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心 -【幸福壞女人】《全文完》

蔡仲子

橙心 - 幸福壞女人

無意間與流言女主角有了「第一次接觸」
他竟然忍不住對她動了心
人家都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他卻是一開始就全盤皆輸
因為她不要戀愛、不要承諾
只要一個玩得起、放得下的一夜情床伴！
呃……到底是他把男女關係搞得太複雜
還是這女人太過前衛？
不過，雖然這女人只想找他上床卻不想負責他的真心
他還是決定陪她「玩」一下，而且還反將她一軍──
在最激情的那一刻，他公布了自己的身分
看她這下要怎麼對他「負責」！
只不過，他沒想到這女人居然心那麼狠
不但大方把他讓給相親的對象，還瀟灑地轉身離開……

蔡仲子

第一章

　　熱鬧的慶功宴，在飯店頂樓舉辦著。

　　這是「弘冠建設」一年一度的年終慶功宴，受邀的是北、中、南各分處的銷售高手，也就是所謂的房屋仲界大會。

　　明亮的燈光、熱鬧的音樂、美味的食物、愉快的氣氛，加上鬧哄哄的人們，氣氛非常熱絡。

　　嘉獎的場合，加上每個人都是受褒的對象，自然每個人都面帶微笑，心情非常愉快。

　　不過，人多必定嘴雜，在竊竊私語的角落裡，自然有是非。

　　「真是不敢相信，今年業績最好的，竟然是五股店那個女的。」有人壓低聲音，很有八卦的味道。

　　「拜託，那個女人……做人那麼失敗，人緣那麼差，我聽她的同事說，她雞蛋裡挑骨頭的能力簡直是嘆為觀止。」另一位女人附和著。

　　「可不是嗎？妳有沒有看到她剛才上台的表情，一整個就是驕傲，活像那個獎天生就該屬於她的。」語氣裡滿是輕蔑與不認同。

　　「反正李亞沁就是有本事，仗著臉長得不錯，就充分利用與生俱來的姿色，我們就是沒有，業績輸給人，只能怪爸媽。」雖是稱讚他人美麗，但內容卻尖酸又刻薄。

　　兩人持續談論著，沒有停歇的是對同一個人的批評。

　　「誰知道她會不會仗著那張臉，主動爬上主管的床，利用關係獲取業績……」兩個女人說著沒有憑證的話，卻仍笑得花枝亂顫。

　　大大的花籃後，一個修長的身影立著，因為自認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話，所以正遲疑著是否是適合走出的時機。

　　李亞沁……

　　駱言知道這個人，她年初剛從別家建設公司轉戰到弘冠建設，不過才一年時間就有驚人的成績，銷售一級棒，讓不久前才從國外回來的自己很快就聽過她的名字，還有人拿她的個人資料、簡歷，要介紹他認識這個得力的員工。

　　那看來是一張被側拍的相片，紮起一把高高的馬尾，有著挺直的鼻梁，看來有點嚴肅的神情，紅唇緊抿著。

　　她穿著一身合宜的套裝，稱得上是漂亮的女孩，不過卻渾身散發一種難以接近的氣息，讓人印象深刻。

　　這對一個銷售人員來說，並不是件好事，但詭異的是，她的銷售成績卻出乎的好。

　　或許是因為他單身，而她也是；也或許是她是個成功的員工，而他是個剛佔上位的主管，於是，在他一回國接執行長一職時，曾有其他主管意欲引薦她給他認識，但都陰錯陽差的沒能成行。

　　沒有成行的結果，更是另一個讓他對她好奇的原因，因為她似乎也並不積極與他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這對他來說是新鮮的，以他一個初過三十的年紀，就接下執行長的位置，別的不說，光是自己公司裡就有不少人想再靠近他一點，於公於私都是一樣。

　　但是她不同；於公，她找理由拒絕跟主管碰面，於私，她也沒有興趣多認識他一點。

　　她始終跟他保持距離，就連有兩三個主管開會的合宜出現時機，她都藉故有客戶而不出現。

　　這也算得上獨善其身，只想憑自己本事闖出一片天的工作態度，不攀親帶故，不巴結逢迎，這種態度，他算得上是欣賞。

　　於是，他對她一直保持著正面的評價，所以，他倒是很意外會在這個慶功宴上聽到這些並不友善的發言。

　　果不其然，對一個人的評價，會因為不同的身分而有不同的解釋，是此時最血淋淋的現實。

　　嫌惡的話語繼續，聽得有些扎耳，讓人心情平添不悅，他決定暫停接受這太過負面的訊息。

　　認識一個人，他喜歡自己感受，而不是經過這些旁人的言談，所以他努力保持中立。

　　思考三秒鐘之後，他決定給這些人一些自由言論的空間，也為了不讓人有下不了台、被捉包的感受，他選擇往後走，迴避這些說人是非的閒人。

　　他往後退了幾步，突地，腳步一頓，眼角餘光裡有了另一個意外的發現。

　　角落裡，還有另一個人——另一個女人。

　　而且，那女人的相片，他似乎還看過。

　　他微微瞇起眼，凝了幾秒鐘，然後挑起眉，深邃的眸裡有些訝異。

　　這世界真小！

　　這個同時與他聽到這些祕密的女人……不是別人，就是李亞沁。

　　她背靠著牆，半垂著臉，綁在腦後的長長馬尾垂在側臉上，那裝扮、那模樣，跟他所看過的相片一模一樣。

　　只是，光線不明，她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清，但瞧她的反應，可以知道她聽到的內容也跟他差不多。

　　這算得上是變相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

　　他避開前頭說三道四的人，卻沒避過這些話語中的「受害者」，這教他難得地感覺到難堪與不知如何自處。

　　但她沒有讓他有時間準備說法——

　　「聽夠了嗎？」她揚起眸，目光與他的直視。「你不接著往下聽看看，或許還有更精采的。」

　　在幾秒鐘的尷尬之後，駱言微微勾起唇，露出淺淺的笑。

　　她的表情有著自嘲，撇撇紅唇，清亮的大眼裡有著嘲諷。

　　那是他第一次那麼清楚地看進那一雙眼裡，清亮、水靈，更讓人訝異的是她眼中的情緒。

　　不是激動，不是狂怒，而是——平靜。

　　親耳聽到那麼多批評的話語，她沒有生氣，情緒似乎一點兒憤怒的起伏都沒有。

　　唯一稱得上的情緒，是冷笑、嘲諷，有一種……冷眼看待、說笑由人的超然態度。這讓他又對她的好奇多了幾分。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駱言裝傻，不打算承認自己認識她。

　　因為，她看起來的反應，也沒認出他。

　　這一點兒也不意外，他接下執行長位置才一個多月，他不可能跟每個員工都熟，而他們公司也沒特別發什麼員工手冊，讓員工好好了解主管的長相。

　　更別說，剛才的頒獎典禮，他刻意沒讓自己上台，慣性低調，為的就是不讓員工有綁手綁腳的不自在。

　　她似乎也不以為意，只是聳肩，攤了攤手。

　　「我是李亞沁，他們口中說的那個女人……」她扯了個輕蔑的微笑，不讓他繼續裝傻、打哈哈，索性直接點明。「別說你什麼都沒聽到，你來的時間比我早三十秒。」

　　「哦……」駱言故意裝出一副後知後覺的表情，指著她的鼻尖點了點。「原來他們說的是妳。」

　　「是，我就是他們口中那個仗著自己長得還不錯，但是做人失敗、人緣極差的超級業務員。」李亞沁沒絲毫遮掩，甚至還揚聲開口，讓前頭還在討論的兩個女人倉皇尷尬地逃走。

　　駱言輕易察覺她刻意讓人難堪的動作與反應，大致上了解為何她的人緣會不好了。

　　「這樣跟同事相處……不太好吧？」他環著手，仔細地看著她。

　　「我的情緒管理沒你好，沒辦法視若無睹、聽若未聞，不做出反應。」李亞沁丟下幾句話，暗指他息事寧人的鴕鳥行為。

　　「我只是覺得……不太需要用這麼直接的做法。」他笑了笑，臉上滿是溫和。

　　但是，他的說法不被李亞沁接受。

　　「我不欺負人，並不代表我能讓別人欺負我。」意思是，她不背後說人閒話，也不喜歡讓人背後說她。

　　她從不當軟柿子，流言蜚語太多，如果沒聽到，她能裝作不知道，但這些人連說人背後話都這麼不小心，那就別怪她不給她們台階下。

　　話說到此，她揮揮手就打算離開。

　　「妳去哪？」見她朝出口走去，他好奇地開口。

　　「我來領績效獎金，而現在，錢既然已經入袋，就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了。」她又揚起手，揮了揮，做出再見手勢。

　　駱言聞言一愣。這可真是個再直白不過的解釋！

　　「再說，我留下來，他們一定罵得不爽快，還不如直接離開，落個耳根清靜，他們也能罵個痛快，這不是個雙贏的方式嗎？」她大步往門口離開，迅速拉開兩人的距離。

　　「現在，妳倒為了他們著想起來。」不由自主地，駱言跟了上去，對於她言談的態度與反應覺得有趣。

　　「著想？別開玩笑了。」她回眸，給了他一個真心的微笑。

　　那微笑很迷人，笑得瞇上了眼，讓她整張臉嚴肅的表情全融化，溫柔得讓人無法轉開。

　　「我只是不想為難自己罷了，跟『替他們著想』這件事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她說話不留餘地，簡單、明瞭、果斷。

　　末了，她又補一句。「那些人，不值得！」連罵他們都嫌費力氣。

　　駱言先是一愣，定住了腳步，但很快地回過神，仗著他人高馬大腿又長，很快就追上她，與她齊肩並走。

　　「妳很坦白。」他又是淺淺的一笑。

　　李亞沁撇撇嘴，聳了聳肩。

　　「這大概是我唯一的優點。」她又一次消遣自己，話語裡沒有半分勉強，像是她很習慣這麼做。

　　「不。」駱言搖搖頭，持反對意見。「至少妳房子賣得不錯，是第二個優點。」

　　「這倒是。」李亞沁笑了出來。她喜歡他的幽默，至少，他對她還算得上是友善。「一起去喝一杯？」

　　訝異於她的主動，駱言有幾秒鐘的遲疑，並沒有馬上回覆。

　　李亞沁是個敏感的人，有雙敏感的眼睛與神經，立即就察覺他的怔愣。

　　「不方便沒關係，你再多留會兒，我先走了。」李亞沁不愛麻煩人，更不喜歡勉強他人，會主動邀約他，只是覺得他還談得來。

　　而她一向跟男人談得來，她不諱言，大概是異性相吸的原因。

　　不過，好感大概也維持不了太久，男人不太喜歡工作能力比自己好的女人，總是自然而然就會淡交。

　　她從不強求，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沒什麼不方便，我只是想，需不需要跟誰說一聲？」駱言隨便找了個理由解釋自己的遲疑，對於離開這個慶功宴會場，他還挺有興趣。

　　橫豎這個聚會是獎勵表現好的員工，讓愛出風頭的「長官」能有個展官威身為執行長的他的場合，對於這一點，駱言心知肚明，所以頒獎的「榮耀」全部推辭。

　　「所以，想到了嗎？有什麼人需要拍馬屁的嗎？」李亞沁消遣他，心裡把他當一般員工，認為他也只是來與會的其中一員。

　　「我想是不用。」駱言哈哈大笑兩聲，對她攤了攤手。「妳都這麼說話，難怪妳的人緣差。」

　　「我人緣差，是因為我的業績好。」她翻翻白眼，人紅遭忌，自古皆然。

　　「那可不盡然，太囂張的說話方式，也不惹人喜歡。」駱言學著她的方式，說話也直著來。

　　李亞沁看了他一眼，緩緩地露出微笑。「謝謝，你的建議我收下，我會……視情況改進。」

　　她知道自己的缺點，但是對於那些只敢說背後話的人說出的批評，她一向嗤之以鼻，不掩飾自己厭惡的情緒。

　　但眼前這個男人不同，敢當著她的面說出她的缺點，一來表示他有膽，二來表示他無愧於心，她將之歸諸於善意。

　　「我叫李亞沁……相信你剛剛已經聽過我的名字。」她伸出手自我介紹。

　　「大家都叫我阿駱。」他回握住她的手，穩當而有力地晃了幾下。

　　「『阿洛』？很好記的名字。」李亞沁很欣賞這個初識的男人。「一起喝一杯去，今晚我請客！」

　　她拿出放在口袋裡的紅包，也就是剛才才入袋的績效獎金。

　　「這麼大方？熱呼呼的口袋就放不住了。」身為執行長反倒被下屬請客，這可是頭一遭。不過，感覺還不錯。

　　「古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她對他露出坦然的微笑。

　　「知己？」他帶著笑收下她的友善，語帶疑問。

　　「雖然我們初識，還算不上知己，不過比起那些已經共事一年，卻把我當仇人看的同事們，你對我還真是客氣。」她坦言道。

　　駱言點頭，頗為認同她的說法。

　　「聽起來，我做人還不錯，果然挺值得讓妳請上幾杯。」駱言輕笑，與她並肩一起離開。

　　「的確。」李亞沁明亮而清澈的眸對著他眨了眨，是一個帶著點頑皮的表情。「你做人好極了。」

　　她臉上燦爛的神情，讓他有幾秒鐘的怔愣。

　　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在冷漠時，渾身像帶了刺，說出的每句話都像是要扎人，散發出來的氣息直達零度以下，難以接近。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當她卸下全身的武裝，露出淺淺的微笑時，看來竟有幾分鄰家女孩的可愛氣質。

　　駱言很快就發現，他很喜歡這個噙著淺笑的女人，這個……被人罵得一無是處的女人。

　　他很好奇，究竟那些人的評論正確，還是眼前女人說的話才是對的？

　　看來，他有機會好好研究研究了！

　　※※※※

　　日式燒烤店裡，空氣中滿是帶著焦香的烤肉味，微暗的淡黃燈光，彷彿能拉近彼此的距離，感覺多了幾分親切。

　　「來，我敬你。」李亞沁舉起還帶著泡沫的生啤酒，輕輕撞擊駱言的杯子，態度十分爽朗豪氣。

　　「不，應該是我敬妳，今天妳是主角，我是配角，妳可以多喝一點，超級營業員這個招牌，可不是每個人都拿得到。」駱言在舉杯之後，咕嚕咕嚕地灌下幾口。

　　他意思意思地喝了幾口便放下酒杯，發現她沒有停下的意思，仰頭直飲，金黃色的酒液馬上少了一半，讓他濃眉微皺。

　　「喂喂喂──我說妳可以多喝一點，那只是應酬話，妳喝那麼急做什麼？小心醉……」駱言壓下她的杯子，阻止她的豪飲。「我是沒打算送妳回家，妳可得保持清醒。」

　　雖然他補的那句話帶著些許怒氣，但李亞沁沒有忽略他眼中的關心，發自內心地笑了笑。

　　「放心，我的酒量很好。」她是個很小心的人，不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酒量好，也不是拿來猛灌用的，小心傷身體。」駱言對著她搖頭，不認同她的舉動。

　　李亞沁點頭，如果他的立意是好的，那她會接受。

　　「好，謝謝。」她收下他的好意。

　　大家都說她難相處，是因為她總能看清那些在話意之後包藏的禍心，以至於她表現出來的反應總是不友善，但若說者出乎好心，她也不是看不見。

　　兩人對視一笑，對於彼此的好感有了進一步的建立。

　　雖然不再像剛才喝得那麼急，但生啤酒好入口，很快地，幾杯黃湯下肚之後，話匣子聊開了。

　　「所以，妳喜歡賣房子？」他問的是，她喜歡這個工作嗎？畢竟要做出這樣的業績，沒有一點熱誠是做不到的。

　　李亞沁頓了頓，很認真地想了一分鐘，然後一口飲盡剩餘的生啤酒。

　　「我喜歡的是錢。」她迎向他的眸，很認真地回答。

　　駱言愣了一下，瞠著眼與她對視。

　　李亞沁也不跟他鬧，沉沉地點點頭，紅唇微勾，雙眸篤定，慎重表達出她「不是開玩笑」的表情。

　　那可愛的表情逗得他直接笑出來。「妳真的很老實，我以為妳至少會先掰個理想、理念，為人尋找新幸福之類的。」他最常聽的就是這些。

　　「哈哈。」她乾笑兩聲。「有，要講那一套我也會，不過，你不是客戶，我不需要裝出那些。」

　　她對他聳聳肩，不以為然全寫在臉上。

　　「Ok，妳要這麼說也可以。」駱言沒理由要求任何人都有真心為人服務的想法。只能說，換個方向來想，她不用喝太多就非常坦白。

　　「你看起來有點失望。」李亞沁沒有忽略他眸中閃過的情緒。

　　駱言攤攤手，也不否認。「我的確期待妳這個銷售高手會有個……很能唬人的說法，或者是讓人感動的地方，可供我以後學習。」

　　「呵。」她又乾笑一聲，招來服務人員又倒來一杯新的生啤酒。「你是新手嗎？只有新人才會談理想、說抱負……經過這幾年的磨練，那些為人製造新幸福的人，都是找我麻煩的人。」

　　她一心覺得，如果是真心為人，就不會有比較的心態，更不會有踩著他人往上爬的心理。

　　可惜的是，像這樣的人，無論是男是女，她遇到太多了。

　　這種年代，要能感動人心實在太難，但是要傷害人，舉手之勞罷了，講個幾句話、打幾下鍵盤，就會有人身敗名裂。

　　她是左耳進右耳出的人，不把這些妨礙身心的話往心裡去，所以過得從容自在，要是其他人，大概也很難活得快樂。

　　駱言微微蹙起眉。「妳的話氣聽起來像是也曾有過這樣的心態，只是因為受到太多挫折、傷害，才改變自己的想法？」他好奇地分析著她的心態。

　　「敢情你還是個心理分析師。」李亞沁笑笑地轉移話題，沒有正面回答。

　　「我只是好奇妳的想法。」他搖搖頭。

　　「與其把精神花在這裡，還不如用心找出潛在買家，針對每個買家的需要，去成交更多的房子。」她也不拐彎抹角，每個人都有自己賣屋的方法。

　　「多謝指教。」駱言毫不吝惜表達謝意。

　　四目交集，彼此都噙著笑。

　　這真是個很好的開始。

蔡仲子

第二章

　　「你會成功的。」李亞沁突發奇語，伸手拍拍駱言的肩膀。

　　「這是一種鼓勵嗎？」駱言失笑。

　　相較於他現在的身分地位，大概不會有任何一個職員敢跟他說「你會成功」這種話；但很奇怪，他竟然很喜歡。

　　「這不是鼓勵，我只是很肯定。」李亞沁欣賞他眸中的坦誠，有著某種不同的自信。

　　他說話的內容，沒有任何表現出他自豪的地方，但是他的舉手投足、目光眉眼，卻都有讓人眼睛一亮的感覺。

　　「如果說我有分析師的功力，妳大概也不亞於我，都要能斷生死了。」駱言專注地凝視著她。

　　她對自己的讚賞，令他非常愉快。

　　她說，她很能喝酒，但她臉紅的速度也很快。

　　不過才多久的時間，她的小臉就紅得像火，雙眼亮得像星，紅唇鮮嫩得像桃，讓人忍不住垂涎。

　　「我自己都不明白，妳是哪來的自信，覺得我會成功？」他故意問道。

　　李亞沁微瞇起眼，認真地盯著他，換她在心裡分析著自己會說出這話的原因。

　　「我想，大概是……因為你長得很好看，看起來很有自信，莫名其妙讓人想相信你。」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他有一雙很深邃的眼，很濃的眉，讓他看起來非常有精神，但是卻沒有咄咄逼人的銳氣。

　　挺直的鼻梁，讓他五官非常立體，常常總是噙著淡笑的薄唇，有種不言可喻的魅力。

　　對於男人，她一向很挑。

　　要找到對味的男人，需要一些運氣。不只是要看起來對眼，個性更是得要合，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對事的觀點不能不一樣。

　　關於最後這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需要再度確認。

　　聽到她那麼直接的讚賞，駱言的眉挑高，訝異寫在眉間，訝異與狂妄的笑，頓時從他的喉中破口，爽朗的笑聲迴蕩在燒烤店裡。

　　「哈哈……」……

　　對於自己的笑聲，駱言料想她會覺得有些羞窘、難堪，畢竟，對於她說出口的誇讚，他的笑聲來得突然。

　　雖然深知不禮貌，但是這是他唯一能想出化解眼下尷尬的唯一動作。

　　尷尬──是因為他的確對她的這句話有反應。

　　她微瞇著眼看著他，紅唇微勾，目光極柔，用低啞溫柔的聲音，誇他長得很好看……

　　他不是什麼所謂的「花美男」，但在她專注的目光裡，他會以為自己真成了宇宙無敵大帥哥，因為她讚賞的眼神而迷醉。

　　只是，更令人意外的是，她仍舊保持唇邊那個淺淺的微笑。

　　要不是他笑聲之大，已經讓店裡其他人好奇地朝他們看過來，他會以為她根本沒看到他的反應，竟然如此從容自在。

　　「你真的是一個很不一樣的男人。」甚至，她眼中的笑意更深，揉進了某種……不言可喻的誘惑。

　　他雙手環胸，目光一凜。

　　「妳是不是喝太多了？」他俊爾的臉上浮現淺淺的笑，猜測著她會這麼說的原因。

　　他很想將一切歸諸於他的誤會，或者是她酒後亂性，實在是因為她眼睛裡的邀請太明顯了。

　　對於一個陌生的男人，這真是一個致命的誘惑。

　　而且，太突然了！

　　突地，他想到剛才在會場上那兩個女人的對話——主動爬上主管的床，藉此獲取業績。

　　好，目前來說，她的確想邀他上床。

　　不過，除非她的演技真的如此出神入化，要不然，她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知道他身分的行為。

　　欲擒故縱嗎？

　　如果是，那她成功了，他的確很想點頭。

　　面對這樣一個面貌姣好，身材纖細合宜，眼角眉間都是淺笑的女人……重點是，她還「非常」主動。

　　如果能說得出拒絕，那他真的很佩服。

　　只是，縱使情慾蠢動，生理慾望在吶喊叫囂，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妳應該是醉了，我還是送妳回家好了。」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於公，無論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在「事發」之後，他總免不了揹上一個「藉權藉勢」誘拐女下屬上床的罪名；於私，他也不是個習慣一夜情的男人。

　　面對他的拒絕，李亞沁的心理轉折先是怔愣，而後轉為理解的笑容。

　　「我喝的是有點多，但是沒多到讓我失去神智。」李亞沁淡笑，看出他眸中的認真與回絕──他沒打算跟她來段一夜情，更沒打算跟她廝混一晚。

　　好，結論出來了──他是個好男人。

　　不過，不是個適合她的好男人。

　　她需要的只是一個伴，不用負責任的那種。

　　這種觀念，不只是男人有，女人也有，尤其是她。

　　她沒想過要結婚，沒想過要生小孩，更沒想過要跟誰一生一世。

　　她之所以認真賺錢，只是想給自己將來有個依靠，只要有錢，找個養老院也能舒服過日子；至於死後的事……人都死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

　　所以，她才適合一夜情，合則來，不合則散，不誤人子弟，不傷人感情。

　　終歸一句——他跟她，還是各走各的路適合點。

　　「我想了想，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喝多了，該回去睡覺囉！」她起身也跟著打算離開，不想耽誤他的時間。

　　不強人所難，是她的座右銘。

　　「我送妳。」駱言先行準備去結帳。

　　雖然道不同不相為謀，但基本的禮貌與紳士風度不能少。

　　「我沒醉……」李亞沁正要拒絕，但駱言搖了搖頭。

　　「我很堅持。」送女伴回家，是他一向秉持的理念，尤其是喝了不少酒的女伴，更需要替她注意安全。

　　「我雖然剛才說了『不送妳回家』之類的話，只是希望妳不要真的喝醉罷了。」他不接受她的拒絕。

　　李亞沁沉吟半晌，確定他不是裝腔作勢，點了點頭，讓他做一回紳士。

　　半個小時後，他們兩個在她的門前說了再見，連交換名片也沒有。

　　他們彼此都認為，這已經是相識的終點，不會再有續集。

　　不過，老天爺很愛捉弄人，一個禮拜後，他們又見面了——

　　※※※※

　　根據都市更新條例來解釋，都市更新是為了促進都市土地有計畫之再開發利用，復甦都市機能，改善居住環境，增進公共利益，係指根據本條例所定程序，在都市計畫範圍內，實施重建、整建或維護措施……

　　叭啦叭啦叭啦……一堆條例、文藻、修辭，聽得懂的，聽不懂的……

　　總言之，就是兩個字──屁話。

　　李亞沁翻了翻白眼，聽著一旁的同事正跟新來的新人解釋關於「都更」這兩個字的意義。

　　哪有什麼意義？就是官商勾結、利益分享罷了，有本事的整碗端，沒本事的鼻子摸一摸，也只能離開從小生長的地方，徒留傷感罷了。

　　不過，嗤以為鼻歸嗤之以鼻，她還有重要的事情得做。

　　關於「都更」這一塊大餅，他們弘冠建設可也「掙」得一席之地，準備大快朵頤一番。

　　身為其中一個小小的仲介，她沒有插手政策轉變的能力，不過，在處理後續上，她卻可以盡自己的努力，幫助那些「沒有能力的人」去獲得該有的報酬與情感託負。

　　跟李伯伯約好的時間快到了，她得趕緊出發。

　　騎上在大台北最方便的交通工具——機車，她往目的地前進，一路上，她整理著腦中的思緒。

　　以目前的狀況來說，李伯伯家算是最後一個釘子戶了。

　　別說他會耽誤整個都更計畫的進行，更會擋到公司的利益，就衝著後頭這一點，她就得多花許多心思。

　　這是一筆龐大的利潤，公司不會允許計畫有太多延遲，在尚未發生更多的「事端」之前，她要盡己之力去將事情圓滿。

　　為了不讓李伯伯受到更多的傷害，她必須勸李伯伯同意搬家才行。

　　過沒多久，她停好機車，拿著水果往李伯伯家裡走去。

　　還沒進到家門，就看到李伯伯坐在門外的搖椅上，小腿上還纏著紗布，見狀，李亞沁的眉頭蹙緊，並沒有專注在他的腿傷上。

　　「李伯伯，我帶來了柳丁跟草莓，今天想吃哪一樣？」她走了過去，聲音放柔，在李伯伯的搖椅旁坐了下來。

　　「我什麼都不想吃，走！」李伯伯態度很差，用力把她給推倒。

　　李亞沁踉蹌了下，跌坐在地上，屁股微微吃疼，眉頭皺了下之後，還是露出笑容。「那就讓我來決定……」

　　她偏頭想了想。「先吃點草莓好了，我偷吃了兩顆，還挺甜的。」她對著李伯伯眨眼，絲毫沒把李伯伯的不友善放在眼中。

　　李伯伯依舊臉色鐵青，卻沒阻止她進到屋子裡，嘴裡咕噥著，看著自己的腿，再抬頭看著快被鏟平的社區，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三分鐘後，李亞沁端著水果走出來，拿了顆草莓直接放進李伯伯手中。

　　「吃看看，真的很甜。」她帶著笑，一臉誠摯。

　　不過李伯伯還是沒打算就這樣順著她的意思，臉一橫，看都沒看草莓一眼。

　　見狀，李亞沁知道得使出殺手鐧。

　　「我剛剛有到李媽媽那裡去，她告訴我，你很喜歡吃草莓。」李亞沁堆出笑容，搖了搖李伯伯的手。

　　李伯伯怔了怔，回頭白了她一眼。

　　「她能『告訴』妳？那還真是鬼扯，如果妳有遇到那個老婆子，她就會告訴妳，我喜歡吃的是柿子。」李伯伯瞪了她一眼，揭了她的盅，語氣卻溫柔不少。

　　李亞沁笑了笑。她當然沒有遇到李媽媽，就算遇到了，李媽媽也沒辦法告訴她，只因為李媽媽早在幾年前就不在人世，她是特別去塔裡探望祭拜，隨意胡謅一通。

　　不過，倒被她撈到答案──李伯伯喜歡吃柿子！

　　「那一定是我聽錯了，我下次會聽清楚。」李亞沁沒有反駁，只是柔順地點點頭。「或許明天就去，你有沒有什麼話要我轉告的？」

　　會特別提到李媽媽，是知道兩老的感情好，而這一段感情，也是李伯伯執著在此地的原因。

　　這裡，是他跟李媽媽過了三十年的地方。

　　聞言，李伯伯沉默了，長長嘆了一口氣。

　　「妳呀……」他搖搖頭。「妳都快比我常去看老婆子了。」

　　「想她的話，跟我一起去看她囉！」李亞沁笑著握住李伯伯的手。

　　「人都走了，有什麼好想的，搞不好，我明天也跟她一起走！」李伯伯說起氣話，臉上卻有著濃濃的憂傷。

　　那是一種說不出口的想念，一種無從寄託的惦記。

　　「千萬別這樣想，李媽媽會不高興的。」李亞沁拉下臉來。

　　李伯伯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出來。

　　「沒人像妳這樣賣房子的。」李伯伯搖頭，其實心裡很感動。

　　當她一開始出現在他的房門前，要勸他搬離這個地方時，他拿了掃把直接把她轟出門去。

　　接下來的無數次，這樣的畫面不停上演，他把她買來的水果丟出門外，把她買來的便當直接餵狗……數不清的防衛式行為，都沒讓她打退堂鼓。

　　一個月之後，她態度始終沒變，讓他慢慢懂得她來到這裡，並不單純只為了勸他搬離，而是希望能給他一個新的生活，新的希望。

　　只是……他還在掙扎，他仍然不想就這樣離開。

　　「我不是來賣房子，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換個心境、換個生活。」李亞沁知道這個社區無論如何都會做新的改變，如果李伯伯不離開，受傷的是他自己。

　　「妳大概是怕我下次再把另一隻腿跌斷了吧！」李伯伯又嘆了一口氣，知道建設公司的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

　　李亞沁沒有辯解，在一開始看到李伯伯的腳傷時，就已經心知肚明。

　　「你要相信我。」為了李伯伯的安全，她必須讓他趕緊搬離這裡，減少可能的傷害。

　　領人家的薪水、當人家的下屬，她沒有太多翻天覆地的想法，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驚人的能力可以扭轉未來，她只是想盡自己的力量，做到微小的改變。

　　「我會認真想想。」李伯伯以一個長者的心態，輕拍著李亞沁的手背，將目光定在遠處，似是正思考著。

　　他相信她，衝著這陣子的相處，他知道他能信她，但是……他還是有他的考量。

　　「要快。」李亞沁只給了兩個字。

　　李伯伯看著她，知道當她這麼說的時候，表示時間不多了，他必須盡早做出抉擇。

　　他垂下眼，又嘆氣。

　　「別再嘆氣了。」李亞沁搖搖他的手，像個孫女般向他撒嬌。

　　突地，李伯伯天外飛來一句──

　　「如果我答應搬走，妳還會來看我嗎？」

　　李亞沁驚喜寫在眼中，緊緊握住他的手。「新社區就在我租的房子附近，我每天下班都可以去……當然，如果你不嫌我煩的話。」她笑盈盈地瞇起眼。

　　「不嫌。」李伯伯搖頭，終於露出笑容。「幾個小孩都不住身邊，妳就跟我的孫女一樣，給我買水果，幫我捶背，有時還帶晚餐來……這樣還能嫌什麼？」

　　「咱們倆都姓『李』，那這樣……我就叫您『爺爺』囉？」李亞沁笑得一臉燦爛。

　　從小在育幼院裡長大，她沒有親人，真心把李伯伯當家人看待。

　　「爺爺可以叫，過年紅包可沒有。」李伯伯點點頭，輕拍著她的手背，算是首肯了。

　　「紅包您不給我沒關係，我會包給您。」李亞沁很開心，這個答案不但解決公司迫在眉睫的問題，更是讓李伯伯有個安身之處，兩全其美。

　　「妳包給我？哈哈，好！好！」李伯伯哈哈大笑。

　　這陣子有她來陪，生活愉快許多，印象裡，老伴過世之後，他就沒這樣開心地笑過。

　　兩個人像是真的祖孫一般，開心地聊著。

　　轉彎的角落裡，有個人倚著牆，撫著下巴，臉上有著有趣的表情。

　　那個人，是駱言。

　　一席話，讓他對李亞沁的第一印象完全改觀。

　　上次的見面有些……突兀的插曲發生，於是，他有禮地結束會面，送她回家，而她也沒有糾纏，直接對他說了再見，彼此連聯絡電話都沒留下。

　　那時他心想，李亞沁這個人，跟那些八卦裡說的似乎是同一個模樣，有她自己的「本事」去掙得業績。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她的「本事」跟眾人預期的「本事」，還真是風馬牛不相及。

　　她用真心換來大家的誤解，卻選擇不解釋，只是默默做著她自認為應該做的事。

　　商場打混多年，別人說的話是真是假，總能探得幾分，更別說以一個旁觀者而言，她對那個老者的關懷，更是清楚可見。

　　李亞沁──這個女人的行為著實令人玩味，讓人好奇地想更加探個究竟，看看她的心裡還有著什麼樣的祕密。

　　突地，聊得正開心的李亞沁，手提包裡的手機響了，她跟老者示意之後，隨即接起電話，講了幾句。

　　「爺爺……」才說要喊他爺爺，她就真叫了，笑得一臉燦爛。「公司臨時要開會，我得先回去。」

　　「好啦，快走快走，我也覺得煩了。」長者嘴裡嫌棄，臉上卻滿是笑容。

　　「那我就明天再來煩你。」李亞沁擺手說了再見，騎著機車離開。

　　駱言看著她臉上清爽的笑容，與那天臉上的世故完全不同。

　　一個女人究竟能有幾種表情呢？

　　李亞沁──這個謎樣的女人！

　　※※※※

　　開完會，李亞沁拿著剛打好的合約書，正要前往李伯伯住處，讓他盡早把合約簽了，搬往新住處，生活環境會安全許多。

　　剛才在開會時，她報告了關於李伯伯同意搬遷的事情之後，隨即得到主管的讚賞，當然，也看到許多不屑的眼神。

　　那些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她不以為意，她需要得到主管的認同，原因只是因為她還想替李伯伯謀得更多的福利。

　　花了不少時間，她很高興終於力排眾議，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看來很開心。」

　　突地，一個男聲出現，打斷她的沉思。

　　李亞沁一轉眼，看到一個男人雙手插在褲袋裡，半倚在牆面上，一副從容自在的模樣，優雅地看著她。

　　花了兩秒鐘，她認出他的身分。

　　「阿洛，好久不見了。」她直接喚出他曾經對她自我介紹的名字。

　　打從上一次見面，大概也有兩個禮拜了，其間，他們不曾見面、不曾聯絡，就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裡。

　　「是啊，有段時間了。」駱言露出淺笑，看著她隨即掛上的笑容。

　　要說「掛上」還真是「掛上」……那笑容與她兩秒鐘前臉上怡然自得的笑容是完全不同的。

　　有禮、合宜、不露齒，完全符合一個業務人員該有的正常笑容。

　　但是對於他來說，那個笑容卻顯得有些虛假，不甚真心。

　　「怎麼突然來了？」她一邊開口，一邊打開置物櫃，把包包放進去，行動間已表達出她準備離開的想法。

　　「聽說打了場勝仗。」駱言移步，將身軀靠上她的機車，阻止她行動的行為相當明顯。

　　李亞沁微微瞇眼。「消息這麼靈通？我才開完會。」她在機車座椅上坐下來，微揚著頭看著個頭很高的他。

　　「八卦嘛，總是流通得特別快。」他簡單帶過原因。

　　他會這麼快知道的原因，是因為分店的主管在權限受制之下，無法應允她的要求，只能在電話裡取得他的同意，畢竟她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

　　在權衡之下，他還是允了她的要求。

　　畢竟，能取下最後一個釘子戶，會讓整個工程順利進行，所產生的利益遠超於損失。

　　只是，他非常好奇她的動機。

　　如果從一個老闆的心態來說，他真是請到一個……胳臂往外彎的傢伙。

　　明明她在與李老先生的對話裡，根本沒談到她所提供的優渥條件，但得到李老先生的首肯之後，她替他擬訂的合約書裡卻多了許多附加的條件。

　　例如，她替李先生要了有平台花園的二樓，採光良好的邊間，甚至還替看來沒有開車的李先生要了一個車位……

　　要不是他有聽到她與李先生的對話，他會以為這個李先生真是個獅子大開口的客戶，擺明著要來亂的。

　　所以，擺明來亂的人，不是李先生，而是她！

　　不知道他心裡的轉折，她只專注在「他為何出現」這一點上。

　　「所以，你是來恭賀我的？」還是來明褒暗眨的？

　　「當然。」他堅定地點頭，很篤定地沒有半分遲疑，卻很清楚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訝異。

　　難不成……她認為他是來找碴的？

　　不過，回頭一想，她周邊可能會有的回應，的確可能是負面的，畢竟攸關利益與獎金，難保同事不眼紅嘴壞。

　　既然如此，他這個當老板的，怎麼可以不給認真工作的員工更有力的鼓勵呢？

　　「我請妳吃飯。」他主動邀約。

　　換來的是李亞沁的白眼。好好的兩個禮拜沒消息，怎麼突然熱絡起來？

　　「我沒空。」她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人心隔肚皮，她一向對人性抱持懷疑。

　　「我不管你打什麼主意，我都沒興趣奉陪。」她冷冷地射出一箭，豎起防衛牆，將他的友善隔絕在外。

　　駱言苦笑。「就算別人說的都是些風言風語，但我沒有說過一句關於妳的壞話，如果我得到的回應跟別人相同，我真的覺得很冤。」他攤攤手。

　　聞言，李亞沁沉默。

　　她瞇著眼，凝視著他的臉，望進他的眼中，想起上次相遇時心裡的獨白──他是個好人，但是，不是個適合自己的好人。

　　「好吧，就算你沒打什麼主意好了，但是我現在真的沒空去吃飯，我有工作要做。」她晃了晃手中的牛皮紙袋，裡頭裝著合約書。

　　「哦……」駱言點了點頭，光看那紙袋，就知道裡頭裝什麼。「我陪妳一起去，讓我這個『新人』見識一下吧！」

　　李亞沁看了他一眼，想了兩秒鐘。

　　如果能多讓一個人懂得替別人著想，或許也是好事一件。

　　「好，我帶你去。」她想讓他知道，怎麼在不得已的情形之下，去做到更多？

　　駱言笑了笑。

　　很快，他便跨出第一步了。

蔡仲子

第三章

　　入境就要隨俗，駱言要演「新人」，自然不能開自己的車，雙手一攤，當他沒有交通工具，

　　李亞沁白他一眼，從置物箱裡拿出一頂備用的安全帽，這通常是為了臨時搭載客戶或同事急用時才會派上用場。

　　駱言看了那粉彩的安全帽一眼，還有個可愛的卡通人物在上頭，他白眼一翻，無言地發達他的感受。

　　「沒辦法，跟我去買的人，是個哆啦A夢迷。」李亞沁清了清喉嚨，看著他的表情，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那我跟妳換。」駱言看著她手裡那頂安全帽，至少走的是深藍中性風，戴在自己的頭上，應該不會那麼唐突。

　　「不可能。」李亞沁把安全帽往頭上一戴，再下通牒。「這是我專用的，你要去就動作快，要不然還給我，我時間來不及了。」

　　駱言見狀，也不能再多說什麼，只好把那女性味十足的安全帽，往自己早已整理好的髮型上戴去。

　　李亞沁原本想保持冷漠表情的，真的，她真的一心這樣想的……

　　只是，一見到他戴上那安全帽的「可愛模樣」，連她都ㄍㄧㄥ不住，紅唇忍不住往上揚。

　　一個那麼高大挺拔，長得相當好看的男人，一戴上那帽子，整個氣勢都不見了，讓他的濃眉大眼看來有些無辜。

　　「收斂一點笑意，太張揚了。」駱言故意拉下臉，但黑眸裡卻不掩對她唇邊笑容的欣賞。

　　她現在的笑容直白了些，沒有過多虛偽的裝飾與故意，多了讓人轉不開眼的真切。

　　「你真的可以嘗試走粉色路線，應該會增加不少親和力。」李亞沁忍不住跟他開玩笑。

　　駱言聽出她的消遣，真的很努力想裝出生氣的模樣，但是，她笑盈盈的樣子卻輕易軟化他硬裝出來的凶樣。

　　好吧……要笑就笑吧！

　　至少，能看到她那麼真誠的笑意，他也不吃虧，燦亮的眸子像是會發光，讓人轉不開眼。

　　坐上後座，他仍顯從容自在，長手長腳很有禮貌地沒有碰觸到她，直到機車啟動之後，微風拂起她頰邊不經意落下的微亂黑髮，若有似無地在他的臉上搔癢著。

　　淡淡的香、微微的搔癢，在他的臉上，也在他的心上。

　　忍不住，他垂眸，藉著體態上的優勢，他能輕易看著她的側臉，不著痕跡。

　　她是個能讓人在第一眼見到就眼前一亮的女人。

　　他一直以為這類型的女人不耐看，用不了多少的時間，就會讓人心中驚豔減低。

　　只是，她臉上所呈現出來的表情，傳達出來的訊息遠遠超過她的美貌。

　　那是一種出乎意料的堅毅，一種非達目的不願中止的態度。

　　說是為了她自己也好，是為了那個老者也罷，都是種讓人不得不欽佩的想法跟行動。

　　「幹嘛老盯著我看？」李亞沁雖然目光直視，但有人盯著自己的感覺太過明顯，無法忽略。

　　「不專心騎車，想東想西的。」駱言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大手在她的安全帽上敲了敲，倒是禮貌地轉開視線。

　　兩人保持了一會兒的沉默，但是駱言還是好奇地開了口。

　　「那個李先生為什麼會同意讓妳承辦這個工作？是因為妳總是盡心盡力？還是……咳咳，你們之間有什麼『交易』？」他已經努力問得含蓄，但還是有些尷尬。

　　李亞沁恰巧遇上紅燈，很不客氣地剎車，讓後頭的駱言猛地頭一點，挺直的鼻子就這麼撞上她的安全帽。

　　「呦……」他吃疼地悶哼一聲。

　　「我這個新人虛心請教，妳不要惱羞成怒。」他捂著鼻頭，疼死了。

　　「我哪有惱羞成怒？我只是要告訴你，你說對了，暗盤交易是很重要的。」她還故意壓低聲音，像是真有什麼祕密。

　　駱言微瞇起眼。「真有暗盤？」他不該覺得吃驚，只是……心裡還是有些不快。

　　「妳跟他談了什麼條件？」

　　「條件就是……」李亞沁對他勾了勾手，讓他慢慢靠了過去。

　　駱言跟她靠得很近、很近，近到一個只剩安全帽緣的距離。

　　「究竟是什麼交易？」他提起耳根聽著。

　　「那交易就是……」李亞沁輕聲起頭，大吼結尾。「我可以每天去他家吃飯！」

　　突來的音量，讓駱言差點兒從機車後座上跌下來。

　　已經有安全帽的保護，他還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可見音量之驚人。

　　「哦……妳也太大聲了。」駱言抗議道。

　　李亞沁很認真地瞪著他，三秒不說話。

　　「告訴你，這一行，除了自己要賺錢，也得顧慮別人的感受與福利，一間房子可是許多人工作一輩子的心血，千萬不能馬虎，得利應當，但千萬不要想從中獲得不該的利益。」她用一種前輩教晚輩的說法，慎而重之地告訴他。

　　「真是……受教了。」駱言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也莫怪乎她的業績會是最高的。

　　這樣的她，值得那樣的榮譽，只可惜，大家都誤會她了。

　　心裡對她的好評又多了幾分，他想，他得重新跟她再認識一次。

　　※※※※

　　果不其然，他們兩個在李老先生那裡，接受看似極為不悅、實則萬分熱切的招待。

　　簽約前，李亞沁已經向李老先生報告了關於她爭取到的福利，但李老先生仍不停叨唸，罵他們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但李亞沁始終都帶著甜甜的微笑，似乎早已習慣他刻薄的言語。

　　連他這個第三者，都覺得聽得耳朵裡長繭，她還一副從容自在、絲毫不以為意的模樣。

　　她笑盈盈的，等到李老先生簽了約，她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著老者眨了眨眼。

　　「好了，該爭取的福利到手了，『爺爺』，該去煮飯來吃，肚子餓了。」她笑得一臉燦爛。

　　對於她的「大膽」，駱言簡直是嘆為觀止，多擔心老者會掄起一邊的掃把，把他們兩個掃地出門。

　　但出乎意料地，老者只是搖搖頭，還真的認分地到廚房裡準備東西去了。

　　駱言詫異到說不出話。

　　「別那種表情，老人家就是愛多唸兩句，習慣就好。」像是知道駱言心裡的獨白，她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解釋。

　　舊屋裡不大，他們兩個擠在小小的沙發裡，雖不至於並肩接踵，手臂、雙膝卻也能碰觸得到。

　　他能感覺她在這裡的放鬆，完全不若在工作場所時的緊繃、防備，加上她嘴角常帶的笑意，他幾乎無法與之前的印象連結。

　　「妳好像很喜歡待在這裡？」他側身，清楚將她精緻的容顏收入眼底，欣賞著她臉上的表情。

　　「你好像對什麼都很好奇？」她沒回答他，反倒提出一個問題。

　　「我只是對妳很好奇。」他坦然地給予答案。「從一開始知道妳這個人，妳給我的感覺，就是充滿矛盾。」

　　「呵呵。」李亞沁笑了笑，很意外他這麼直接。「關於『矛盾』這一點，我承認。」

　　「哦？這樣就承認了？」他挑眉。

　　「又不是殺人放火，有什麼好不能承認的？」李亞沁聳肩。「我還可以很坦白地承認，我其實對你印象不錯，挺喜歡你的，但是又很矛盾地告訴自己，我跟你應該保持距離。」

　　這個時候，她又直白了──

　　被人喜歡不是第一次，只是……突如其來被告白，駱言的臉難得有些微紅。但是……她後頭那一句，又是怎麼回事？

　　「為何要保持距離啊？」他環著手臂問，表現出極度不滿。

　　現在就不知道「矛盾」的人究竟是誰了。

　　「因為我怕帶壞你。」李亞沁環著手臂，對他翻翻白眼，一副她也滿肚子不願意的模樣。

　　「妳會不會想太多了？」駱言微瞇起眼，仔細地瞧著她。

　　帶壞？

　　的確，大家對她的評價是不高，談到她的話語裡總是含針帶刺，但是，對於這個說法，他卻持相反意見。

　　眼見為憑，而他的親眼所見，已經讓他完全改觀，她不但不像其他人說的那般不堪，反而是個很正直體貼的人。

　　「我可是素行不良、風評不好，這一點我先提醒你，最好離我遠一點，省得惹禍上身。」見他似是不為所動，她又加了一句。

　　只不過，人性總是帶著那麼一點點自虐、一點點不信邪，越是告訴你要退開點、離遠點，人的腳步卻越是往前。

　　「我這個人，很有冒險精神，不會輕易被嚇跑的。」他傾近她，用行動表示他的決心。

　　李亞沁淡淡扯唇一笑，鼻尖傳來屬於他的味道，一種她近來很陌生的男人味，很舒服。

　　她猜想，他是個好男人，是個一般女人都渴望遇到的好男人。

　　只是，她不是一般女人。

　　她是個不希望有負擔、有壓力、有牽掛的那種……不好的女人，她真的要帶壞他嗎？

　　在她沉思裡，駱言始終注視著她臉上情緒的轉變，竟然感覺到……她像是怕傷了他？

　　這實在是有點太超過了！

　　「我不是那種『以結婚為前提』跟人交往的人，妳不需要太過緊張，我沒打算交往就要娶妳。」他開玩笑地說了一句會把女人嚇得倒退三步的話，證明他不是個會被帶壞的男人，因為他也不夠好。

　　意外地，這一招見效了——

　　她笑了！

　　到「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別怪我哦！」她伸出食指，朝他點了點。

　　他都「送上門」來了，她總不能直接拒絕人家。

　　「我不是小孩。」他對她搖頭，沒想到她竟然把他看得如此容易……受到傷害？！

　　李亞沁只是笑。「所以，我們有共識了。」她微挑眉。

　　「呃……應該是。」駱言緩慢地點頭，雖然不甚確定他真的明白她所謂的「共識」是什麼。

　　不過，應該也無傷大雅吧？

　　他一心認為那不會是什麼問題。

　　「所以，你也喜歡我？」李亞沁又丟來一顆炸彈。

　　「呃……咳咳……呃……是、是啊！」是他太久沒交女朋友，還是她的態度太直接？害他有些招架不住。

　　「好。」她只是笑盈盈地點點頭。

　　好？

　　到底是好什麼好？

　　駱言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能跟著她傻傻點頭。

　　「好了好了，外頭兩個沒心沒肝的，可以進來吃飯了。」李老伯正巧探出廚房，叫他們兩人吃飯。

　　李亞沁與駱言對視一眼，暫時中止話題，先填飽肚子先。

　　越是與她相處，駱言心裡已有預期，知道事情的發展將會越來越精采。

　　他，滿心期待。

　　※※※※

　　一整天，李亞沁真的像帶個新人一樣帶著駱言，偶爾，他有電話，他也是簡言帶過，推去其他人的約，沒露出破綻。

　　他真的很想再跟她多相處一會兒；他真的很想知道，她還能再口出什麼驚人之語。

　　而她，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在用完晚餐、小酌幾杯之後，她再度對他綻放最迷人的笑容。

　　「晚上要不要去我那裡坐坐？」她用一種像是談論天氣那般正常的語氣、表情，對他問出這句話。

　　而他，正飲下一口啤酒，當場被嗆得無法說話。

　　坐坐？

　　經過這幾次的言語刺激，他相信她嘴裡說的「坐坐」，應該不會只是「坐坐」而已。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俊臉漲紅，瞠著發紅的眼睛，用眼角覷著她臉上的笑意。

　　那樣的笑容裡，有著幾分的有趣，幾分的幽默，幾分因為他的大驚小怪而湧上的戲謔。

　　好吧，她這一招果真嚇到他了，讓他尷尬得從頭頂到腳趾頭全紅了。

　　只是……

　　天啊！她笑起來怎麼這麼美？

　　「我就說你沒有準備好，也沒聽清楚我的話，瞧！我這不是要帶壞你了嗎？」李亞沁支著下顎，看著原本帥氣迷人的他被她的一句話嚇得差點連魂都沒了。

　　「不是這樣的。」見她一臉取笑，駱言忍不住替自己說話。「我只是沒意料到……」

　　「沒意料到這句話是由女人問出口的？」她還是那盈盈的笑，一雙眸水燦燦的。

　　駱言不置可否，的確，他心裡是有那麼丁點的不認同。

　　李亞沁聳聳肩，也不追問。

　　「不勉強。」她又飲下一口酒，一副很寬容的模樣。

　　什、什麼……什麼叫不勉強？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男子氣概不是這樣被糟蹋的！

　　「我只是不想佔妳的便宜。」他握住她的手腕，感覺掌心裡的細嫩，再給她一次反悔的機會。

　　「那不叫佔便宜，我只是希望今晚有個人陪我。」李亞沁攤攤手，她沒看錯，他是個好人，但是，她不需要這樣的紳士。

　　四目相視，她帶著笑，而他的表情裡卻滿是慎重。

　　「嘖嘖嘖，你這個表情很嚇人，好像我逼你上斷頭台。」李亞沁搖搖頭，覺得他對這件事情太認真了。

　　她舉杯，輕敲他的酒杯，準備畫下今晚的句點。

　　「今晚就這樣吧，我覺得你的心臟不夠強。」也或許是這個男人不夠壞。

　　「然後呢？」駱言不否認，對於這個熱情的邀約，他有點適應不良。

　　李亞沁聳肩，搖搖頭。

　　「沒有然後啦，我們還是朋友，下次，我那頂粉紅色的安全帽，還是可以借你啊！」她又沒打算要逼良為娼……

　　呃，這個成語用在這裡有點怪，不過，他還真給了她這樣的感覺，所以，她還是別做這種事好了。

　　就這樣？駱言微微瞇起眼瞧她。

　　「所以……妳今晚就……咳咳……一個人睡嗎？」他的關心有些過了頭，下意識裡仍希望她不要……繼續再邀請其他的男人。

　　他知道他管太多，但是，他就是無法置之不理。

　　李亞沁沒回答，只是笑笑，伸出她軟軟的大掌，捧住他好看正直的臉。

　　「阿洛，我今天是很想找個人陪我，不過，我不是什麼男人都好，你放心，我不會隨便找男人上床的。」她軟軟的聲音裡，有著某種慎重。

　　對於「貞操」這東西，她沒放在心上，「上床」之於她來說，只當是情慾發洩，彼此取暖的一種行為。

　　不過，要取暖，也得那個男人有她想要的溫暖才行。

　　聞言，駱言心頭滾過莫名的情緒。

　　意思是，他其實還不錯，所以才有幸能獲得她的……呃，邀約？

　　莫名地，他被她的一句話滿足了，笑容又一次回到他的臉上。

　　「我答應妳，關於妳的邀請，我會認真考慮。」駱言又開始耍寶。

　　「哈哈。」李亞沁冷笑兩聲，瞪他一眼，語帶笑意加一丁點嘲諷。「還真是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不用客氣了！」對於她的嘲諷，他不以為意，坦然收下，還拍拍她的頭，像是要撫慰她受傷的心靈。

　　他喜歡這女孩，但是……他希望慢慢來。

　　對於感情，他一向慎重，不濫交，沒有花邊新聞，不喜歡商場交易似的聯姻，只喜歡跟著自己的感覺走。

　　而這一次，她很契合他要的感覺，他也很珍惜這次的相遇，不希望被什麼……精蟲衝腦而失去判斷。

　　結完帳的兩人站起身，準備離開，李亞沁先行，但駱言緊跟在後，大手往前伸，毫不猶豫地握住她的手。

　　李亞沁怔了一下，下意識地低頭注視著兩人交握的手。

　　接著，她的視線往上，定在他的臉上。

　　他臉上有著篤定的笑，有著不打算放手的執著。

　　他沒打算直接擁她入懷，共度良宵，卻也沒打算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很希望兩人能從攜手開始，穩定前行。

　　因為太過震懾，李亞沁沒有甩開這堅定的緊握。

　　主動出擊的駱言很快恢復鎮定，牽著她的手，帶著她慢慢走出店外，想著她怔愣的表情，添了幾分可愛。

　　來到機車旁，兩人駐足，他還是沒打算放手。

　　「你讓我很困擾。」李亞沁淡淡開口。

　　這不是她想要的關係。

　　她需要一個帶著溫度的擁抱，但是不需要一雙太過關心的眼眸，壓力太大，她負擔不起。

　　「不過是牽個手，我又沒叫妳嫁給我。」駱言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覺得她的反應真的有些過火。

　　李亞沁嘆了一口氣，不打算在這句話上做文章。

　　「我要騎車，你應該可以放手了。」李亞沁提醒他，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們除了步行，大概沒辦法移動。

　　駱言乖乖放手，戴上可愛的粉紅色安全帽，長腿一跨，上了她的後座，偏頭想了一下，思考著他的長手該往哪兒放。

　　一整天的時間，他都很安分地保持禮貌，幾乎不曾對她有不合宜的碰觸。但是現在……他卻有點想「加快」他的腳步。

　　說時遲那時快，她啟動機車，他反作用力地身體往後傾，雙手直接反應地往前攀，環住她的腰──

　　李亞沁挑起眉，而駱言也是。

　　彼此心裡都一跳，卻沒有人點破這曖昧的一刻。

　　機車繼續前行，李亞沁唇邊有著淺淺的笑。

　　這樣的曖昧，明明就不是她想要的關係，但是……她的心口卻湧上陌生的甜蜜。

　　又一次，她軟軟的髮絲飄在他的臉上，帶著屬於她的淡香。

　　他的掌心裡，有著屬於她的體溫，那纖細的腰，那屬於女人的香……

　　莫名地，他的心口熱了，他的手環得更緊了，兩人的身軀更近了。

　　某種沒有預期的堅硬，從胯下驀地衝起，讓駱言微微蹙起眉頭。

　　或許，他沒有自己想像中那樣的冷靜……

蔡仲子

第四章

　　車速不快，但仍風聲呼呼，兩人沉默著，靜靜享受著此時的寧靜。

　　彼此的身軀靠著，心也彷彿貼上了彼此，心跳一聲疊過一聲。

　　再長的路，總是會有到頭的時候，李亞沁應駱言的要求，送他回到公司門前。

　　駱言把安全帽遞回給她，對於要結束今天一整天的「約會」，突地有些捨不得。

　　「有點不想讓妳回家。」他開玩笑地說道。

　　「別忘了，是你拒絕我的。」李亞沁淡笑。

　　「也對。」駱言攤攤手。好吧，的確是他自己的選擇。「不過，不想讓妳回家這件事，也是真的。」

　　李亞沁只是偏著頭笑。

　　這樣一個好男人，希望重頭開始，希望建立穩定而良好的關係，真可惜，不是她該碰的男人。

　　「我要回家了，晚安。」她發動機車，準備揮手道別。

　　突地，駱言迅速把身子壓低，一張俊臉堆到她的面前，讓她倒吸一口氣。

　　「我需要一個晚安吻。」他低聲開口，吐出的氣息拂在她的臉上。

　　「我不需要。」李亞沁搖頭。「我沒有這個習慣。」

　　對於他認真想跟她「培養」情感的這些行為，她有些感動。

　　但是，還是那句老話──她真的不想朝這個方向發展。

　　「習慣可以慢慢培養。」駱言不打算放棄。

　　「好習慣才需要培養。」像這種「惡習」，還是不開始的好。

　　駱言微皺起鼻頭，鼻尖輕輕磨蹭著她的。

　　李亞沁有些尷尬地往後，拉開距離。

　　駱言的黑眸裡出現笑意與訝異。

　　一個敢開口做出「那種要求」的女人，竟然會對這樣的接觸感到不自在？

　　「試試看嘛！」他故意誘哄著她。「我知道妳也喜歡我的。」

　　李亞沁面露難色，這個男人……怎麼搞的？

　　男女關係，簡單明瞭就好，偶爾聊聊天、上上床，彼此抱一抱也就夠了，為什麼試圖要弄得這麼複雜？

　　「喜歡歸喜歡，我不想談戀愛。」李亞沁看著離自己只有幾吋距離的男人，嘆了一口氣。

　　他聞起來的味道很舒服，她也很好奇他吻起來的滋味，只是……這種事一起了頭，就很難按照原來的規則走。

　　「我也沒說要談，只是一個晚安吻，跟戀愛沒有關係。」駱言緊接著回答，突然覺得有點沒面子。

　　這樣巴著一個女人，只為了要索吻，實在……很不像他的個性。

　　更何況，這個女人剛才還找他去家裡「坐坐」呢！

　　「不談戀愛？」她問。

　　「不談。」他答。

　　李亞沁凝著他，似是正在考慮著。

　　睨著這個女人，駱言心想：這個女人，太奇怪了！

　　願意邀他上床，卻不願意賞他一個晚安吻。

　　「我不是那種色慾薰心的男人，精蟲衝腦之後，什麼女人都好，我還是需要有些感情的，縱使那些感情，跟真正的感情並不是一樣的。」他忍不住開口遊說。

　　聽完他的解釋，李亞沁笑了。

　　「好像……是我想太多了。」因為曾有過不愉快的記憶，才致使她對於這些事過於認真。

　　那樣的傷痛太過深刻，她不想再來一次。

　　「的確是的。」駱言用力點頭。

　　「那……就一個晚安吻吧！」李亞沁終於同意。

　　「謝謝。」像是費盡千辛萬苦，他忍不住開口感謝她結束這一切。

　　正當她要說不客氣時，他的唇輕輕貼上，封住她要說出口的話。

　　軟軟的、柔柔的，這是一個試探性的吻。

　　輕柔地輾壓過她的唇瓣，邀她加入這溫柔的「第一次接觸」，給他一些鼓勵的回應。

　　果然不出所料，他的氣息一如預期的舒服。

　　無法否認，在他靠近她的時候，她已經在腦海中幻想過屬於他的味道。

　　他輕啄著，伸出舌尖挑開她的齒，探入她的口中，吻得更深入。

　　屬於他的溫度，很熱，連帶地將熱度傳了過來，她感覺有點昏。

　　為了屈就她的安全帽，他的姿勢有些好笑，也帶著些為難，為了吻得更深入，他的大掌托住她的後腦，讓他能更加容易地吻住她的唇，探入她的口。

　　她沒有絲毫抗拒，承受著他溫柔而篤定的吻，甚至是伸出手，掌心貼住他的雙頰，感受他所給予的，回應她所感受的。

　　終於，她探出她的舌，與他交纏著。

　　沙啞的呻吟逸出喉間，滾過陌生而久違的渴望。

　　天啊，她真的……太可口，吻起來的感覺，真是對極了，教人欲罷不能。

　　慾望在燃燒，而他們就在公司門前吻得火熱……

　　理智竄進駱言的腦中，他知道是該喊停的時候。

　　她不認識他，不代表公司裡的人都不認識他，為免有更多傷害她的流言傳出，他必須暫時停止這讓人眷戀的吻。

　　貼合的唇瓣，終於在理智的拉扯中分開。

　　她的頰有些紅嫩，不知道是因為缺氧還是因為羞澀，但無論是哪個原因，酡紅的頰都讓她看來美極了。

　　「Ok……這個晚安吻，真要讓人一整晚睡不著了。」駱言說出肺腑之言，已經許久不曾感受過這心悸的情緒，心跳快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李亞沁沒有說話，同樣也因為這個吻而心顫不已。

　　縱使一開始，她就強調過，她不想從這個方向開始屬於他們的男女關係；但很顯然地，感覺這件事，不是妳想怎麼安排，就會跟著走的……至少，目前感覺很不錯。

　　他想慢慢來，那就慢慢來吧！

　　「就這樣，晚安。」李亞沁率先道別，彷彿她不是留戀的那個人。

　　駱言對著她揮手，目送著她離開他的視線。

　　這個女人，他喜歡。

　　這樣的方式，他也喜歡。

　　他想，他們可以這樣慢慢走下去。

　　雖然，他在心裡已經安排了進度，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

　　經過那一夜，他們保持著像是朋友，又像是情人之間的曖昧關係，偶爾牽牽手，偶爾接接吻，李亞沁也沒再開口說出那種驚世駭俗的要求。

　　而駱言則努力讓自己照著進度來，一如他的原則，沒多踰矩半分，希望能繼續下去。

　　他常常陪著她，到李老伯家裡吃飯，或許是午餐，或許是晚餐，看得出來他們兩個很享受這樣的彼此陪伴。

　　李老伯還是不改嘴壞，總是嫌李亞沁不肯花錢，都來吃他的，不僅如此，還帶了個人來一起吃，存心把他吃垮……

　　這個「人」，指的當然是駱言。

　　雖然，她每次總自己帶了一堆菜，用來贊助餐費已綽綽有餘，但是她始終沒反駁，就只是說，因為他煮的好吃，所以就來了，要不然，他可以不要煮餐，那他們就不會來打游擊。

　　那是很奇特的畫面，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你一言我一語，似是嘴鬥得凶狠，但動作裡，卻是你幫我夾菜、我幫你舀湯的默默關心。

　　以一個旁觀者來說，駱言能清楚感覺他們彼此深厚的情誼，那是超乎客戶以上、幾近親情的接觸了。

　　一日，他們又要到李老伯家打游擊，把機車停一旁，正往李老伯門口走的路上，他忍不住問了。

　　「雖然妳已經提醒過，不准問妳的家庭狀況，但是我真的很好奇……」駱言才開口，就被打斷。

　　「已經提醒過了，就別問。」李亞沁白他一眼，提出明確事證。「你瞧我，問過你生辰八字、家裡狀況環境什麼的嗎？」

　　這個嘛……她還真沒問過。

　　不過，對於她的「身體力行」，他其實滿肚子不願意。

　　他能感覺，她很努力地把跟他的關係單純化，不介入彼此的生活環境裡，對於彼此的認識，只是親暱的吻、緊握的手，再多的，就也只是手機電話簿裡那一個簡單的名字——阿洛。

　　對！他想起來了，那天在她的手機裡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呃，那根本不能算是他的名字。

　　「李亞沁。」他突然連名帶姓地喊她。

　　「怎麼了？」她不解地回眸看著他。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他雙手環胸，俊臉上有著不悅。「妳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全名。」

　　她對自己，真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李亞沁駐足，望著他，沉默了。

　　一如她心裡總有的獨白，她沒打算要跟他「深入交往」，一個單名的叫喚，就已經足夠。

　　「我知道你叫『阿洛』就好。」她捧住他的臉，態度很認真。「如果你沒聽清楚，我再最後重複一次……」

　　駱言看著她，看著也聽著，關於她慎重的發言。

　　「首先，我不跟人談戀愛，所以，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全名，當然，我也不會跟你交代我的祖宗八代，這是我的交友習慣，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我需要的只是個一夜的情人，如果你想玩真的，就別來找我。」

　　莫名地，她有些惱怒。

　　他一直在挑戰她的極限，弄亂她的原則，她可以不要理他的，但是，心裡卻總是糾結，這才讓她更加困擾。

　　今天，他又要更近一步，讓她更加心慌。

　　於是，她把所有的情緒都鎖起，只徒留「怒氣」給他，為的是讓他能夠明白，別再靠近一步。

　　語畢，她扭頭就走，往李伯伯的家裡走去，把他一個人留在原地，似是已經下定決定，不要跟他再有什麼關係。

　　駱言環著手，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她竟然扭頭就走？

　　她把他當什麼？討厭鬼、黏皮糖還是老愛纏著人的怪叔叔？

　　她不會以為，當她這麼做的時候，他就會像哈巴狗般追上去，閉口不提關於他剛才一肚子的抗議嗎？

　　以為他會完全忽視自己的怒氣，忘了抗議她根本連知道他的全名也沒有興趣的被輕視感嗎？

　　心裡的嘀咕滾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但他還是僵持在原地。

　　這是他男人的尊嚴，有種必要的「存在」！

　　不行！絕對不能心軟、不能投降、不能示弱。

　　不能縱容她對自己的「無視」，那是絕對不能接受的結果。

　　突地──

　　李老伯家的門口探出一臉若無其事的她，朝著他僵著肩膀的背影開口。

　　「你再不進來，我們要開飯了。」換她環著手，在門邊等他。

　　「……」駱言告訴自己，一定要穩住，一定要穩住……

　　不回答！除非她道歉！

　　不理會！除非她改變做法！

　　李亞沁見狀，微微挑眉，也不勉強。「好吧，晚安。」

　　語畢，她往裡走，眼看就要關上門──

　　聽到她開口，駱言心一涼，原本試圖堅持的那些原則，突然就像初霧遇上朝陽，一下子全散盡。

　　「等一下！」駱言終究還是穩不住了，加快腳步奔了過去。「別關門，我進來了……」

　　李亞沁握著門把，挑起眉頭等著一臉沒好氣的他進門。

　　「妳等著，這個仇我一定報。」太沒面子了！

　　「聽到了。」李亞沁翻翻白眼，自在地收下他的挑戰書，看著他走進門去，跟李伯伯話起家常來。

　　看著他的背影，李亞沁輕輕關上門。

　　就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她緊閉上她的眼，長呼出一口氣……

　　天啊，她幾乎以為他們之間就要這麼斷了。

　　原來，「在乎」這種情緒，不是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曾幾何時，他已經在她的心裡扎了根，就在要關上門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要昏過去了。

　　她掩飾得很好，表現出的不在乎，的確讓他咬牙切齒、氣惱不已。

　　只是，她卻騙不過自己，她知道自己心情那無法忽略的改變。

　　沒錯，她的確不知道他的全名；但是，他卻已經烙進她的心裡，一點、一滴地往心底扎去。

　　表面上不在乎，佔了贏面的她，心裡卻好生不踏實。

　　她無法預想也不敢去預想，這件事情將會如何往下發展下去。

　　她與他……究竟誰會是贏家？

　　※※※※

　　這幾天，天氣很冷，晚餐裡，李伯伯咳得厲害，教李亞沁擔心極了。

　　「你今晚的藥吃了嗎？」她站起身，幫李伯伯倒了杯熱水，好像這才是她家，她才是主人一樣。

　　「吃了。」李伯伯接過水，喝了兩口。「只是突然咳了下，待會兒去睡，明早起來就沒事了。」

　　「如果真的不舒服，再晚都打給我，我載你去看醫生。」李亞沁雖然心裡擔心，卻也沒別的法子。

　　「放心，死不了的。」李伯伯搖搖頭，笑了笑，一如往常地開著玩笑。

　　看著李伯伯的笑臉，李亞沁的心卻莫名地沉了沉。

　　有種不好的預感，一波波襲上，教她感覺害怕。

　　「我今晚睡這裡，陪你好不好？」她還是忍不住開口，擔心沒人照顧他。

　　「妳這丫頭越來越過分，吃我的、喝我的還不夠，現在還打算睡我的？」李伯伯知道她擔心，故意逗她。「沒房間了啦！妳別打這個主意。」

　　「我可以睡沙發。」她就是放心不下。

　　李伯伯看她一眼，看出她眼裡的擔憂，也不想再說些什麼話來消磨她的好意。

　　「傻丫頭，我沒事，就是咳個幾聲，妳別擔心，也別想著要在這裡睡，天氣這麼冷，要是妳感冒了，我可沒辦法向這個帥哥交代。」李伯伯看了駱言一眼，意有所指。

　　李伯伯這話鋒一轉，倒教李亞沁轉了心緒。

　　「你跟他交代什麼啊？」她話裡不由自主地揉進幾分陌生的尷尬與不自在。

　　「唉哦唉哦，妳這小丫頭，臉皮一向厚，我怎麼趕都趕不走，這下，還害起臊來了？」李伯伯取笑起她的羞澀。

　　「夠了哦！我要回家了啦！」李亞沁瞪了李伯伯，一下子找不到台階可以下，決定離席以示「抗議」。

　　「吃飽了當然要回家，難不成還留妳過夜？」李伯伯可不理她，當真趕人。

　　兩人幫忙把碗筷收拾好，跟李伯伯說了再見之後，離開了李家。

　　「妳真的不跟我聊聊？」駱言沒有追著人後頭跑的習慣，但是她始終不跟他多聊聊一些關於她切身的事，讓他很沒有成就感。

　　「有什麼好聊的？」李亞沁白他一眼，有些提不起勁。

　　發現她的不對勁，駱言不再追著這件事情繞，關心起她的心情來了。

　　「妳怎麼了？想什麼臉色這麼凝重？」他停下腳步，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轉了個方向面對自己。

　　李亞沁看著他，遲疑了會兒，又垂下頭來。

　　「應該是我多心，但是我很擔心李爺爺，看他咳成這樣……」她搖搖頭，整個晚上她都心神不寧。

　　「不會有事的，別擔心。」駱言先行勸道，見她仍是放心不下，索性勸她回去看看。「如果真的擔心，我今晚陪妳留著……」

　　「不用了，你不是說明天中部有個很重要的客戶要拜訪，不要因為我工作沒有精神。」李亞沁拒絕道，一再告訴自己，是自己多心。

　　駱言看著她，沒再解釋。明天，的確有個很重要的會議，要商討新開發案，建案金額驚人。

　　「既然決定這樣，那就別太擔心，回去睡吧！」他輕拍她的頭，安撫她。

　　李亞沁也只能同意，帶著不安的一顆心回家。

　　而就在這個夜裡，李伯伯因為急性氣喘無法呼吸，而離開了人世……

蔡仲子

第五章

　　當駱言知道這個消息時，已經是下午四點，第二階段的會議剛剛開完。

　　讓他氣惱的是，他會知道這消息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聽到分區經理們恰巧談論到都更案時，才意外得知的。

　　聽到李伯伯意外往生，他的心真是猛地一驚，沒想到李亞沁昨晚的擔心成了真……

　　糟了！她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他幾乎是十萬火急地衝往停車場，直接奔回台北。

　　動作裡，他撥打著她的電話，卻久久沒有人接，他不死心，又打了一次。

　　像是過了一輩子，電話那頭終於傳來她的聲音。

　　「亞沁！」他心急地呼喊。

　　「我是。」她職業化地回答，語調沒有帶著任何的情緒。「請問你哪位？」

　　「我哪位？妳不知道我哪位？」駱言衝著電話吼，心裡真是又氣又急，知道現在的她一定很難過。「妳人在哪裡？」

　　「我人在……」電話裡的她，似乎正在努力回神，大半天之後才說話。「我在家，我剛到家。」

　　「有沒有人陪著妳？」他追問，語氣裡有著無法壓抑的擔心。

　　「沒有，我不要人陪我。」李亞沁在電話這頭想也不想地回答。

　　現在的她，不想人陪，不要人陪，她要一個人，回到自己的地方，躲起來，不要見人。

　　她身邊沒有在乎她的人，也沒有她在乎的人。

　　她在乎的那個人，昨晚死了。

　　因為她沒有堅持留下來陪他，所以他死了……

　　心裡翻滾著疼痛，淚水濕了她的頰，但是她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妳……」駱言想讓人過去照顧她，卻又知道她不是那種願意示弱的人。

　　「我沒事。」李亞沁在電話這頭淡淡的說。

　　駱言聽著她平靜的聲音，知道她聽起來的確是像沒事，但是，越是這樣，他越是擔心。

　　她太冷靜了！完全不符合常情的冷靜……

　　他見過她與李伯伯之間的互動，他知道那是一種真感情，而不是虛假的關心。

　　而當李伯伯因急病離世，昨夜擔心一晚的她，不可能可以像個沒事人一樣，淡然處之。

　　「我好累，我們可以明天再說嗎？」李亞沁不想多談，丟出這句話之後，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駱言阻止不及，心裡的擔心又加了一層。

　　他發動車子，把手機接成耳機模式，又一次撥了電話。

　　「怎麼又是你？」她的聲音聽來有氣無力。

　　「我在回來的路上了。」駱言想讓她知道，他就快回到她的身邊了。

　　「那你專心開車，不要打電話給我。」李亞沁無心再聊，又一次掛了電話。

　　駱言心知她的冷漠其來有自，全是因為心情低落難過，有種莫名的心疼由然而生，他對於自己此時無法陪在她的身邊，覺得極為不捨。

　　絲毫不怕碰釘子，他又打了一次。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這麼煩。」李亞沁原想關機了事，卻又因為他的不屈不撓而有些感動。

　　她不是真的那麼堅強，她只是不想示弱。

　　但是在這特殊的時刻裡，遇到同樣固執的他，她似乎是氣勢較弱的那一方。

　　「我知道妳不想講話……」駱言在電話這頭說著。「那妳就聽我說，甚至是只要讓我聽著妳的呼吸聲就好。」

　　「呵呵。」李亞沁笑了出來，縱使如此，語氣裡終於隱隱透出那種說不出的難過。「死的人又不是我，你在擔心什麼？」

　　「我就擔心妳。」駱言毫不隱諱對她的在乎。

　　這句話，頓時讓她紅了眼睛，咬住了唇，不讓他聽出她的感受。

　　她一直是堅強的，卻因為這句話而無法自抑，在電話這頭一直無聲地掉淚。

　　聽出她濃重的喘息呼吸，知道她的情緒有著波動，但他只是陪著她，在遙遠的這一方，默默地陪著。

　　李亞沁什麼也沒說，因為她說不出口。

　　就這樣，一條無形的線，將彼此的心牽繫著，隱隱傳遞著彼此的心，感受著彼此的呼吸。

　　駱言看著前方的車尾燈，握住方向盤的手收緊，突然很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情。

　　「我不會說什麼好話安慰人，也不會說什麼笑話逗妳開心，我只是想讓妳知道，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在妳的身邊。」

　　在她這一頭，沒有說話，紅唇淡淡揚起笑容。

　　「亂講，你現在就不在我的身邊。」她拭去淚，聲音裡還有濃濃的鼻音，故意挑他的語病。

　　「等我，我一會兒就到。」駱言承諾。

　　「別急。」李亞沁阻止他，怕他一路急催油門，反倒會出危險。「我會在這裡……等你。」

　　握著電話、聽著呼吸，等著他……這一個難得的好男人。

　　某種說不出的親暱，在兩人之間傳遞，那種矛盾感又起。

　　「我其實……沒想要跟你發展這樣的關係。」她嘆了一口氣，很不習慣對一個男人有如此大的好感與依賴。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駱言淡笑。「妳已經強調很多次了。」

　　從一開始，她就試圖用一種壞女人的姿態嚇壞他，讓他退避三舍。

　　只可惜，縱使她已經事先提醒，他還是一步步陷入她的魅力漩渦裡，無法自拔。

　　她不在乎他，在他已經對她如此心情牽繫的同時，她甚至還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的全名，不過問他的生活，只當他是個同事。

　　他大概是著了魔，而且，明知道是著了魔，還一心往前，不想停止。

　　她勾起他不曾如此氾濫成災的佔有慾，他想把她兜在自己的身邊，想好好的照顧著她，不讓她繼續遭受無謂謠言的傷害。

　　「好吧，我只能說，我好話說盡，還是無法勸退你，接下來……你得自求多福，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上一段感情，談得兩敗俱傷，談得讓她開始懼怕愛情，從來不敢再觸及，深怕她又傷害了誰。

　　但是這個男人……卻讓她開始心動，讓她開始有勇氣。

　　「謝謝妳的忠言，我收下這個警告，準備接招了。」駱言沒把她的話往心裡放。

　　李亞沁只是笑了笑，語氣裡有些無奈。

　　關於她的過去，他並不明瞭，才會有這麼大的自信。要是之後他知道那些關於她不光采、不名譽的過去之後，他大概就會像其他的那些人，對她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了。

　　但在這之前，他怎麼也打不跑、趕不走，那她……就不客氣了。

　　「你直接過來嗎？」她問著，發現自己的心裡有著期待。

　　「當然。」他沒有遲疑。

　　「好……」短短的一個字之後，她沉吟許久之後才又開口。「謝謝。」

　　無論他是朋友、是愛人、還是同事，最痛的她，有著最利的刺，唯有他不怕，忍痛擁抱她。

　　他是唯一一個在她最痛的時候，還堅持留在她身邊的人。」

　　「等我。」他半帶命令半誘哄地開口。

　　「好，我好累了，我先去睡一下，掰……」她的完整告別還沒結束，就被打斷。

　　「妳睡妳的，電話放旁邊。」無法解釋，他需要聽到她呼吸的聲音。

　　昨天，李伯伯走得突然，讓擔心的她自責不已，今晚，他希望能在這兩個小時裡，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需要一些力量，來自於她的力量。

　　李亞沁淡淡扯唇，沒有特別拒絕什麼，把電話放在床邊，按下擴音，閉上眼睛，聽著電話那一頭他的呼吸聲。

　　莫名地，讓她安心。

　　這個男人，讓她好安心。

　　彼此的呼吸，淡淡地在空中傳遞著，牽繫著彼此的心情。

　　「進門的鑰匙就在第三個花盆下，你等會兒直接進來就好。」她沒忘了告訴他這件事。

　　「妳這懶丫頭。」他忍不住責備，這是件多危險的事！

　　待會兒一拿到鑰匙就收下，寧可她以後忘了鑰匙找他來處理，也不要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

　　就在她快陷入夢鄉的前一刻，她說了一句話──

　　「謝謝你打電話來，真的……真的……」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睡著，但紅唇卻帶著淺淺的笑。

　　※※※※

　　兩個小時後，駱言終於到達李亞沁家門前，照著她的指示，果然輕易拿到入門之鑰，他搖搖頭，開了門之後，直接把鑰匙收進口袋。

　　首次進屋，他無暇觀看屋裡裝潢設施，只是輕手輕腳地找尋她的芳蹤，在最裡面的那間房裡，找到睡得有如天使的她。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才完全安定下來。

　　「呼……」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竟然讓他如此牽掛著。

　　這一路上，他幾乎是全身緊繃，每一條神經都收緊到極致，彷彿隨時會在下一秒繃裂，直到現在。

　　他慢慢朝她走去，在床邊蹲了下來，只把下巴靠上床緣，仔細地看著她。

　　他用一雙眼，仔細描繪著她的輪廓，由她的額，滑向她的眉，看著她閉上的眼，順下她挺直的鼻尖跟那紅紅的唇。

　　在卸下她平常那看似強悍的外表言談之後，她就像個女孩，那個喜歡跟老人鬥嘴，靠在他身邊聊天的小女生。

　　她很毒──那張嘴巴很毒，老是說起話來不留情，心臟不夠強的，臉皮不夠厚的，常常會受不了她。

　　但是，她卻有一顆最溫柔的心，藏在最讓人無法發覺的角落，總在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她就會突然跳出來，撫慰人心。

　　而這個部分，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很慶幸，自己是那少數人中的一個。

　　她很好強，總不表示出需要的樣子，就連在這麼艱難的時刻裡，她仍試圖要推阻他的靠近，要不是他的堅持，他現在還進不了她的屋，到不了她的身邊，看不到她完全卸下心防的模樣。

　　駱言轉了轉脖子，伸了伸懶腰，從知道消息之後，他的肌肉就處於全身緊繃狀態，十萬火急地趕回來。

　　現在，見到她了，心也安了，整個人就累了。

　　他揚眼看了看，這床，挺舒服的樣子……

　　又低頭看著睡得正熟的她，想來她也應該能體諒他跋涉的辛苦，不會吝於分享一半的床鋪給他吧？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

　　他脫了鞋，從她側睡的另一邊上了床，也不知是因為他的重量使然，還是她正巧想換個姿勢，他才剛側身，她已經一百八十度轉向他，正好就窩進他的懷裡。

　　這讓單手高舉的他，不知該把手心往哪裡放才好。

　　看著眼前的她，他嘆了一口氣，伸手將她落在臉龐旁的髮撩到耳後，溫柔得連自己都要認不得。

　　「乖乖睡吧，不要怕，天塌下來都有我在。」他忍不住對著她開口。

　　這句話藏在他的心裡，好久好久了。

　　從來不肯講出口的原因，是因為她從來不肯露出她的軟弱，也讓他的英雄無用武之地。

　　他知道，她不是不需要一個肩膀，只是好強地不願表露，而他也不會強求，只是默默陪伴著她。

　　今晚，就讓他……佔她一次的便宜吧！

　　大掌輕輕放上她的腰，將她再往自己的胸口裡擁來，不是為了吃豆腐，只是為了一個真心的擁抱，彼此的撫慰。

　　他需要她，一如她「可以」需要他，他在乎她，也希望她能表現出對他的在乎，多希望她能懂。

　　她的髮在他的耳邊散落，與他的髮若有似無地糾纏著……這是不是就是古人說的「結髮」呢？

　　彼此相擁、兩顆心相繫，不只是肉體的需求，還有更深的依偎。

　　他輕輕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吻。

　　「我親愛的妳……把心交給我，我不會辜負妳的。」

　　他願意，與她結髮一輩子。

　　熟睡的李亞沁，當然沒有辦法回答他什麼，只是睡得更熟、更安心。

　　而駱言，也不強求她的允諾，擁著她，跟著進入夢鄉。

　　※※※※

　　一覺醒來，夜燈昏黃，李亞沁睜眼，似醒似夢。

　　她作了一個夢，一個很甜、很安心的夢……

　　夢裡，那個男人來了，對她承諾著永遠、承諾著保護、承諾著她不必繼續強裝勇敢。

　　那個男人，她沒打算要交付真心的。

　　那個男人，她只想把他當朋友的。

　　那個……讓人無法理解的男人。

　　他先是在一開始認識時，拒絕她主動提出的「特別邀約」，似是把她當成了蛇蠍，需要保持距離，以免受傷。

　　但莫名其妙地，他又進入她的世界，看似溫柔被動，卻在篤定裡忽略她的拒絕，執意與她並肩。

　　這麼一路走著走著，一向獨立的她，也似乎習慣他的存在，希望身邊有個人，可以在她需要依靠時，有喘口氣的地方，讓她緊緊地擁抱。

　　當這個念頭浮起的時候，連她自己都嚇到了！

　　還好，當她眼睛睜開，發現一切只是夢時，她喘了一口氣。

　　不是真的！

　　心裡有著複雜的情緒，在鬆了一口氣之外，還有更深的失望。

　　慢慢地，她翻了身，卻倒吸一口氣，差點兒沒從床上摔下來！

　　他在！他真的在！還在床上睡得正熟！

　　驚惶的眼神，迅速地轉回安心，甚至還帶著笑。

　　這男人還真的來了？

　　她呶了呶嘴，有股甜蜜從心裡一直湧上心口，教她笑瞇了眼。

　　這個男人在她的身旁睡得像個孩子，卻在她需要依靠時，因為擔心她而趕回來，願意提供最堅強的肩膀。

　　一個男人能有幾種模樣？目前的她還不知道答案，但已經夠讓她感動了。

　　眼前一陣迷濛，隱約意識到自己正在陷落，因為他的溫柔而感動，戀上那種被呵護、被珍視的甜蜜。

　　還能再承受一次嗎？這愛情的甜蜜，與可能伴隨的沉重包袱。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只是，不甘心啊……

　　她真的要這樣放棄？完全不爭取這屬於自己的幸福？

　　凝著他好看的臉，她的情緒越加激動，主動貼近他的胸口，偎進、貼緊，感覺他的心跳，在她的耳邊輕響。

　　這個男人似乎很在乎她，弄得她好像也被影響了，好像沒呼應他一下，很對不起他似的。

　　而且，她似乎得趁自己理智還沒全然回歸的時候，允許自己放縱一回。

　　心意才定，她決定付諸行動，緩慢地移動她的身軀，讓自己的臉調整成一個很適合親吻他的角度。

　　沒錯，親吻他。

　　她神智不清，還沒睡醒，無法去思考這件事發生之後，她得怎麼去面對，不過，有件事再明顯不過──她已經不想去思考了，她只是純粹想滿足自己的渴望。

　　於是，她輕輕挪、小心挪，伸手捧住他的臉，印上她的吻。

　　輕輕的、軟軟的、試探的。

　　只是，再溫柔，都難免吵醒人，何況是一個身邊有著美女的男人。

　　駱言睜眼，應該要矇矓的眼神裡，有著不言可喻的明亮，像是有人在他的眼中點了一把火。

　　隔著極近的距離，李亞沁露出笑容，無語地與他對視。

　　像是要向他宣誓自己的勇敢，她在他的注視下，又一次輕挪往前，不偏不倚地吻上他，兩個人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

　　她沒有退縮，吻了一次又一次，伸出舌尖，輕輕舔過被她吻過的薄唇。

　　駱言往後退了一下，但她卻再跟上，沒讓他有逃脫的機會。

　　況且，她知道，他並不想逃，他只是掙扎，是要當個好人、還是當個順從慾望的男人？

　　這一切，違背他的原則，但是，她想，她會贏的。

　　駱言的表情複雜，感覺著她的吻，在不算短的沉默裡，他終於投降了，伸手扣住她的頸項，熱情地吻上她。

　　他是個有正常需要的男人，遇上這麼一個熱情的女人，加上又是自己衷心喜歡的另一半，熱情一觸即發，決了堤的慾望，洶湧而來。

　　他吻著她的唇，飢渴地在她的唇上印上他的渴望，烙上他的溫度，探入她的口中，不留情地吸吮著她的甜美。

　　纏綿初始，熱吻激情，李亞沁全身無力，偎在他的懷裡，任其索歡。

　　煽情的吻點燃引線，迅速將兩人拉進火焰裡，駱言的大掌渴切地在她的身後滑動，感受她優美的背部線條。

　　熱情被挑起，敏感的神經因為他的動作而發顫，她喘息著，在他的唇吻上她的耳垂時，發出急促的喘息。

　　愛情來了，慾望也燃了……

蔡仲子

第六章

　　在這場情慾遊戲中，李亞沁已經不是初次，知道駱言的慾望已燃，一如她也那麼渴望著接觸他。

　　從來也沒想過，她會那麼想要更加貼近一個男人。

　　不只是肉體的接觸，她還想更加接觸他的心。

　　主動地，她伸手解開他的襯衫，手心輕撫過他肌理分明的胸口……多讓人安心的地方。

　　似是不甘示弱，駱言也不願再壓抑渴望，拉起她衣服下緣，大掌滑進衫內，撫上她柔滑的肌膚，來到豐盈上輕巧揉捏著。

　　她一顫，紅唇發出軟軟的呻吟。

　　他的唇在她的耳畔，濃濃沉沉的喘息，呵得她的心跳更快。

　　「阿洛……」她喚著他，大眼迷濛，喜歡他的愛撫。

　　駱言滑上她的後背，解開她身上衣物的束縛之後，手掌心往前，罩住她的豐盈，拇指順勢揉捏上乳尖，她忍不住滿足地嘆息。

　　駱言的眸色更深，早已勃發的慾望更形難受。

　　他總是自認自制力很好，但此時此刻，他卻幾乎無法控制對她的渴望。

　　他挪移身子，將俊臉埋進她的胸口，捧起柔軟的豐盈，直接送入口中，細細品嚐著。

　　他先是以舌尖繞過早已挺立的乳尖，聽到她急促的喘息，彷彿又將誘人的果實更加送入他的口中，讓他無法自抑地吸吮著。

　　「洛……」她輕喊著他的名字，手指滑入他的髮際，將他靠得更緊。

　　他輕咬著，而她喘息著。

　　他吸吮著，她的胸口因為急促快感而起伏著。

　　他沒有停下對她的挑逗，大掌往下滑，直接滑進她敏感的花核上，輕輕揉捻著。

　　「嗯……」她紅唇輕咬，因為一波波的愉撫而閉上雙眼，拱起她的身子，讓他更加輕易地貼近她。

　　喜歡她輕吟的喘息聲，喜歡她因為自己碰觸而發出的不做作呻吟，縱使他已堅硬得難受，也不願急切地佔有她。

　　他的唇仍細細舔吮著她挺立的乳尖，帶給她一陣又一陣的狂喜，而他的大腿則趁隙擠開她的雙腿，讓他的長指能更加愛撫著她敏感的部位。

　　花徑裡因為他的愛撫溢出些許濡濕，潤滑了他的入侵，讓他能輕易探入花徑裡。

　　「啊！」她輕喚一聲，倒抽一口氣，直覺地收緊花徑，將他緊緊吸附。

　　感覺她的緊張，他來到她的身邊，在她的唇上印下親吻，與她迷濛的雙眼對視。

　　「放輕鬆。」他低啞地說道：「感覺我。」

　　她淡淡地勾起笑，喜歡他的溫柔。

　　就在他的注視裡，他的長指又一次緩緩滑動。

　　緊窒仍在，彷彿在預告著他即將享受到的極致歡愉，他吻著她的耳垂，讓她從他急促的喘息裡知道屬於自己的激動。

　　舌尖探入，她倒吸一口氣，所有的神經都緊繃著。

　　長指探入，她忍不住吟哦，呼應著他的動作，掌心也貼上他的胸膛，來回輕撫著。

　　越來越多的歡愉，讓她呼吸急促，她也希望他能擁有與她相同的快樂。

　　於是，她側起身子，讓她不再處於被動的享受姿勢，主動將紅唇印上他的胸口，學著他的動作，舌尖也輕挑著他的。

　　低吼的聲音從他的喉間出現，她知道，他也喜歡這樣。

　　她的周身都能感覺從他身上發出的熱氣，是因為激動，因為喘息。

　　他的目光火熱，看著側伏在自己胸前的她，指間的動作因為自己激動的情緒又加快了些。

　　他喘著，她也是。

　　她輕扭纖腰，像是閃躲，又像是迎合，而他的掌繞著、撫著她的豐盈，帶來了電流般的觸感。

　　「嗯……」紅唇逸出一聲又一聲的柔膩嬌吟，挑弄著他的情慾。

　　他的指來回在花徑裡進出著，逐漸累積的快樂，讓她肌膚浮現點點暈紅，更加誘人。

　　看著她魅人的模樣，駱言知道，他能給她更多。

　　他的指尖更加揉捻著她的花核，帶來強烈的快感，雙重的刺激之下，她拱起身子，腦中頓時空白，一陣無法自抑的收縮，她的手緊握著他的肩，逸出春潮，濕了他的掌。

　　在她因為初感之後回神的這個短暫時刻，他起身卸去全身的衣物，又一次回到她的身邊。

　　緊靠著他的身軀，是她柔軟誘人的軀體，他的大腿輕輕分開她的，大掌又一次覆著她柔軟的豐盈，又熱又燙的慾望，輕輕磨蹭著剛剛才被刺激過的花核……

　　「嗯……」她迷濛的雙眼還沒睜開，就能感受到他勃發的慾望正蓄勢待發地試探著。

　　慢慢地，他探著，微微挺腰，抵著花徑的入口，慢慢地想探入早已汨濕春潮的花徑裡。

　　她不是處子，但是卻也有著淡淡的緊張，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

　　許久不曾如此在乎一個男人，她的情緒因為他的探入而緊繃著。

　　巨大的慾望滑入，緊窄的花徑裡，又一次感覺到帶著微疼的快感。

　　她輕咬著唇，接受著他的佔有，緩慢地，他將她撐得好緊、好緊，在身體深處裡，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花徑緊窒而銷魂，帶著痛楚與快感，熱燙的巨大挺得更深，沒入她的體內，享受著她帶來的銷魂感受。

　　她閉著眼，喜歡他在體內充實的存在，雙腿間的強大力量，猛地一頂，刺入她的花心。

　　「呃！」她微咬唇，極為誘人地嬌吟。

　　他的大掌緊握住她的腰，緩慢地開始移動著，她的大腿盤上他的腰，讓慾望完全貫穿她的柔軟。

　　隨著他的律動，她全身酥麻，隨著他擺動強健腰肢，銷魂的喘息不停逸出她的口。

　　她全身虛軟地軟在大床上，身體的每吋肌膚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但她已無暇去理會那些，只能感覺他傾下身，堅挺的慾望不停挺進，野蠻狂妄的情慾在他的眼中燃燒。

　　「阿洛、阿洛……」她的紅唇裡，一次又一次喊著他的名字。

　　看著她毫不扭捏的反應，讓他慾望更加高漲，他環住她的纖腰往上一抱，讓她整個人坐到他的身上。

　　猛地變換姿勢，她的敏感花心直挺挺地將他的堅硬沒入，她渾身一顫。

　　「啊……」她忍不住又一聲嬌吟。

　　他的眸色更深，也因為這親密的接觸而心悸，更加狂野地在她的體內掠奪歡愉。

　　狂亂的快感充斥，她搖著頭，難耐地扭動掙扎著，小手攀住他的頸項，紅唇輕咬上他的肩頭。

　　他將她的腰挺起，又重重地落下，每一次，都有著再親密不過的接觸，貫穿她的花徑。

　　快感越急，她的花徑收得越緊，過多的愉悅，也讓他不由得發出低吼，一雙黑眸像是著了火。

　　嬌吟一聲聲，春意濃得化不開，將兩人緊緊糾纏。

　　她自然地回應著他的熱情衝刺，用力地緊擁著他，美麗的渾圓磨蹭著他的胸口，帶著更多的快感。

　　白嫩的豐盈上，乳尖挺立著，兩個人都意亂情迷地陶醉在情慾裡。

　　花徑裡，他強烈衝刺著，他的愛撫讓她每一吋肌膚都幾乎起了雞皮疙瘩，兩人赤裸的身體有著激動的汗水，灑落在彼此的身上。

　　氣氛越來越狂熱，快感在迅速累積，已經到了要迸發的那一刻。

　　突地，在他急促加速的衝刺裡，他冒出一句──

　　「我想，我應該告訴妳，我的全名……」

　　她看著他，被情慾漲滿的腦袋已經無法思考，心裡的獨白是——什麼時候不挑，竟然挑這個時候自我介紹？

　　她心裡的想法才冒出頭，卻聽到他開口說出那兩個字。

　　「我叫駱言，馬各『駱』，言語的『言』，我叫——駱言。」他先是停下衝刺的動作，慎而重之地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這個名字……好熟哦？

　　此時此刻，思緒動得慢，對於這個名字，她竟然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只是瞠著一雙迷濛的眼看著他。

　　而他，淡淡地露出微笑，像是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

　　總算，講出口了！

　　至此，他又開始加足馬力，努力衝刺，原先停滯的快感馬上又撩起，她凝著他的眼，在彼此眼神中看到專注與佔有，嬌吟地回應著他的付出，熱切地沉溺在狂喜裡，沒有心思顧及其他。

　　越來越深的進擊，嵌入她的深處，她緊緊閉上雙眼，感覺屬於他的慾望盡情宣洩。

　　狂喜到了頂，卻猛地打來一擊──

　　駱言？！

　　她知道他是誰了！

　　該死！竟然是……

　　天啊，她的運氣真的太差了！

　　※※※※

　　溫存過後，李亞沁慢慢冷靜下來，心想著，剛才的那一切，是不是一場因為過度情緒波動而產生的……幻覺？

　　於是，緩緩地，背著他的她，轉過了身，揚起眸，看著正側著身子凝著她那雙深邃的眼。

　　那雙眼，正笑著呢！

　　李亞沁微咬著唇，難得地遲疑著。

　　跟她說了這幾近於「可怕」的事實之後，不太可能可以笑得那麼自然、那麼愉快吧？

　　「咳咳……」她微微清了清喉嚨。「你剛剛說……你叫……」

　　她遲疑著，沒有直接說出口。

　　他倒好，直接替她把話說了。

　　「駱言。」他簡捷地給了兩個字。

　　「咳！」她嗆了下。

　　好，沒關係，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少。

　　「你應該不是那個……咱們弘冠建設的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執行長吧？」她支吾地、艱難地問完整句話，只希望彼此之間不要有任何可疑的、可供誤會的空間。

　　只可惜，她的用心全白費了。

　　他的答案再簡單不過。「我是。」他點頭。

　　他的聲音很低，卻很重地壓進她的耳膜裡，讓她緊緊閉上了雙眼，在喉間滾過幾句髒話。

　　像是怕她還不夠激動似的，駱言還關心地詢問：「妳還好嗎？」

　　這句話，像點燃她原先已經快熄滅的火苗，轟地一聲，全爆了。

　　「好？」她怒瞪他一眼。「我會好嗎？你嫌我現在的狀況還不夠差嗎？你之前聽到的閒話，還不夠難聽嗎？」

　　他一陣沉默，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又氣沖沖地開口。

　　「沒發生的事，都被講得跟真的一樣，現在可好，我倒真的跟主管上了床，像是那些人都有預知能力似地……天啊！天啊！天……唉！」所有的怒氣以哀怨結了尾，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我怎麼真的跟你上了床啊！」她直接吼出一肚子的怒氣。

　　寶駱言一臉的無言。從來也沒想過，自己的存在從她口中形容出來，倒成了一種累贅與極其不名譽的事了。

　　「事情……應該也沒這麼糟吧？」被她講的，連他自己都不確定這一段感情是不是真有那麼不樂觀。

　　「怎麼會不糟？」她反問，之後很慎重地凝視著他，猜想著他的心態。

　　對她來說，這一段感情，她從來不寄予厚望。

　　甚至可以說，對於任何感情，她都不抱希望，有的只是一段短暫的相伴關係，床上取暖的一個人，不需再多不必要的聯想。

　　只是，這麼一段日子相處下來，她不想欺瞞自己，她知道自己隱隱動了心、動了情，對於他，多了一些從來不曾有過的想法。

　　只是，那麼一丁點的好感，卻在知道他就是她的直屬長官之後，有了不同的觀感與想法。

　　簡單點說，她退縮了。

　　人言一向可畏，只是她從不在乎；只要不在乎，就不會被傷害。

　　但是，對於這一段她才開始要在乎的感情，她卻再也沒有那麼堅決的立場，可以去抵擋那些言語上的傷害。

　　那麼，他呢？

　　對於他們之間，他又有什麼想法？

　　「其實，也沒那麼糟的。」駱言仍不改他的觀感。

　　「你的意思是……」李亞沁不再費疑猜，只想知道更明確的答案。

　　「我是說……其實用不著管別人怎麼說，我知道妳不是因為我的職位跟我接近，這是最重要的事了，不是嗎？」駱言看出她打的退堂鼓，姿態不明顯，卻已經足夠讓他知道她的決定。而他，不喜歡這個決定。

　　李亞沁嘆了一口氣。對於這一段初萌的感情，她其實也並不是完全不認至少，這一陣子的相處，他的表現並沒有讓她失望。

　　他是個好朋友，是個好夥伴，經過昨夜，她更確定他是個好床伴……

　　如果照她以往的個性，要嘛天不怕地不怕，有什麼流言蜚語都儘管來，她水來土淹、兵來將擋，沒什麼好怕；要嘛就一刀兩斷，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的獨木橋，絕沒有牽扯不清、徘徊徬徨的事情會發生。

　　駱言對她來說，算是破了例，讓她左右為難、舉棋不定了。

　　她既想要維持她本來的想法，將男女關係簡單化，定位在彼此短暫而清楚的床上關係；但是，她心裡卻又有著微小的盼望，希望這一段感情可以不同於以往。

　　「考慮得怎麼樣？」破天荒地，駱言緊張著這段感情的發展，忍不住追問。

　　他的表情，讓她有些感動。

　　他的在乎，讓她心裡複雜的感覺更甚。

　　愛情是個讓人不自覺矛盾的東西，想得到，卻又更害怕得到之後的失去。

　　「我們就維持著目前的關係吧！」李亞沁終於暫時下了決定。

　　「指的是？」駱言不甚明白。

　　「我希望我們的關係還是放在枱面下就好，我不希望公開。」她還沒做好完全的心理準備。

　　駱言微微挑眉。沒想到，在她的眼中，他真的上不了枱面？

　　他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她這麼懼怕接近愛情，不過，他會想辦法查出來。

　　「好。」他朝她伸出手。「成交！」

　　她淺淺地笑了笑，也跟著握住他的手，心裡有著期待。

　　希望，他們之間會有不一樣的未來。

　　※※※※

　　午夜。

　　「真不敢相信，妳竟然讓我扮成這樣來看午夜場電影。」駱言壓低聲音，在她的耳邊抗議道。

　　李亞沁揚頭看了他一眼，聳了聳肩。「不過是在你臉上黏了幾顆痣，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駱言並不同意她的論點。

　　「黏幾顆痣是沒什麼，不過，妳在痣上植毛這個舉動，就很不可取。」他瞪著她。「妳存心讓我看起來像個怪伯伯。」

　　聞言，李亞沁笑了。

　　「真是的，被你看穿了。」她對他擠眉弄眼。「我讓你享受這眾人矚目的快感，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哈！」他冷笑一聲。「下次這些痣，就黏在妳鼻頭上好了，也讓妳享受一下。」。

　　「別這樣，我也做了易容耶！」她推了推鼻頭上的黑框眼鏡，撥了撥時尚的接髮。

　　駱言哼了一聲。「妳的裝扮跟我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真不曉得看一場午夜場的電影，需要如此如臨大敵嗎？

　　她挽住他的手，大方地靠上他的肩膀，毫不扭捏地對他撒嬌。

　　「你這受了委屈的大巫，小巫我今晚一定會給你一些『補償』好嗎？」她對著他眨眼，話中有話，暗示著今晚她將提供的「服務」

　　「一些嗎？恐怕不太夠。」他得寸進尺。

　　「沒問題，我一定盡力。」她朝他擠了擠眉頭，慎而重之地點頭。「非常非常盡力。」

　　駱言吹了吹口哨。「真是讓人期待。」他喜歡她眼中的火苗。

　　兩人相視一笑，手牽著手走進電影院裡，又一次深夜的甜蜜約會。

　　他們買了爆米花，在電影院裡，你一口我一口，分享著同一杯飲料，呼吸著同樣的空氣，臉上有著相同的笑容。

　　他們樂此不疲，對彼此的依賴與日俱增。

　　他們看似不同的背景與想法，正用著彼此都能接受的想法，慢慢地磨合與靠近。

　　雖然她的「原則」始終沒變，每每打擊著駱言的自信心，但是，駱言告訴自己，哪一段感情是一開始就契合的呢？

　　要走上一輩子的兩個人，總是會有需要彼此配合的地方。

　　他在乎她、喜歡她，於是，他會牽就她。

　　在愛情裡，講的不是道理、不是公平，而是感受。

　　只要願意，就沒有委屈。

　　而他……好願意！

蔡仲子

第七章

　　看完電影之後，兩人又去吃了消夜，先送她回家之後，駱言到家時已經快兩點，原以為可以直接上床躺平睡覺，卻有兩個意外的訪客還在客廳裡等著。

　　「爸、媽，還沒回去啊？」駱言有些意外他們這一次這麼有耐心。

　　早在電影院時，轉成震動模式的手機，已顯示不少次來自於母親的來電，他是存心不接。

　　一方面是因為早有預期可能會有的談話，所以不接，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在電影院裡接電話有些不禮貌。

　　後來，媽媽又傳了訊息，說是要在家裡等著，他沒理會，想他們等久自會離開，沒想到，這次倒跟他耗上了。

　　駱言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想必這次是躲不掉了。

　　「你最近很忙啊！」駱父語氣平順，但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這麼晚了，爸媽您們先回去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駱言送客的意味明顯。

　　「都知道晚了，還不早點回來，這不是存心的嗎？」駱父冷哼一聲，不滿的情緒滿溢出來。

　　「回來就好，來來，這裡坐。」駱母打圓場，拍了拍身旁的座位，什麼都沒說卻已經讓他明白，今天他們是鐵了心要把話講完。

　　「怎麼了？一副很凝重的樣子。」駱言坐了下來。

　　「是這樣……我跟你爸年紀都大了，你的年紀也到了，我們覺得……」駱母打算緩著來，慢慢切入。

　　不過，駱父可沒那樣的好心情。「我已經安排好了，李伯的女兒兩個禮拜後回來，你去接機，順便帶她去吃飯。」

　　駱言翻了翻白眼。

　　「這不是相親嗎？」他嘆了口氣。

　　「你要說是相親也好，交交朋友也罷，橫豎我等你自己來太慢，我索性幫你處理。」駱父想孫子想瘋了，縱容兒子太久，他已經沒有耐性。

　　「一定要這樣嗎？」駱言翻翻白眼，不喜歡這麼做作的方式。

　　「要不然你給我個時限。」駱父退了一步。

　　「這種事哪有個準！」駱言不同意。

　　「是啊，你也沒把握，那教我要怎麼處理？」駱父橫豎今天就是要個答案。

　　駱言嘆了口氣，知道這一天終究是要到的。

　　「好，關於你們的想法，我收到了，我會自己衡量著，可以嗎？」駱言退了一步。

　　「不行，你今天一定要……」駱父還想堅持，不過駱母這時跳出來解救心肝寶貝兒子。

　　「好了啦，兒子就說他知道了，對自己的兒子不需要這麼咄咄逼人，他也不想一個人孤單一輩子啊，他會自己好好想想。」駱母對兒子挑了挑眉。

　　駱言的回應是一個苦笑。

　　這不是繞著圈子，換個方式繼續施加壓力嗎？

　　「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想想的。」他也只能點頭。

　　駱母滿意地伸伸懶腰，達成目的，準備打道回府。

　　「坐得腰痠了，還是回家睡吧！」

　　駱言送著父母出門，回到沙發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可如何是好啊？

　　※※※※

　　縱使感受到壓力，駱言仍然說到做到，維持著一貫的相處方式，兩人的相聚十分低調。

　　雖然說，這樣的相處說開來，也不知道是對誰比較有利，但他們兩個甘之如飴。

　　這幾個月過去，他們的相處彷彿有如神助一般，竟然都沒曝光，低調甜蜜地相處著。

　　只是，駱言有了來自父母的壓力之後，顯得有些毛躁，就連李亞沁都能隱隱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事情正困擾著他。

　　正從浴室洗完澡，頭上罩著毛巾的李亞沁，才開了浴室門，就聽到駱言正在講電話──

　　「我知道……好……我就說我會考慮……什麼啊？沒有這種事，我當然不是……拜託，我喜歡女人……好好，別鬧了……」駱言眼角餘光見到她走出來，找個理由就把電話給掛了。

　　李亞沁不愛問人隱私，只是，見他最近的行為有些讓人起疑，她終於還是問出口。

　　「怎麼回事？看你吞吞吐吐、有所隱瞞的樣子。」既然要問，她索性單刀直入，不拐彎抹角。

　　駱言睨她一眼，被人詢問的感覺，不但沒有任何不悅，反倒多了幾分甜蜜，沒想到，她終於對他的事情有了一點興趣。

　　以前被人關心覺得煩，現在才知道，被人關心是一種幸福。

　　如果不在乎你，誰又會有心思多問一句呢？

　　一想及此，他的笑容深了些。

　　「我真的遇到一些困擾。」駱言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毛巾，讓她在化妝台前坐了下來，接替她拭乾頭髮的動作。

　　這一陣子以來，她已經很習慣他的服務，瞇著眼睛感覺他的長指滑過她的髮間，一邊梳開她的髮，一邊按摩她的頭皮。

　　「有什麼事情好困擾的？說來讓我聽聽。」她像個能開示人的明師，認真地問起來。

　　「這事……不好說。」駱言搖搖頭，面有難色。

　　聽到他這樣回答，李亞沁心裡有幾分預感。

　　「跟我有關係？」她睜開眼，與他的目光在鏡子裡相視。

　　「是跟妳有關係。」他點頭，還不忘補了一句。「只跟妳有關係。」

　　她輕輕咬唇，在鏡子裡看出他眼中那未說明的話意。

　　「他們又催你結婚了？」她垂下眼，看著化妝台上那個前陣子他送的小禮物——一個可愛的音樂盒，上頭有個再可愛不過的小孩兒，總是搖頭晃腦地唱著歌。

　　對於小孩，她很喜歡。但是，孕育一個小孩……她卻還沒有那樣的勇氣。

　　更別說在小孩之前，還應該有個「儀式」——結婚。

　　「這次他沒打算用『催』的方式。」駱言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撥弄她微濕的劉海，拭乾她的髮絲。「他們直接來了。」

　　「哦？直接來？」聽他這麼講，她絕不會認為這句話已經結束。「他們還有什麼新招？」

　　他停下所有的動作，專注地看著她，給了答案，心情卻越發緊張。「相親。」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兩個禮拜，但是他始終沒有說出來，怕的也是她的反應。

　　這一段感情，她的做法始終沒變，總是低調得像是他們仍保持單身，甚至是他們並不熟識，唯有在大門關上之後，他們才會變成最幸福美滿的情侶。

　　對於這樣的關係，他心裡難免有著慌。

　　他從來不曾那麼認真地喜歡過一個女人，用心去付出一切，在乎著她、呵護著她，尊重著她的意見。

　　對於她的認定，早已到了希望能帶她回家與父母雙親認識的地步，但是她卻始終不同意。

　　他想，在她的心裡還有一塊他無法觸碰的角落，有著他不了解的祕密，才導致她害怕婚姻。

　　對於她的意願，他尊重，所以他包容，同意著他們交往的過程與方式，希望有天能貼近她的心，讓她知道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他都願意與她一同度過。

　　這段感情，他維持得有些心驚膽顫，他不知道這個話題一旦丟出來，會不會中止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相親？！

　　同樣地，這兩個字在李亞沁的心裡迴蕩著，一聲又一聲。

　　她迎視著他的眼，沒有害怕、沒有退縮，像是他說出的答案並沒有嚇到她。

　　其實……早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他們不可能這樣一直過下去。

　　只是，這麼快？

　　不怕嗎？

　　答案竟然是擔心的。

　　她已經是個被他寵壞的女人，而今，他正被迫著放棄她，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如果她是個有良心的人，實在不該阻止。

　　這偷來的幸福，已經到了頭，她該放手讓事情繼續發展下去才是。

　　而在這一頭，李亞沁的沉默讓駱言心裡感到一些愉快。

　　至少，她不是毫無感覺的。

　　她正沉思著，想著接下來該採取的行動，是不是……她對他的在乎，也與日俱增，到了不想放棄的地步呢？

　　彼此的氣氛有些僵凝，彼此的心緒都在繞著、轉著，想著這個炸彈是該往外丟，還是往自己的懷裡蹭？

　　終於，答案出現了。

　　「去吧！」李亞沁決定把炸彈揣進懷裡，炸自己一個粉身碎骨，還他一個幸福。

　　原本燃燒在駱言眸中的那一丁點渴望，因為這兩個字而瞬間熄滅了。

　　去吧？簡單的兩個字，像刀一樣刺進他的胸口，讓他猛地一痛。

　　「就這樣？」他的聲音沉了沉。

　　李亞沁沒有回答，只是迎視著他的眼，她早知道，這炸彈一揣進懷裡，她鐵定活不了。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的時間，一點兒意義都沒有？對於妳來說，我就是這麼簡單的兩個字，隨便叫我去，我就走的嗎？」他的聲音沒有揚高半分，但眸中的厲色卻猛增。

　　對於相親這個做法，他想也不想就拒絕，只因為在這陣子的相處裡，他早已認定她。

　　這陣子，他們像朋友無所不談、彼此鼓勵，也像情人一樣耳鬢廝摩、溫存纏綿，更像老夫老妻一樣逗嘴嬉鬧，窩在一起看連續劇……

　　他以為這樣的感覺是互通的，是彼此的，在不被認同的眼光下，他們的心正緊緊相繫著。

　　但是……她卻丟出這樣一個答案，叫他去吧？

　　去什麼？真的去跟人相親？

　　相完親之後呢？她會不會讓他繼續跟別人交往看看？

　　如果真的交往下去，找到一個願意與他結婚、替他生孩子的女人之後，她難道真的能輕言放手，轉身離開，甚至還祝他幸福嗎？

　　真是無法想像，在她的心裡，他們的關係竟是如此不值得爭取！

　　他幾乎是痛心地發現，在她的心裡，那些美好的關係根本不存在！

　　一切都是他的錯覺！他的自滿！他的自以為是！

　　一段在他心裡自認完美的愛情，一個他願意攜手共度終生的女人……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都只是他的幻想。

　　太諷刺了……真是太諷刺了！

　　「我們在一開始就說好，不認真的。」李亞沁垂下眼，竟有些無法面對他眸中的指責。

　　彷彿，她又回到幾年前，那個男人傷心欲絕看著她的樣子，只是，當時的她沒有太多的感受，有的只是心煩。

　　可如今，她卻感到說不出的心慌，像是有塊石塊重重壓在她的胸口，讓她喘不過氣。

　　駱言的心直往下沉。一開始，他們的確說過，但是，他以為隨著他們的交往越深，這個決定也會隨之更改的。

　　他以為，在她的心裡，他的分量會越來越重，重到有一天能讓她傾向他、相信他。

　　「我不值得妳認真嗎？」駱言徐緩地問，拳頭握得好緊好緊。

　　迎著他的眼，看著他黑眸裡有著隱隱的絕望，李亞沁的心在揪痛。

　　好陌生的感覺……從來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像是有人正拿著刀，一刀一刀地在她的心口上劃著。

　　心裡有好多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無法為自己辯解，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去說服他。

　　是不是……已經到了盡頭？

　　「我知道你的難處。」她艱難地開口，垂下眼。「只是……」

　　「只是，我們兩個的立場不同。」駱言接續她的話，沒讓她找藉口。

　　她想開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只能沉默。

　　「好，我知道了。」駱言見她無語，心也開始發冷，輕輕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吻。

　　唇上帶著溫度，他的心卻透著涼意，這讓人無言的愛情啊……

　　※※※※

　　駱言果然去相親了，還與對象相談甚歡。

　　不過，他也沒有因此斷了與李亞沁的聯繫，只是，偶爾帶著淺淺的酒意出現，攬著她的腰，叫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小晴，妳回到家了嗎？」駱言親暱地喊著電話那頭的女人，左手拿著行動電話，右手則放在李亞沁的腰間。

　　她直著身，能感覺他說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後，用著那種近乎張狂的方式，喊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她知道，這是屬於他的示威。

　　於是，她沒開口，只是淡淡地笑著。

　　她甚至雙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溫柔地用指尖感受屬於他的每一吋肌理。

　　這個男人，現在還攬著她的腰，一個月後呢？

　　一年後呢？

　　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後呢？

　　猛地，心裡打了個突。

　　她微微一顫，像是被這個念頭嚇著。

　　她竟然會……想到那麼久以後的事，這可是從來都沒發生過的。

　　她垂下眸，輕咬唇，調釋著這驚人的改變。

　　她的戰慄雖輕微，但是駱言卻沒有忽略。

　　見她垂下眸，像是正思考著什麼，他猜測著：是因為他與另一個女人通電話嗎？

　　如果是，那他應該倍感愉快，至少，他達成他的目的了。

　　但見她落寞，他的心口仍像是壓上一塊石頭。

　　戲，有點演不下去了，駱言簡單帶過幾句，結束這刻意上演的戲碼。

　　把手機往旁邊一丟，他扶住她的腰，將她轉過身來，迎向自己的臉，想看清她臉上的表情。

　　「怎麼了？會冷？」今天天氣突變，穿著單薄衣裳的她，是因為這樣發顫嗎？

　　「是啊！」李亞沁皺了皺鼻子，意有所指。「是冷。」

　　駱言沒有聽出來，鬆開攬住她腰間的大手，轉身就要去拿衣服，卻被她拉了回來。

　　「我不是身體冷，我是……」她指著自己的胸口，似笑非笑，似真似假。「我是『這裡』冷。」

　　她，心冷。

　　她淺淺地笑著，而他的臉上卻沒有笑意，臉上凝重得像被人倒了三百萬。

　　不被承認的人是他，到底是誰該心冷呢？

　　見他表情沉凝，她笑了出來，掌心貼上他的臉，還不忘偷掐他的頰，晃了晃。

　　「喂！我是開玩笑的，你別這樣。」她扯出一臉笑，笑得一雙大眼瞇成彎月，好讓他看不清她眼中的傷痛。

　　駱言臉上的神情還是沒變，注視著她的臉，卻沒看出什麼。

　　他嘆了一口氣，伸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用著全身的力氣，像是要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裡。

　　「天啊，我到底該拿妳怎麼辦？」他像是自問，卻無法自答。

　　被擁入懷中的李亞沁，同樣也感覺到他的掙扎，暖暖的懷抱，溫柔的心，不知何時在她心裡扎下的牽掛。

　　莫名地，她覺得好想哭……

　　到底，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這幾天來，百轉千迴找不到答案，千頭萬緒尋不出個結果，那就……不去想了，不去想了……

　　她主動吻他，用著一種溫柔繾綣的纏綿，與他的唇舌交纏著。

　　如果已經不自覺愛了，卻又無法不愛，那就讓事情繼續發展，她只想留住當下這一刻。

　　同樣地，駱言大掌托住她的後腦，與她吻得更深。

　　有一種沒有明天的絕望，在彼此交纏的唇舌裡，在彼此急切卸下衣物的動作裡，全被拋下了。

　　那些外在的衣物、枷鎖，那些不知該如何解釋的心情，在這一刻被兩人丟棄，只想在對方的身體裡、回應裡，找到能安撫自己的方式。

　　衣物被丟了一地，裸裸的軀體在大床上尋找著契合的角度，他的唇吻著她，熱切激烈地吸吮，讓她喘息著。

　　他急切的舌餵入她的口中，嚐著她口中的甜蜜，大掌遊走在她美麗的身軀上，停留在她柔軟的胸口。

　　揉捏著，輕捻著，他的氣息和著她的，澎湃的情慾覆蓋著她，糾纏著她的舌，要她與他一同墜落。

　　被揉捏住的乳尖，傳來一陣酥麻，讓她好生迷亂。

　　沉醉的，究竟是她的慾望？還是她的心？

　　還是……早已糾纏不清，無一倖免？

　　他低頭吮著她的乳尖，舌尖輕輕繞過，濕潤和著空氣，帶來涼意，她全身輕顫，像是被電流竄過，得到自由的紅唇喘息著，輕喊著屬於兩人的蜜語，一聲一聲地嬌吟。

　　大掌搓揉著渾圓，搖晃著，舌尖吸吮著，她雙腿間一陣濕潤，無法拒絕他溫柔的誘惑，逸出一陣陣春潮。

　　她的手指攀著他的肩，指尖刺入他的肉裡，因為情慾而激動，雙腿主動盤上他的腰，明示著她的需要。

　　結實的男性身軀擠入她的雙腿間，早已感覺她情緒的轉變，為他已準備好。

　　大掌下滑，來到她敏感的花核前，他輕捻著，緩緩地揉壓，知道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

　　果不其然，她下顎微抬，仰起頭，紅唇逸出輕呼。

　　那一道火焰，滾過她的花核，長指滑過肌膚，來到花徑口，用一根手指撥開花瓣，輕輕地探進……

　　慢慢地，他探入，在花徑裡移動著。

　　挪動著身軀，他來到她的面前，注視著她的表情。

　　感覺到他的來到，她睜眸，與他的眼交纏。

　　他手指間每一次的移動，都讓她微瞇上眼，紅唇輕喘，澄眸裡一陣迷濛，迷惑著他。

　　接著，他又探進一指，看著她紅唇一張，呵出急促的氣息，咬起她的唇，似是情緒波動。

　　他傾下身，吻著她的唇，手指間的抽動也沒停，感覺她在他身下，扭動著身軀。

　　四肢酥軟、神智迷離的她，沉迷在他所帶來的狂亂裡。

　　他的意圖不用開口她也知道，慾望在她的腿邊，狂妄著、叫囂著要釋放。

　　只是，在歡愛裡，他從來不急著滿足自己，他更想看到的是她的滿足，彷彿能因為他而幸福。

　　手指間的抽動越來越快，她的雙眼也越加迷濛，身體的情慾被點燃之後，很快地累積到高點。

　　「呃！」她輕哼一聲，紅唇咬上他的肩膀，烙下她的齒痕，藉此發洩他的長指在她體內引起的狂潮。

　　肩膀上傳來微疼，但駱言不以為意，將臉埋在她的頸項，長指仍停留在她的體內，感受她的緊窒與濕潤。

　　「亞沁、亞沁……」他輕喚著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

　　他想要她。

　　不只是身體上想要，他的心裡也渴望想要將她留在身邊。

　　一輩子。

　　虛軟地溫存著他的溫柔，她彷彿能感受他心裡的掙扎。

　　她知道他對自己好，只是，能好上多久？

　　她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像她曾交往過的男人一樣，沒幾個月光景就完全變了個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安定在一個男人身邊……

　　她不希望他們之間走到那一步，她沒膽放手讓自己去嘗試。

　　「讓我們享受現在，好嗎？」她輕問，聲音裡有著想要逃避的懦弱。

　　駱言沒有說話，只因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

　　第一次，他在這「戰場」上，選擇了退縮，有了離開的想法……

　　或許，真的該結束了？

蔡仲子

第八章

　　察覺駱言的情緒轉變，李亞沁慌了。

　　「別走！」

　　她伸手主動環住他的腰，眼神裡有著她從未說出口，也從未對自己承認的佔有情緒。

　　她明明是要他的，但是，她卻無法對自己承認。

　　是她懦弱，是她無法面對那未知的以後，是她不敢相信會有一生一世的愛情。

　　她只想要好好地擁抱現在，擁抱……他！

　　於是，緩緩地，她的小手溫柔地下滑，順著他精實的肌理，移動到他早已昂揚的慾望上，然後握住……

　　她想取悅他，用一種他喜歡的方式，認真地取悅他。

　　駱言吞嚥了口水，感覺她掌握了所有屬於自己的力量，既溫柔又緩慢地上下滑動著、撫摸著。

　　他的眸深沉地凝著她，而她也專注地注視著他。

　　炙熱如鐵的慾望，光滑地在她的掌心裡，她的指尖挑動過他敏感的頂端，讓他的慾望因為激動而跳動著。

　　她微張開雙腿，勾住他的腰，將他往自己的身上拉近，讓他昂揚的慾望，觸碰上她早已濕潤的花徑入口。

　　「感覺到了嗎？我是如此渴望著你……」她啞著聲音，用另一種方式告訴他，她其實是在乎他的。

　　駱言沉著臉，一言不發。

　　他並不確定，他想要的僅只是如此。

　　的確，她有著他為之著迷、瘋狂的身體，總是能勾發他最深沉的情慾，讓他不由自主地為她狂亂、癡迷。

　　只是……就這樣嗎？

　　他要的，真的只有這樣嗎？

　　「讓我想想……」駱言咬了咬牙，不確定是否真的要繼續下去。

　　他想好好的珍惜她，而不是這樣的利用她。

　　這不是他想要的相處方式，更不是他希望走向的未來……

　　看出他的遲疑，李亞沁怕了。

　　有種無法言語的驚慌，很快地糾扯著她的心口，她不願讓事情往那個方向走去，至少……不要是現在。

　　「我不讓你想。」她打斷他的話，決定付諸行動。

　　主動握住他蓬發的慾望，在她的花口前磨蹭著，讓他感受她的濕潤，讓他知道她早已準備好了。

　　「駱言……」她輕喊著他的名字，用一種臣服的眼神，看著她眼中神祗一般的他。

　　駱言還在掙扎。他愛她，她真的不知道嗎？

　　用這麼一種近乎粗魯的方式對待他們的感情，就是她能給的全部嗎？

　　他能給她的太多，是她負荷不了，而他，正試著收回。

　　「駱言，拜託！不要這樣對我……」李亞沁可以感覺他情緒上的轉變，感覺他正在退縮……

　　看著她盈著水氣的眼，駱言心軟了，無法拒絕，只能傾下身，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

　　他慎而重之的輕吻，順著她的頰慢慢往下，輕啄吻著她的唇。

　　她的掌心貼著他的胸口，察覺到他帶著告別意味的吻，她難受得無法呼吸。

　　她從沒讓誰那麼貼近她的心，他是唯一的一個。

　　只是，縱使已貼近她的心，他終究還是在她的心門之外。

　　而現在，進不了門的他，打算要轉身離開，不再繼續停留等待了……而這一切，是她自己造成的。

　　不想了！

　　不敢想，也是不願想，她主動送上她的唇，挑開他的口，熱切而激動地吻著他。

　　小手輕推，換個姿勢，讓他在床上躺平，握住他勃發慾望的小手，又一次開始上下移動著。

　　縱使心裡還有疑惑，但肉體上的誘惑卻沒停，她的小手在他的慾望上灑下火種，還一波波地澆油，駱言縱使有再大的自制，也無法忍耐。

　　他瞇上眼，急促而低沉地呼吸，享受著她帶來的歡愉。

　　她溫柔地細撫著，上下套弄著，每一個移動都讓他心跳加快。

　　他的大掌乘機揉捏著她的柔軟，輕捻著她的乳尖，要讓她與他有相同的愉悅。

　　當她小手上下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時，駱言的濃眉蹙得更緊，感覺高潮正在體內累積，即將到達頂點……

　　他豁地伸手，停下她的動作。

　　兩人凝眸對視，駱言輕拉著她的手臂，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來，讓她的紅唇靠上自己，溫柔地吻著她。

　　「坐上來。」他在她的耳邊低語。

　　她輕咬紅唇，卻沒有太多的遲疑。

　　對於歡愛這件事，交給他的時候也不是第一次，她並不特別害羞，只是……

　　當他在心裡的重要性俱增時，也彷彿引發她潛藏的羞澀，讓她有著少女般的嬌羞。

　　她輕輕鬆開對他勃望慾望的掌握，直起身，移動大腿，將雙腿分跨在他的身上，將他的慾望輕移至她最私密的花口前，磨蹭著。

　　某種低沉的聲音，滾過他的喉嚨口。

　　那種彷如電流竄過的快感，讓他微瞇上眼睛，與她的視線膠著。

　　就在兩人目光交纏著，她緩緩往下坐，讓他的慾望沒入她的花徑裡。

　　突來的緊縮與濕潤，讓兩人不約而同低吟出聲。

　　瞬間緊繃勃發的慾望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束縛，花徑裡的濕潤更增加了幾分銷魂。

　　他的一部分埋在她的身體裡，在她的身下，等待著她來掌控。

　　駱言緩緩挺起腰，挺身刺得更深，大掌握住她的纖腰，讓她敏感的花核因為他的律動輕磨，帶來另一種歡愉。

　　緩緩地，他挺進、躺回，而她，則因為被頂起而落下，每一次的往下，都更教人銷魂。

　　「啊！」她輕哼，因為那喜悅而吟哦出聲。

　　動作間，他的視線緊緊鎖住她，用更無形的方式，佔有著她的靈魂、她的心緒。

　　只是，他緩慢而沉著的挺身，已經無法完全滿足她，她想要更加掌控慾望的進度，於是，她夾攏雙腿，要給他另一種感受。

　　小小的手心由他的身上移回，輕撫著自己的柔軟，甚至是揉捏著自己早已挺立的乳尖，讓自己的嬌吟更甚。

　　駱言的眸色更深，因為眼前這一場春色饗宴而全身緊繃。

　　她主動移動著她的臀，自由地在他的慾望上下套弄滑動，用最濕潤的誘惑，讓他為了她狂亂。

　　「該死……」駱言低咒幾聲，不是因為不舒服，而是因為……太舒服了！

　　她的每一次落下，都讓他的慾望頂進她的花心，磨弄得更加快活，而她更是嬌吟不斷，用另一種感官的方式，讓他慾望更加堅硬。

　　春意在纏繞，熱情在燃燒，兩人都狂亂不已。

　　只是，她的體力有限，駱言知道是他該接手的時候。

　　「讓我來。」他啞著聲音開口，一個挪身，將慾望拔出。

　　就在那一刻，體內一陣空虛，她發出一陣不悅的抗議，換來他的淺笑。

　　他替她轉了身，在她的身後跪下，微微使力將她輕壓。

　　她直覺地用雙手抵住床，自然擺出最迷人的姿勢，讓他的慾望就在她的臀部上磨蹭著。

　　「駱言……」慾望沒有得到滿足，她抗議地擺動著她的臀，誘引著他的進入。

　　他單手扶住她的腰，另一隻手調整了慾望的方向與位置，很快地，又一次進入了她。

　　「呃……」這一次，她發出的是滿足的低吟。

　　這一向是她最喜歡的姿勢，每一下他的進出，都能完全刺激著她。

　　不讓她久等，駱言開始移動著，猛地刺入。

　　「啊！」她熱情地回應。

　　然後，緩慢撤出。

　　「嗯……」她嬌聲低吟。

　　如此幾個回合，讓她備感迷亂與快感，沉溺在慾望的漩渦裡，一聲又一聲地吟哦著，慾望在她的體內進出。

　　灼熱，從他入侵的那一處，迅速在她的身體竄流，紅唇流洩出最誘人的輕喘嬌吟。

　　「駱言、駱言……」她不斷輕喊著他的名字。

　　他的人、他的名，佔領了她的全部思緒，奪取她的全部心思，教她只知道要回應他、要記得他。

　　一切都太多、太多了。

　　情慾激烈起伏，她仰著脖子，讓柔軟的腰迎合著他的每一次進擊，重重撞進花心。

　　嬌柔的低吟，配合著他時不時發出的壓抑低吼，那是最熱烈的感官風暴，讓人完全忘了一切，只願沉溺。

　　波濤般的歡愉，將兩人深深捲入，每一次的起伏，都讓人情願汗流。

　　「駱言，我、我不行了……」她輕喊著，搖著頭要拒絕那狂烈的情慾，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爆發。

　　「別怕，我給妳，我給妳！」

　　駱言扶住她的腰，加快原本的速度，讓她的嬌吟轉為激烈，他的堅持給予，帶給她無限滿足。

　　終於，在他的幾下猛力衝刺之後，歡愉爆發，他從身後緊緊擁抱著她，久久沒有放開……

　　※※※※

　　「就這樣吧！」

　　在一個晚上無語的休息擁抱之後，隔天天一亮，駱言開口就是這一句話。

　　李亞沁藏在薄被下的手心一緊。

　　早發覺他昨天的態度有些異常，那樣用盡一切的愛慾翻騰，像是再也沒有明天。

　　昨晚，她知道他沒睡，只因為他從身後環住自己腰間的手，始終都是緊抱著。

　　她知道他在掙扎，因為她的懦弱。

　　她不敢開口，也不敢打斷他的沉思，只因自己沒有任何立場開口，要求他為她留下來。

　　她是一個懼怕愛情的人，上一段感情，她察覺男人腳踏雙船，於是鐵了心分手，卻無奈男人用盡心思想挽回，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站在高樓邊的他，也不知是死意甚堅，還是一個不小心，就這麼從高處墜落，在她的面前當場沒了氣息。

　　大家都怪她，尤其是男方的母親，用一種極為怨恨的神情瞪著她，怪她不肯再給他一次機會，不肯在他站上高樓時，允諾他回頭。

　　只是……為什麼怪她？

　　腳踏雙船的人，不是她，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的人，也不是她。

　　負心的人，更不是她！

　　明明知道自己沒錯，但是她卻無法面對男方母親責怪怨恨的眼神，她倉皇搬離原來的住所，一心逃避，再也不願意與感情兩字扯上關係。

　　一直到遇見他……

　　她還是不想與感情扯上關係，更不想因此而踏進婚姻，於是，她違背著良心，不去理會他可能遭受的「委屈」，一天一天地過日子。

　　直到……他想要放棄。

　　一直以來，她都讓自己以為，沒有感情，她也能自在地過日子，直到他那句話進入耳中，她頓時無法呼吸。

　　他要走了……

　　他決定讓事情……就這樣了。

　　她的心，也因為他的決定而頓時空了。

　　她緩慢地點頭，在床上坐起身，用薄被稍微遮住胸口，艱難地露出微笑。

　　「我們還是朋友，還是可以保持……這樣的關係。」雖然知道希望渺茫，她仍沒有放棄。

　　駱言只是搖頭。「妳可以……我做不到。」他露出苦笑。

　　在他的觀念裡，愛一個人，就是想與她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如果已經努力過，得到的卻是她的不願給予承諾……那他真的沒辦法繼續下去。

　　擁著一個女人，擁不住她的心……那是一件多可悲的事。

　　他不像其他的男人，或許可以接受純肉體的親密，堂而皇之的說他對得起愛情、對得起婚姻，說他守的是一顆心，其他的只是衝動。

　　不，那不是他。

　　當他決定要與另一個女人廝守之後，任何的誘惑對他來說，都會是拒絕往來戶。

　　但，面對李亞沁，他卻無法確定自己仍有那樣的決心，將她拒於門外。

　　站在對另一個女人負責的立場上，他必須中止這樣的關係，縱使他有千般不願意，那是他的責任。

　　看著他慎重的表情，李亞沁知道自己做了一個不合理的要求。

　　那個要求對其他的男人可能是福利，但對於他來說，卻是一種壓力與承擔不起的負荷。

　　他一直是個好男人，她早該知道這一點的。

　　「亞沁……」他喃著她的名字，有滿腹不知從何說起的解釋。

　　「不用說，我懂。」她只是點頭，笑著點頭。

　　認識他這麼久了，她一向知道是自己不夠勇敢。

　　「好……」駱言也跟著點頭，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笑容。「那我走了？」

　　該是肯定的語氣，卻有著濃濃的疑問。

　　多希望她開口留她，多希望她改變決定，多希望她能為了他有些不同。

　　但……

　　「再見。」她還是笑，用那種他無法拒絕的笑容看著他，教他說不出任何的話語。

　　他落寞轉身，來到門前，以緩慢的動作拉開門，大掌微微的緊縮。

　　就要結束了……

　　一早已經下了決定，卻在臨門一腳的此時，心如刀割。

　　「妳知道……我真的不希望我們之間變成這樣。」他回頭，又一次深深地看著她。

　　李亞沁臉上的笑容沒了，只是沉默。

　　駱言知道，她終究還是沒變，他們之間注定要畫下句點。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沒再說什麼，腳步持續往前，慢慢地關上門，也關上他們之間所有的連繫。

　　他關上門的聲音很輕，卻重重落在她的心上，彷彿響雷般敲上，震得她的耳朵裡轟轟作響，久久無法動彈。

　　看著他離開的那道門，頰邊傳來濕意，她揚手拭去。

　　她竟然哭了？無論什麼閒言閒語都不曾傷了她，讓她有太多的情緒起伏，而他，竟只是轉身，就讓她痛得無法自已？

　　第一次，她對自己的決定隱隱有著後悔，只是，她卻刻意不去理會。

　　痛，就痛著吧！或許，這可以提醒她繼續活下去。

　　駱言……

　　她緊緊閉上眼，將臉埋進薄被裡，用著從未有過的音量，悶著頭哭了起來。

　　※※※※

　　分開的日子裡，天沒塌。

　　無論是駱言或是李亞沁，他們的日子一如往常，甚至是更好了。

　　駱言接受父母親安排的相親，認真培養感情，甚至是帶著女伴出席各大商場的晚會，在新聞裡，偶爾還能看到他挽著女伴，一臉笑容地出席，大家紛紛預測著兩大企業將會在何時聯姻兼聯盟。

　　李亞沁也過得不錯，將所有的心力衝刺在銷售上，把所有的精神都拿來尋找客戶、服務客戶，她的業績蒸蒸日上，賺得荷包滿滿，可以想見年底的慶功宴上，她又是獨佔鰲頭的那一位。

　　一切都再好不過，再好、再好不過了……

　　完全無可挑剔的狀況，他們在人前笑得得意、笑得自滿，笑得好像再滿足不過。

　　他們兩個不約而同地告訴自己，沒有問題的，他們一定可以繼續這樣「快樂」的生活下去。

　　有時候，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是一個讓生活比較順遂的生活方式，躲在自己築好的堡壘裡，過著自己想要過的日子。

　　但，怕就怕，那堡壘並不如想像中的穩固，一個地震，一個沒有預期的搖晃，那自以為是的愉快，也會隨之崩塌。

　　一如現在──

　　坐在曾經與駱言用餐的山上小餐廳裡，迎著涼風，看著山下的夜景與天上的星光，李亞沁心想，今天是個讓人平靜的夜晚。

　　這個念頭才浮起，她卻在身後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

　　「這裡東西好吃，人也不多，很安靜。」駱言領著女伴，邊走邊介紹。

　　那低啞溫柔的嗓音才傳入耳中，李亞沁的心猛地一停。

　　再怎麼樣，她都不會認錯，那個曾在耳邊輕語，在夜裡喃著她的名，在激動時沙啞的音調……

　　她的頭，不敢回。

　　「真的很舒服，這風涼得很。」一個女性聲音回應著他。

　　坐在角落裡的李亞沁，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動也不敢動，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去注意、不要去理會，不要去聽；但身體最自然的反應，卻是豎起耳朵，聽著那既想念又想忘的聲音，感受著心裡又甜又酸又澀的滋味。

　　傳聞是真的，他的確有了女伴。而且，聽著他語氣裡的愉快，該是沒有太多勉強，完全出於自願。

　　離開她，他應該是幸福的……她該為他獻上祝福才是。

　　放棄的人是她，她理當接受這樣的結果，只是，上天安排她在這裡，欣賞著他與另一個女人的甜甜蜜蜜，實在也太殘酷了。

　　服務生來了，替他們點了單，在等著餐點上桌時，駱言邊聊邊環顧著四周的夜色。

　　「這陣子造成妳的不便了，這些媒體實在是……」駱言的話頓時斷了尾，只因他也見著李亞沁的背影，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壓抑著內心的衝動。

　　她，是一個人。

　　看著她僵直的肩，緊繃的背影清楚彰顯她的身體語言——她已經發現他了，只是，她沒來認他。

　　沒來……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對於她的反應，他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嗎？」女伴察覺他奇怪的反應。「怎麼不說了？」

　　駱言回神，笑著搖頭。「沒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想到這個地方，對我來說有某種程度上的特別，代表某一段很愉快的日子。」他話中有話，知道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坐在不遠處的李亞沁都聽得到。

　　李亞沁閉上眼，紅唇微咬，覺得心口裡某條神經抽動著。

　　關於那段幸福快樂的日子，她還記憶猶新，她還眷戀不捨，才會還出現在這裡，回想著那一切。

　　「發生什麼事了嗎？」女伴關心地問著。

　　駱言長嘆一口氣。「每個人對未來的期許不同，憧憬也不同，想要的東西更不同……自然，走的路就不會一樣。」他搖了搖頭。

　　「沒有轉圜的餘地嗎？」女伴好奇地問，心裡雖然有酸意，但很自我控制地壓了下來，仍是面露笑容。

　　屬於女人的直覺，她知道眼前男人說的，可不會是一般的人，而是在他生命中有著特殊意義的「女人」。

　　「不會有。」駱言搖頭。「一個人努力是沒有用的，這條路是兩個人才能走下去的。」

　　李亞沁聞言，又是一陣心酸。

　　她真是自作自受，存心要自找麻煩。

　　見不遠處的李亞沁仍沒有反應，駱言心冷，索性將話峰一轉。

　　「一切都過去了。」他露出笑容。「一切都過去了。」

　　他重複地說著，彷彿是要說服他自己。

　　「是啊，都過去了。」女伴笑得燦爛。

　　多餘的吃醋的確沒有必要，過往的情誼，不需太多著墨，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就在自己的身邊。

　　李亞沁緊咬的唇，嚐到自己的血，帶著淡淡的腥味，還有說不出的酸澀，驀地湧上她的眼。

　　淚水滑落，她的淚往下落，她的心也是。

　　他的話像把刀，刺進她的胸口，傳來無可言喻的痛楚。

　　她不知道還能在這裡偽裝多久，還要在這裡繼續接受凌遲多久……

　　只是，想來有相同痛楚的人，可能不只是她。

　　「我突然想到有件很重要的事，得回公司處理一下……」駱言站起身，雖然語氣上充滿歉意，但行為上卻有著讓人無法回絕的堅定。

　　「既然是這樣，當然是公事重要。」女伴也跟著倉皇站起。

　　剛好要送上餐點的服務生一愣。

　　「沒關係，我都買單。」駱言拿著手裡的帳單，頭也不回地離開。

　　心太痛，他無法偽裝，只能盡快離開現場；衝動太甚，他怕自己會無法壓抑，衝到她的身邊，握住她的肩膀，喊著說要改變心意。

　　兩人像微風輕輕飄進，卻像晨霧一樣，瞬間就消失，無影無蹤。

　　人去，心也空。

　　應該要心如止水的情緒，卻仍舊波濤洶湧，這折磨人的愛情啊！

蔡仲子

第九章

　　對於這牽念的情緒，兩人都採取防堵的方式，盡量用其他的方式來填補生命中的空白，逼自己去忘掉對方。

　　但是那天晚上的不期而遇，卻意外掀起傷口，頓時血流如注。

　　那自以為是的傷癒，原來只是一種假象，在結完痂的傷口之下，早已化膿。

　　這讓駱言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什麼好方法。

　　再怎麼說，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更別說，他們是同一家公司裡的人，他總不能每一次都逃避著與她見面，也不能一見到她，就像賊一樣的逃走。

　　為了改變這個狀況，他決定反被動為主動，逼自己去做好心理準備，接受了從未接受過的邀約，要給李亞沁一個「驚喜」！

　　於是，三天後，李亞沁接到公司的通知，說有高階主管與會一場重要的會議，一定得參加，字裡行間只差沒指名道姓說駱言要到，提醒她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與高階主管多多認識。

　　她跟駱言還不夠認識嗎？她暗自笑了笑。

　　雖然她一向不理會公司的制式規定，但還是拗不過主管的要求，不過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還是很想見他。

　　那晚的經驗雖然很痛，但她不諱言，她是個很自虐的女人。

　　那天晚上，她連回頭都不敢，只能在聽見他們離開之後，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

　　他到公司來，她至少能光明正大地看著他，甚至走向前跟他握手……

　　心中湧起欣喜，她滿是訝異。

　　已經經過這麼久了，她不但沒有稍微淡忘他，反倒還因為這可能的相聚而心跳加速？她越來越弄不懂自己了。

　　無論如何，現在的她已經來到公司裡，聽見會議室裡傳來的熱絡討論聲，她知道，駱言已經到了。

　　一步一步，她發現自己非常緊張，呼吸甚至已經到了急促的地步。

　　慢慢走進會議室，看著桌上滿是鮮花、氣球、點心、飲料……接著，她揚起頭看著那一排慶賀駱言生日的紅布條，她一愣，隨即明白，這不是什麽重要的會議。

　　講白點，這只是一個分駐點的主管，為了巴結更高階的主管，而特別舉辦的慶生會。

　　而她，自認為與他早已「熟透」，卻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生日是今天。

　　或許，她可以做一些彌補……

　　在人群中，她梭巡著他的身影，原先期待、喜悅的情緒，瞬間被心痛猛地扯住。

　　駱言的身邊有個女伴，而且，他們兩人的手是十指交握的。

　　原來，痛還可以再痛。

　　那晚親耳所聽的難受，根本比不上此時親眼所見的心酸，那是一種想哭不能哭、想笑又笑不出來的窘境。

　　「亞沁來了……」主管眼尖地發現她，越過幾個人，帶著她來到駱言的面前，急於想讓駱言認識一下他們店裡的第一名銷售員。

　　「執行長，這就是李亞沁，我之前跟您提過。」主管把她往前一推，直直推到駱言的面前。「亞沁，快跟執行長問個好。」

　　揚起眸，李亞沁與駱言四目交接，臉色有些不由自主地發白。

　　早有心理準備的駱言，自然是先行回過神的人，鬆開握住女伴的右手，朝她伸來。

　　李亞沁怔愣了下，慢半拍地伸手握住了他。

　　他的手心，是暖的。

　　那溫暖，感覺有些扎人，因為帶著另一個女人的溫度，讓她直覺地想甩開手。

　　「久仰大名了。」駱言不肯鬆開，仍將她的手心握得緊緊的，一張俊臉笑得從容自在，彷似他們真的不相識。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希望，將兩人的感情置於枱面之下，讓兩人都過著自由自在的日子。

　　照理來說，他的反應該讓她覺得欣喜愉快，但說不出為什麼，他臉上的笑容卻讓她如鯁在喉，說不出的難受。

　　他的自在，反應出她的窘迫，映襯出她的過於在乎。

　　她想表現一如往常，冷靜、自持、淡漠，只是……她所有的能力彷彿在這個時刻裡完全失去作用。

　　怎麼辦？她好想哭。

　　怎麼辦？她好無助。

　　怎麼辦？她好想奪門而出。

　　她的心好痛，痛得沒有辦法呼吸，所有的疼痛，都糾結在她的眼睛裡，那雙與他視線膠著的雙眸裡。

　　這些日子的愉快，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的笑臉、他的體貼，在此時都成了針，一下一下地扎著她。

　　她不該怨，那是她自己選擇、自己放棄的。

　　可為何……還是痛？

　　「亞沁……妳怎麼了？」主管發現有異，忍不住輕推了她一下。

　　她回過神，艱難地勾起一笑，眼神從他的眼中移下，停在他不肯鬆開的大掌裡。

　　不知道他是故意要出現在她的面前？還是一切只是他人的安排？

　　無論是哪一樣，都讓她確實地明白……她不能繼續待下去了。

　　她沒有辦法繼續這樣裝作無事人般地過日子，這樣噙著虛偽的笑容祝他幸福。

　　她親手毀了原本屬於自己的溫柔，讓自己再也觸不到幸福。

　　原來，逃避愛情，不能使自己遠離傷痛，反倒傷得更深。

　　究竟，怎麼樣才能讓她回到不久前那樣快樂的自己？

　　對於那個答案，她心知肚明──

　　唯有他。

　　只是，這個「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她。

　　答案，已經不再是她所能掌握的結果，她甚至再也沒有勇氣再一次的爭取了。

　　對於這讓人失望沮喪的結論，她只剩自己可以依賴了……

　　於是，她艱難地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執行長，很高興認識你。」這是她最真心的一句話，澄眸裡閃著光亮，帶著屬於她的誠摯笑容與眷戀。

　　駱言喉頭一哽，一句話說不出，只能直直地凝著她。

　　縱使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他的心仍是複雜得無法言語。

　　看著她眼中隱隱的水光，他覺得自己好殘忍。

　　說是愛她，卻對她做出這麼過分的事！

　　現在，他又能怎麼辦呢？

　　很明顯地，對於眼前狀況，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人不只是他，連她也是。

　　因為，她凝著他的眼，用著再堅定不過的語氣跟他說──

　　「謝謝公司的栽培……」她語氣一頓，看著他的眼，她丟出炸彈。「我要辭職了，謝謝你，再見。」

　　語畢，她用力甩開他的手，倉皇地從他的面前消失。

　　※※※※

　　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失態地從眾人面前逃走。

　　駱言愣在當場，看著自己晾在半空中的手……幾秒鐘前，他還握著她，那麼紮實、篤定。

　　此時，手心裡空了，心裡也跟著空了。

　　他轉眸，看著她快奔離去的背影，他突然慌了。

　　有種說不出的慌亂，感覺她就要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他握緊拳頭，彷彿想握住那急速在手心裡消失的溫度。

　　「李亞沁——」他追了出去，在眾目睽睽之下。

　　天啊，他究竟是做了什麼？

　　為了要讓自己忘卻傷痛，他卻無禮地將不該的痛楚加諸到她的身上，而且是在這毫無預料與準備的情形之下。

　　好了，這下好了，他逼走她了！

　　她沒哭，一滴眼淚也沒掉，但是那在眼眶裡打轉的水氣，卻讓他更加心煩牽繫，那不曾出現在她眼中的淺淺悲傷，緊緊揪住他的心。

　　只是，他的匆忙追出沒能阻止她，她已經搭著電梯往下，硬生生將他留在已經關上的電梯門前。

　　「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看得滿腹疑惑。

　　「是啊，怎麼看不懂演哪齣？不過，她走了也好，我們這裡也清靜些。」說著冷言冷語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會議室裡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心緒，只是，心裡最百轉千迴的人，是駱言剛才的女伴。

　　她又驚又氣地看著駱言追著那個女人出去。

　　雖然說，他們兩個看似初識，但她絕不相信事情這麼單純。

　　她心裡暗自打的分數，由九十五分降到八十分——駱言進入觀察期。

　　※※※※

　　顧不得還在會議室裡的其他人，駱言無法就這麼看著李亞沁在他的生命中消失。

　　他試過了，但是，他真的做不到。

　　他衝回會議室，跟女伴道了歉，表示會請人護送她回家，之後不待她的答應與否，便在最快的時間裡消失在辦公室中。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個，就是她家。

　　他得去攔截她。

　　無論她怎麼拒絕，無論她選擇怎麼樣的相處方式，他都認了……

　　他必須有她陪在身邊。

　　沒有她的日子，雖然時間的年輪依舊轉著，但他的生活卻充滿無趣，嘴裡笑著，心卻酸著；手裡牽著，心卻空著。

　　這種日子，他受夠了！

　　他可以縱容她的胡鬧、她的自私、她選擇的生活方式，但是他絕不能縱容她就這樣消失。

　　絕不能！

　　心中滋長的溫柔，只為她，心裡築好的城堡，也只有她能入住。

　　他曾經不只一次強迫自己忘記，強迫自己去接受另一個女人，試著讓另一個人住進自己的心裡。

　　但，太難了，以他目前的智慧與能力，他辦不到。

　　既然如此，那他還有什麼選擇呢？

　　愛情裡，要的不是誰輸誰贏，而是誰能相繫相守，牽手一輩子。

　　如果退一步，得到的是更多的快樂，那他會舉雙手同意，在愛情裡認栽、屈服。

　　短暫的分離，讓他認清了李亞沁在他心裡的位置，不會因為分開而淡化。

　　既然放不下，那他會去爭取，就算頭破血流，就算有可能會失望而返，他都不願放棄。

　　※※※※

　　而在路的這一頭，匆忙奔出的李亞沁，早已是滿臉淚痕。

　　她失了魂似地在大路上狂奔，就算撞到了人，也不見她停下腳步。

　　痛，被隱藏得太深，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卻在被揭開的時候，痛得站不住腳、停不住淚。

　　在一個踉蹌跌地之後，她撲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怎麼會那麼傻？

　　怎麼會那麼笨？

　　怎麼會以為不要了，就會不痛了？

　　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錯了，卻沒有勇氣去承認、去承擔，去追回屬於自己的所愛。

　　怎麼辦？她應該怎麽辦？

　　她一點兒都不想放棄啊！

　　只是，自己這個笨蛋，怎麼會在不知所措的情形下辭了職，這下……連回頭路都沒有了，他一定覺得她太無情，被她傷透了心。

　　還是……他會毫無所覺，甚至覺得自己這一辭太應景了？

　　無論是哪一個答案，都不是她想要得到的結果。

　　所謂的自作自受，就是這麼一回事嗎？恨不得把頭撞一撞，好讓自己清醒點嗎？

　　曾經以為她不要愛情，但是這愛情她不但要了，還不肯放了。

　　如此掙扎啊……

　　一步一步，慢慢朝著家的方向前進，找個地方躲起來，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只是，這傷如此的痛，她每動一步，心上的傷口就拉扯一分，彷彿就要將她撕裂。

　　天地在旋轉，一切都讓她頭暈目眩，她的神魂彷彿都失了方向，全身都沒了力氣。

　　自責的情緒折磨著她，走沒幾步，她終於體力不支，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