織了無數樂理,收起那可怕的氣息,在一陣虛幻和模糊之后,黑影終于漸漸清晰。

首先浮現的是一張蒼老的面孔,那面孔飽經風霜,有著三十二種不同的容貌,時刻變化,卻充滿了陰沉和詭詐,雙眼如同深淵,幻惑人心。

他披著一席模糊的禮服,聚集了世上一切尊榮和威嚴。

百目者在世上的九種化身之一,變化與混沌的君王——陰暗之主。

他踏著虛空,一步一步走向了皇宮的方向,不緊不慢,看著哲羅姆停滯的背影,只是輕聲冷笑。

“狂妄。”

凝固的世界瞬息間解除了枷鎖,重新運動起來。可在轟鳴中,一切都截然不同。

瞬息間,結界崩潰,所有的皇家樂師瞬間重創,七竅流血。瑪麗之槍的矩陣分崩離析——這只是余波。

哲羅姆的身影一陣扭曲,醞釀在心魂之中的宿命之章在瞬間破碎,共鳴之環分崩離析,密集的血霧從軀殼中噴涌而出。

他無聲倒地,聖槍從手中脫落,滾入血泊中。

陰暗之主降臨在大地之上。披著紅衣祭袍的蓋文跪地,黑樂師們叩首,不敢妄動。陰暗之主穿過了自己信徒的跪拜,走向皇宮。

隊伍地最末尾,納貝里士的身體一震,抽搐著,卻強迫自己抬起頭來,看著那漸進的陰影,用盡所有力量發出嘶啞的聲音:

“我與你的約定。完成了!六十年的苦行,我要的自由在何處?!”

陰暗之主從他的身旁經過,目不斜視,只是隱約的手指點在他的眉心,沙啞的聲音傳來:“如你所期盼的那樣,小丑,你自由了。”

納貝里士只聽到腦中傳來一聲輕響,鮮血從面目上流出。慘烈而狼狽。他低頭,大口地嘔出鮮血。可臉上卻忍不住露出狂喜的笑容,因為束縛了自己六十余年的枷鎖已經消失無蹤。

他低頭,咧嘴大笑:

“那麼,陛下可否需要微臣再獻犬馬之勞?”

“此等領域非汝可逾越,汝等只需仰望即可。”

陰暗之主不屑地笑著,幽深地眼神凝視著前方的黑暗宮殿:

“——見證這不世的奇跡吧!見證‘黑暗眾卿’中的新成員在此誕生!”

“大叔你沒事兒吧?你怎麼就掛了呢?掛的太干脆了點啊!起碼垂死掙扎一下啊。”

夏爾搖晃著血泊中的哲羅姆:“你還沒帥過三秒咧!怎麼就慘遭破格了……”

哲羅姆奄奄一息。艱難地睜開眼睛,大口地嘔出腥臭的血——深淵之理纏繞在他的軀殼中,將他拖入地獄之中。

他在迅速地衰老,死去。

“你等一下,我立刻給你治療。”夏爾手忙腳亂地想要給哲羅姆包扎。卻愣住了,無從下手。他甚至不知道哲羅姆究竟是怎麼受傷的。

“沒用的。”哲羅姆氣若游絲:“夏爾,我沒救了。”

“那我怎麼辦啊?”

夏爾欲哭無淚:“逼全都讓你們裝了,為什麼死的時候還要帶上我呀!救命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我願意以身相許……”

“閉嘴……”

哲羅姆的表情變化,臉色慘白,又是一口淤血吐出來,死不瞑目一般地瞪著他:“拿出骨氣來啊,夏爾,你的尊嚴呢?

這時候就算你喊救命,還有誰會來救你麼?”

“心誠則靈啊。”

夏爾擦著眼淚,嚶嚶哽咽:“說不定下一瞬間我師弟刷得一下就會從天而降呢……我、我師弟很厲害的!”

“你……”

哲羅姆吐出一口老血,已經沒有力氣在再罵他了。喜歡做夢就做夢吧,至少能夠帶著一線希望而死。

他躺在血泊中,疲憊地看著昏暗的天空。

他看到了月光。

黯淡星辰里,月光,從天而降。

一刻鐘之前,白塔之巔。

垂死的少年躺在血泊之中,可血泊卻被無形的力量所勾畫,引導,化作了他的‘遺言’,血色擴散,如同荊棘和藤蔓那復雜的枝。

那是《月光》的樂章。

如同有千百雙手在同時的運動,令血色拓展,彼此交錯時,以太便激蕩,迸射出火花。直至最后,整個塔頂都籠罩在這一片猩紅之中。

冷淡的月光落下來,便像是融入了這血中,令血色中煥發出柔和的光。那血書就的無聲旋律流淌在月光之中,回蕩在葉清玄的心里。

“真美啊。”

葉清玄凝視著天上的明月,感覺到最后一份熱意飄離了身體。

身體再也感覺不到重量,仿佛將會飛上天空,可意識落入黑暗之中,緩緩下沉——藥劑帶來的效果,茍延殘喘的短暫時間終于結束了。

死亡悄然到來,絲毫不痛苦。昏沉漸漸地吞沒了他,令他的雙眼緩緩合攏,呼吸斷絕,就這麼走進永恒的安詳長眠……才怪!

安詳個鬼啊!

連二十歲都沒活夠就死掉的話,絕對要變成怨靈的好麼?只是被人捅了一刀而已,怎麼可能就這麼舒舒服服地躺下來掛掉!

在那一瞬間,葉清玄猛然睜開眼,奮盡最后的力量握緊拳頭,向著身下的血色樂章砸落!

是死是活,就看這最后一搏!

指尖的九霄環佩上,琥珀色的寶石醞釀著微弱的電光,宛如風中殘燭。可風中殘燭落入了血中,便化作了燎原的業火。

瞬息之間,電光迸發。

因陀羅之眼汲取著鮮血,源源不斷地將那天人之血化作了雷電,雷電沖天而起,順著鮮血拓展向了四面八方。

煉金矩陣被激活了,有琴弦自雷霆中浮現,縱橫交錯,架設在虛空中,奏響了清冷寥落的旋律。

籍著這狂亂的雷電和鮮血,那旋律在呼應月光。

于是,月光從天而降!

洪流一般的月光瞬息之間沖散的高文的幻影,融入了那血色的樂章之中,大放光明!

而就在那一片光明中,葉清玄如遭雷殛地顫抖著,痛苦嘶吼。

無窮盡的月光順著殘留的鮮血,涌入了他的軀殼。那月光融入了以太之中,如火焰一般穿行在血管之中,洶涌奔流。

就像是身體在瞬間被焚燒殆盡,每一寸的血肉都傳來了劇烈的痛苦,停頓的呼吸終于再一次接續,昏沉的意識漸漸蘇醒,少年那空洞的眼眸倒映著天上的明月,重新亮起了光芒。

遠超過他預想的百倍、千倍的力量匯聚在了血液中,令那血液熾熱地像是熔巖,照亮了他空空蕩蕩的胸腔。

他咬牙,雙手按上九霄環佩,控制著旋律的變化,引導著月光和以太涌入軀殼。清冷的光芒從他胸前的裂口之中奔涌而出。

在那空空蕩蕩的胸腔中,無盡的以太匯聚,醞釀,漸漸發出搏動的聲音。

——小源構造!

假如沒有了心臟,那麼就重新制造一個就好!

靠著失去渾身百分之六十的血液,葉清玄終于聚攏到了最后的月光,將它融入了軀殼之中,解以創造出體內的‘以太之源’。

以具現音符創造出‘音程’,以音程的組合樂理……以樂理的交織引導以太,如火焰一般的力量從以太之中蘇醒。

‘如在其上,如在其下,于是萬物之始得焉’。

以此煉金矩陣為憑,他要以‘小源技術’,為自己重新打造一顆心臟!

葉清玄猛然捏碎了手中的血色海螺——時至如今,在葉清玄的心相學派入門,能夠自由出入阿瓦隆之影后,它已經沒有其他的作用,還不如當做消耗品用在這里。

畢竟是心臟創造,力量能多一點是一點。

瞬息間,其中那從千百人的血液中凝練出的精華驟然迸發,涌入了葉清玄的軀殼,緩緩不斷地轉化為天人之血。

此時此刻,在樂章的刺激之下,天人之血也在貪婪地抽取著明月地光輝,其中所蘊藏的力量節節攀升,直到最后,幾乎放出光來。

不僅僅有至白之月的光芒受到吸引,湛藍之月的光輝竟然也融入其中,雙月的光芒在他體內交相輝映,彼此融合,令以太蛻變,化作全新的力量。

葉清玄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那足以令自己神形俱滅的輝光,光芒匯聚在他空空蕩蕩的胸腔之中,從裂口中涌現。

在那光芒之中,有輕柔地旋律悄然浮現。

如輕柔的流水和溫柔的風聲,在水和風的纏繞中,有月光地旋律縈繞。從那一片片空空蕩蕩的地方中,有萬物生長的蘊意悄然浮現。

仿佛世間一切美好都匯聚在此處,溫柔而嫵媚,令人心醉。

《春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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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邀月入懷

《春之歌》

石心學派中的關鍵樂章,也是小源技術的本源,令魂靈與以太能夠共存于同一軀殼中的奧秘——這並非純粹的治愈樂章,而是在周密復雜到極點的樂理調動之下,令兩者達到平衡,消彌沖突,令一切都無害而共存的境界。

原本的痛楚和煎熬仿佛一瞬間消失了,令葉清玄得以從煉獄一般的折磨中解脫。在他的軀殼之中,以太接續了斷裂的血脈,高歌著重生的樂章,由毀滅轉為創造。

瞬間,他感應到了來自身體之下的微弱共鳴。

在他身下的白塔之中,原本已經分崩離析的阿瓦隆大結界似乎也被喚醒了,慘遭重創的核心響應著春之歌的呼喚,其中已經死寂崩潰的樂理竟然隱隱有了彌合的趨勢。

這種關頭,葉清玄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全神貫注地投入了‘小源構建’的工作之中——如果還有汗水的話,他肯定已經汗流浹背,因為小源構建的難度比他高太多了。

原本小源是附著在身體中的某個器官之上,可現在,竟然要反客為主,令它代替心臟功能,構建的難度便直線飆升。倘若不是九霄環佩對精密操作有著絕強輔助的話,他恐怕早就已經被燒成灰燼了。

他源源不斷地抽取著月光,將音符具現而出,組合音程,轉化樂理,構建在虛無中的小源構建成實體。月光凝聚,幻化成飄渺的心臟雛形。海量的以太之光自其中醞釀……

只是瞬息之間,心臟的虛影一陣抽搐、震顫,幾乎崩潰。

葉清玄只感覺到一陣空虛,旋即毛骨悚然:

——由月光轉入血中的以太,不夠了!

他算錯了一點:憑空構建心臟會飆升地不止是難度,而且還有對于力量的需求的!憑著他以天人之血吸引來的月光堪稱眾多,但他的消耗也在直線上升……不知何時,已經全部耗盡了。

以目前塔頂上的《月光》所轉化來的力量,已經入不敷出。可偏偏小源構建一旦開始,便絕不能停止,否則他要考慮的就不是會不會死了,而是能不能留下全屍!

“你果然在作死。”

在不遠處。有如釋重負地嘆息聲傳來,令葉清玄幾乎手舞足蹈:“蘿拉,快來幫忙!”

“真是絕情啊,葉子。”

蘿拉的眼神難過起來,她蹲下身來。摸著少年的臉頰,姣好地面孔上滿是幽怨和悲傷:“虧我這麼擔心你,可好不容易趕過來,見面開口的第一句就是將別人當工具麼?”

葉清玄的表情抽搐,從牙縫里擠出聲音:

“一千CC,不能再多了!”

“成交。”

蘿拉臉上的幽怨一掃而空,露出嫵媚地微笑:“我就喜歡小葉子你這樣干脆的男人。”

葉清玄還來不及說什麼,卻看到蘿拉彎下腰,挽起頭發,臉頰湊近而來。眼瞳中倒映著少年的錯愕的面孔。

柔軟的觸感從嘴唇上傳來。

就像是一道雷霆砸開腦殼劈了下來,葉清玄措手不及,徹底石化,可緊接著,那龐大如深海回音的心跳聲便響徹在自己腦海之中。

前所未有的清晰。

在蘿拉的共鳴輔助之下,瞬息間,葉清玄的感應范圍暴漲,他無暇錯愕,抓緊了時機,意志猛然潛入了身下的伊麗莎白塔之中。

一瞬間。觸目所及……

簡直是,滿目瘡痍。

被強行從核心破壞了的阿瓦隆大結界此刻已經徹底失去控制,層層樂理一片死寂,分崩離析。就像是腦袋被砍下來的無頭巨人,正在迅速地崩潰和死去。

憑借著《春之歌》的呼應,葉清玄的意志融入其中,對于這一份痛苦,可謂感同身受。這種時候,已經沒有時間在讓他感嘆唏噓了。

世界這麼殘酷。痛苦的人總要互相取暖,既然都是難兄難弟,那就互相拉一把!

依靠著從蘿拉那里借去來的力量,葉清玄猛然推動了停滯的結界,意志奔流在分崩離析的核心之中。

既然依靠自身所吸引到的月光不夠的話,那麼就換個更大一點的東西來吧!

憑借著自己的鳴鐘權限,還有石心學派的樂理,葉清玄幾乎毫不費力里地就取得了結界的控制權。緊接著,他的意志便沖入那紛繁復雜的樂理循環之中,開始重新激活其中的樂章!

不就是修個東西麼?

我在魯特鎮修了三年!

瞬息間,結界分崩離析的速度竟然加快了。

在葉清玄的暴力維修之下,原本已經崩潰的音符和樂章被毫不留情地從整個體系之中拆出來了,葉清玄大刀闊斧的拆遷,將那些已經沒救了的東西全都拆碎——既然沒有完全修好的希望,那就拆了東墻補西墻!

淪落到葉清玄這種邪門的家伙手里,奄奄一息的大結界也真是造了孽。核心之中的大量樂理被毫不留情地拆分,填補到了其他還算完整的地方,強行將死寂的鏈路激活!

防護之章,拆!都到現在這程度了,防護還有用麼?氣候調整的樂章,拆!這種時候了,你難道還要下個雨來助興?聯絡樂章,拆!控制樂章,拆!

拆!拆!拆!

過去數百名樂師嘔心瀝血銘刻構建的樂章幾乎全部被葉清玄拆光了!通過前所未有的高速解譯和操縱,借著這麼多材料,葉清玄飛速地修補著剩余的區域,將一切還算完整的樂理重新串聯起來,彼此銜接。

幸好,他有操縱‘安魂曲結界’的經驗,不至于在這種大型操作之前晃了手腳。瞬息之間,結界迅速收縮,崩塌了三分之二,幾乎將下城區完全放棄了。

緊接著,垂死的結界竟然開始迅速地恢復,激活,源源不斷的細碎樂章從白塔的各個部分亮起。原本分崩離析的伊麗莎白塔重新佇立在大地之上。

海量的以太吞吸而來,匯聚在結界之上,令塔頂的不滅火焰重新亮起。

如同縫合屍一般丑陋無比的結界終于重新恢復了完整。

那麼,接下來……

“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

葉清玄咬牙,猛然握緊拳頭。

緊接著,白塔劇震。

如雷鳴一般的鐘聲驟然炸響,迸發出蒼涼而嘶啞的宏偉之音。如有實質的音波掀起。擴散向了四面八方。

隱約的光幕驟然從天空之上亮起,千瘡百孔的結界終于再次展開!

阿瓦隆大結界,復活!

瞬息之間,那天上高懸的月輪驟然覆壓而來。

就像是驟然之間被扯向了大地,它如同墜落一般迅速地放大。直至最后,竟然覆蓋了大半個阿瓦隆之影的天空。

光芒照亮了整個妖魔之城。

黑暗震顫著,被驅散了。

天上地下,是月光的海洋。

無窮盡的月光隨著結界涌入了少年的軀殼中,令他發出嘶啞地吼聲,九霄環佩奏響了清冷孤高的旋律。

那一輪月光還在墜落!墜落!墜落!

葉清玄大笑,展開雙臂,迎接著月光的到來。

請君至此,邀月入懷!

瞬息之間,那流淌著至白與湛藍之光的明月便已經覆壓在阿瓦隆之上。裹挾著清冷的旋律,無聲撲面而來。

越是接近白塔,它的輪廓便越是虛幻,其中無數樂理交織,此起彼伏,演奏著永恒的樂章。

穿過了層層以太之海,明月的‘靈性’從以太界降臨到了物質界,龐大的月輪漸漸縮小,直至最后,化作一輪隱隱光芒。投入了葉清玄的懷中。

而就在葉清玄的胸腔之中,一顆如月光一般虛幻的心臟悄然浮現,無聲搏動著,牽引著熾熱的天人之血奔流。

——小源鑄就!

那一瞬間。全新的搏動誕生了,那是心臟在跳動的聲音,隨著響徹整個阿瓦隆之影的鐘聲一起,擴散向了四面八方。

所至之處,在虛無的月光掀起了波瀾,演化做了潮汐!

轟鳴巨響的鐘聲回蕩。轟鳴,融入了那心跳的漣漪之中,驟然轉化,變得飄忽又隱約,介乎于虛實之間,令人無法分辨究竟是否存在。

可是所過之處,卻響起一片慘烈的嘶吼。

所有的妖魔都慘叫了起來,匍匐在地,簌簌發抖,在月光潮汐和幻覺的鐘聲中翻滾。不知道多少妖魔在鐘聲的震撼中猛然一震,頭顱炸裂,慘死當場。

黑樂師們也絕不好過,一時間竟然感覺到那鐘聲滲入了自己的意識,左右了自己的脈搏,紛紛心旌搖曳,汗流浹背,在鐘聲的震撼中粗重。

“誰在哪里?”

鐘聲之中,陰暗之主的腳步停滯,回頭,看向身后,看著白塔之巔的那個消瘦的身影。

蒼白的月輪之下,從沉睡中蘇醒的少年睜開眼瞳,眼瞳之中有月光在燃燒,似是當年的某個身影。

“可惜,不是。”

陰暗之主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旋即變得厭惡起來:“……但眼神同樣地令人不快。

蓋文,看來你的工作並沒有我想的那麼完美。”

蓋文怔怔地聽著那鐘聲,像是沒有反應過來。許久之后,他深深地低下頭去,咬著牙:“我會去解決掉他的。”

他揮手,在身后,黑樂師們膝行后退,恭謹的匍匐離開,喚出了妖魔與猛獸,撲向高塔。

“不要讓我失望,蓋文,也不要讓自己的功績被愚行所玷污。”

陰暗之主收回視線,走向了前方黑暗的迷霧之中,皇宮已經不遠。在他的腳下,大地隱隱震顫。

所過之處,黑暗泉涌井噴,化為深淵之土。

而天空之上,有月光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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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天人感應

高塔之上,葉清玄端詳著自己胸前的裂口,眼神錯愕:因為阿瓦隆之影的大結界核心,竟然轉移到自己的心臟之中……

一顆由王都結界所構成的心臟?一個此世絕無僅有的小源。

這種事情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吧?

太誇張了……

他閉上眼睛,接通了體內那跳動著的韻律,瞬息間,他便沉醉在那仿佛天籟一般地心跳中。視角仿佛從軀殼之中抽離而出,順著月光升上了天空之中。

拔升、拔升、再拔升……直至天空的最頂端。

瞬息之間,阿瓦隆之影已經渺小到看不見,他的意識飄蕩在天空之上,俯瞰著下方那龐大的世界。

無盡的大地之上,城市的燈火點點,在他頭頂的天穹之上,星辰璀璨。

以太的河流組成了龐大的‘星環’,如同星辰一般閃爍著,仿佛化作濤濤江河,從天地之間奔流而過。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分不清哪里的是天空,哪里是大地,就此迷失。

然后,他聽見了歌聲。

以太的潮汐奔涌在天空和大地之間,形成了久遠的歌聲。那歌聲高遠而飄渺,不可觸及,只是瞬息之間,便消失無蹤。

只在他心中留下了莫名的明悟。

“這就是‘天人感應’麼?”

葉清玄恍然大悟,向著面前的世界伸出手掌。復雜的樂理在那指尖交織,迸發旋律,在以太之海中掀起了一個小小的漣漪。

那個漣漪擴散向了四面八方,瞬息間達到了千萬里之外,融入了無盡的燈光之中,令群星觸動,消散在久遠的世界之外。

那一瞬間,聖城的大殿中,沉睡的阿爾伯特大主教驚醒了,睜開眼睛。看到一輪圓月從覆蓋了阿瓦隆的黑暗中升起,晉入了樂師的世界。

“這個……什麼?”他輕聲呢喃。

以太界的深處,那些沉睡的意識睜開眼睛,疑惑地看向了星空中的漣漪。那是一個小小的問候。

有人說:

——我在這里。

“正式樂師了?”蘿拉輕聲問。

“恩。”

葉清玄笑了笑,將癱軟在地上的蘿拉扶起來:“托你的福,終于第三階了。”

“只是成為正式樂師,弄出來的陣仗,比我沖擊權杖時候還要大……”蘿拉低聲咳嗽。咳出了鮮紅的血。

“受傷了?”

“不小心出丑啦。本來能拖住的,結果那個家伙自爆了。”她勉強地笑了笑,顯露出一絲頹態:“還拖下來一個大東西……”

“辛苦你了。”

少年脫下了長袍,蓋在她的身上:“先休息吧,接下來交給我。老費帶屠夫離開后會來找你,跟著它走就好。”

“剛剛活過來,又要去送死?”

“去討債。”

葉清玄起身,拍了拍胸口的傷痕:“被弄得這麼傷心,總要有點表示才對。”

蘿拉勉強地笑了笑,閉上眼睛:“打不過的話記得跑。”

“放心。跑路我擅長。”

少年壓低帽檐,抬起了手杖,猛然頓落,“等我先裝個逼在說。”

白塔震顫,十二扇星辰之門轟然洞開。

黑暗深處,月光如潮水,席卷而來!

在黑樂師之中,納貝里士一愣,似是想到了什麼,身影悄然停止。不著痕跡地后退,藏進了黑暗里。

“這是什麼?”

最前面的黑樂師皺起眉頭,被那細碎的月光沾染在自己身上,困惑地搖頭。回頭看向同伴:“看起來就像是……像是……”

像是什麼?

他忽然想起來了,抬起手,拍了拍頭,卻感覺到手臂上一松,一捧沙子落在了臉上。

他愣住了,可他的同伴卻像是見了鬼一樣。錯愕地看著他。在那些被月光覆蓋的地方,漆黑的妖魔氣息流淌而出,如同將死的蛇一樣抽搐著,消散在空中。

月光如潮,沖涌而來,沖垮了沙灘上的堡壘,也沖垮了他的軀殼。他驚叫起來,踉蹌地后退,可在同伴眼中,這個家伙所有被改造的部分都迅速地分崩離析,隨風消融在了月光之中,

“這是什麼……詛咒?”

那個黑樂師囁嚅著,面容風化,裸露出羊首一般地頭骨,頭顱的眼洞之中,那三顆眼瞳劇烈地震顫著,被月光占據。

恐懼,驚慌,絕望……到最后,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安詳。

“真美啊。”

風化成白骨的黑樂師沐浴著月光,殘留地血肉露出怪笑,向著他們招手:“你們快來,你們快看吶!我、我……升華了!”

他猛然扯出自己被魔化的心臟,緊接著,伸手按在自己腦門上——心音催發,身體便猛然一震……自行了斷!

這是他媽什麼見鬼的升華!

其他的黑樂師像是見鬼一樣,紛紛躲避著月光,可是已經晚了,那介于真實和虛幻之間的月光已經平均地灑落在了每一個人的身上。

慘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在月光地滲透之下,來自異類的力量正在迅速地消融,分崩離析。控制著那力量的樂理像是抽去了脊梁一般,一個個地熄滅。

崩潰的無聲無息。

幾乎每一個黑樂師都進行了儀式,以妖魔的血統強化自我,獲得力量的同時,也與這一份力量捆綁在一起。

當那力量開始消散的時候,毫無疑問,便是生命的終止。

“趕快放出魘霧,掩蓋本相!”

在那一片寂靜地恐懼中,終于有人反應過來,高聲尖叫:“……將自己的力量壓制下來!離開這里!”

那個黑樂師狠心斬斷了自己的半截身體,渾身釋放出一層灰蒙蒙地霧氣,霧氣遮蔽了月光,令他恢復了力量。

瞬息間,身體重新生長完成。

他大喜,招來影狼將自己背起:“離開這里!那個家伙,將結界的力量轉化了詛咒!離開這里他就無計可施……”

有一只手從月光里伸出來,提著他的領子。將他從影狼的背上下來

一張笑瞇瞇地面孔出現在他的面前:

“——得罪了復仇惡靈還想走?”

他的眼神一變,腳下的影子一陣顫動,龐然大物從其中浮現而出卻旋即被雷光所擊碎,撲上來的影狼直接被擊飛。渾身七竅中冒出雷光,瞬息間碎裂。

黑樂師已經變成了焦黑,他神情變化,閃現決絕之色:“放我離開,我願意效忠……”

“放心。我不會殺你的。”

葉清玄冷眼看過來,打斷了他的話。

黑樂師一愣,旋即看到他指尖的月光迸發,涌入了自己的五官之中,從內而外,不容拒絕的凈化開始了。

“殺人這種事情,說實話我一直不是很擅長,也不打算勉強自己。”

他將手中尖叫地黑樂師丟在地上,看著四周的黑樂師們:“月光只會凈化妖魔,只要切斷和邪神的契約就不會死。

阿瓦隆瘋人院和地獄可是兩個地方。所以……是死是活。就由你們自己決定吧。”

黑暗驟然憑空而起,如同一層層霧氣從黑樂師們的身體之中噴涌而出,霧氣中似是有無數人呢喃的聲音,縈繞在人的耳邊,喋喋不休。

——那是以邪神之力改造過的以太,黑樂師們最常用的‘魘霧’,不僅能夠吞噬光亮和聲音,而且還能夠形成界域,壓制敵人的實力。

這就是黑樂師們的回應。

門中噴涌而出的月光只是葉清玄在構建小源時殘存下的邊角料,對于這一層蘊藏著樂理復雜的霧氣。便無可奈何。。

“還活著麼,葉清玄……”

風中有冷漠的聲音傳來。

在陰暗之主身后,蓋文回過頭,鐵灰色的眼瞳凝視著的面孔“果然。應該下手更干脆一些的,這是我的錯。”

“你犯下的錯誤有很多,蓋文。這並不是唯一一個。”

葉清玄凝視著他,隔著漫長的風和月,看不出喜怒,只是一片冷然:“放心。我會幫你一個一個地糾正回來的!”

他握緊拳頭,九霄環佩化鐵彈出,手杖頓落在地,回音清脆,絲絲縷縷的月光之線憑空延伸,飛散向了四面八方。

“不知死活!”

黑樂師之中,有獸化的樂師嘶吼。魘霧之下,他的身影一陣變化,直接開啟了‘獸性融合’——瞬息間,他的身影消失無蹤。

無形鬼的進階:虛空獵食者!

在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沙啞歌聲里,他的所過之處,便留下了濃厚的衰敗的氣息,令以太也紛紛失去活性,仿佛沉眠。

這是復數的獸性融合!

同時融合了數種不同的妖魔力量,召喚樂師在墮落之后,便不需要再顧忌獸性的侵蝕,動用起這種技術來更是肆無忌憚,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他融合的根本不是兩種,而是四種,其中還包括猛毒和燃血詛咒。

只是瞬息之間,他便已經在魘霧的掩護之下來到了葉清玄的面前,張開八只無形的手臂,猛然抱落!

根本不需要其他的力量,只需要稍微的觸碰,便可以令所有活物的生命力盡數被汲取抽出,化入他的身體之中,增進本源。

回應他,是少年從腰包中抽出的長釘。

銀色的長釘倒映著月光,仿佛蘊藏著煉獄的業火,感應到了妖魔的氣息,便錚然而鳴。

在死亡的擁抱之中,少年抬起了帽檐,露出冰冷的眼瞳,“……既然你已經把頭伸過來了,那我就給你們看個寶貝!”

瞬息間,暴亂的以太掀起——卻並非來自葉清玄的手中,而是四面八方!

沒有彼此溝通,也沒有事先的商量。

也沒有任何猶豫和等待,更沒有任何的留手,這是毫不留情的全力以赴,榨盡了每一絲潛力的狂暴襲擊。

——黑樂師們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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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過如此

根本不需要用腦子,是個黑樂師都能認得出來那個家伙手里拿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靜默機關的聖釘!

這年頭,會隨身帶著這種吟唱耗材的家伙,要麼是教團‘信理部’的‘苦行僧侶’,要麼是聖城‘靜默機關’的寂靜樂師……但不論是哪一個都好不到哪里去!

前一個是宗教裁判所千辛萬苦培養出來的劊子手,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將一切異端都捆上火刑架。后者……則是靜默機關的招牌,樂師殺手,專門獵殺樂師的樂師!

不論是哪個,都糟糕透頂。

哪怕這個家伙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剛剛進階的正式樂師,可在這種邪門的地方,發生什麼邪門的事情都不會令人驚訝。

神目在前,這個緊要關頭,他們可不會有任何放松和猶豫,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要當場將他碎屍萬段,燒成灰燼。

否則燒成灰燼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在那嘈雜、尖銳、此起彼伏的嘶啞吟唱中,轟鳴聲憑空炸響。

深淵風洞被開啟了,透過風洞,可以看到其中汪洋一般的黑暗在肆虐,掀起滔天之潮。濃厚的漆黑從其中噴涌而出,遮蔽了月光,也吞沒了一切。

在那一片漆黑中,又猙獰猛獸的肢體閃過,旋即破碎,鮮血源源不斷地噴濺而出,化作血雨。有鐵風雷火的光芒亮起,旋即熄滅,流星一般地轉瞬而逝中迸發出毀滅的力量。還有慘綠色的詛咒之霧,以及一層層分裂射線的揮灑。

破除一切幻術、屏障,以及障礙,封鎖一切逃避空間,令其中的獵物無處可逃。緊接著……

深淵風洞中,一只骨白色的龐大手掌凝聚,伸出,抓破了空氣,發出了雷霆的巨響。

不知究竟是哪個召喚樂師拼著燃血的代價,使出了自己的底牌。從以太界之中召喚出了神秘的存在。

那僅僅是一個指節就有數米之長的龐大巨手掀起暴風、雷霆、火焰和冰霜,向著迷霧之中的少年猛然拍下,緊接著,轟鳴著攥緊。

巨石摩擦的聲音不絕于耳,哪怕是純粹的鋼鐵和戰爭堡壘也要在這宛如深海的碾壓之下粉身碎骨。石粉飛迸,焦土破裂,大地之上出現了一個龐大的坑洞。

直至最后,骨白巨手消失無蹤,黑暗之霧中已經一片狼藉。

只有黑樂師們喘息的沙啞聲音。他們辨識著其中的混亂以太波動,眼神疑惑:

“死了?”

“感覺不到任何氣息……”

“屍骨無存。”

黑樂師冷笑,“哼,不過如此。”

“是啊。”

魘霧之中,傳來輕柔地嘆息,“不過如此。”

那一瞬間,所有黑樂師都感覺到一股冷氣從腳后跟竄上了后腦勺,猛然色變。在震驚之中,再次出手。

魘霧暴漲。魔影重重。

這時候他們已經顧不上所有的底牌,同時出手。可與此同時,卻有一絲純白的光從霧中透出。

如此清澈,如此純凈,看不到任何瑕疵的光,不是月光。也並非來自太陽,不屬于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天堂存在,神端坐在自己的御座之上,普照無暇的光輝。所過之處,一切力量都懾服。一切妖魔都凈化,一切異端都拜服。

在此光芒之中,為神之居所。

那光芒只是閃現了一瞬,就有數名黑樂師發出慘叫,雙眼焦爛,當場燒成了一團廢物殘骸!

——此等光芒,爾等不可直視!

“《安魂曲》!”

有人捂著眼睛慘叫:“不要看那光!那是《安魂曲》中的……”

“——聖哉!”

消散的魘霧之中,少年佇立在一束光芒里,抬起帽檐,露出笑容。

在光芒覆蓋在他的身體之上,薄薄的一層,卻隔絕了這世上的一切污穢和骯臟,仿佛光芒之后就是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的一切力量對它來說,都只不過是鏡花水月。

“這是神所親手創造的聖所,這是無價的聖禮……”

在光中,仿佛有無數神使輕聲歌唱,“聖哉!聖哉!聖哉!”

這是‘石心學派’的傳承之器中所銘刻的樂章,禁絕學派根源之一的《聖哉》!

那力量並不顯化在風水火土之中,也並非創造和毀滅,而是由樂理所組成的純粹界域,一切權杖的雛形,一切界域的基石。

通過自己的小源和伊麗莎白塔共鳴,葉清玄終于借取了阿瓦隆大結界的力量,以同源的樂理和詠唱,啟動了禮帽之中的傳承樂章。

于是,穿過九層以太之海,來自以太界的領域就此覆蓋在了物質界之上,遵循著歌聲的起源,改寫規則,歪曲定律,創造出一片絕對無法侵犯的庇佑領域。

一切沒有達到權杖級的樂章都無從干涉。

自始至終,黑樂師們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沒有料到葉清玄將結界的核心轉移到了自己的心臟里!

此時此刻,整個阿瓦隆大結界都變成了他的力量之源,源源不斷地為他提供著無盡的以太。

只要在伊麗莎白塔之下,他便絕對沒有力量困乏之虞,也唯有阿瓦隆大結界這樣的力量,才能夠供應《聖哉》樂章所需要的恐怖消耗。

每一秒,每一刻,葉清玄都能夠感覺到海量到恐怖地以太投入樂章之中,維持著這一片絕對的界域。

僅僅是作為中專的結點,他便有一種魂靈都被摩擦點燃的幻覺,光是通過九霄環佩的精細控制去引導著力量,就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精力。

只不過,現在……

“……輪到我了吧?”

向著黑樂師們,葉清玄咧嘴一笑,手中的長釘錚鳴,急促的旋律和號角的轟鳴驟然憑空迸發!

在九霄環佩之下,宏偉的旋律回蕩。

以體內的小源作為支點,葉清玄第一次嘗試著消耗那被自己異化之后的以太,藉此觸動以太之海,嘗試著與世界共鳴。

于是,世界轟然回應。

——越階演奏!

第一次的,達到共鳴級的《荒山之夜》從他的手中迸發,通過‘小源’這個支點,葉清玄撬動了來自以太之海中的磅礡力量。

下一瞬間,迅速后退的黑樂師們勃然色變。

因為大地崩裂,赤紅色的火光從裂隙之中噴涌而出。仿佛打開了通往煉獄的入口,所有罪人們都被身不由己地拉扯向了那一片火光。

急促地旋律回旋動蕩在所有人的耳邊,銀光驟然憑空迸射,數十根銀鑄長釘震顫著,響應著來代表懲戒的歌聲。

無盡的黑暗仿佛凝固了,在著動蕩的歌聲中震顫,緊接著,號角地轟鳴迸發。仿佛黑鐵澆筑地火刑架拔地而起,纏繞在黑樂師們的身上。

火刑架如林,交錯密布,封死了一切出口。

緊接著,銀鑄長釘呼嘯而來。上面的符文釋放著熾熱的光。這些價值千金的煉金武裝現在變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在熾熱的光焰中激發了所有的力量。

穿刺之聲接連不斷地響起,一切帶著妖魔氣息的活物都殘忍地貫穿,釘死在了火刑架之上,切斷了以太之間的聯系。

緊接著,狂亂地火焰從地下的裂隙中噴涌而出。

火光沖天而起,在此起彼伏地慘烈哀鳴中燒紅了天空,地獄的烈火在旺盛地燃燒。

這便是曾經‘信理部’還被稱為‘宗教裁判所’時所奠定赫赫聲名的基石,那豎立在漫山遍野之上的火刑架照亮了每一個漆黑的夜晚。

以妖魔為薪柴,化作不滅的火焰,宣告黎明的到來!

被審判的人將在火焰之中贖盡自己的罪孽。

否則,便就此燃燒至地老天荒!

只是一個彈指,被釘上了火刑架的倒霉鬼們便已經焚燒殆盡,軀殼化作了火焰,融入樂章之中,為葉清玄提供著源源不斷地火力。

殘留的黑樂師們抱團站在一起,彼此共鳴,不斷地試圖反擊。可是當《荒山之夜》的樂理正式顯現完畢的時候,這里已經成為了葉清玄的主場,他怎麼可能給他們扳會上風的機會?

旋律轟鳴,將樂章推向了最。

葉清玄前進,揮灑著審判之火,火光滾滾流淌,燒向了那幾名還心存僥幸地黑樂師。將他們試圖聚集以太,醞釀反擊的旋律打斷。

在禁絕學派的樂理一旦形成,便會對其他學派的力量進行強烈地排斥,形成壓制性的效果。有了大結界的不限量供應,葉清玄真是頭一次體會到了一力降十會的快感。

雖然離開伊麗莎白塔就會被打回原形,但這並不妨礙他先在這里爽一把,拿這群黑樂師們練練手!

必須抓緊時間,否則鬼知道他臨時拼湊出來的大結界還能支撐多久……

“真是可怕啊。”

在一片小小的陰影中,納貝里士凝視著少年的背影,輕聲呢喃:“究竟是多深厚的積累呢?剛剛進階正式樂師,就觸碰到了共鳴級的門檻……如果不是‘知見之障’,恐怕直接跨階升級也是有可能的啊。

可怕,太可怕了……”

他側耳傾聽著少年手中轟鳴的旋律,耳朵抖動著,仔細分辨著其中那微弱的節拍,手中不停,飛快地組合著一片片金屬肌肉。

“抱歉啦,福爾摩斯先生,正面對決就算了吧。這一具新身體還沒有轉化過,戰斗力簡直不值一提……但我是黑樂師啊,卑鄙無恥地偷襲一下,您不會見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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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自身難保

“抱歉啦,福爾摩斯先生,正面對決就算了吧。し這一具新身體還沒有轉化過,戰斗力簡直不值一提……但我是黑樂師啊,卑鄙無恥地偷襲一下,您不會見怪吧?”

他嘴里嘟噥著,低頭,端詳著手中的金屬心臟,眼中便閃過一絲寒意:“既然你不是共鳴級的話,那我們就堂堂正正地來進行‘心音對決’吧!”

在他的手中,那一顆砰然跳動的心臟,被猛然攥緊。

尖銳的聲音迸發,于葉清玄的心臟共鳴,這是拋去了一切表象,直接作用于生命本身的心音攻擊。

樂師和樂師之間的根本角逐!

瞬息間,葉清玄手中的旋律一滯,臉色烏青,旋即又變得赤紅,如同血液沸騰。手中的以太幾乎瞬間消散。

納貝里士大笑,吹奏手中的奇形樂器,源源不斷地控制葉清玄那一顆剛剛形成的心臟,**跳動,直至分崩離析才肯罷休!

殘存的四名黑樂師們抓緊了這個時機,猛然狂嘯,口中頌唱著卡提努克卷宗中的黑暗樂章,紛紛顯化本相,呼喚出妖魔和深淵力量,卷向了呆滯地少年。

可下一瞬間,葉清玄卻抬起眼睛,露齒而笑。

“騙你們的。”

停滯地旋律轟然再次爆發,這一次伴隨著荒山之夜的烈火,還有因陀羅之眼的轟鳴,瞬息間,暴亂的洪流席卷而過,徹底吞沒了那四個人的身影。

納貝里士手中的樂器猛然炸裂了,在他的臉上炸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血肉模糊。他錯愕地看著嵌入手掌中的碎片,眼中浮現了一絲錯愕。

這麼多年來,他依靠著這種技術摧垮了數不清的樂師心音。可這一次。他制作出來的樂器,竟然反而被葉清玄的共鳴摧垮了?!

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層層火刑架轟鳴著卷起烈焰。席卷而來。他的身影驟然分化,飛出了六道影子閃過了荒山之夜的撲捉。可就在漫卷的火焰之中,少年的身影驟然閃現,手掌按落——嘆息震蕩。

他的身體飛出,砸進了墻壁里,被最后一枚銀釘貫穿。其中的火焰沒有噴涌而出,死死地鉗制住了他,不得掙脫。

“心音撲捉……沒有用?”

他沙啞地發出聲音,凝視著面前的少年。“為什麼?”

“要問為什麼的話……”

葉清玄低頭看了看胸前。

在那一道裂隙中,結晶一般地心臟緩慢地跳動著,它吞吐著血液和以太,便煥發出夢幻一般地月光。

“——大概因為我是鐵石心腸吧。”

納貝里士愣住了,嗆咳出了漆黑的血,擠出自嘲地笑容:“是我輸了啊,輸得徹徹底底……可惜,這一場游戲,沒有贏家。”

“蓋文究竟想要干什麼?”

葉清玄的冷聲問:“那個東西,神之化身……究竟為什麼來到這里?”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麼?福爾摩斯先生。何必問我呢?”

納貝里士艱難地抬起頭,看向遠處那仿佛充斥天地的黑影,“你看吶。神降臨了……你我的存在,對于那種規格外的怪物來說,甚至比不上塵埃……

你已經失敗了,福爾摩斯先生。這一場游戲,贏家通吃,可惜,我們這樣的凡人,連甜點都算不上。”

他猛然嘔出一口心血,內臟地碎片從口中吐出來。七竅流血,身體四分五裂。

葉清玄愣住了。

納貝里士毀掉了自己最后的生機!

“不必驚訝。這樣的選擇……並不值得您皺眉。”

他垂下眼睛,用最后的力氣發出聲音:“人類生來便在枷鎖之中。如我這樣自作聰明的家伙,掙扎了六十年,卻始終不得解脫。

幸好,我還有……選擇死亡的自由。

福爾摩斯先生,倘若有冥府的話,我會在哪里等著你…但願在那里,我們能夠成為……成為……”

“……朋友。”

納貝里士的腦袋垂落,最后的氣息斷絕。

他死了。

葉清玄呆滯地看著他,伸出的手僵硬在空中,在他背后,阿瓦隆之影的最深處,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

慘烈的縫隙從大地上浮現,交錯延伸。

就連那隱隱綽綽地海洋深處都受到了震撼,迸發出海嘯。

在前進之中,陰暗之主終于無法壓制阿瓦隆之影的排斥力量。

哪怕是他將自己壓制到如何渺小的程度都無法避免這個界限的到來。

——這里是亞瑟王的權杖之國,彼此的樂理沖突已經緊繃至極限。彈簧壓縮到極限,就會反彈。

那樂理之間彼此交錯、崩潰所產生的余波令物質界都為之扭曲。可是他沒有停止,依舊繼續前進,向著這影之國度的核心。

一步,兩步……

葉清玄的臉色驟然一變,幾乎被壓制地喘不過氣來:千瘡百孔的大結界已經撐不起余波的沖擊,即將崩潰了。

現在結界幾乎相當于他大半個身體,一旦結界再次分崩離析,那麼他自己將被徹底打回原形,說不定還會受到重創。

“都這個時候了,薩滿,你不會還期望我去替你弒神吧?”葉清玄咬著牙,身體顫抖著,幾乎被那撐天立地的可怕背影所奪取心智。

可心中卻忍不住有些擔憂。

既然這群黑樂師這麼肆無忌憚,那麼議院的動靜定然不會小。

這麼多年來,那群家伙暗地里不知道滲透把控了多少地方。上百年的積蓄,不論人脈也好,武力也罷,倘若他們不再顧忌皇家,決定動用所有的力量反撲的話,那麼現在的阿瓦隆,肯定已經亂成一團。

薩滿恐怕也……自身難保!

此刻的阿瓦隆。一片黑暗。

大結界作為阿瓦隆的重要防衛單位,當崩潰的瞬間,防衛預案便啟動了。九道城門轟然關閉,隔絕內外。

下城區、中城區和上城區。整個城市被劃分為了十六個部分,由內而外,徹底隔絕。

燈火通明的城市在瞬間陷入黯淡,依稀的火光閃爍,照亮下城區街頭的鋼鐵甲胄。

那些披著重甲的戍衛軍團奔行在街道上,忠實地遵從命令。議院這麼多年來滲透在軍部中的勢力徹底發動了,將薩滿在街頭的據點一個個連根拔起。

這已經不是街頭巷尾的爭斗,而是徹頭徹尾地戰爭。在正規的軍團面前。不論是任何反抗看起來都滑稽而可笑。

整個下城區,黑暗里有處處火光。

在火焰燃燒的光中,進攻的長號吹響了,鐵甲的軍團舉起長槍,摧垮提防和建筑。

所過之處,一片廢墟和塵埃,所有的反抗者都被長槍貫穿,挑起,丟到了街邊。蜿蜒的血留下了一條條赤紅的警戒線,刺痛了人的眼睛。

倉促之間。那些下城區的暴力團體根本聚集不起任何像樣的反抗,一個個被輕而易舉地摧垮,化入了遍地殘骸。

遠處的巨響此起彼伏地響起。那是攻城弩炮將建筑夷為平地的恐怖聲響。隱約可以聽到慘叫聲,緊接著便戛然而止,只剩下鐵甲摩擦的低沉聲音。、

鐵的聲音回蕩在這一片混亂的黑暗中。

還有鮮血滴落的聲響。

滿地狼藉的小巷中,又是一具鐵甲拆開,胸前多了一個巨大的破洞,鮮血迸射。一顆破碎的心臟被無形的手掌所捏碎。

鬼手,嘶吼。

那一具鐵甲轟然倒飛而出,砸入人群中,掀翻了沖上來的士兵。

他深吸了一口腐臭的空氣。海洋的腥味和下水道中的腐爛氣息夾雜在其中,刺痛了肺腑。像是火焰燃燒的余燼。

只是呼吸,便帶來了灼熱的痛苦。

他的斑白頭發被血色染紅。襯衫破碎,裸露出下面的慘烈傷痕,滑膩的血液流淌在無形的手掌上,勾勒出了他斷臂的形狀。

那一只手臂是不定型的,不斷地幻化出各種摸樣,時而如人手,時而如獸爪,時而五指尖銳長滿鱗片,令人恐懼。

“第四次。”

他,雙腿微顫著:看來真是老了,這才第四次而已……

短短的幾分鐘,戍衛軍團已經組織了四次進攻,可毫無例外,不論每次有多少披著森嚴鐵甲的士兵結陣沖上來,都在這個老頭兒的面前像是浪花撞上礁石一樣,粉身碎骨。

左側是磨坊,右側是煉鋼廠的倉庫,兩座龐大的建筑之間夾著這一條小巷,狹窄的地形給了他最大的優勢。

不論多少人沖上來,他需要面對的永遠都只有那麼幾個,得以從容迎戰,不懼對方的龐大數量。

只可惜……他不能后退。

也不能讓任何人從這里過去……

他嘶吼,踏步上前,擦著劍刃擠入士兵懷中,無形的鬼手驟然沒入脖頸,清脆的聲音迸發,頸椎粉碎,那個士兵脖子頓時折了下來。

旋即,那士兵的身體劇震,背后炸開了幾個大洞,弩箭的頭從胸前刺出來,卡在鐵甲上,距離他的眼睛只有一線之差。

他彎腰,閃過了橫劈而來的劍鋒,雙手合攏,夾住劍鋒猛然扭轉,劍鋒碎裂,隨著他的手掌向前,刺入面甲的眼眶之中,突破了顱骨,卡在了腦中。

又是一名士兵倒下。

緊接著,一柄大劍砍在他的肩上,深深地楔入骨中。鬼手怒吼,無形的手掌扭轉,如同沒有關節一樣**了士兵的腦袋,砸在地上。

風聲呼嘯,破甲箭已經飛至面前,被那一只無形的手掌攥緊。火花飛迸,最后擦著他的臉頰釘進身后的士兵胸膛。

血雨紛飛中,一片劍刃劈斬的寒光和錯亂的巨響。

嘶吼聲此起彼伏。

可到最后,站在巷子里的,只剩下一個被血染紅的老男人。

他艱難地拔出了刺入腿中的匕首,扶著堆積了兩層的屍體站起來,凝視著英格瑪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英格瑪,你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在英格瑪身后的街道上,披著灰色斗篷的男人抬起頭。英格瑪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辯解:“麻、麻雀先生,我只是……知更鳥先生讓我……”

“夠了,知更鳥不在,我就是議院的負責人。”

麻雀越過他,冷眼掃視著被包圍的鬼手,視線穿過了他,穿透了墻壁,落進黑暗的屋中,眉頭皺起。

“那個奄奄一息的老家伙就是薩滿麼?”他冷笑,“一直以為他是深藏不露,沒想到……是真的已經快死了,嘖,令人失望。”

他抬起手:“不用顧忌了,放箭!”

于是,令人頭皮發麻的細碎聲音從黑暗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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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0 00:28: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五章 犧牲的價值

兩側的墻壁一震,轟然巨響,出現了近百個孔洞,暴雨一般的利矢從其中飛射而出。

兩排弩手們蹲踞在其后,兩人一組,扛著漆黑的弩。那種重型弩是戰場上的利器,需要滑輪組的輔助才能絞緊弓弦。

近距離下發射,直接足以直接摧垮一堵墻之后,在人群中開出一條血路。

鬼手怒吼,就像是閃爍,化為幻影,彈指跨越了數米,攔在箭雨的前方。無形的手臂幻化成了獸爪,劈向了漫天箭雨,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于是,箭雨飛迸,散落一地。

混雜在其中的煉金弩箭轟然爆裂,赤紅色的火焰憑空掀起,掀翻了墻壁,將鬼手吞沒。

鬼手的身體從火中飛出,落在破碎的門上,半身焦黑,渾身的毛孔滲出暗紅的血絲。他的心臟一陣抽搐,吐出焦熱的血。

房間內一片狼藉,那些維持生命的器械破碎了,薩滿被掀翻在地上,那些斷裂的膠管扯出了破碎的血肉。

生死不知。

“混賬!”

他咬著牙,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喂!先生,還活著麼?可別死了啊。”

“還算……活著吧……”在地上,薩滿艱難地睜眼:“鬼手,你行不行啊,我都想換個保鏢了。”

“說實話,我也想換個東家啊!”鬼手嘆息,“都這樣了,我們就別互相抱怨了好不好?”

“哦,那你加油。”

“加油有用麼!”鬼手又吐出一口血來,“你還有什麼底牌,趕快用出來啊,轟殺這群混蛋一大片的那種。”

薩滿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我要有那種東西,干嘛還被打成這樣啊?”

鬼手嘆息,“也就是說。我們死定了?”

“恩,死定了。”薩滿點頭:“你走吧。我不會怪你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早就走不動了。”

鬼手苦笑著搖頭:“我跟了你三十多年,自己的老骨頭都能當柴燒了,留著青山還有什麼用?我只求他們行行好,能找塊地把我埋了。”

“那我呢?你就不管我啦?”薩滿瞪大眼睛:“我就活該曝屍荒野?”

“對。”

鬼手咬牙切齒地從地上爬起來,擋在他的面前:“有時候我都恨不得先把你這個老混蛋碎屍萬段。”

風聲凄叫,此起彼伏。

瞬息間,箭雨摧垮了墻壁。鬼手攔在薩滿的前面。怒吼,無形之手化作巨斧之型,向前劈斬!

這一次,是不閃不避的硬撼!

宛如海潮倒卷,黑色的箭雨猛然一頓,紛紛碎裂,落在了地上。赤紅的血氣從鬼手的傷口中噴涌出來,他咬著牙,揮舞著灼紅的手臂,將迎面而來的風和雨擊垮!

“喂。先生。”

鬼手回頭看他,聲音嘶啞:“你還記得你當年說的話麼?”

“你還記得當年的事情啊。對不起,是我騙了你……”薩滿慚愧地低頭:“當年那筆錢不是被偷走的。是我拿去喝酒了。”

“原來是你!”

鬼手一愣,旋即勃然大怒:“我說當年大家那麼窮,就你每天有錢喝酒!”

“都過去這麼多年啦,不要在意啦。”薩滿尷尬地擺手:“我后來不是還你了麼?”

“你現在才說,真是一點誠意都感覺不到啊!”

“抱歉,騙了不少人,我心中有愧,這是我的罪。”薩滿嘆息,嘶啞地嗆咳。“抱歉,也騙了你。”

“……無所謂了。”

鬼手搖頭。輕聲笑著:“我也算……習慣了。”

他向前邁出一步,迎著轟鳴的箭雨。雙臂向前斬落。那無形的手臂斬破了空氣,掀起了狂亂的風暴。撲面而來的箭矢被吹垮了,像是脆弱的潮水,在礁石的怒吼之中分崩離析。

鬼手的身體劇震,被那種狂暴的力量推向了后方,箭矢的碎片嵌入了他的面目和胸腔,撕裂開了巨大的裂口。

粘稠的鮮血流了出來,慘烈的暗紅。

猙獰又丑陋,就像是惡鬼。

就在小巷之外,鋼鐵的轟鳴響起,從四面八方,數不清的陣列集結而來,他們向著惡鬼推進而來,長矛和利刃之上帶著寒冷的光。

麻雀的面色陰沉,手掌揮落:

“放箭!”

鬼手怒吼,血色的火焰劇震,無形之手之上浮現血色的龍鱗,抓向了那漫天的暴雨。在合攏的手掌之中,箭雨紛紛碎裂。

無形之手被箭雨沖垮了,他踉蹌后退,被數十枚箭矢貫穿,鮮血噴涌而出,融入了腳下泥土,就變成了泥潭,血色的泥潭。

“先生……我從沒有后悔相信你。”

鬼手輕聲呢喃,擦掉嘴角的血絲:“你看,像我這樣的人,生來就像是狗一樣,離開狗窩,便無處可去……只要有機會不再做狗,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這麼多年了,只有你告訴我:沒有人生來就應該去做狗,生而卑賤的人也可以擁有價值和意義。”

這麼多年來,這個臭水溝里,這些無家可歸的墮落者只能仰望大人物們的陽光,沉淪在黑暗里,得不到救贖,也不知道什麼叫有尊嚴的活著。

可就算是下等人,也應該能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沐浴不到奢侈的陽光,也要在死后帶著骨氣進墳墓里去。

這是從未曾有人去想過的奢望。

這就足夠了。

這樣已經足以讓一無所有的人滿足。

“其實,你說的話,我一直沒聽懂。”

鬼手看著薩滿,眼神充滿了期冀:“可是我想要那種叫做‘尊嚴’和‘意義’的東西。我為此而活,先生,也願為此而死。”

“蠢貨,活著才有尊嚴和意義!”

薩滿咬牙低吼,可鬼手卻大笑起來。他迎著那推進的陣列,踉踉蹌蹌地,一步一步地踏著廢墟。走向了前方。

“可惜了,沒有酒。”

鬼手低頭。舔·舐著自己的鮮血,如飲醇酒,暢快地吟誦著祝酒詞:“——祝今日常有。”

他怒吼,赤紅的無形之手中迸發出火焰,那火焰燃燒著他的軀殼,化作了令人驚心動魄的赤紅。

這個枯瘦的老人軀殼中,此刻卻涌現出令人恐懼的力量,那力量奔涌在血脈和軀殼之中。令他整個都沐浴在火焰之中。

刀和劍殺不死他,狂風暴雨也打不垮他,他……在燃燒!

若是從天空中俯瞰,便能夠看到,那個影子跳進了一片鋼鐵的色彩里去了,所過之處,鐵光被鮮血所染紅。

赤紅筆直向前延伸,從鐵光中暈染開來,就像是血落入水銀中,慘烈又**。瞬息之間。鬼手便快到了看不清。

“混賬們,來啊。”

鬼手咧嘴大笑,滿是裂痕的臉上猙獰如狼:

“——宴會才剛剛開始呢!”

這個**的老男人此刻遍體鱗傷。慘烈的傷痕中裸露著白骨,就像是從屍體中爬出來的惡鬼。惡鬼在人間廝殺,著赤紅的美酒,嘶吼咆哮。

所過之處,一切都被那無形之手撕碎,扭曲成一片殘骸。

“攔住他!”

英格瑪尖叫,在躁動的戰馬上,表情扭曲又**。指揮官鸚鵡學舌的重復著,聽起來卻越發的滑稽可笑。

劍鋒崩潰。鐵甲碎裂,人體扭曲。頭顱斷裂,心臟破碎……鬼手劈手斬落了攢刺的長槍。猛然躍起,宛如飛鳥一般騰空,一腳踩在士兵地肩甲之上。士兵的肩膀塌陷,跪地不起,可他卻他掠過了鋼鐵陣列,直撲向了英格瑪,被血染紅地面孔宛如妖魔。

英格瑪尖叫,扯過了身旁的指揮官擋在自己的前面,可下一瞬間,指揮官便四分五裂。血色潑灑中,有赤紅的人影從天而降,無形之手斬向了英格瑪身后的麻雀。

麻雀的面色劇變,后退,斗篷之下的響鼓震顫,迸發樂章。

于是大地崩裂,來自無盡的烈火噴涌而出,吞沒了鬼手。在那火焰之中,鋼鐵被燒至灼紅,融化成鐵水。泥土沸騰,如同液體。

瞬息之間,鬼手的身影灰飛煙滅,消散無蹤。

“死了?”

一片寂靜中,麻雀看著地上那個空空蕩蕩的大洞。直到現在,他眼中地忌憚才消失,涌現出一陣后怕:只是一個快要老死的殺手,沒有動用任何樂章,便殺了數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最后險些殺死自己……

他看著那個沉默的老人,咬牙切齒:

“薩滿,你還真是養了一條忠心的好狗。”

“他不是狗。”

爛泥之中,薩滿也看著他,眼神冰冷:“他名字叫做凱林·摩瑞拉。不要小看我的朋友……”

那一瞬間,麻雀悚然而驚。

因為在那焦土和火焰的余燼之中,有嘶啞的歌聲傳來。

那歌聲來自遙遠荒漠之土,是底比斯祭祀們為神所吟誦的祈言,他們奉獻鮮血和犧牲,向那冷漠的神尋求奇跡。

于是,奇跡在此降臨。

破碎的無形之手在此凝聚,其中所隱藏的力量徹底爆發。蒸發的血氣和火焰的余燼匯聚而來,構造出了那個身影。

仿佛從冥府之中掙扎而歸,爬回了這個生者的世界,那個身影,緩緩地睜開了血色的眼瞳,無聲狂嘯!

“這個東西一旦接入你的身體,那麼你就真得獲得了來自冥府的手臂。你會擁有你想要的力量,沒有任何人能攔住你。”

過往之中,赫爾墨斯的聲音響起了,冰冷而低沉:“但這是最苛刻的協議,一旦簽訂,便再無回頭路可走。你會獲得力量,但你的一生都會被它所侵蝕,變成它的餌料與食物,你將詛咒纏身,日夜飽受折磨和痛苦。

在你死后,等待你的再不是天堂和地獄,而是化作空虛的灰燼,沒有任何地方可去。回答我。這就是你所希望的未來麼?”

正好。

如此未來,著實令人心神暢快!

鬼手嘶吼,那四分五裂的身體重新凝聚。青色的火焰從他的軀殼中噴涌而出,給了他力量。也給了他來自死者的怒火!

這一次,那鋼鐵的陣列,再也不能阻擋他,他向前,火焰雙手撕碎了那層層甲胄,沐浴著鮮血。

再無衰老和痛苦,也沒有人類的桎梏,他的速度在這燃燒魂靈換取來的力量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極限。

只是揮手。層層鐵甲分崩離析,鐵甲之下的血肉分離,脫落,心臟無聲地破碎。一切阻礙都在那無形的雙手之下分崩離析。

只有血色飛迸。

無窮盡的血色中,鬼手嘶吼,沖向了麻雀。

“這個家伙……竟然和以太界的生物簽訂了契約?!”麻雀的神情慘白:“!”

他咬牙,懷中的響鼓轟鳴,發出來自深淵的節奏。地上的死者驟然枯萎,妖魔從其中孵化,爬起。撲向了鬼手。

可所有的妖魔都在鬼手的面前不堪一擊!

“放箭!”麻雀嘶吼:“還等什麼?!”

漆黑的暴雨從重弩噴涌而出,可鬼手不管不顧,任由它們穿透了自己的身體。將面前的妖魔徹底拆碎。

一步,兩步,他在向前!

緩慢的,不可阻擋的,突破了層層阻礙,向前突進!

血色揮灑,覆蓋了一切,將一切染成了赤紅。燃燒的鬼手掀起了赫赫風雷,化身為死神。只是憑著這一雙重生的雙手便殺入了軍隊之中。

勢不可擋!

麻雀怒吼。巨蛇從土中鉆出,張開大口。吞沒了鬼手,可又在下一瞬間被痛苦痙攣。在手刀的拆分之下當中剖開,枯萎消散。

鬼手怒吼,燃燒靈魂換來的烈火猛然迸發,周身的血色升騰,沖破了最后的阻礙,與麻雀已經近在咫尺。

麻雀踉蹌后退,身上浮現出層層護盾,卻又緊接著層層破碎。碎散的光芒被血色吞沒,如此凄厲。

火焰和烈風驟然涌現,撲向了鬼手,將鬼手吞沒,置與這火焰牢籠之中。

緊接著,他的雙掌向前平推,尖嘯的樂章驟然迸發,以太變化,元素煉成。四周的泥土一陣翻滾,灼紅的鐵汁憑空浮現,鑄就一柄柄鋒銳無雙的劍刃,呼嘯彈出。

——達摩克里斯之章。

轟鳴聲不斷迸發。

那個人影,劈手斬落了數柄劍刃,卻有更多的利刃從天而降,貫穿了他的胸膛。

他嘶吼,再震,右手拔出劍刃,格擋,無形的左手尖嘯,令劍刃扭曲,倒卷。

麻雀的面色驟變,險些被倒飛的劍刃斬下頭顱。他怒吼,雙手按落,血氣焚燒,融入樂章之中,令那利刃千百倍的凝聚。

鬼手劈手斬落,令無數利刃倒卷而歸,切開了他的禮裝和懷中的響鼓。響鼓轟然爆裂,麻雀尖叫,可鬼手踏步向前,再斬!

兩條手臂齊根脫落,血色噴涌。

“英格瑪!你還要愣到什麼時候!”

麻雀踉蹌后退,尖叫。

鬼手再近,手掌破空而至,麻雀的胸膛上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鮮血噴涌,那一顆心臟已經被鬼手握緊,下一瞬間就會分崩離析。

可鬼手的動作卻驟然停滯了。

僵硬在了原地。

“原來,是有時間的啊……”他錯愕地呢喃,看著自己的身體迅速地干枯、寸寸崩裂,就像是燒至破碎的陶土,遍布裂紋。

可惜了,就差一點!

他看著面前臉色慘白的麻雀,看著自己手中那一顆跳動的心臟: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這一切就結束了!

一聲脆響,他軀殼分崩離析。

“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到。”

那一張破碎的面孔倒在地上,牽起了一個自嘲地笑容,“抱歉了,先生,像我這空虛的一生……到死都沒有價值……”

明明是笑著的,卻有眼淚流下來,滲入了破裂的縫隙中,像是流淚的泥人。

“像你這樣的人,又懂什麼!連局勢都看不懂!竟然差點……”

麻雀咬著牙,低頭看著鬼手,狂怒地踐踏著他的臉,一腳又一腳,將那一張笑容踐踏至支離破碎:

“薩滿早就已經失敗了!失敗了懂麼!”

在他頭頂的天空中,有來自深淵的風洞,風洞中驟然有龐大的陰影閃過。令天地震動,神的化身降臨在了陰影之國中。

這個國家,這一座城市,這里的一切……注定葬送在深淵之中。

“你看到了麼?”

麻雀狂熱地仰望著天空之中的陰影,“你什麼都沒有阻擋得了!你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毫無意義!

就算死了,也沒有任何價值。”

“不,鬼手,你的人生不是沒有意義。”

那一瞬間,薩滿的嘶啞聲音回蕩在空氣里。

所過之處,一切凝固在了原地。

他從爛泥之中起身,拔掉了空洞胸腔中的管線。穿過了凝固的世界,踏著廢墟和殘骸,行至鬼手的身旁。

只是揮手,麻雀便在動蕩的變化之理中灰飛煙滅。

“謝謝你,鬼手。”

薩滿將他從爛泥中捧起,沙啞的聲音如鐵摩擦:“你為我爭取到了時間,最關鍵的時間。”

鬼手看著他,努力地睜大眼睛,抓住他的手,像是握緊了救贖:“那麼,我真得,有……拯救了什麼嗎?”

“有。”

薩滿閉上眼睛,渾濁的眼淚從臉上狼狽地流了下來,老淚縱橫:“我的朋友,你堅持的十五分鐘,拯救了整個安格魯,也改變了……改變了整個世界。”

“是麼?”

鬼手笑了:“那就太好了,先生,這種感覺……真好。”

他的表情僵硬住了,裂縫在身體上蔓延,破碎。

最后的生命耗盡,化作了塵埃,飄散而去。

薩滿怔怔地看著他,握著他的手,感覺到他的手化作塵埃,從指間流下,消散無蹤。他能夠將整個空間都凝固,可是卻無法令他的生命停留。

他死了。

“我的朋友,你的生中的苦難已經結束,願你……在死的世界中寂靜長眠。”

薩滿抬起頭,任由淚水從臉上滑落,憤怒地眼瞳凝視著夜空之中的深淵風洞,緩緩地抬起手掌,宣告:

“以我的名義,第五封印,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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