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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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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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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7 00:23: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五節 節點

  袁文柏與幾名龍雀尾的術法火彈終究還是對缺口處的固始軍產生了一些影響。

  沒有哪個士兵能夠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火焰燃燒無動於衷,尤其是這種火焰一旦沾身似乎就無法自行撲滅,不得不通過滾地壓滅這種方式來解決,而在戰場上這種方式無疑就是自殺。

  本來就已經岌岌可危的防線經此一波衝擊,立時就有崩塌的跡象,尤其是數十名士兵被術法火彈釋放出來的火焰波及,四處蔓延的火焰,痛苦的嚎叫聲和倒地掙扎翻騰讓後續防線出現了巨大的窟窿。

  「不行,靜小姐,太危險了,你不能靠近!」蘇鐵滿頭大汗,想要制止這個固執的女孩。

  「我不去,一旦防線崩塌,最終結果又有什麼不同?!」許靜冷靜的搖搖頭,態度堅決。

  此時的她已然穿上了盔甲袍服,從外表看來和尋常士兵無異,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她手中沒有武器,而是拿著一具造型怪異的尖角。

  龍角!

  崔尚在一旁看著這個貌似柔弱卻又無比堅強的女孩子,心中也是一嘆。

  許氏一族終究還是有些人才,只不過鐘靈獨秀,一脈靈氣都匯聚到了女子身上,委實有些讓人遺憾,不過對軍指揮使大人來說,這也許是一件好事。

  「蘇鐵,你去保護靜小姐!」崔尚最終作出決定,「她說的沒錯,如果防線失守,那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啊?那崔先生你……」蘇鐵吃了一驚。

  「這裡已經不需要你保護了,敵人的攻擊重心都放在了下邊,城牆上不太可能有太大變化了。」

  崔尚對局面變化了然於胸,事實上從第三段城牆被攻城錘擊破垮塌之後,大家就明白戰爭的焦點就在於能不能堵住這幾個缺口,所以雙方的爭奪就放在了缺口上了,而城牆上的攻防更多的成為了牽制。

  見崔尚已經做了決定,蘇鐵也就點頭示意,「靜小姐小心一些,跟在我後邊。」

  另外兩個士兵也緊隨蘇鐵一同護衛著許靜從側面靠近斷牆處。

  此時的斷牆下正是戰事激烈,兩端的弓弩手都在密集向下方攢射,而同樣幾具井欄也已經逼近了缺口,弩矢如雨,雖然有盾牌護衛,但是仍然不斷有流矢射中士卒們,不時有士卒倒下。

  袁文柏和幾個龍雀尾投擲出的術法火彈,在缺口後方引起了一陣混亂。

  雖然立即分出了一部分士卒的來撲火,但是很顯然這種術法火彈引起的火不時那麼容易撲滅的,尋常撲打根本不起效果,而一旦沾身更是附體而燃,不死不休。

  燃燒並沒有真正造成多大的傷害,關鍵是帶來了混亂,誰也不願意自己背後一片火海,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很容易讓人分心而導致正面戰場的失手。

  許靜站在斷牆缺口處,雙手緊握龍角,心中玄神催動,緩緩凝聚。

  氣機感應之下,玄神與龍角本身蘊藏的水性術法之力相互感應激盪,淡淡的水霧慢慢縈繞在空中。

  猛地的一吸氣,迅速在空氣中凝聚起來的水汽變成一股濃郁的乳白色水霧,進而凝結成狀如冰珠般的霧帶,倏然向前盤旋飛舞。

  就像是飛蛾撲火,乳白色的霧帶迅速將火焰籠罩其中,原本一直燃而不滅的火焰在遭遇了白色霧帶的縈繞之後,迅速黯淡下來,幾息之間就熄滅無形。

  這個時候許靜才忍不住深深的舒了一口氣,小心的把龍角藏入腰際的囊袋中,伸手拿出絲絹擦拭掉額際滲出的細微汗珠。

  許靜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嘗試能不能起到作用,之所以將龍角帶在身上,也是聽到江烽提到對方可能有火性術法器具,所以她也就帶著龍角這種水性術法神物以防不測。

  但這龍角還只是一件單純的水性術法神物,未經雕琢和加工,難以真正將其神力釋放出來,今日也是迫於無奈之下才這麼冒險一搏,幸運的是效果還不錯。

  許靜的及時施法終於平息了固始軍士卒們的混亂,這種近乎神術的表演對於士氣的鼓舞也是巨大的,這讓本來搖搖欲墜的防線又稍微穩定了一些。

  但是隨著蔡州軍進一步加強了攻勢,這種局面也維繫不了多久了。

  振作精神的張越一個飛躍,手中的馬槊連環刺出,這一刺,他已經調息蟄伏了許久。

  當敵人從後方御空飛行而來時,他就知道後邊出問題了,術法火彈造成了後方的混亂,好在許靜的及時出現避免了事態的惡化。

  這個傢伙明顯是天境之上的水準,但卻受創匪淺,尤其是與那吳十二之間驚心動魄的絕殺,更是讓人肝顫。

  明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最後瘋狂,但他還是不能容忍對方這般狂放無忌的任來任去。

  他要讓對方付出代價。

  所以當對方縱身御空飛行穿越敵我戰陣時,一直悄然無聲的埋伏在士兵中的張越出手了。

  馬槊挾帶起的千重氣浪瞬間就把以為已經飛臨己方陣營上空的袁文柏給鎖住了,這是張越竭盡了全身元力的最後一擊。

  驚駭之下的袁文柏手中戮仙劍幻化成一道亮麗的扇形光屏,層層疊疊的遮掩住自己的身形,只要避過這一擊,袁文柏便有把握反戈一擊。

  「叮!叮!叮!叮!」

  一連串的金屬交擊脆響浸人肺腑,讓人下意識的汗毛倒立。

  一口逆血從肺腑裡反衝上來,讓張越忍不住從鼻腔裡噴湧出來,但是張越仍然死死咬緊牙關,又是十三刺爆發而出!

  雄勁的刺芒終於在最後三刺突破了袁文柏費盡心思舞動的防線,重重的撞擊在他的大腿上。

  劇烈的刺痛讓袁文柏爆發出最後的潛力,身體悍然在空中一個橫滾,躲開了對方還欲給自己最後一擊的突刺,戮仙劍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一朵劍芒透過劍尖而出,輕輕的印在了悍不畏死撲上來的張越肩頭。

  無比遺憾的倒飛而出,張越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和對方的差距,天境上下的差距竟然是如此巨大,饒是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卻仍然能給自己凌厲一擊,竟然讓自己無法躲避。

  「可惡!」

  袁文榆眼珠子都紅了。

  看見家族裡與自己關係最密切的袁文柏在空中被那個傢伙兇狠的一刺擊中,他控制不住情緒甩開面前的敵人,一式優美的長虹臥波凌空飛至,他要活剮了這個躲藏在人堆中偷襲的傢伙!

  張萬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個手勢之下,七名僅存的術法強弩手早已經待命。

  「嘣!嘣!嘣!嘣!」一連串充滿玄奧氣息的擊發聲,四枚弩矢呈菱形破空而至。

  袁文榆並沒有太在意,陌刀狂舞,帶起的凌厲刀氣重重湧蕩,尋常弩矢早已經被震飛,但是這幾枚弩矢卻只是滯了一滯,繼續飛行而至。

  訝然的一推陌刀,陌刀刀刃連續變幻,弩矢撞擊在陌刀寬大的刀面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而隨之附著而來的巨大震力才讓袁文榆意識到這是術法強弩。

  「嘣!嘣!嘣!」

  又是兩前一後,又是三枚弩矢悄無聲息的一閃而現。

  剛剛來得及擋掉幾枚弩矢的袁文榆忙不迭的推刀劃過一道漂亮的圓弧,銀白色的刀芒掃過面前,兩枚弩矢再度撞擊在刀刃上,震動起一道細微的縫隙。

  「嗖!」隱藏在最後的一枚弩矢終於尋機突破了重重阻礙,一頭闖進了袁文榆的視線。

  「啊!」

  最後一枚弩矢很小,僅有兩寸不到,細若鋼針,這也是術法強弩陣中專門布設安排的一擊。

  冰冷的寒意沿著胳膊上的鋼針迅速佈滿了整個經脈,袁文榆用盡自己最後一份力量,猛然翻身回飛,只可惜只來得及飛出三丈,便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重重的從空中跌落下來。

  飛躍而起的幾道身影顯然都是衝著從空中跌落的袁文榆而去,也幸虧袁文榆在最後一刻的猛然回首倒飛,這三丈距離拯救了他,使得蔡州軍中騰空而起的幾人能夠搶先一步接住袁文榆的身體,並阻擋住固始軍這邊的截殺。

  不過他們的奮不顧身也為張萬山帶領的的術法強弩提供了最好的目標。

  又是一輪術法強弩的攢射,幾個飛縱在空中身影都是悶哼出聲,能夠飛身而起,要嘛就是都頭這一類的軍官,要嘛就是龍雀尾的精銳,術法強弩伺候他們也不算虧欠。

  左右到了這一步,也沒有什麼好藏著掖著了,只要有機會,那便要將其威力發揮到極致。

  又是一波蔡州軍的生力軍排成密集的陣型猛衝了上來,固始軍的預備隊已經全數押上了,後營和申州軍的一個後背營都以都為單位,不惜一切代價的頂上去。

  誰都知道,也許下一刻就是城陷身死的時候了,這個時候指望殺紅了眼的蔡州軍能對己方放下屠刀,不用想都知道絕無可能。

  付出了超乎尋常的慘重代價,如果不用固始軍民的人頭來祭奠戰友袍澤,只怕袁無為都無法向下邊蔡州軍士卒們交代。

  左右都是死,那就還不如在戰場上死,總還能有幾個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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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7 00:23: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六節 突營

  輕輕拉下金黃色的網紋銅面罩,瑪蘇緊了緊身上的甲冑,一夾馬腹,讓馬的肌肉開始緊張起來,馬蹄加速快跑起來。

  前方是蔡州軍的軍營,低矮稀疏的柵欄,簡陋的營門,大概是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在這片土地上還會有誰敢來打他們的主意吧。

  瑪蘇在接到權帥命令之前也從未想到過會不遠數百里,橫渡淮水和澮水來襲擊蔡州軍,縱然在蔡州焰軍與蔡州軍交鋒多次,但是這也不過是最正常不過的兩軍交鋒,都是為了生存,要說有多大的仇怨也談不上。

  當然瑪蘇對蔡州軍也沒有任何好感,在蔡州纏戰那麼久,自己手下死在蔡州軍中的不少,當然,自己的馬槊和圓月彎刀一樣飽飲了蔡州軍將士的鮮血,兩不相欠。

  只是這突兀的橫跨數百里來襲擊蔡州軍,讓瑪蘇就有些不解了。

  不過權帥沒有給自己任何解釋,瑪蘇也不需要解釋,權帥的命令只需要不折不扣的執行。

  但瑪蘇也非沒有頭腦之人,焰軍雙刺的名頭不是白喊的,不僅僅是靠自己手中的馬槊和圓月彎刀,更因為自己冷靜的頭腦。

  這一次權帥的安排顯然是為了幫固始軍一把,可固始軍又有什麼值得一幫的?

  為什麼要幫固始軍?

  讓蔡州軍和固始軍打生打死不好麼?

  這些都讓瑪蘇疑惑,難道是權帥要在潁亳兩州立足,需要削弱蔡州軍?

  或者說有意讓固始軍這個蔡州軍背後的釘子生存下來,使得他們相互牽制,而便於焰軍在潁亳二州縱橫馳騁?

  潁亳二州是淮北感化軍的地盤,蔡州再怎麼囂張跋扈,只怕也還不敢踏足淮北的地盤吧?

  甩了甩頭,棕紅色的髮絲從頭盔裡灑落幾縷下來,瑪蘇不再多想,權帥有權帥的考慮,自己無需替權帥擔心,執行好命令就行。

  五百騎席捲而來的陣勢很快就讓營門口的哨樓迷惑起來,己方的兩千騎軍早已經去了固始城兩翼,防範固始軍的騎軍狗急跳牆,再行往日對蟻賊的一戰,怎麼這邊突然冒出來這樣大一群騎軍,難道是他們繞道回營了?

  警哨按照常例還是敲響了警鐘,同時示意營門上的士卒加強戒備,以防不測,雖然他們都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實在是這一片裡除了己方外,沒有誰有這麼大規模的騎軍。

  瑪蘇猛地一揮手,胯下健馬驟然加速,緊隨在他身後的幾騎也猛地提速,銅面具下的深藍色雙眸露出鷹隼般的厲芒,厚重的鐵葉甲伴隨著身體的起伏發出有節奏的撞擊聲。

  當這群騎兵終於到近前時,哨兵們才意識到了不對,從盔甲和兵刃上就能看出這群騎兵絕非本軍,而從來的氣勢也能知曉對方並無善意,弓箭手開始射出稀疏的箭矢,淒厲的鳴金聲讓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整個蔡州軍大營只保留了不到兩個都的士卒,幾乎是傾巢而出,實在是沒人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有人來襲營。

  所有人都想到的是一萬三千蔡州軍進攻固始城是巨石壓卵,焉能有失?

  只要一舉拿下固始城,今晚就可以在固始城中歇息,不必再花大力氣來搭建這個臨時營寨了。

  輕而易舉的越過了構築在營寨外圍的鹿砦,瑪蘇的馬槊已經重重的紮在了營寨的木柵大門上。

  雙臂猛然一發力,銅面具下的臉頰上掠過一抹紅潮,胯下的烏雲嘶風獸似乎都有些承受不起這猛力的一挑,身體微微下沉,沉重的木製大門竟然被瑪蘇給硬生生挑了起來,飛起兩尺高,然後沉重的落在地上,濺起一地黃塵。

  緊挨著瑪蘇衝擊而來的兩名壯漢,彪悍如熊,手中巨大的金瓜銅錘和狼牙棒更是狠狠的擊打在另外半邊門上,嘩啦聲響間,另一半門也是轟然倒地。

  營寨內有些混亂,但是一名副指揮使模樣的披甲男子仍然毫不猶豫的帶領著一都兵堵了上來,哪怕明知道自己這一去恐怕就不復返,他也必須要頂上去。

  營寨裡堆積的糧食雖然不算多,但是也還能維持大軍幾日,還有大量其他器械和資材,一旦被敵人所獲或者燒燬,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十個腦袋都得要掉。

  瑪蘇眼中浮起一抹嗜血的紅光,一丈多長的馬槊輕輕在地面上一點,人便如巨雕一般飛翔起來,迎著湧上來的這一幫蔡州軍士卒就是凌空一劃。

  一聲剛猛無比的巨響在空中炸裂開來,這是她將圓月彎刀上的招式第一次運用於馬槊上,刀芒轉換為槍芒,卻要看效果如何。

  「霹靂旋空斬!」

  絢麗無匹的赤色光帶從馬槊頂端綻放出來,犀利無比的掠過一干蔡州軍面前。

  兩具皮木盾被凌厲的槍芒徑直劃斷,兩名持盾士卒甚至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便被這無可匹敵的槍芒直接斬成兩段。

  而當先那一名手持陌刀的披甲軍官幾乎是在同時被這一記槍芒擊中,豎刀格擋之下,當即被連人帶刀震退一丈之遠,一口逆血噴湧而出,連甲冑上都露出一抹明顯的劈痕。

  連連嘔血之下,披甲軍官想要依靠著陌刀撐地,強撐著站起身來,但是最終還是未能如願,便被跟進的一名披髮壯漢一錘打得腦漿迸裂,身死當場。

  突破了寨門的五百鐵騎如迅雷般席捲而過,兩個都的蔡州軍根本無法阻擋這群來去如風的騎兵隊。

  從後門入,從前門出,五百鐵騎快進快出,甚至根本就沒有做停留,只是在經過輜重區時發射了一波火箭,引起了一部分輜重區的大火,便這樣縱貫而過,一直殺到了蔡州軍後軍陣前。

  也幸虧蔡州軍反應及時,在營寨鳴金示警時便開始整隊向後防禦,並立即通知兩翼的騎兵夾擊來犯之敵。

  只不過這支騎軍來得的確太快了一些,一晃而過即至,一陣箭雨洗禮之後,也給蔡州軍後軍造成了極大混亂,便搶在兩翼的蔡州騎兵合擊之前,便揚長而去了。

  營寨燃起的大火和濃煙讓整個固始城的攻防戰都陷入了一陣混亂之中。

  一時間原本氣勢高昂的蔡州軍都有些惶然無措,而軍心大振的固始軍則趁機借勢反撲,戰事在這一刻似乎變成了一個莫測的轉折點。

  這種後營被偷襲是最容易引發軍心大亂的,漫天的濃煙和後軍傳來的列陣接敵吶喊聲,使得原本已經一隻腳踏進了固始城的蔡州軍攻勢驟然失速。

  而看到了敵軍營寨被焚的固始軍士兵們更是士氣大振,一鼓作氣的又將已經佔據上風的蔡州軍給擠出了缺口。

  十餘輛刀盾車終於被推了上來,死死的釘在了三處缺口處,使得喪失了戰意的蔡州軍再想要輕易打破缺口成了無比艱難之事。

  一直關注著攻城形勢變化的袁無為怎麼都沒想到局面竟然會突兀的演變成這般模樣。

  來自營寨的大火濃煙讓袁無為心都揪緊了,對於兩翼騎兵的反應遲鈍他更是憤怒異常,這幫蠢貨,究竟再幹什麼,難道就只知道在一旁觀戰麼?難道就沒有一點防範應對準備?

  席捲而來的地軍騎兵數量並不多,頂多也就是一個營左右,但是機動能力極強,全都是一人雙馬,稍縱即逝,只是簡單的與後軍一接觸便迅疾撤離了,也不知道究竟目的何在?

  給後軍造成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在軍心上的打擊卻是難以彌補的,難道說這是固始軍早就佈置好的伏兵?

  但是細作傳遞出來的消息很明顯固始軍的騎營在渡河之後雖然有出動,但在圍城之前就已經全部收回城了啊。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袁無為心中也是煩躁不安,僵局還是僵局,但是卻已經在向著不利於己方的方向轉變了,這很危險。

  要逆轉這個局面,袁無為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哪怕斬殺了常昆,恐怕對大局的幫助也有限。

  常昆的到來讓雙方高手的對決形成了一個艱難的僵局,老十九受創非輕,那郭家子拚死一搏還是給有些托大的老十九以重創,雖然斬殺了那郭家子,但是老十九顯然已經無法再撐起大局了。

  而自己如果要解決常昆恐怕也得要付出一些代價,袁無為不怕付出代價,但是他怕的是自己在付出代價解決常昆之後也許還要面對一個變數極大的局面。

  因為到目前為止,西面城牆的突破仍然沒有取得任何效果,老七和九叔按理說早就該突破對方的防線了,怎麼到如今仍然沒有消息?

  哪怕是固始軍發動了城牆牆壁上的木系術法,袁無為也不認為這就能改變大局,袁懷德和袁無畏完全可以直接突破斬殺任何敢於阻擋他們的固始軍將。

  不能在這樣拖下去了,他需要搞清楚西面城牆究竟出了什麼狀況,在固始軍所有高階武將都被吸引到了東面時,為什麼老七和九叔未能取得突破,甚至毫無消息?

  難道說固始軍早就在西面城牆設了陷阱,把老七和九叔都給坑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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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節 未盡

  袁無為的神色變化一直被常昆不動聲色的觀察著。

  蔡州軍大營的起火引發了整個局面的微妙變化,蔡州軍的攻勢明顯受挫,士氣受到不小的影響,三處城牆缺口上的戰鬥激烈度都趨於下降。

  人心不穩之下,就該是這位主帥作出決定的時候了,而其他人顯然還不具備這個決定權力。

  當袁文柏被人抬著離開戰場時,袁無為真的無法再忍耐下去了。

  龍焰天王刀驟然提速,他的身影也隨著龍焰天王刀帶起的一抹紅云漂浮起來,如波濤湧蕩,如火山噴發,整個空氣中都籠罩著一種炙熱的火雲邪氣。

  這是赤火玄氣的高級境界——天火雲浪。

  一波波氣浪從袁無為身體上下來回浮動,終於,袁無為在空中跨前一步,聲音也變得低沉威猛:「常昆兄,接某這一招!天焰無邊!」

  轟然噴湧而出的千重氣浪沿著水平面旋轉鋪灑開來,迅速將整個空間都填充佈滿,讓人無處可逃。

  常昆當然知道他不能躲,一躲,對方無盡的氣勢便會壓得自己無處藏身,這一式,他只能扛!

  「霸王卸甲!霸王開山!霸王鎮塔!」

  連續三式,霸王鞭化為無數團嘶吼咆哮的烏雲,迎著那千重赤紅氣浪而去,撞擊在一起,劇烈的撞擊形成的渦形氣旋將兩個人的身體都帶上了三丈高空。

  「著!」

  袁無為再沒有了先前的沉靜自若,滿面肅色,龍焰天王刀交左手,右拳遙空一擊。

  「呔!」常昆同樣如此,霸王鞭交左手,右手空握,陡然張開,手掌虛推,發出一擊。

  兩股沛然無匹的氣流再度交織在一起,青灰色的奔雷勁和赤紅色的天火雲浪倏開倏合,形成一道詭異的柱形雲團,不斷翻捲糾纏,終於在最後一刻綻放開來,如兩片海嘯倒捲形成浪牆,轟然反噬回來。

  狂飆倒捲,帶起無盡黃塵,讓整個方圓十步之內都看不清人影,只能大略看到灰紅兩道氣霧的盤旋綻放,一直到最後那一擊之後,雲霧慢慢散去,袁無為和常昆兩人盡皆屹立對峙。

  袁無為深深的看了一眼對面傲立的常昆,吸了一口氣,緩緩放下本欲再發一招的天焰霸拳。

  再回望已經被刀盾車死死擋在了城牆外的蔡州軍,軍心已墮,士氣已怠,再要強攻,恐怕就只能是徒增傷亡了,這個時候縱然能夠斬殺對手也沒有太大意義了,何況對方並未真正喪失一搏之力。

  心念百轉間,袁無為也是百般糾結。

  這樣一場戰事竟然打成這般情形,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縱然斬殺了郭泰,那又如何?

  已經毫無意義了。

  那江烽未死,楊堪貌似倒地時生死未卜,但袁無為卻知道恐怕這二人是沒有那麼容易喪命的。

  再打下去,又該如何?

  感情和理智翻騰在袁無為心中,最終他不得不做出痛苦而艱難的選擇。

  他堅信如果再這樣繼續打下去,或許能夠攻下固始城,常昆也好,江烽也好,斬殺也不在話下,他有這個自信,但是己方卻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同樣清楚。

  若是平常,這個代價蔡州付得起,但是現在,他卻不能不慎重了。

  「山高水長,常昆兄,希望下一次你還能這般站得穩!」

  下了決心,袁無為便不再糾結,身體一個輕盈的倒飛,在空中龍焰天王刀隨手一蕩,一根落木塔投射下來的滾木竟然就被他輕描淡寫的斬成數十段碎片,冉冉而去。

  緊接著鳴金聲次第響起,已然意識到今日這一戰難以獲勝的蔡州軍迅速龜縮成防禦陣型,依託櫓盾和持牌兵作為後續遮掩力量,陸續向後有條不紊的撤走。

  袁文極和袁文槐一個交錯對擊,擋開了丁滿和鞠慎的追襲,揚手拋出一枚術法符籙,一個土性術法發動,漫天的黃塵捲過,迫使跟進的李桐不得不止步,而二人則早已經退出了十步開外。

  而在城牆西面,袁無畏無比遺憾的遙空一擊,許望俠連退三步,嘴角鼻腔早已是血沫溢漫。

  而在另一端,秦再道早已癱坐在地,汗出如漿,肩頭的連同盔甲和衣衫都被削掉了大片,甚至露出了白森森沾滿了血絲的骨。

  許子清平素清臒優雅的風範早已消失無蹤,左臂耷拉著,右手的羅漢刀斑駁陸離,但是雙目仍然精光湛然。

  在他對面,袁懷德面色黯淡的一隻手撫住胸膛,一隻手以刀杵地。

  似乎已經感受到沿著城牆猛撲過來的破空聲,袁無畏疾走兩步扶住袁懷德,面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固始城的城門樓,這才登上牆垛,御空而去。

  伴隨著蔡州軍終於緩緩退去,城上城下的固始軍將士們一時間還有些難以接受這個現實,整個戰場上竟然出現了短暫的靜謐。

  一直到滿身血跡的江烽拖著傷腿,傲然登上城門樓,猛然一揮手中的陌刀,整個城上城下才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聲。

  「勝了!」

  「贏了!」

  此起彼伏的吶喊聲響徹雲霄,而伴隨著蔡州軍的惶然退去,整個戰場上的哀哀哭聲也隨著守衛戰的勝利而縈繞而來。

  ******************************

  戰事終於在酉時拉下了帷幕。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斥候已經最大限度的派了出去,要求最大限度的掌握敵軍的下一步動態。

  現在還不確定蔡州軍下一步會如何,但是無論是江烽還是崔尚,都覺得如果蔡州軍要繼續打下去,或許他們可以拿下固始城,但是這個結果卻絕對不是他們想要的。

  固始諸將幾乎人人帶傷,除了丁滿、鞠慎等人情況稍微好一些外,像江烽、楊堪、秦再道、張越等人更是全憑著一股氣在支撐著,而在這一口子一放下,楊堪、秦再道、張越三人便再也支撐不住了。

  江烽在四人中情況略好,許靜的御法衣最大限度的幫他消減了趙欖臨死前的反擊力,但即便是這樣,內外傷讓他甚至連行動都變得異常困難,不得不靠張萬山來扶持。

  好在還有丁滿、鞠慎以及白馬寺趕來的慈忍,以及常昆,讓固始軍這邊不至於太孱弱。

  為了防患於未然,一干人不得不把楊堪、秦再道、張越以及鞠蕖等人安頓到了一起,防止蔡州軍高手趁夜偷襲刺殺。

  鞠蕖一直昏迷不醒,而楊堪和張越兩人也是在一口氣松下去之後陷入了昏迷。

  秦再道雖然沒有昏迷,但是也和廢人無異,身上連遭多處重擊,而左肩更是傷及了經脈。

  整個這一片大院警戒森嚴,僅存的術法強弩手都安排到位,除了鞠慎、黃安錦和葛晗三人在城牆上繼續佈置安排城防外,連丁滿都親自駐紮在大院哨塔上,防止意外。

  常昆的傷勢比想像的還要嚴重得多,但是看起來常昆卻沒有太在意。

  「二郎,不必過於擔心了,我對我自己的身體很清楚,袁無為果然威猛,日後你若是對上他一定要千萬小心,這個傢伙總是在你認為他已經達到了極致的時候會再上一層樓,給你一擊,我就是吃虧吃在這上邊。」

  常昆再度吐出一口血塊,不在意的搖搖頭。

  「我死不了,這幾年飲酒過甚,武道毫無進境,沒想到袁無為比起三年前陳州時精進甚多,已然是太息期巔峰了,我估計這一戰之後他會進入固息期,準備衝擊小天位了。」

  固息期和天境之前的結體期一樣,不算是天境初階的一個層次,準確的說應該算是小天位之前的一個醞釀期,或者可以稱之為準天位。

  踏入此境,也就相當於半只腳踏入了小天位,只是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問題了。

  江烽艱難的嘆了一口氣,現在他全身上下每一處骨骼肌肉都是疼痛無比,趙欖最後的反震之力的確威力夠強,饒是有御法衣護體消減,但還是讓自己吃了大虧,不愧是衝擊養息期的高手。

  他看得出來常昆在這一戰中受創匪淺,以常昆現在的年齡、狀態和情形,恐怕傷癒之後都不可能再有太息期的水準了,甚至連維持養息期都很難。

  「沒必要愁眉苦臉,起碼我還能有一個天境水準,在汴梁城裡求個平安還是沒問題的。」常昆展顏一笑,顯然知道江烽內心所想,「不過二郎,這一次白馬寺對你支持甚大,連我慈忍師兄都凡心大動,來助你一臂之力,你可要對得起我們白馬寺一脈對你的支持啊。」

  江烽苦笑,「三兄這麼說就是再挖苦我了,固始這等小縣,又有什麼資格奢談其他?白馬一脈對我們固始軍的雪中送炭我當然不敢忘,但有所求,只要有,無不允。」

  「嗯,二郎,日後這話休說,我們白馬一脈也沒有施恩望報的做派,只是希望日後多給我們白馬子弟一些機會,今日一戰之後,我相信大梁定然對固始軍會刮目相看。」坐在土炕上的常昆撫摸著下頜,想起什麼道:「對了,那襲營騎兵是何來頭?可是你暗伏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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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節 逝者如斯夫

  一句話問得江烽也是一怔,想了一想之後才搖搖頭:「不算我暗伏的奇兵,甚至我也不清楚這撥人的來路,不過也許是蟻賊的精銳吧。」

  「蟻賊的精銳?」常昆也是一驚,隨即反應過來,「是那被叫做蟻賊雙刺的騎隊?」

  「如果不出我所料,應該是他們,只是相距太遠,看不清楚,不知道是秦河還是那波斯女的鐵騎隊。」

  江烽頓了一頓,見常昆眼中仍有異色,苦笑了一下。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在離開汴梁時,我專門拜會了李鶴大人,告訴他我很擔心大梁軍隊的運作效率,時間可能跟不上,固始熬不到那個時候,請他能不能想想其他辦法策應支援一下。」

  常昆目光深沉,注視著江烽,「你知道大梁和蟻賊那邊的瓜葛?」

  「不知道。」江烽搖搖頭,見常昆意似不信,「我只是有些懷疑。」

  見常昆不說話,江烽繼續道:「我從固始到大梁,一路行去,葉縣本來是大梁南邊門戶,居然會被蟻賊攻克?那也就罷了,可以葉縣的繁華,蟻賊居然連夜棄城而走,什麼時候蟻賊這般畏懼大梁軍了?甚至可以放棄搶掠的機會?不搶掠也就罷了,可離開的時候連一把火都捨不得放,就差點兒秋毫無犯了,呵呵,這還是蟻賊麼?聖人吧?」

  常昆微微點頭,示意江烽繼續。

  「還有蟻賊在伊洛一帶盤桓數月,就那麼大一個區域,梁軍竟然就能容忍?」江烽動了動自己身體,示意張萬山幫自己扶起來,傷口牽扯,疼得他齜牙咧嘴一番,「還順帶把伊洛十大寇也裹挾走了,你說這是在替大梁除害呢,還是自壯聲勢呢?」

  常昆也知道江烽是斥候出身,但是沒想到對方觀察問題竟然如此細膩仔細,而且對問題的分析判斷也是如此精準,不由得暗自點頭。

  汴梁城裡還有不少人對江烽豎子成名很不感冒,覺得大梁在對固始的扶持投入上太大,不值得,擔心一旦蔡州軍一舉滅掉固始軍,大梁這些錢銀都打了水漂,現在這些人只怕都覺得走眼了。

  估計這一仗之後,大梁可能會更意識到固始軍的重要性,對蔡州,對淮北,甚至對淮南和南陽,都能起到特殊的效用。

  可以說這支力量如果用得好,固始軍就能成為大梁手上的一頭張牙舞爪的惡犬,可以四處咬人,對我不利者,如淮北、蔡州,咬,不聽我話者,如南陽、淮南,一樣可以咬。

  唯一讓人遺憾的可能就是固始太小了一點,這點地盤要想養活一支軍隊太難,哪怕是把殷城掌握在手中,一樣太過孱弱。

  不過常昆也估計以江烽的雄心,絕不會只停留於這區區兩縣之地,下一步邁向何方還未可知,這還要看固始軍的發展以及大梁對它的扶持力度了。

  正琢磨間,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江烽和常昆臉色都是微微一變。

  蘇鐵疾步而入,臉色晦暗,見了江烽之後便是一禮:「軍指揮使大人,谷指揮使那邊……,恐怕不成了,……」

  江烽臉上一陣淒然,示意張萬山扶起自己,輕輕嘆了一口氣:「走!」

  谷明海受傷是任何人都未想到的。

  給他造成傷害並非什麼高手,而是在最尋常的戰事中被一名偷襲的蔡州龍雀尾所傷,但是這個傷卻是致命的,短劍刺穿了他的腰部。

  雖然很快就進行了處置,並服用了江烽在戰前特製的丹藥,但是還是未能奪回谷明海的性命。

  江烽站在谷明海的床前,此時的谷明海黝黑的面孔變成了一種死灰色,顯示出生命正在從他的身上流失。

  谷明海已經動憚不得了,看見江烽被扶著進來,喉結蠕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麼,目光驟然發亮,多了幾分期盼。

  再度嘆了一口氣,江烽重重的點點頭,轉過頭來,「蘇鐵,去把谷滿倉、谷滿囤他們兩兄弟叫進來。」

  很快兩名十歲左右的男孩乖覺得跑進來,「爹爹!」

  谷明海早年喪妻,有兩女女皆已成年出嫁,而後續絃,再生二子,就是這兩個,一個十一歲,一個九歲,估計也就是放不下這二子。

  「老谷,我知道你放不下他們兩兄弟,交給我好了。」江烽點點頭,示意張萬山把胡椅端過來,自己坐下,然後示意兩名男孩,「今日當著汝父,我收你二人為我義子,日後若是有江某一碗飯,便斷不會讓你兩兄弟餓肚子。」

  兩童也甚是乖覺,望向父親的目光看到父親的喜悅、欣慰和滿足,連原本動不得的手都抬起來指了指江烽,猛地點了點頭,兩童便來到江烽面前,跪下叩頭,「拜見義父!」

  「起來吧,從今以後,你二人便跟在我身旁,當謹記汝父平素教誨,作谷家和我江家好兒郎!」

  江烽點頭示意二人起身,然後這才走到谷明海身旁,握住谷明海的手:「老谷放心,江某定保你二子一生富貴榮華,日後你谷家兒孫滿堂,續你谷家香火!」

  谷明海眼中驟然神光倏放,緊緊握住江烽的手,似乎終於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喉嚨裡咯咯作響,最終頭慢慢垂下,眼皮也耷拉下來。

  「爹爹!」

  「夫君!」

  兩個孩童和一個女人撲了上來,抱住谷明海漸漸冷去的身體,哀哀哭泣。

  江烽鼻腔中也是一陣發酸,來這個世界,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但是那都是和自己無關和不太熟悉的人。

  郭泰去了,但是那是在戰場上戰死,江烽有心理準備,而谷明海卻是和他結交數月,而且也一直是他最忠實的支持者,可以說若是沒有谷明海的支持,他江烽也不可能有今日。

  現在卻是在自己面前死去,如何不讓他感觸太深?

  戰爭就是這般殘酷,總會有人死去,而且是無數人死去,從明日起,這固始城中便是要家家掛皂,戶戶戴孝了。

  低垂著頭從谷明海家中出來,似乎是感受到了江烽心情的低落,張萬山也是小心翼翼的扶著江烽的胳膊,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來,卻見又是那蘇鐵,張萬山胖臉上忍不住一陣抽搐。

  這個時候只要見到這蘇鐵便無好事,從蘇鐵那瓦灰色的臉色就能看得出來。

  「指揮使大人,……」

  「又怎麼了?」江烽有些沒好氣的道。

  「靜小姐來說,那許望俠許大人好像也快不行了,想請您一見。」蘇鐵一見江烽臉色不渝,趕緊道:「要不我……」

  有些煩躁的擺擺手,江烽仰起頭,站住腳,似乎在考慮這個問題。

  許望俠的傷勢早些時候他就去看了,當時許望俠還昏迷著,他診了脈,的確,傷勢並不重,但是卻是元力耗盡,心力枯竭,油盡燈枯了。

  許子清也和他見了面,以前二人地位懸殊,接觸甚少,而後許子清便入了崇文書院閉關,所以只能說是認識,現在地位倒轉,但那許子清倒也能保持著一種沉靜淡定的姿態,倒是讓江烽高看了對方幾分。

  江烽喜歡審時度勢的人,許子清能主動和自己大大方方的見面,說明他和許家已經有了決斷。

  至於說怎麼樣的想法,具體還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許家已經放棄了他們暗中運作操作的種種,他們應該看得清楚現在的形勢,無論怎麼樣,固始軍已經不太可能屬於他們許家的了。

  「走吧。」江烽最終還是點點頭,示意蘇鐵前頭帶路。

  就憑著今日許望俠和許子清的拚死相助力保了西面城牆的不失,江烽都得要去一趟,而且哪怕是許氏提出一些要求,只要不超越底線,江烽都得要應允下來。

  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他江烽不是那種白眼狼,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許家對自己表現出來的姿態也讓他清楚意識到,許家願意與自己合作了,而且,和許家合作,對自己日後進一步鞏固在固始乃至日後伸手光州,都有莫大的好處。

  這還沒有算其中還有許靜這層特殊的關係在裡邊,若是沒有許靜的御法衣,也許自己就要和趙欖同歸於盡了。

  得知消息的丁滿也趕來了,倒不是擔心許氏對江烽不利,而是擔心著城中仍然有蔡州軍的細作。

  盧英峰便是帶領一都兵在城中與悄悄潛入的袁文柏遭遇,結果惡鬥之下,不幸身亡,這也是固始軍在這一戰中戰死的幾名高級軍官之一,也是讓江烽和丁滿他們扼腕不已。

  現在蔡州軍雖然退去,但是以現在固始軍的城防,天境高手要潛入固始城中易如反掌,真要有心對江烽展開刺殺,還真的不好對付。

  固始軍中現在也只有丁滿、鞠慎二人還算是戰力未受到多大影響,他們二人一內一外,丁滿負責內部安全,鞠慎負責外部城防的佈置安排和督促坐鎮,再加一個還能撐得住的黃安錦,勉強把這個攤子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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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節 逼婚

  許氏小院門外仍然守有士卒,雖然真正有高手來行刺殺之事,這些尋常士卒毫無用處,但是這起碼是一個姿態。

  江烽尚未進門,許靜已經迎了出來,關切的目光落在江烽的傷腿上,讓江烽心中也是一暖,不過江烽還是從許靜美眸中看出了一些什麼來。

  那種神情既有些失落,也有些安慰,同時還有些迷惘和痛楚,這讓江烽很是不解。

  「怎麼了,小靜?」江烽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他們都在等著你,你先進去吧,我三叔看樣子不行了。」許靜臉上此時多了幾分淒然。

  江烽無言以對,這種情形下,說其他都是多餘,但是把自己招來,也肯定不是許靜的意思,而多半是許望俠自己的意思。

  江烽默默的點點頭,「小靜,生老病死,都再所難免,參軍大人求仁得仁,也算是了了一個心願吧,子清兄所做的也算讓他可以瞑目了。」

  許靜低下頭,不再言語。

  江烽邁步進入院內,蘇鐵、丁滿兩人都不動聲色的戒備,雖然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下,許氏不可能有什麼其他意圖,但是防患於未然也是必須的,沒有誰能冒得起這個險。

  「參軍大人。」一進屋裡,濃烈的草藥味讓江烽也是皺眉不已,向許望俠這種情形,典型的油盡燈枯,再服用其他藥物都無濟於事,藥石無效,只是撐著一口氣而已。

  看見江烽進屋,背後二人還處於戒備狀態,許望俠似乎精神振作了不少,嘴角下意識的浮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江烽,沒想到我們會在這樣一種情勢下見面,老夫打死都沒想到。」

  江烽也顯得很平靜,在蘇鐵安放下的胡椅坐下,「參軍大人,你先在情況不太好,不如先休息……」

  「行了,江烽,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我沒太長時間和精力了,這會兒請你來,就是要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許望俠不耐煩的擺擺手,臉上潮紅掠過,似乎看起來精神更健旺了不少,但江烽卻知道這恐怕真的是迴光返照,要不就是用某種特殊的手法刺激,讓他能保持一段時間清醒了。

  「參軍大人但請吩咐。」江烽仍然很客氣。

  「江烽,這個時候我想我們不必再矯情客套了,我需要你給我一些承諾來回報我們許氏給你的支持和幫助,我們不是挾恩求報,但是許氏一族現在的情形你清楚,我需要你給我這個將死之人一個承諾,對我們許氏一族的承諾!」

  許望俠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氣息也有些急促,臉色更加潮紅。

  江烽是意識到了一些什麼,下意識的皺起眉頭,瞥了一眼低垂著眼瞼站在角落裡的許靜,以及倚窗而立目光淡然的許寧,還有那一直默不作聲的許子清,點點頭,「參軍大人請說。」

  「很簡單,我們許氏願意為你效力,不僅僅是子清,也包括我們還有一些族人,在光州的,流落在外州縣的,你要給他們機會。」許望俠語氣懇切的道。

  「可以,這沒問題。」江烽心一鬆,但又覺得不可能這麼簡單,否則許望俠何須如此大動干戈。

  「好,但這只是你的承諾,我們許家還需要一些保證來兌現這個承諾。」許望俠似乎早就知道這個結果,立即接上話。

  「保證?什麼保證?」江烽覺得有點兒不對,目光四下打量。

  「我要你娶小寧,嗯,如果正妻不行,你要給小寧一個平妻身份。」許望俠一字一句,不容置疑。

  江烽大駭,下意識的望向許寧和許靜,許寧依然清泠如故,只是談及自己婚姻之事,玉靨還是忍不住飛過一抹緋紅,但是卻仍然保持著平靜,倒是許靜臉色蒼白如紙,身子有些瑟縮,低垂著頭不語。

  「參軍大人,我答應了你的事情便不會反悔,想必我的為人行事你也是知曉的,何須用這種方式來保證?」江烽搖搖頭,「無此必要。」

  「很有必要!」許望俠提高聲音,氣息有些不勻,忍不住咳了起來。

  江烽沉默不語,這個條件太過苛刻,他無法接受。

  事實上他也很清楚,自己來到這個時空中,就不可能再堅持原來世界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但是他覺得自己總還是應該要堅持一些自己需要堅持的底線,只不過在現在的情形下,他可倚仗的底氣不多。

  房間裡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僵滯。

  許子清輕輕咳了一聲,插話道:「軍指揮使大人,我三叔也別無他意,也無意干涉軍指揮使大人的婚姻,他說了,小寧可以作平妻,甚至可以等到你的正妻確定之後再來明確,但是你需要給我們一個明確的承諾。」

  見江烽不為所動,許子清進一步道:「軍指揮使大人,你要替我們許家想一想,我們一族數百人,如今疊遭劫難,無數人流落異鄉,或受人奴役,袁氏的背盟反水已經讓我們許氏成驚弓之鳥,如果沒有一個能夠起到約束我們雙方的盟約,我們如何讓許氏一族人信服?」

  「一紙婚約就能起到這個作用?」江烽哂笑。

  「江大人不是說你的為人行事我們清楚麼?」許子清反問道:「我們信得過,但是用這種方式更能安撫我們許氏一族族人之心。」

  江烽有些糾結,他對婚約也好,平妻也好,並沒有太大的牴觸。

  事實上平妻一說本來在自秦漢以來官府法律中並無認可,但是自李唐一代,情況有所變化。

  雖然在官府法律中仍然沒有認定,但是終李唐三百年,並嫡之風尤甚。

  自太宗年間開始,官員妻室中並嫡之風便日漸盛行,尤其是一些頗受皇寵的大臣,皇帝更是經常肆無忌憚的以詔令明示予以國夫人等稱謂,直接破壞了大唐律法,使得並嫡之風由上至下開始風行起來。

  而進入李唐後期,藩閥興起,這種並嫡之風就更為盛行。

  蓋因許多小藩閥和豪族的嫡子嫡女,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和家族生存,不得不以各種聯姻形式來確保各方盟約的穩定。

  或者要以婚姻來求得本土大族豪門的支持,以求各方之間能通過聯姻乃至婚姻產生的子女血緣關係來穩固各方利益。

  這也成為各小藩閥乃至一些大藩閥無可避免的政治行為,有時候甚至連李唐王朝的宗室子女都難以避免。

  以南陽劉氏為例,劉同正妻便是李唐一族,而平妻尚有三人,一人為南陽本地大族羅氏,一人為五姓七望中太原王氏,一人為前西川節度使韋昭度族人韋氏,皆為豪門。

  同樣劉玄正妻則是岐王李氏嫡出,他更有四個平妻,兩人為南陽和隋州大族嫡女,另外兩人一為長安宋家嫡女,一為吳王楊氏一族女子。

  問題是要娶許寧這樣的心機女,的確不是江烽所願,哪怕只是一個平妻。

  從感情上來說,江烽當然更願意選擇許靜。

  只是許望俠和許子清恐怕也很清楚這裡邊的底細,以許靜的溫順羊羔性子,只怕根本無法為許家日後爭得多少利益,也只有許寧這種心計和手腕都不缺的女子才能真正擔負起捍衛許氏一族利益的重任,所以他們當然不會同意讓許靜而不是許寧嫁給自己。

  想想也是好笑,自己初來這個世界見到許氏雙姝時,純粹從男人本性來說,很明顯許寧更讓男人產生征*服欲*望,自己一度也曾「移情別戀」。

  當然許氏雙姝那時候都還是自己可望不可即的人物,到後自己也很快就在生存的壓力下,將這些閒情逸致拋在腦後了。

  後來倒是許靜越來越走進自己的生活中,而許寧似乎越來越成為反派人物,到現在許氏一族居然要求以自己和許寧的婚約來確保許氏一族的利益,不能不說這個世界的人生觀價值觀總是那麼容易被顛覆。

  見江烽沉默不語,一直跟隨江烽身後的丁滿忍不住插言道:「軍指揮使大人,許兄,以某之見,此事不如暫時押後,待到固始局面穩定之後再議,如何?」

  「只可惜許某已經等不到那一日了。」許望俠再度劇咳,赤紅的面膛也有漸漸轉白的趨勢。

  「江烽,你給老夫一句準話!若是你喜歡小靜,那小寧、小靜皆嫁你也無不可,但小寧的平妻身份必須要保證,這是我許氏用我一條命以及以前對你的栽培扶持所換來的,如果你覺得現在你尚無娶妻之意,時間上可以由你,左右小寧小靜都還在熱孝期,短期內也無此可能。」

  江烽只感覺到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自己身上,許望俠的話把他逼到了牆角之上,這等情況下他若是在峻拒就顯得太不近人情。

  而且實事求是地說,許氏雙姝的豔色在淮南道也是聞名,娶妻娶德,娶妾娶色,許靜不去說,平妻介乎於正妻與妾之間,很難界定其定位,娶回家中會帶來什麼真還不好說,所以江烽才這般猶豫。

  不過許望俠提到了時間問題倒是讓江烽心裡微動,時間可以改變一切,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

  許寧和那舒州周氏訂婚也可以取消,更何況現在還只是一個口頭協議,雖然他並沒有這個時候就存著要毀諾的心思,但這種逼婚之議的確讓他很不爽。

  「既是如此,我便允了,若無意外,便當如此。」江烽終於艱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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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節 權宜之計?

  得此承諾,許望俠目光一亮,然後漸漸黯淡下去,許子清和許寧、許靜也都是一臉淒然。

  江烽也知道許望俠之死責任並非在己,但自己也得承認許望俠和許子清的助力的確起了相當大的作用。

  若非如此,西面城牆防線也許早就被袁無畏和和袁懷德打穿了,甚至整場戰爭的結果早已改變,想通這一點,江烽又覺得許望俠提出任何要求都是合情合理的。

  畢竟人家是拿自己的命來替你換來了勝果,如果你還斤斤計較與這等婚約一事,就顯得自己太過薄情寡義了。

  「參軍大人,我江烽在此承諾,無論日後江某身居何位,只要許氏一族沒有做出超越江某底線的事情,江某便願意保許氏一族安寧。」

  許望俠原本已經黯淡下去的目光再度閃亮,撐起身體,注視著江烽:「此言當真?」

  和先前逼婚時的態度明顯不一樣,江烽這番話顯然是發自肺腑,雖然比起許望俠期望的要讓許氏一族參與進來分享榮華富貴還有相當距離,只是保許氏一族的平安,但是這卻是江烽主動承諾,意義就不一樣,這也就意味著只要許氏自己不作死,那麼日後許氏家族至少不會擔心遭到清算洗劫這一類事情了,在許望俠看來,像江烽這等心思詭譎精於手段的角色,能說出這番話,反而能證明他這番話出自本心,也算是相當難得了。

  「當真!參軍大人,江某此時似乎也沒有來撒這樣一個謊吧?」

  江烽也知道自己這幾個月的巨大變化讓許氏一族族人中除了許靜外,只怕都覺得自己心機深沉,手腕心計更是超出他們想像無數倍了,所以才會有這般的疑問。

  其實自己並非他們想像的那種人,只是有時候身處這個位置,逼得自己也不得不向那個方向發展。

  「好,江烽,我許氏一族記得你這句話。」

  許望俠強撐起來的身體,又慢慢軟了下去,目光在許子清、許寧、許靜三人身上徘徊,江烽估計許望俠大概也還有話要單獨和許氏三個晚輩交待,便主動告辭離開。

  許靜把江烽送出來,神情寥落幽寂,丁滿和蘇鐵、張萬山等人都很知趣的走到了前面去等候。

  「小靜,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娶你。」江烽知道今日之事恐怕對許靜刺激也不小,但是作為許氏一族嫡女,她也很清楚對於一族之人的利益來說,個人幸福都要放在後面了。

  「二郎,其實阿姐嫁給你也是好事,阿姐比我漂亮,而且更聰慧,三叔只是覺得我太笨,嫁給你無法起到幫助族人的作用。」許靜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三叔說得也沒錯,只是阿姐這樣的人才能幫上你,也才能幫上我們許氏族人。」

  「小靜,你說錯了,你三叔更是大謬特繆,能幫你們許氏族人的只能是許氏一族自己,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本身就是一種錯誤。」江烽搖頭,「而且你姐雖然聰明機敏,但是卻要看用到什麼地方,我倒是覺得如果你在我身邊,也許會更有助於你們許家。」

  許靜霞飛雙頰,扭過頭望向一邊,嚶嚀道:「我三叔不是說了麼?只要你願意,……」

  話雖然沒有再說下去,但是江烽卻早已聽明白其中意思,心中情思也是蕩漾,這樣一個女孩子,你如何可以辜負人家的一番情意?

  大唐是一個開放的時代,但是並不意味著在婚姻上就可以自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仍然是一個不可踰越的規則。

  哪怕你再是情投意合,但一樣需要過這兩關,像這等私下的情意纏綿,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若是要成為正式婚姻之約,一樣要過很多關。

  而之前許望俠斬釘截鐵的已經明示了許寧要嫁給自己當平妻,那麼許靜就斷無可能再做平妻,如果要和自己在一起,就只能是納作妾了。

  正妻和平妻之間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平妻和妾之間的卻更是一道深不可測的鴻溝,平妻在正妻被休或者過世之後尚有可能扶正為正妻,但是妾要升為平妻的可能性都極小,要相當正妻更是絕無可能。

  妾在一個家庭中的地位相較於正妻和平妻要低許多,在大唐之前更甚。

  大唐風氣開放,女性地位相對較高,但妾的地位高低仍然取決於其自身在家中受到男性主人寵愛程度而定,而不像正妻和平妻已經具備了一定的自身地位,哪怕是不得一家之主的歡心也能保持基本的生存空間。

  而妾一旦失寵,或者是男性主人過世,在沒有子嗣的情況下,很容易被掃地出門。

  許靜流露出來的意思竟然有些不管不顧的意思在裡邊,這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可謂算是能表露出來的極致了,也難怪江烽為之感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江烽礙於丁滿等人就在前方不遠處,倒也不好有太過親密的舉動和言語,只是看著對方的俏眸道:「小靜,我現在可能還沒有太多的精力和心思來考慮其他事情,但我……」

  「二郎,你不用說了。」許靜也有些羞澀的轉過身,「我知道,三叔的情況不好,我還有孝在身,現在固始方遭大戰之難,你需要操心的事情更多,一定要自己小心安全,來日方長。」

  江烽心波蕩漾,「你也要小心,你三叔也算是求仁得仁,許子清說袁懷德縱然不死,恐怕也不可能再登臨天境了,總算是替你三叔出了一口惡氣。」

  「嗯,我三叔也說了,他心願既了,便無所牽掛了。」許靜幽幽一嘆,眉目間楚楚動人的氣息更是讓江烽忍不住想要攬住對方肩頭,好好安慰一番。

  只是這種花前月下對江烽來說還只是一種奢望,城外蔡州大軍未退,城內仍然在戒嚴,城牆的修補工作徹夜進行,同樣,像投石車、蹶張弩、落木塔的修補更是要通宵達旦,以防明日蔡州軍再來。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江烽判斷現在蔡州軍內部恐怕也是覺得兩難。

  抽調一萬三千大軍來固始,固然大大出乎己方預料,打了己方一個措手不及,險些一舉破城,但是對蔡州軍來說,這樣龐大一支軍隊南來,恐怕也是一個不可承受之重。

  固始這一戰,一旦損失過大,梁蔡大戰即將開打,本身兵力上就不足的蔡州軍恐怕就更要捉襟見肘了。

  對於蔡州軍來說,固始也許從癬疥之疾上升到了肘腋之患,的確需要儘早解決,但是真正危及到蔡州生存的永遠是大梁。

  而現在大梁大軍已經向蔡州推進,哪怕現在蔡州軍攻破固始城,那又如何?

  今日損失便是如此之大,而且挫了銳氣,明日再攻,就算是能拿下固始,付出代價一樣不會小。

  對於兵力不足的蔡州來說,他們可能面臨著來自大梁兩線甚至三線的進攻壓力,哪怕是一個軍的兵力都是彌足寶貴的,現在折損如此之大,還有沒有必要再打下去?

  可如果袁無為在這個時候退兵,也就意味著蔡州軍擺開如此大陣仗的南犯竟然以這樣一種狼狽的姿態離開,對於袁無為的威信,對於蔡州軍的士氣,恐怕都會有不小的打擊,袁無為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而且從背後來襲的奇兵也給了蔡州軍以很大的震動。

  這樣一支遊蕩在背後的奇兵雖然一觸即退,但是只要沒有徹底消滅這支騎兵之前,蔡州軍都無法全神貫注的投入到對固始城的攻擊上來。

  而如果兩千騎兵都用於去防範這支背後遊蕩的騎兵,那麼固始城內的一營騎兵恐怕一樣會讓蔡州兵頭疼。

  讓蟻賊吃了大虧的突門,還有南門,這兩道門固始騎兵都一樣可以從容而出,這會更讓蔡州兵無法全副身心投入到攻城戰中來。

  想必這個時候袁無為也是為之頭疼無比吧,無論哪個結果,對於他來說,都意味著這一次南下來錯了。

  見江烽突然站在自己面前呆呆出神,許靜也有些心疼。

  二郎自己受傷很重不說,現在還得要隨時操心下一步的戰事,現在楊堪、秦再道、張越等人重傷不起,他身邊能幫他的人就更少,還得要隨時放著城外蔡州軍的高手來刺殺,這身體和心力上的操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下來。

  「二郎,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還不知道情況怎樣,你也得將息著一點兒,現在固始軍可是離不得你。」

  良久,見江烽仍然沒有從沉思中醒過來的模樣,而丁滿等人還在前邊等候著,許靜才小聲提醒。

  「啊!」江烽這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看了一眼四周,點點頭,「小靜,你也保重,過了這一關,固始的前途會是一片光明,我相信我們可以挺過去!」

  輕輕咬著嘴唇點點頭,許靜看著江烽那尚存著沉思表情的臉頰,眉目間多了幾分以前未曾注意的深沉和疲憊,許靜一時間竟然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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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節 內憂

  營寨內仍然是餘煙裊裊,火已經被撲滅,但局面仍然很混亂。

  幸好來襲者點燃的是製造術法器械和攻城設施的木料和資材而非糧食,這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本身此次南來所帶的糧食就不多,原定計劃是三天內就要破城,只要拿下固始城,城中糧食足以滿足軍隊北返所需,但未曾料到這第一天攻城就遭遇了重挫。

  回到營中安排完一切,天色已經黑透了,袁無為知道自己還是犯了一個錯誤。

  滿以為可以一鼓而下拿下固始,在留守營寨上就有些輕敵了,認為敵人沒有騎兵可以偷營,有兩千騎兵壓陣可以隨時應對,沒想到竟然有奇兵從後方來襲,這的確大出他的意料。

  現在再去追查這支隱藏的奇兵從何而來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擺在袁無為面前的是下一步該怎麼走。

  損失尚未完全清點出來,但是經驗告訴袁無為,表面現象也許看上去很糟糕,但是真正算下來未必會有看到的那麼惡劣。

  蔡州軍是百戰之師,袁無為還是有這份自信的,這一場惡戰,固始軍的確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戰鬥力,尤其是層出不窮的術法防禦體系,給蔡州軍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和損失,但是這都不足以逆轉戰局。

  關鍵的是固始軍表現出了極為堅韌而頑強的勇氣,他們支撐到了奇兵襲營這一關鍵節點,而自己一直認為早就該破城了,但卻遲遲未能踏過那一步。

  這半日戰爭給了袁無為很大的震動。

  他一直認為蔡州軍現在的戰力已經不輸於梁軍和晉軍這兩支舉世公認的強軍了,起碼也是和泰寧軍以及河朔三鎮平起平坐,哪怕是感化軍或者南陽軍單論戰力,都要遜色蔡州軍一頭了,而固始軍根本不在話下。

  但現在看來,蔡州軍距離一直真正的強軍還有差距,袁無為感覺蔡州軍仍然缺乏一種在關鍵時刻可以攻堅克難,可以遇強越強的悍勁和韌勁。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晉軍和梁軍有這種氣質,哪怕是泰寧軍,固然凶悍驍勇,但是卻欠缺點兒韌性。

  固始軍當然還遠達不到這個境界,但是已經流露出了一點兒一支強軍中所具備幾要素中的韌勁兒架勢,而蔡州軍欠缺一點關鍵時刻悍勇的氣勢,這直接導致了這一戰始終差那臨門一腳實現突破。

  終究還是差那麼一點兒,袁無為心中嘆了一口氣,現在自己該怎麼來面對這個困局?

  腳步聲驚醒了沉思中的袁無為。

  「三兄!」

  「九叔怎麼樣?」袁無為目光注視著袁無畏。

  對於袁懷德受創之重也讓袁無為有些惱火。

  專門叮囑對方要照顧好九叔,沒想到竟然以這樣一種情形回來,這讓自己回去如何向家主交代?

  而且更讓袁無為頭疼甚至心焦的是趙欖的陣亡。

  趙欖是趙氏一族年青一代的領軍人物,甚至隱隱成為蔡州軍體系中外姓年輕一輩的頭羊,現在竟然折損在固始城下,而且與趙氏有著姻親關係的袁懷德也同樣重傷不起,這會給外界傳遞一個什麼樣的信息?

  這些外姓家族會怎麼想?

  你袁無畏絲毫未損的回來了,袁懷德卻險些喪命,怎麼說都說不過去,但袁無為也知道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情的時候。

  「不太好,生命無虞,但是……」袁無畏低垂下頭。

  袁無畏也感受到了諸將對自己的些許不滿,這裡邊既有攻城失利帶來的情緒,也還有對自己未能在西面城牆實現突破的一些不滿,亦有九叔受傷過重而自己卻毫髮無損的對比因素在裡邊,但這能怨得了自己麼?

  誰曾料到許氏餘孽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而且一來就是亡命一搏的架勢?細作斥候在幹什麼去了?

  但這些話都只能憋在心裡。

  袁無畏當然知道袁懷德在家族中素來對袁無為、袁無敵一系比較親善的,這大概也是袁無為很不悅的主因吧,不過自己問心無愧,九叔也未死,倒也不虞說不清楚。

  「第五軍情況怎麼樣?」

  蔡州軍編制和大梁、大晉情況相若,都是按照左右廂來進行編制,左右兩廂各有十軍,但是和大梁大晉軍隊不一樣的是蔡州軍左右兩廂二十軍是滿編的,左廂十軍二萬五千人,右廂十軍二萬五千人,均為蔡州軍主力。

  家主袁懷河自領左廂廂主,右廂廂主則是趙宣。

  左廂第五軍就是此次袁無畏帶隊進攻西面城牆的主力。

  「損失還是比較大。」袁無畏收拾起其他情緒,意態索然:「固始軍為這一戰所做的準備超出我們的想像,職方司在這方面所做的情報收集工作出現了很大的失誤,固始軍在術法防禦上的投入極大,根本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做到的,我懷疑固始軍從蟻賊一離開時候就開始做準備了。」

  袁無畏的這個判斷也符合袁無為的認知,「嗯,的確有些出乎我們意料之外,除了投石機和蹶張弩上表現出來的強大外,那個能投射滾木的術法器械我們完全沒有預料到,還有附著於城牆上的木性術法,地系陣法,這固始軍在術法一道上的運用走到了前面,層出不窮啊。」

  「哪怕是在武將對決中一樣,趙欖之死也離不開江烽的設計!」袁無畏恨恨的道:「我早就說江烽這個傢伙是個禍患,需要早日解決,……」

  「好了,老七,現在說這些沒有多少意義了,解決,怎麼解決?刺殺?」袁無為冷然打斷對方的話頭:「除非是家主親來,以固始軍現在的準備,他們肯定在防範上做足了準備,文榆在有準備的情況下被術法弩襲擊,傷了經脈,至今全身發僵,起不了身,就說明固始軍在這方面是早有應對之策的。」

  袁無畏想一想也是,自己在對方未曾準備之下實施刺殺,都險些為對方用術法強弩所乘,現在恐怕在經歷了汴梁遇刺之後,就更加小心防範應對了。

  「家主親來都未必能行。」袁無畏緩緩搖頭,「此子狡詐如狐,手段極多,稍不留意,就會中其詭計。」

  聽得袁無畏這麼說,袁無為知道恐怕上一次打交道袁無畏感受太深,所以才會這般忌憚,「老七,你覺得今日襲我大營是何方神聖?」

  「定是蟻賊無疑!」袁無畏很肯定的道:「週遭各方,都不可能有這樣強悍一支騎兵力量,從北面來,除了蟻賊還能是誰?」

  「可是老七你考慮過沒有,這樣一支精銳從潁州渡淮而來,難道說淮北方面就一無所知?現在淮北方面和蟻賊四處纏戰,從潁州過來這麼遠,還要渡淮,沒那麼簡單,騎兵渡淮,難道說沒有步軍策應?這樣大的動作,淮北方面是熟視無睹呢,還是無動於衷呢?」

  袁無為的話讓袁無畏目光一凝,遲疑的問道:「三兄懷疑這支軍隊是感化軍?」

  「感化軍倒是不至於,他們有無此心我不敢說,但現在蟻賊在潁亳二州肆虐,他們肯定無此力,但是這支蟻賊騎軍一路南下渡淮而來,要說淮北一無所知,我卻是不信。」袁無為負手轉了一圈。

  「那淮北意欲何為?」袁無畏頓時覺得問題嚴重了。

  若是淮北這個蔡州最大的靠山都起了異心,那蔡州就真的危險了。

  這麼些年來淮北除了不斷策應協助蔡州應對大梁的軍事壓力外,最大的支持還是在軍資方面。

  淮北富庶,在錢銀、武器、甲冑甚至糧食和術法資材上都予以蔡州大力支持,這也是支撐蔡州敢於和大梁硬撼的最大底氣。

  和大梁打生打死這麼些年蔡州軍不但沒有削弱,反而越打越強,就在於淮北這麼些年來持續對蔡州軍的支持,當然,這也是合乎雙方利益的合作。

  但現在難道說淮北有了異心?

  「現在還不好說,也許只是潁州這邊主將的一些小動作吧。」袁無為搖搖頭,面容卻有些苦澀,「看樣子潁亳二州這一次被蟻賊傷了元氣,讓淮北方面也有了點兒其他心思了,看到我們這幾年發展勢頭很猛,也許他們是擔心我們蔡州會趁著他們現在虛弱對潁州有所圖謀吧?」

  袁無畏一怔之後,注意到了袁無為面色的異樣,也慢慢反應過來了。

  袁氏在週遭的聲譽不佳,哪怕是盟友大概都難以推心置腹,連續的背盟叛盟,固然讓蔡州軍收穫頗豐,但是卻也在週遭各藩閥中喪失了信譽。

  現在的合作都完全是建立在利益之上,一旦有風吹草動,別人便會起異心,這不能不說也是一種悲哀。

  兩兄弟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淮北若是有了異心,對蔡州來說就相當危險了。

  梁蔡一戰即將拉開序幕,縱然感化軍那邊無法在軍事上予以支持,但是蔡州方面還是對淮北在其他方面給予支持報以很大希望的,畢竟唇亡齒寒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

  可現在淮北竟然有這樣的態度,就不能不讓人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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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節 一朝風來千般變

  「三兄,我覺得節度使大人恐怕不會這麼短視,蔡州和淮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尤其是在面對大梁這個最大敵人面前,我們攜手都還不夠,還需要拉上大晉和泰寧軍,他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良久袁無畏才吐出一口粗氣道。

  「節度使大人那邊也許沒啥,可淮北下邊這些人呢?」袁無為嘴角浮起一抹哂笑,「那些傢伙我們不是沒有打過交道,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義,他們值得信賴麼?」

  「三兄,若是我們始終抱著這種心態,恐怕情況就會更糟糕。」袁無畏搖頭,「淮北諸將中雖然有短視之輩,但是我相信也是少數人,而且節度使大人對我們蔡州還是相當支持的,從目前的態勢來看,今後我們蔡州一段時間的情勢恐怕會相當嚴峻,我們對淮北的仰仗會更大,所以在這上邊我們更需要小心應對,不能流露出我們對淮北的不滿之意,不僅僅是你我,也包括其他人,尤其是文榆、文槐、文柏、文極他們。」

  袁無畏的提醒讓袁無為心中也是暗自一震,不得不承認老七在大局觀和觀察力上有獨到之處。

  袁無為知道同為袁氏三駒,但是袁無畏的地位有些尷尬。

  論在外的名聲以及風采和履歷遠不及自己那麼耀眼,武道修為更不用說,而論年齡,他比老十九長幾歲,但是在武道天賦和進境上不如老十九,加之老十九又是家主嫡子,所以家族中對夾在自己和老十九之間的老七一直有意無意的輕忽了。

  再加上自己歷來和老十九親善,老十九性格本來就有些莽撞自負,所以對老七的言語態度中一直不怎麼尊敬,所以老七對自己和老十九一直是保持著一種有些疏淡的距離。

  但袁無為卻清楚,老七或許在武道修為上不及自己和老十九,但在謀略和眼界上卻遠勝於老十九,與自己比也不遑多讓,而且老七性格素來隱忍沉穩且不乏果決,堪當大任,只是處於自己立場,自己卻很難和他達到親密無間的地步。

  「老七你說得是,我們眼下的形勢不太好,更需要在這方面小心。」袁無為點點頭,「今日局面不佳,你覺得我們眼下當如何?」

  袁無畏有些警覺,今日敗勢已現,但如何來處置應對這個局面,卻讓人進退兩難,這不是自己能插上話的,他更不願意去當什麼替罪羊。

  搖搖頭,袁無畏面色平靜:「這就要看三兄的意見了,要打,我們也還能打下去,今日折損雖然不小,但真正喪失戰鬥力的也不過兩軍四五千人罷了,而固始軍情況恐怕更糟糕,明日他們還能登城的有多少?更何況三處缺口也不是那麼容易修復的,刀盾車只能當得一時,只要把投石車推上去,轟開砸爛不是難事。」

  「你的意思是明日我們繼續攻城?」袁無為似乎是在徵求袁無畏的意見。

  「不,我說了,這要看三兄的意見,打下去,固始肯定能拿下來,但我們的損失恐怕不會小,大梁對我們的戰事會持續多久不好確定,每一個老卒都是寶貴的,用在固始這座小城上是否划算,還得要三兄自己斟酌。」

  袁無畏極其圓滑的只是提供一些選項和建議,卻半點不肯表露自己的態度,這讓袁無為也很無奈,老七對自己的成見頗深,要化解兩人之間的嫌隙溝壑非一日之功了。

  但袁無畏的意見卻相當中肯。

  大梁和蔡州這一戰會打到什麼程度,不好說,泰寧軍和晉軍會不會加入進來,如果會加入進來,介入度會有多深,這些都直接關乎蔡州生死存亡,這也就要求蔡州需要做好情況最壞的打算。

  這其實也是在暗示自己恐怕要在考慮下一步的戰事準備。

  袁無畏陷入了沉思。

  除了兵力上的不足外,袁無為還要考慮武將上的損失。

  趙欖陣亡,讓他痛徹骨髓,而且趙欖陣亡可能帶來的震盪也會讓蔡州軍內部都會產生一些嫌隙,這一點袁無為已經預料到了,所以他必須要讓九叔活著回去,否則老七便會受到攻訐,整個蔡州軍內部都會掀起以前從未有過的波瀾。

  袁懷德重傷,還有老十九和袁文柏、袁文榆都受創不淺,現在只剩下自己和老七、袁文極、袁文槐四人,如果明天強行攻城,又要面臨一場惡戰。

  想到這裡,袁無為原本想要繼續堅持把固始堅決拿下的心思又有些動搖了。

  誠如老七所說,拿下固始沒有問題,但是拿下之後呢?固始軍不可能為己所用,起碼短期內如此,甚至還需要保留一定兵力來控制這裡,那北線怎麼辦?西線怎麼辦?

  這兩地都還需要抽兵回援,家主可從來沒有考慮過會把這一萬多兵力陷在這小小的固始城裡。

  大帳外傳來的腳步聲,「三將軍,治勳求見。」

  「請進。」

  進來的是薛治勳,袁文榆的副手。

  「治勳,情況怎麼樣?」袁無為沉聲問道。

  「回三將軍,基本上清點出來了,損失的主要是術法資材和部分攻城器械,糧食並未受損,目前糧食尚且能夠支撐三到五日。」薛治勳抱拳一禮。

  「糧食未損?只是被焚燬了攻城器械和資材?嗯,那就好,那就好。」袁無為心中略定。

  若是糧食被毀,自己這支軍隊要撤回淮水以北才能獲得補給了,否則就真的只有強行打下固始才能獲得輜重補給了,現在糧食尚存,自己可供選擇的餘地就要大許多,只是攻城器械被毀了不少,還有術法資材,這就大大的削弱了明日一戰的攻擊能力。

  尚未再說什麼,大帳外再度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連通報都未曾來得及,一人便闖了進來。

  闖進來的是袁文極,面色潮紅,手中拿著幾張信函,「三兄,家主和光州那邊來的消息。」

  袁無為接過信函,一目十行,迅速瀏覽了一遍,臉色變得更加複雜莫測。

  袁無畏和薛治勳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北邊發生了什麼情況。

  「大梁軍兵分兩路,一路過了大溵水,直撲溵水縣城,現在家主已經率軍接戰;另一路進入郾城,圍攻郾城。家主更擔心西平、吳房一線梁軍會有大動作。」

  袁無為將信函遞給袁無畏,嘆了一口氣。

  「另外光州那邊傳來消息,申州南陽軍在蠢蠢欲動。」

  袁無畏和薛治勳盡皆色變。

  略作思索之後袁無畏建言:「光州不足懼,南陽在申州的統治也尚未穩固,而且光州一線戰線牽扯更長,劉玄未必有此魄力。家主所慮甚是,西平、吳房一線更可憂,昔日李愬雪夜入蔡州便是在這一線展開,……」

  袁無為微微搖頭,手指在頜下輕輕摩挲:「老七,西平、吳房直至朗山這一線,戰線更長,若是大梁和南陽秘密達成協議,兩邊同時出兵,如何應對?」

  從西平沿著冶爐城、嵖岈山、文城柵一直到朗山這一線,皆是蔡州戰略要地,一旦這一線被大梁或者南陽擊穿,整個蔡州腹地便全數暴露在敵人刀兵之下,後果不堪設想。

  「南陽正在全力奪取安州,焉敢兩邊興兵?」薛治勳忍不住道。

  袁無畏似乎也是在考慮袁無為的觀點,沉吟了一下才道:「南陽劉玄野心極大,蓄謀已久,怕就怕他是真的和大梁達成了某些協議,那就很難說了,而且南陽這麼多年厲兵秣馬,未動刀槍,實力從未受損,會否有此意圖,也不好判定,這要結合細作和斥候的情報方能判定。」

  「九叔曾說光州細作瞭解到近期申州那邊的糧食、牛皮、牛筋、術法資材、生熟鐵價格皆有一定程度上漲,會否是南陽正在積蓄戰爭所需軍資?」薛治勳也有些緊張的問道。

  袁無為和袁無畏交換了一下目光,緩緩搖頭:「未必,劉玄收購這些軍資可能性很多,也許是為了支持固始,也許是要為申州日後與光州對抗所需,這不能一言以蔽之。」

  「但是西平、吳房一線的確很危險,大梁在郾城、南陳州那邊同時興兵,也許就是一個障眼法,聲東擊西,……」

  袁無畏也有些頭疼,在沒有足夠情報的情況下,的確很難做出準確判斷,而且大梁也的確有這個實力在三線甚至四線同時用兵,只要沒有其他勢力牽制的話,大梁也的確可以把蔡州徹底打垮。

  「家主信中也說了,已經提前向晉王、泰寧軍和節度使大人那邊請援了。」袁無為一字一句的道:「但是這三方什麼時候出兵,卻很難說,興許泰寧軍那邊要快一些,可晉軍那邊……」

  蔡州歷來的主要靠山是淮北,但是這一次淮北卻被蟻賊所困,難以抽身,估計淮北方面也會迅速出兵支持蔡州,只是在力度上卻很難讓人滿意了。

  而晉軍那邊,袁無為微微搖頭,就是不知道晉軍能否意識得到這一次戰事對整個中原戰局,對大晉的影響有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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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節 撤兵?

  思考再三,袁無為心境慢慢安定下來,是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此時越拖便越是不利,從大局著眼,也需要即刻做出判斷和決定。

  現在已經不是考慮如何滅掉固始軍的時候了,而是需要考慮蔡州如何在這未來的一戰中生存下來了。

  蔡州還是有些小覷了南陽的胃口,吞下申州之後反而刺激了南陽方面的胃口,現在南陽更是把魔掌伸向了安州,一旦吞掉安州,南陽就會演變成為一個比肩淮北、淮南,僅次於大梁和大晉的一方霸主。

  而南陽內部的變化也促使南陽二劉之間的關係重新定位,趨於融洽。

  原來劉同和劉玄面和心不和,但現在南陽二劉明顯已經就地位、勢力範圍以及後續擴張方向達成了一致意見。

  劉玄用讓出南陽府和泌州這兩塊南陽最精華的地區換得了隋州、申州以及目前正在攻伐的安州的控制權,同時也獲得了整個南陽在經濟、軍事方面所有資源的全力支持。

  這種情況下,素來野心勃勃的劉玄勢必將目光望向東面。

  東面是哪裡?

  泌州的東面是蔡州,申州的東面是光州,這種情形下,如果大梁也覺察到了這一點,哪怕劉玄一時間還要忙於拿下和消化安州,但只要大梁拋出橄欖枝,只怕劉玄就要迫不及待的撲上來了。

  當然這只是最壞的設想,要袁無為的判斷,哪怕鄂黃杜家再是懦弱無能,對於南陽悍然吞下安州,只怕也是要做出一些反應的。

  但是袁無為也清楚,要讓鄂黃杜家就此對南陽開戰,只怕杜松是沒有這個魄力的,頂多也就是做一做姿態,甚至可以說杜家恐怕還要擔心南陽借勢繼續南下吃掉沔州,進逼鄂州吧?

  想到這裡袁無為搖搖頭,杜家難以對南陽構成掣肘,那麼一旦南陽和大梁達成默契,只怕蔡州要面臨的局面就很危險了。

  蔡州下一步需要調整戰略態勢了,前期連續不斷的擴張帶來的負面效應和反彈也在逐漸顯現,如果不及時應對,恐怕就會演變成一場關係到蔡州生死存亡的危機。

  「老七,文極,治勳,我決定了,今晚連夜撤兵。」

  袁無為的話語氣平和,但卻從不容置疑。

  袁無畏也為袁無為的果決斷然感到心折,要知道這樣撤兵袁無為作為主帥是肯定要受到家族內的質疑和攻訐的,對於袁無為苦心豎立起來的領軍人物印象必然是一個巨大打擊。

  袁無為若是若是不管不顧,明日必定可以拿下固始城,就算是完成了家主交給他的任務。

  至於說折損,戰場千變萬化,只要達到了既定目標就算是勝利,而且固始如此難啃,大大超出了預料,從這個角度來說,掌管職方司的人才應該負主要責任,袁無為盡到了自己的職責。

  但袁無為卻能看到更遠,他已經覺察到了這一次蔡州面臨的巨大危機,如果應對不當,極有可能危及到袁氏一脈的生存,所以他才可以捨棄自身榮辱而斷然撤兵。

  袁無畏自問自己處於這一位置,恐怕很難做到如此。

  袁文極和薛治勳卻是駭然變色。

  撤兵?

  打到這種程度反而要撤兵?

  縱然北線戰事已開,西線存在風險,但是這才是攻打固始的第一天啊,明日便可拿下固始,怎麼這個時候卻要撤兵?

  注意到袁文極和薛治勳驚駭的表情,袁無為微微苦笑,「文極,治勳,我們可以拿下固始,但是可能會付出更大的代價,而對於我們蔡州來說,現在每一個士卒都是寶貴的,都需要用到關鍵地方,而固始不值得,起碼目前不值得。」

  「可是家主為何如此大動干戈……」袁文極有些不解。

  「家主和我都小覷了固始這塊硬骨頭,都以為以絕對優勢兵力可以一鼓而下,沒想到……」袁無為喟然道:「日後定要好好總結此次固始之戰的教訓,但是現在我們不能再在錯誤的道路下走下去了。」

  「三將軍,可家主的信函中並未要求我們放棄固始,馬上撤軍啊。」薛治勳皺起眉頭。

  「家主未提,那是因為他並不知曉我們這邊戰況,也是把決定權交給我,我已經決定了,就這樣吧,你們趕緊下去整頓隊伍,收拾行裝,留騎隊壓陣,步軍連夜出發,到光州。」

  袁無為沒有再給眾人爭論機會,徑直作了決定。

  ********************************************

  騎兵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將軍,蔡州軍的騎兵已經被我們甩遠了。」

  手持金瓜錘的粗豪漢子猛然一策馬攆上了慢慢放慢速度的主將。

  「唔,若是再敢跟上來,我也不介意給他們一次深刻教訓,什麼才叫真正的騎軍。」

  銅面具已經被推了上來,露出那張輪廓飽滿分明的異族人臉頰,深凹的眼眶中那雙海藍色眸子有若深潭,高聳的鼻樑卻不乏圓潤,豐潤的嘴唇和漢人有著明顯的區別,口音裡也帶著一種特有的怪異味道。

  「蔡州兵這一戰可能吃虧吃大了,不過他們主力未損,固始城恐怕還是難逃破城的厄運,將軍,我們不管了?」扛著狼牙棒的虯鬚漢子也攆了上來,樂呵呵的道。

  「權帥只要求我們發動一次襲擊,甚至明確要求焚燬攻城器械而不燒糧食,並未要求我們其他,我們已經完成了命令,該回去了,固始城陷落不陷落,和我們沒關係。」

  抖落了一下身上的甲葉,瑪蘇活動了一下肩部,術法鍛造過甲冑在重量上輕了不少,不過瑪蘇仍然覺得還有改進的餘地。

  玫紅色的甲葉邊緣如同蓮葉般精緻異常,每一片甲葉都是經過千百次的錘煉鍛打,一旦元力激發,便能熠熠生輝,也難怪那個術法匠師說這具甲冑叫做妖蓮。

  這個名字真好,瑪蘇越來越喜歡這具堪稱藝術品的甲冑了,按照那個傢伙所說,如果能夠找到他所要的東西注入其中,這具甲冑還能有自帶成長屬性,通過外力打擊和術法加祝進一步提升的空間。

  回去之後還得要找秦河把那個術法匠師要回來,說好一人一個月時間,這傢伙居然敢假冒權帥的命令哄騙自己多拖了十天,這傢伙也是肉皮子泛癢了,需要好好拾掇一下了。

  唯一遺憾的是這一次任務卻沒有遇上一個像樣的硬角色。

  都說無為天王袁無為和不滅天魔袁無敵乃是袁氏中年輕一輩的翹楚,在蔡州縱橫其間,卻始終陰差陽錯的未曾遇上過,而那薛檀、趙錦瑜之流,卻還沒有被瑪蘇看在眼裡。

  這一次任務特殊,又不允許自己在這邊待太久,否則瑪蘇真想去會一會無為天王和不滅天魔,看看這兩位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呵呵,將軍,沒想到我們不遠數百里而來,居然是為那固始軍救急,不知道韓拔陵他們知道了會怎麼想?」

  狼牙棒在空中挽了一個棍花,重新橫在鞍前,虯髯漢子大咧咧的笑著。

  「哼,韓拔陵這幫蠢貨,真是枉自掛了咱們焰軍的名號,連一個霍丘城都拿不下來,還什麼狗屁伊洛十大寇,我看伊洛十大賊還差不多,憑他們也敢稱寇?」耍弄著金瓜錘的男子一臉不屑,「壽春那邊他們也是去了碰了碰就不敢去了,說什麼牆高水深,防禦森嚴,又說壽春富庶,遍地黃金,要待權帥一起來取,哼哼,還不是怕把他那點兒家當給打光了,鼠目寸光之輩!」

  瑪蘇搖搖頭,「虎子,那韓拔陵也非庸碌之輩,壽春城不好打,權帥都有顧忌,淮南淮北都看著壽春,若是壽春有危,恐怕楊氏和時家都不會坐視不管的,他們不會容忍壽春落入焰軍手中。」

  「將軍,可是你也說了,放眼淮北淮南,唯有彭城、壽春和江都堪稱王霸之地,潁亳泗濠四州皆非立足之地,連廬州也不及壽春,彭城乃是時家根基,江都乃是吳王腹地,唯有壽春,若是不奪這壽春,我等又能在何處立足?」狼牙棒壯漢沉聲問道。

  壯漢的話也問住了瑪蘇,她一時間也不好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她也問過權帥,但是權帥只說時機未到,還要等待。

  她也不知道權帥所說的時機是指什麼,但權帥這麼說自然有其道理。

  焰軍縱橫淮北淮南,也越來越意識到缺乏一個穩定的根據地是多麼的艱難,一切都要靠就地徵集,難度越來越大。

  而士紳們有自己的家兵武裝,有地方官府做後盾,官軍來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都得要靠一刀一槍去爭搶,而如果要從普通老百姓那裡去徵集,那就勢必失去焰軍最大的依靠——民心。

  可是民心不能當飯吃,這片土地上已經被攪了個遍,尋找一個穩定可供持久提供糧秣輜重支持的根據地顯得越來越重要,而這個地方卻必須要選好。

  在瑪蘇看來,壽州無疑就是最佳所在,建康之肩髀,淮西之本源,這句話的描述足可說明壽春的重要性,只是何時才是最佳時機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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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7 00:25: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四節 對策

  江烽剛從鞠蕖房間中出來,就接到了消息。

  「情況可曾核實?」江烽一邊疾步快走,一邊沉聲問道。

  「已經核實過了,兩撥斥候都發現了蔡州軍營寨中動靜很大,人喊馬嘶,而且騎隊出來的頻率很高,我們斥候也不敢靠太近,但是很顯然有大動作。」

  蘇鐵已經越來越適應一個斥候的身份了,現在他是親衛兼斥候,哪邊需要就以哪邊的身份出現。

  已經是亥時了,這個時候蔡州軍卻弄出來如此大的動靜,江烽一時間也有些吃不準。

  「去請常大人、崔尚、丁滿、鞠慎、黃安錦他們到前廳來。」江烽頓了一頓,「另外也請許子清來。」

  蘇鐵遲疑了一下,不過馬上就點頭應允。

  江烽並不介意早一點讓許子清介入固始軍,既然已經給了許氏一個承諾,他也相信許氏應該看清楚了當下的形勢,依靠自己,許氏還能夠獲得一些機會,沒有自己,許氏就半點機會皆無。

  「另外,再派斥候出去,注意觀察北面和西面道路,注意發現蔡州軍有無大規模斥候探馬出動。」江烽想了一想又吩咐道:「一旦發現有斥候出沒,立即回報。」

  若是蔡州軍真的有意要撤軍,勢必要在去路安排斥候探馬去探路,這種夜裡行軍最是危險,安排的斥候探馬數量會更大,涉及範圍會更廣,防止遭遇伏擊。

  剛回到前廳,丁滿和鞠慎就已經到了。

  「阿慎,蕖娘傷情基本穩定了,但是還沒有甦醒過來,我這邊沒有合適的侍女,你看看你們申州過來的有無合適女子,去幫我看顧照應一下蕖娘。」

  鞠蕖被袁無敵的一擊傷得不輕。

  饒是梨山派的身法尤其擅長規避,但也經不起這種天境高手的遙空一擊,加上鞠蕖在經受這一擊之前本身就被袁無為擊傷,所以兩重傷勢疊加,內腑受創很重。

  袁無敵那一擊尤為凶險,若不是御法衣的消減,鞠蕖心脈就要被袁無敵擊碎。

  「哦?蕖娘情況穩定了?」鞠慎也是一喜。

  申州軍在這一戰中損失不小,失去戰鬥力的超過一半,這一戰之後若是固始軍能夠存活下來,所有各部都面臨著補充新兵重整。

  在獲知許氏亦有可能要加入固始軍之後,鞠慎的心情就一直有些不安。

  許氏和固始軍本身就有千絲萬縷聯繫,而許氏卻又是鞠家的死敵,現在許氏要加入進來,而且據說許氏有意要把許氏雙姝嫁給江烽,這意味著許氏在固始軍中的地位還要進一步加強,這對鞠家和申州軍就很不利。

  鞠慎也知道恐怕在這一戰之後,申州軍不再可能單獨存在於固始軍體系之外了,只能有一支固始軍,但是申州軍作為體系雖然不存在了,但是在群體上卻是難以一下子消除的。

  就像是大梁來人這個群體,許氏(光州舊軍)——老固始軍這個群體,以及申州軍這個群體,日後都必然會成為固始軍中重要的一員,但這三個群體誰能夠在其中發揮更大的作用,還未可知。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光州舊軍——老固始軍這個群體是當之無愧的中堅力量,畢竟絕大多數基層軍官都屬於這個群體,但是這個群體的總體質量欠缺,在固始軍只是一個縣軍的情況下當然沒問題,但是隨著這一戰後固始軍勢必要踏上快速擴充的道路,這支力量就有些不足了。

  而與之相對的是大梁來人,這個群體以中高層軍官為主,整體水準高,現在又有如此大一批梁軍老卒的加入,在這一戰後勢必取代光州舊軍——老固始軍這個群體成為固始軍的中流砥柱。

  在這種情況下,光州舊軍——老固始軍要進一步穩固自己的地位,恐怕和許氏想要在固始軍中站穩腳跟的意圖正好一拍即合,雙方各取所需,只怕就會成為一個光州舊軍——許氏——老固始軍的利益共同體。

  這種情況下,申州軍,鞠氏,恐怕被邊*緣化的可能性就會很大,甚至直接被消融在這個勢力中也很正常。

  鞠慎當然不願意見到這種情形,許氏可以利用許氏雙姝來與江烽拉近關係,而鞠家一樣也還有鞠蕖這張牌可以打。

  所以當鞠蕖一直昏迷不醒時,鞠慎也是心急如焚,這其中固然有兄妹之間的感情,但更多的還是利益使然。

  「嗯,基本穩定了,我打算明日花時間好好熬煉幾副丹藥,來替她舒緩一下經脈,有助於她盡快將息恢復。」

  江烽也有些倦怠了,雖然只是一天的戰事,但是這幾日裡都是身心操勞,加上今日高強度的戰鬥,身上的內外傷都不輕,他現在也是強撐著身體在挺著。

  如果蔡州軍真的要撤退,只要前腳蔡州軍一走,江烽覺得自己立馬就要躺下了。

  不僅僅是鞠蕖,連他自己,還有張越、秦再道和楊堪他們,都需要一些有針對性的丹藥來調養將息,力求盡快恢復到正常狀態。

  「二郎,這一次咱們能頂住蔡州軍,蕖娘子功不可沒啊,若是那袁無為早一刻騰出手來,那都不得了,都會出大事。」

  丁滿也是心有餘悸,楊堪都被袁無為打得人事不省,足見此獠的凶悍。

  三人正說間,常昆、崔尚和許子清也到了,緊接著黃安錦也到了。

  楊堪重傷,郭泰、盧英峰身死,大梁這批子弟剛來就造成這麼大損失,可謂痛徹骨髓,只是大家都知道來固始不是遊山玩水的,就是來賣命的,在這裡把命送掉也很正常。

  江烽把情況作了一個簡介,請大家各抒己見,發表看法。

  單單是這點兒情報要讓人猜測蔡州軍意欲何為,還有些難度,但是江烽卻也知道大梁應該是動起來了,再不動,就真的對不起自己在汴梁的上下活動了。

  李鶴也罷,李固也罷,都是推動對蔡州一戰的急先鋒,自己和這幾人也都幾番會面,能夠感覺到這幾人是發自內心對蔡州的仇視和擔心,所以在作戰意願上應該沒有問題,關鍵就是梁軍的效率制約著,但現在算一算也該差不多了。

  「我估計應該是袁無為要打算撤兵了。」常昆首先發言,他是從汴梁趕過來的,對汴梁那邊的情況最瞭解,自然也最有發言權。

  「李固在二郎你離開汴梁之後三日,便已經率天興左軍出汴梁了,應該是到北陳州一線;另外神武軍也到了長社、臨潁一線,這一線稍微慢了一些,但是距離更近,而且也是在大梁腹地內,所以各方准備也更充分。」

  江烽精神一振,常昆馬不停蹄的來固始,也不過就是三五日時間,本來是想要通知固始這邊,但沒想到一來就遇上了這場惡戰,所以甚至連很多情況都沒有來得及通報。

  現在如常昆這麼一說,大梁在東線和中線都開始動起來了,只有西線還沒有動靜。

  但是以江烽去汴梁時路過葉縣,葉縣的駐軍情況絕對是要準備有所動作的,也正是當時他在葉縣所看到的的一切才堅定了大梁要對蔡州用兵的觀點,所以也才對從大梁那邊獲得支持深懷信心。

  「西線大梁就沒有考慮?」江烽最關心的還是西線。

  中線郾城蔡州軍防禦體系相對嚴密,而且也是袁氏老巢,大梁未必能取得多少進展,而東線北陳州那邊有大溵水為阻隔,且袁氏目前重心也在那邊,兼之淮北感化軍也有可能會出兵策應,所以也很有可能會打成一場拉鋸戰。

  唯有西線,只要撕開西平、吳房一線,就可以直接虎視蔡州腹地,而原來的准盟友南陽現在也是心懷不軌,甚至可能趁火打劫。

  所以只要西線打起來,蔡州就絕對再無任何餘力來侵犯固始了,甚至連光州都只能採取守城之勢,固始也可以大大方方的接管殷城,納入掌中。

  「西線的情況我還不清楚,不過我倒是覺得西線引而不發,恐怕會讓蔡州更緊張,而一旦大梁動手,只怕就是雷霆萬鈞了。」常昆沉吟半晌才道:「現在大梁也還需要評估泰寧軍和晉軍的動態,誰都知道蔡州軍肯定是頂不住大梁全力進攻的,晉軍和泰寧軍絕對不會坐視不管,哪怕淮北現在這麼困難,真要到蔡州生死存亡之際,感化軍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出兵的。」

  江烽心中也認可常昆的這個看法,大晉也好,感化軍也好,泰寧軍也好,唇亡齒寒這個道理沒人不懂,也許之前他們會看一看,等蔡州軍消耗一下大梁軍,但是有點蔡州局面不佳,這幾家是絕對要出兵的。

  他們絕對不會允許大梁滅了蔡州,只是要選擇一個合適的出兵時間而已。

  「這麼說來,蔡州軍是鐵定要撤兵了,袁無為倒是反應很快,如果他們連夜撤離,我們需要不需要跟進掩殺?」許子清忍不住插嘴道。

  能夠追殺袁軍無疑是他最樂意見到的,只可惜他現在還沒有多少發言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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