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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傷心
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張小凡兀自站在原地,忍不住有些喘息,過了許久,心情才慢慢平靜了下來,隨即搖頭苦笑,對自己道:「張小凡啊張小凡,你算老幾,一個青雲門不入流的小小弟子,居然敢在這裡置疑祖師傳下的道義,真是自不量力。青雲門傳了兩千多年,天下景仰,自然便是對的了,哪裡是你能夠懷疑的。」
想到這裡,他心情登時放鬆,雖然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但卻很是有效,便不再去想這個問題,安心地躺了下去。
不料還沒躺穩,卻突然間聽到在這原本寂靜得只有潮汐、海風之聲的海島上空,傳來一聲尖銳之極的破空之聲。
張小凡立刻跳將起來,抬頭看去,只見夜空天際,一道白色光芒如同夏日流星,燦爛無比地從空中劃過,而在它之後,竟然還跟著幾道光芒,色澤卻是紅、黃、白不一。
張小凡看了幾眼,便知道這是修道中人御劍在天空鬥法,而且明顯的是前頭一人逃避,後頭幾人追蹤。
在這荒僻之地,原本杳無人煙,此刻居然有人在天空鬥法,想來必定是正道人士與魔教中人在此相鬥。張小凡在這茫茫東海上找了多日,心中正自焦急,一見大喜,反正這兩方必定有一方是正道中人,更不遲疑,法訣一指,燒火棍騰空而起,御之沖天而上。
燒火棍載著張小凡,在這無邊夜色中發出「嗚……」聲音,疾衝而至。但天上幾人似乎都不曾想到腳下這荒僻小島上居然還有人在,前頭逃跑之人以為這是對方埋伏,後頭追兵卻也下意識地認為這是對頭設下的圈套。當下都是一聲叱喊,前頭白光回轉,後頭紅光、黃光、白光轉向,竟然都向張小凡打來。
張小凡大吃一驚,心中叫苦,頓時陷入了腹背受敵的窘境,但這些法寶來勢何等之快,哪容得了他解釋,當下硬生生在半空中頓住身子,整個人倒栽下去,如石頭一般掉落。
天上這兩派四人,看來都是高手,反應極快,只片刻間就看清形勢,各自法寶在空中微一停頓,居然也紛紛跟了下來,如附骨之錐,窮追不捨。不過兩派之中,也有幾人發出輕叫,微帶疑惑,顯然發現對方也和自己一樣,要對這個不速之客痛下殺手。
只可憐張小凡無辜做了冤大頭,突然間被這四件法寶在背後追著,稍為不慎只怕就要身首異處。耳聽著身後風聲越來越緊,張小凡緊咬牙關,知道躲是躲不過去了,在落下半空中轉過身子,但見那四道光芒如電閃雷鳴一般呼嘯而至,他大叫一聲,燒火棍玄青色光芒大盛,橫在身前,硬生生擋下了這一擊。
「轟隆」一聲大響,在平靜的海面上遠遠傳了出去,四道光芒反震回去,張小凡卻與燒火棍一道,重重地從天上被砸落下來,落到水裡,「撲通」聲中,水花濺起了老高。
巨大的漣漪,在水面上一層層蕩漾開去,天上的四人,逃的不逃了,追的不追了,雙方在半空中對峙了片刻,心下都隱隱感覺,剛才這一下出手,只怕中間有些古怪。
過了一會,卻見這水面上緩緩浮起一個人,四仰八戟地浮在水面之上,看那樣子,倒是昏過去了。天空中那四人同時降了下來,又顧忌著對方,小心翼翼地接近水面,湊著天上星光,好不容易才看清了水中人的模樣。
「小凡!」
兩聲驚呼,卻是從兩方人口中同時傳出的。
冰涼的海水浸泡著,這份感覺讓張小凡恍惚中以為自己還在空桑山死靈淵下的無情海中,還在那不見天日的地底之下,只是,怎麼天空中會有這麼亮的星星啊?
他搖了搖頭,清醒了過來,轉頭看了看四周,只見自己半躺在岸邊,遠處沙灘上卻站著四人,一邊是個綠衣女子,另一邊是一女二男,看那服飾,竟是青雲門下。
張小凡定了定神,向那一女二男看去。只見那兩個男子眉目熟悉,居然是大師兄宋大仁和六師兄杜必書。那女的眉目如畫,一身紅衣,面目之間那般熟悉。
剎那間他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腦海中嗡嗡作響,竟是再也沒有其他任何念頭,直盯盯地望著那裡,大聲叫道:「師姐!」
那紅衣女聞聲轉過頭來,嫣然微笑,頓時間這海外孤島、淒清夜色,竟也似乎是明亮起來一般:「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有什麼言語,能形容那種狂熱?張小凡只覺得千言萬語堵在心頭,無盡思念,萬般苦楚,這些日子來在生死關頭的眷念,一股腦都衝了上來,望著前方那巧笑嫣然的美麗女子,深心處不知怎麼,忽然一酸,竟是怔怔流下淚來。
師姐,師姐,師姐!他在心中念了無數次、無數遍,如今突然在他眼前出現了,他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了。
直到,那一聲帶著嗔怒的喝聲響起:「張小凡,你這個死傢伙,居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嗎?」
張小凡嚇了一跳,不止是他,看樣子,田靈兒那邊三人也被嚇了一跳。張小凡這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去,這一驚卻是非同小可。
只見月華如水,滿天星斗,清清冷冷地照在這海外孤島沙灘之上,那一個水綠衣裳的少女,臉有薄怒,肌膚勝雪,明眸中眼波如水,正恨恨地盯著張小凡,卻不是碧瑤又是何人?
張小凡對著她,心中忽然有些緊張起來,連口舌也不大順暢了,吶吶道:「妳、妳怎麼會在這裡?」
碧瑤恨恨地盯著他,卻不答話,眼光隨即又瞄到了另一邊田靈兒的臉上,見田靈兒果然容貌清麗,姿色出眾,心中更是不知哪裡冒起了一團火來。
碧瑤那日在昌合城的海雲樓,深夜與那個黑衣女子一起走後,在城外遇到父親,就隨著父親一道來到東海流波山,會合一眾人等,準備在流波山上做一件大事,同時正道人士也隨之而來,雙方在流波山上對峙已有數日。
算算時日,碧瑤料想張小凡已經到了,經過在死靈淵滴血洞裡生死與共的經歷,加上後來一路上的相處,碧瑤對這個平凡的青雲弟子,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些牽掛。這一日月白風清,她卻忽然間再也忍耐不住,心中只想再見一見這個張小凡,當下偷偷跑了出來,摸上青雲門住處,沒找到張小凡,倒是被田靈兒等人發現,追了出來。
其實這中間時日,張小凡本該到了流波山,只是誰都沒想到,張小凡第一次出門,糊里糊塗的居然在東海上迷了路,耽誤了好些時日,反倒是碧瑤比他早到了幾天。
這一晚居然在這小島上意外地碰見了張小凡,碧瑤心中本來喜出望外,而且剛才失手傷了他,心中也不無歉意。
不料張小凡醒來之後,受沒受傷還沒看出,倒是先看出這臭小子一見到他那師姐便魂飛九天,神魂顛倒,連自己也不知道是誰的樣子,碧瑤立時氣就不打一處來,哪裡還有什麼歉意,恨不得把這小子抓過來先打一頓再說!
張小凡看看碧瑤,見她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又轉頭看看師姐那邊,見田靈兒與兩位師兄都睜大了眼睛,面上都有困惑之意。
他夾在中間,有心對師兄師姐解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好。轉頭對著碧瑤,一看到那魔教少女水波一般的眼光,心中一陣激動,胸口一悶,竟是哇的一聲,吐了口鮮血出來。
「啊!」田靈兒與碧瑤同時叫了出來。
張小凡其實倒也並非有什麼大事,剛才在半空中他生生受了四人合力重擊,雖然有真法護體及燒火棍在前擋去了大部分力量,但宋大仁等人的修行都比張小凡來得深厚,雖然發現了不大對勁,收起了幾分力,但這股大力仍是把他砸了下去。也幸好這下方正好是海面,受震不大,否則若是硬地,便夠張小凡受的。
此時張小凡胸口本就鬱悶,又被這個尷尬場面一激,氣血翻湧,居然一口血就噴了出來,只是這是淤血,雖然誇張,卻並無大礙。
不過田靈兒等人如何知道,她與這小師弟自小便極為要好,關心之下,立刻就跑了過來,不料身子甫動,眼看對面那魔教少女居然也是一臉焦急,跑了過來。
田靈兒畢竟是女兒家,心思細膩,愕然停下。但宋大仁與杜必書看了,卻是以為這魔教妖女要趁著小師弟受傷,趁人之危。一聲大喊,宋大仁的「十虎」仙劍迎風變大,向著碧瑤當頭劈下。
碧瑤正自當心張小凡,心急中卻被這大個子阻擋,一陣憤怒,但看這來勢洶洶,倒也不能小瞧。她身子一扭,化做一道綠芒,居然在間不容髮之際,從十虎光芒中穿了過去。只是還未飛出一丈,忽見前方白光閃閃,一顆形狀古怪的方形法寶飛了過來。
碧瑤一時看不清這是什麼東西,不敢硬接,只得停下身形,右手在風中一招,玉也似的指間出現了一朵潔白小花,正是她的得意法寶「傷心花」。
傷心花隨著碧瑤法訣,騰空而起,抵住了那顆怪東西。碧瑤定睛一看,不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眼看著前邊這東西六面方塊,上面還刻有點點數字,居然是個骰子,想不到正道之中,居然還有這種離經叛道的法寶,倒真是少見。
傷心花白光一逼,登時把杜必書的骰子逼退了一丈之遠,看來杜必書道行與碧瑤相比,頗有不如。不過杜必書修行不如宋大仁,但人卻機靈的多,一見道行不夠,也不硬碰,祭起另外兩枚骰子,上下飛舞騷擾。
三枚骰子飛馳如電,上打一下,下衝一個,轉來轉去,左右兼顧,雖然攻不進傷心花的範圍,但碧瑤一時間也衝不過去,只耽誤了片刻,背後的宋大仁卻又已經衝了上來。
碧瑤剛才與宋大仁交過手,知道這人修行深厚,真要單打獨鬥,自己還未必勝得過他,再加上前邊這個鬼頭鬼腦的傢伙,另外旁邊還站著一個張小凡口中的「靈兒師姐」,料想自己今晚決計討不了好去。當下往張小凡處遠遠看了一眼,心中恨恨罵了一句:「臭小子!」
宋大仁待要追上,卻見正和杜必書交手的妖女突然身子倒飛回來,手中那朵花突然幻化出千百奇花,一時間遮天蔽日,心中一驚,急忙凝神守備,不料這只是碧瑤一個障眼法,萬千花朵中,只見碧瑤綠色身影沖天而起,疾馳去了。
宋大仁剛要去追,便聽杜必書與田靈兒同時叫道:「大師兄,不要追了。」
宋大仁隨即回過意來,連忙收起仙劍,和眾人一起跑向張小凡處。
東海流波山,島上山勢宏偉險峻,佔地極廣,若論大小,在東海諸島嶼山脈中其實可算第一,但因此山地處偏遠,人跡罕現,所以在名氣上,反而遠不如東海另兩座名山島嶼──「蓬萊仙山」與「閻羅之島」。
不過此刻的流波山,卻正是自古以來最熱鬧的時候,連著數日,魔道人物在這山間似乎搜索著什麼。雖然山勢廣大,但修道之人御劍來去,速度何等之快,常常便發生不期而遇的狀況。雙方「苦大仇深」,往往一見面看清了便運起法寶砸了過去,一來二往,聲響震天,同袍道友又紛紛趕來相助,遂成「群毆」架勢,無數燦爛奪目或陰險狠毒的法寶,在流波山上空飛來飛去。
一連數日,兩派中各是傷亡了十數人,而流波山上的小山頭小山丘什麼的,也無辜被削平轟碎了無數。
自從那晚與田靈兒等人會合之後,張小凡在他們的帶領下,終於找到了流波山的所在,也見到了師父田不易與師娘蘇茹。
原來這一次魔教崛起,勢頭極猛,非但一些藏匿多年的老魔頭重新出山,更有無數新生面孔冒了出來,而且道行竟大都不低,可見這些年來魔教韜光養晦,實是處心積慮、謀定方動。
敵勢頗大,正道中人也不敢怠慢。青雲掌門道玄真人在與天音寺、焚香谷商議之後,派出了門下七脈中的龍首峰、朝陽峰、大竹峰、小竹峰四脈精英弟子,以龍首峰首座蒼松道人和大竹峰首座田不易居首,輔以數位長老,帶著數十名青雲弟子,加上天音寺與焚香谷,以及其他少數正道散仙,一起來到了流波山上。
田不易乍見到張小凡,神色間一愣,雖然有些喜色,但還能把持的住,但師娘蘇茹卻沒有那麼多的顧忌,滿面笑容,把張小凡拉到一邊問個不停。
張小凡心中感激,看著師娘幾乎淚水又要流了出來,強自忍住,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但終究顧忌到碧瑤身分,便把碧瑤和滴血洞的事都隱去了,只說被困在山腹之中,接連數日,萬幸才找到密道逃生云云。
眾人聽著,紛紛感嘆,真是個死裡逃生。這一次大竹峰眾弟子中,來了宋大仁、何大智、杜必書、田靈兒四人,從他們口中,張小凡得知那日在萬蝠古窟中的八人,天音寺的法相、法善,焚香谷的李洵、燕虹都安然無恙,齊昊與曾書書也有驚無險。
最險的是與張小凡一起落下死靈淵的陸雪琪,身受赤眼豬妖巨毒,又在與陰靈樹妖爭鬥中受傷,其後突然而至的上古魔獸黑水玄蛇那場大「海嘯」裡,整個人被巨浪撞至不省人事,昏倒在死靈淵下。但憑著天琊神劍發出的護主藍光,冒險潛下死靈淵救人的齊昊等人,居然找到了正被無數陰靈包圍的陸雪琪,這才把她從閻羅殿上又搶了回來。
那時候陸雪琪才剛清醒,便說出張小凡仍然活著,也在這死靈淵下。但眾人連找數日,毫無頭緒,陸雪琪餘毒未清,重傷未癒,但卻不知為何,依然堅持要找到張小凡。過了幾日,她實在支撐不住了,眾人只得不顧她的強烈反對,放棄了尋找,帶著陸雪琪回到了青雲山。
這一次青雲門大舉東來,這些位張小凡的老熟人,除了曾書書外都有份前來。
田靈兒笑嘻嘻地道:「若是陸雪琪陸師姐知道了你平安無事,一定高興得不得了。你可不知道,那日在死靈淵下,她見找不到你,不知有多麼焦急呢!」
張小凡愣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陸雪琪的容貌,想起當初在死靈淵下她多次施救,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激,道:「陸師姐顧著同門之誼,我自然是……」話說了一半,突然想起什麼,轉頭對田靈兒道:「師姐,那時妳又不在,怎麼會知道陸師姐焦急了?」
田靈兒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笑道:「我聽齊昊師兄說的。」
張小凡怔住了,看著靈兒師姐巧笑嫣然的容顏,忽然之間,再見面以來一直沸騰不止的心,都冷了下來。
隔日,正魔兩派又起紛爭。
爭鬥鬥法之中,天音寺等有道神僧看見樹木狼籍,森林中野豬野兔野狗野蛇等生靈塗炭,不免喟然嘆息,誦念起往生慈悲咒來。念完之後,一聲「阿彌陀佛」,佛指一揮,一記法寶石破天驚地打出,魔教中人閃身躲過,轟隆一聲,又是一個小山頭報銷,生靈再次塗炭,只得又再念起往生咒來。
「賊禿驢,死光頭,有種的就閉上嘴過來決一死戰,整日裡在那兒嘰哩咕嚕念個鳥咒,老子不被你們咒死也被你們煩死了!」
「阿彌陀佛,野狗施主,你罪孽深重,還不回頭,只怕死後要墮入阿鼻地獄了!」
「呸呸呸!賊禿驢,你還算出家人嗎?居然直接咒我!」
「……」
張小凡在後邊聽了這聲音居然十分耳熟,定睛看去,果然是當日在空桑山萬蝠古窟中那個容貌怪異的野狗道人。此刻他正站在魔教陣營前方,一臉怒容、口沫橫飛地對著正道一位天音寺僧人戟指大罵,而年老大、林鋒、劉鎬和那個美貌少婦,此刻也都站在魔教人中。
張小凡正想著這些傢伙居然也來了這裡,忽聽得身後有人誦了一句佛號,道:「阿彌陀佛,張師弟好啊!」
張小凡回頭看去,卻是熟人,是天音寺的法相與法善二人。在先前萬蝠古窟八人中,天音寺這兩個僧人一直與他要好,尤其是這個法相,更是對他另眼相看。而且從田靈兒口中他還知道,雖然當日不顧陸雪琪反對,做出離開死靈淵決定的就是這個法相,但據說他神色之沉痛,卻是無論如何也裝不出來的。
張小凡聽了之後,一直心存感激,此時一見是法相法善兩人,連忙行禮道:「兩位師兄好。」
法相仔細看了看他,長出了一口氣,面浮微笑,道:「古人道:『吉人自有天祐』,如今信矣。張師弟大難不死,可喜可賀,必有後福。」
高高大大的法善站在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師兄後邊,也甕聲甕氣地道:「張師弟福氣啊!」
張小凡心中感激,道:「多謝二位師兄掛念。」
法相微笑點頭,隨即看了看場中,野狗道人已經和那個天音寺僧人鬥法起來,便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空我們再聊。」
張小凡連忙應道:「是。」
法相走出兩步,忽又回頭,對著張小凡微笑道:「張師弟,你有空可要去看一看貴派的陸雪琪陸施主了,她對你可是擔心的很呢!」說著面上微帶神秘,與法善相視而笑,一道去了。
張小凡呆了一下,忍不住向一旁的青雲門小竹峰處看去。這一次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師未來,各女弟子以大師姐文敏為首,聽從蒼松道人與田不易的調遣。陸雪琪此刻就正站在她們中間。
一個多月不見,陸雪琪顯得清瘦了些,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傷帶來的,但從這裡看去,張小凡仍有驚艷感覺,只覺得這女子竟是天生的艷麗,絕世的容顏,即便是她清瘦了,也彷彿是在盛開的百合間,輕輕顯露的那一滴清冷露珠,淒清而帶著些孤傲,更添清麗。
小竹峰門下女弟子,大都是容貌美麗的女子,吸引了周圍無數目光,除了天音寺那些目不斜視的老和尚,青雲門和焚香谷等男弟子都有意無意地向這裡看來,陸雪琪更是吸引了最多的眼光。只不過這時的她,卻又恢復了當初的冷傲,目光無意間掃過張小凡時,也只淡淡停留了一下,便移了開去,沒有什麼其他表情。
張小凡心中彷彿有些失落,不過過了一會便反而還有些高興。本來他對這個冷若冰霜的美艷女子就有些畏懼,如今見她不搭理自己,他反而輕鬆。不消片刻,他的精神就被田靈兒「咯咯」的笑聲給吸引了過去,再也轉不過來了。
第六章 戾氣
場中與野狗道人對陣的是天音寺一位高僧,道行高深,用了一件金光燦爛的金色木魚法寶,在空中如同活了一般,追著野狗道人。野狗道人狼狽之極,手中那只古怪的獠牙法寶灰沉沉的不再發光,怕是被對方給破了。
只見場中木魚聲陣陣響起,空中金木魚搖頭擺尾,追在野狗道人背後,野狗道人呼呼直喘粗氣,狼狽飛跑,模樣滑稽。正道中人譁然大笑,田靈兒更是少女心性,「咯咯」笑個不停。張小凡站在她的身邊,偷偷向師姐看去,但見田靈兒笑顏如花,雪一般的臉畔露出了兩個淺淺酒窩,真是說有多動人就有多動人。他心頭一陣迷醉,只希望這一刻便是永遠了。
忽聽到場內一聲呼嘯,張小凡放眼看去,卻是那個年老大越眾而出,出手援救。他的道行遠在野狗之上,赤魔眼威力不小,那位天音寺的高僧也收起笑容,小心應付。
張小凡看了幾眼,忽然發現一件奇怪事情。在魔教之中,野狗道人受困之時,除了年老大、劉鎬等人面色難看之外,其他人居然大都是一副看熱鬧、幸災熱禍的表情,後來見野狗道人支撐不住了,也只有年老大出手救援,其他人卻都是束手旁觀。張小凡心中奇怪,暗想這魔教中人當真不可以常理相看,該不會是他們自己內裡也有什麼派別之爭罷?
其實張小凡猜的倒也差不多。年老大與野狗等人都屬於魔教煉血堂一系,這一系八百年前在黑心老人手下自然是風光無比,聲名遠揚,但如今式微已久,早已被魔教中主流派系排擠。這時看到野狗出了洋相,人多勢眾的魔教中人非但沒有幫忙,反而在旁邊笑嘻嘻地看起笑話來了。
年老大畢竟是一派之首,道行匪淺,沒幾回合便抵住了那天音寺和尚的攻勢。
野狗道人得了空隙,回過氣來,大罵一聲:「賊禿驢,幾乎害了你家道爺爺!」罵聲中,回身撲去,與年老大以二攻一。
正道人中一片譁然,紛紛有人罵道:「魔教妖人,無恥之極。」
聲討聲中,張小凡忽然覺得身邊風聲一起,嚇了一跳。卻是田靈兒不甘寂寞,衝了出去,琥珀朱綾霞光陣陣,簇擁著她曼妙身影,騰起半空。
「無恥妖人,以多打少,法中大師,我來助你!」田靈兒喝道。
張小凡這才知道場中那僧人名叫法中,聽這名字似乎和法相法善他們是同一輩分的,但看長相卻比他二人老的多了。
只見場中法中一看田靈兒躍了出來,喧了一句佛號,道:「多謝施主。」
法中說著右手一招,空中那只金色木魚立刻衝向年老大,纏住了他,把他帶過一旁,田靈兒順勢就接給了野狗道人。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了,法中是看田靈兒年輕,把明顯道行差的野狗留給了她。
張小凡眼看著田靈兒與野狗接上了手,心中焦急,正想也出去幫上一把,忽然間肩頭被人拉住,一看卻是大師兄宋大仁。只聽宋大仁端正神色,低聲道:「小師弟,魔教妖人無恥,要倚多取勝,我們卻是不屑做的。」
張小凡立刻醒悟過來,點了點頭,收住勢子。不經意間看到田不易夫婦,都是一副神凝氣定的樣子,隨即想到,有師父師娘在這裡,靈兒師姐哪裡會有事呢?自己真是瞎操心了。
張小凡臉上一紅,向周圍瞄了一眼,見周圍諸人似乎都在看著場中,無人注意到他的失態,宋大仁也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看著半空中的鬥法,這才放下心來。便在這時,他突然感覺有道目光,從旁邊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他轉過頭去看時,見那裡是小竹峰諸位師姐所在,陸雪琪也在其中,卻沒有一個人看向這裡的。
這時在半空之中,田靈兒把琥珀朱綾運用的是隨心所欲。霞光萬道之中,野狗道人頭昏眼花,只覺得上下左右前後都是一條條一道道的朱綾,將自己生生給困在中間,衝不出打不破,再過一會只怕自己就要被這朱綾給包成粽子了。
田不易見女兒露臉,臉上不由得顯出得意之色,正道中人也多有讚嘆之聲。田靈兒本來就容貌端麗,比之野狗道人那副狗模樣,自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到後來不只正道人士鼓掌,連魔教中人居然也有幾個大聲笑了出來。
野狗聽在耳中,惱羞成怒。他雖修為不深,對敵經驗卻遠非田靈兒這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家能比,眼珠一轉,在田靈兒身上瞄了幾眼,便看出這小妞多半是剛出來的新人,立刻便大聲喊道:「臭丫頭,看妳樣子倒還清秀,想不到妳居然和這老和尚有了苟且之事!」
在場之人突然靜了下來,片刻之後正道中人無不破口大罵,魔教中人笑成一片,還有些淫褻之徒大聲起鬨笑道:「說得是,說得是,真是看不出來!」
田靈兒又氣又急,怒道:「你、你胡說什麼?」
野狗戟指,狗臉上「正氣凜然」,一副替天行道的模樣道:「呸,妳若不是與這老和尚相好,如何會跳出來幫他?」
這話說著連法中也變了臉色,連喧佛號「阿彌陀佛」,田靈兒更是氣白了臉,她其實也知道這是野狗激將之計,但她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家,突然在大庭廣眾面前被冠以這巨大侮辱,如何不氣,登時就在法寶間露了破綻。
野狗瞄準了機會,趕忙衝出了琥珀朱綾的包圍。這才看他身影竄了出來,便只聽得轟隆一聲,滿天紅綾轟然合下,這人若是在中間,還怕不被夾成粉碎?
野狗不由得一吐老長舌頭,道:「好狠的丫頭!」
田靈兒氣惱之極,原本雪白的臉龐漲成通紅,更不多話,琥珀朱綾迎風而起,如電飛馳,再次衝向野狗道人。
野狗驚嚇之下,抱頭就跑。魔教中人看他逃了回來,噓聲四起,忽然間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呼呼」聲中,居然一個個騰雲駕霧地飛走了,竟無一人幫忙。
轉眼間場中魔教人物只剩下了煉血堂一眾人等。年老大在那裡看了,臉色陰沉,心中憤恨,但終究知道這已不是久留之地。當下赤魔眼連發紅光,將法中逼退數丈,抽身而起,用手一招眾人,也逃逸而去。
田靈兒還要再追,只聽得後邊父親田不易朗聲道:「靈兒,不要追了。」
田靈兒硬生生停下腳步,臉還是漲紅,轉頭對田不易道:「爹,你聽那妖人胡說……」
田不易笑了笑,蘇茹卻走上前去,把她拉了下來,微笑道:「那些魔教妖人,什麼惡事都做得出來,更何況是說了些粗話,我們只當聽不到就是了。」
這時正道中人大都隨聲附和,紛紛道:「正是,正是。」
「田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田靈兒這才悻悻然下來。正道中人見魔教妖人已散,便也大都散了,這些時日來經常這般與魔教眾人鬥法,鬥了散,散了又鬥。
張小凡正想上去和靈兒師姐說話,肩膀卻突然被人打了一下,回頭一看,一下子愣住了,隨即喜形於色。只見林驚羽正站在身後,一臉喜色,許久不見,他一身白衣,背上斜插著斬龍寶劍,劍眉星目,俊朗飄逸,真個是出類拔萃。
說起來這是張小凡自七脈會武大試之後,第一次見到這個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這些日子他飄蕩江湖,每在生死關頭,腦海中也未嘗沒有掠過林驚羽的身影。
林驚羽看了他半晌,臉上先是歡喜,又是激動,忽地衝上來一把將張小凡抱在懷裡,緊緊不肯放手,許久方才鬆開。張小凡心情一樣激動,還看到林驚羽眼中似乎還有些許淚光閃動。
「小凡!」林驚羽一開口,竟有些哽咽起來,抓著他肩膀的手更是用力不止,幾乎讓張小凡都疼了起來。
但張小凡全然沒有顧及,看到了林驚羽之後,彷彿自己這些日子來在生死邊緣所經歷的恐懼絕望,都只有這個兄弟才能明白一般。只有在這個兄弟面前,他才能真正放鬆自己。
林驚羽緊緊地抓著他,低聲地道:「小凡,我、我、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話說到這裡,他心情太過激動,嘴唇微微顫抖,竟是說不下去了。
「我、我也是。」張小凡同樣的看著他,未幾,二人忽地相視一笑,長長呼出了口氣。
「回來就好,我們以後還要一起掃蕩魔教,一起報仇呢!」林驚羽抓著張小凡的肩頭,微笑著道。
「對。」張小凡重重點頭。
林驚羽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臉色也平靜許多,看著張小凡如今略顯有些風塵的臉,忽然眉目間有一絲黯然,道:「聽說到你下山之後,我又是替你高興,又是恨我自己。想不到這些年來枉費師父對我厚望,成就反而不如你。」
張小凡吃了一驚,搖頭道:「驚羽,你可不能這麼說,誰不知道你資質勝我十倍。上次大試要是碰到了你,那是一定要輸的。我只不過是運氣好一些而已。」
林驚羽吐出一口氣,開懷一笑,道:「說的也是,日後我再努力修行,不信就勝不過你了,不過你可也不能放鬆才是。」
張小凡大笑,用力點頭。
他二人在此敘舊,那裡田靈兒依然嘟著嘴對母親撒嬌,蘇茹微笑著正在安慰。
張小凡與林驚羽說了一會,看了看師門那裡,一把抓住林驚羽的手,道:「來,我向你引見一下我師父師兄。」
不想林驚羽哼了一聲,低聲道:「就你那個矮冬瓜師父,算了吧!」
張小凡瞪了他一眼,道:「不許胡說。」說著硬把他拉了過來。
林驚羽一臉無奈,只得隨他。走到近處,張小凡正要說話,忽然間看到旁邊田靈兒與師娘蘇茹說話的地方,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出來,玉樹臨風,瀟灑英俊,正是齊昊。
齊昊溫聲對田靈兒說了幾句,田靈兒登時笑了出來,哪裡還有一絲生氣的模樣。她笑顏如花,竟然在眾人面前,一把抓住齊昊的手,向田不易這裡走了過來。
張小凡只覺得頭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剎那間再也沒有任何的景象了,只剩下師姐拉著齊昊的手走了過來,隱隱的還聽到了旁邊林驚羽帶著一絲笑意,低聲道:「本來你那矮冬瓜師父是堅決不肯齊昊師兄與田師姐在一起的,但齊師兄去懇求師父,師父一向看重齊師兄,又去請掌門真人說項,你那師父只得首肯了。嘿嘿,你看他們現在都已經公開了……」
林驚羽突然中斷了說話,微微張大了嘴,看著身邊的張小凡。
此刻的張小凡,竟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一般,只覺得在深心處突地冒起一股狂怒之火,幾乎要把自己的身子都焚燒乾淨了。
他只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九幽惡火中被活活炙烤,而前方,那個男子,還有那個自己最心愛的美麗女子,手卻正拉在一起,走了過來。
一直藏在腰間的燒火棍,也在此時騰起了熟悉的冰涼感覺,遊遍他的全身,但對那狂熱之火非但沒有降溫作用,倒好似火上澆油一般,一股兇殺戾氣,一絲噬血狂熱,就這般,扭曲了張小凡的臉龐。
這個場面之中,所有的人突然都怔住了,原本和諧的氣氛在瞬間冰封。然後眾人就看到一直以來和順溫文的小師弟,突然間全身散發出連剛才那些魔教中人也沒有的殺氣煞氣,在他周圍之人,竟是不由自主地都退了一步,看著這突然間變作凶神惡煞的人,殺氣騰騰地向著齊昊,也向著田靈兒,踏出了一步。
流波山上的藍天,彷彿暗了下來。
宋大仁首先站了出來,擋在張小凡的面前,立刻便感到這個從小他看著長大的小師弟身上,此刻卻連一點熟悉的影子也沒有了。
感覺到有人擋在面前,張小凡緩緩地抬起頭來,瞪著宋大仁,宋大仁看著他此刻突然滿是血絲的眼睛,竟是一陣心寒,強笑一下,道:「小凡,你怎麼了?」
張小凡沒有回答,只是低沉著聲音,微帶嘶啞地道:「讓開。」
他的語調拖的很長很低,彷彿用了很大力氣才說了出來,但聽在眾人耳中,卻都有悚然之意。
田不易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眾人也是一片愕然。
隨之而來,在眾人的注視下,張小凡見宋大仁依然擋在身前,右手便握緊了那根燒火棍,登時一片清冷的玄青色光芒從那棍身上發了出來,帶著以前從未有過的肅殺之意。
宋大仁這一下可是當真嚇到了,倒不是肅殺之意這般濃烈,也不是張小凡下山一月之後,道行之高似比以前突飛猛進,而是這個從小敬他愛他的小師弟,此刻看來是當真有殺他之意。
他看了出來,田不易自然也是看在眼裡,陰沉了臉往前踏了一步,雖然他心裡還是以為張小凡並非宋大仁的對手,但這小徒弟的那件法寶卻大是古怪,當日在七脈會武大會之上便出盡了風頭,只怕宋大仁還不易對付。
就在這個時候,田靈兒一臉訝然地跑了出來,擋在了張小凡與宋大仁的面前,對著這個她從小最喜愛的小師弟,愕然道:「小凡,你到底怎麼了?」
那一張鏤刻在深心的臉龐,那一雙明亮的眼眸,這魂牽夢縈的女子,就這般站在身前,關心地、關懷地問著……
張小凡突然呆了,整個人呆住了,像是從夢中驚醒,體內的戾氣如潮水般退去,可是,可是,他竟感覺到撕裂一般的疼痛,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師姐,有種想要痛哭的感覺!
妳可知道,生死的那個關頭,心中最眷念的人,便是妳嗎?
妳可知道,夢迴青雲,萬千纏綿的心緒,只為妳嗎?
妳可知道……
「啪」,重重的一聲脆響,張小凡的臉上被突然出現在身邊的田不易打了一記耳光,整個人竟是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遠遠地落在了外邊。
眾人聳動。
張小凡倒在地上,眼冒金星,但回過神來的他,此刻卻更感覺到無比羞愧。怎麼竟然想要對從小一直照顧自己的大師兄動手,還起了凶念,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
他艱難地爬起來,但身子還未挺直,腳下一軟,竟又是摔了下去,半邊臉頰高高地腫了起來,更有殷紅鮮血,從他嘴角流下。
然而,身體的痛楚此刻他竟似乎感覺不到了,只在內心處帶著從未有過的畏懼,對著自己狂吼:怎麼了,怎麼了,你究竟是怎麼了,難道你瘋了嗎?
他怔怔地抬起頭,望著前方師門的人,彷彿所有的人,此刻都陌生了起來。而他們,看著自己的眼神,竟也像是看著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般。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
張小凡艱難地站了起來,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看著他,但看著他的表情,卻是迷惑遠遠多於害怕,彷彿他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宋大仁畢竟是從心裡愛護張小凡的,轉頭對田不易道:「師父,小師弟他、他並沒有不敬的意思,他只是、只是……」
「住口!」田不易一聲斷喝,宋大仁不敢再說下去。身子矮胖的田不易,此刻看來卻如一尊高聳入天的怒神,一步一步地走向張小凡。
張小凡臉上露出了一絲畏懼,這,畢竟是他從小最害怕的師父,他甚至不敢想像接下來他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擋在了張小凡的面前。
眾人大驚。
林驚羽面如寒霜,劍眉緊皺,但面對著這一個名動天下的青雲門大竹峰首座,他竟依然如同少年時一般,沒有絲毫的畏懼。
他白衣如雪,站在那裡,恍如釘子釘在地上一般,沒有再移動一分,便是前頭有驚濤駭浪,彷彿也不能動他分毫。
「匡啷」,龍吟聲中,斬龍劍霍然出鞘,碧綠的光芒籠罩了他與張小凡──這兩個身世相同的人。他帶著凜然之氣,根本就不看他一向敬重的大師兄齊昊正不停地給他打眼色,決然道:「你要敢再碰小凡一下,便先殺了我再說!」
齊昊倒吸了一口涼氣,偷眼向田不易看去,只見田不易此刻的臉色要多難看便多難看,幾乎成了豬肝色。他心中盛怒到什麼地步,不想可知。
只是齊昊身為龍首峰的大弟子,絕無迴避之理,而且林驚羽一向深受恩師蒼松道人喜愛,無論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
齊昊看著田不易的神色,便知要去勸他根本是毫無用處,只能迅速跑了過去,一拉林驚羽,低聲道:「你瘋了,師弟,這是他們大竹峰內部家事,你來管什麼閒事。就算是恩師在這裡,也不好說什麼的,快與我一起走罷!」
不料林驚羽今日卻大異往常,哼了一聲,道:「我若一走,小凡還不知道要被這人折磨到什麼地步去了。他身世孤苦,與我一般,我若不站在他這一邊,世上便再也無人站在他這一邊了。」說話間目光如電,直看著大竹峰門下,雖然明知道實力差距太大,但看他神情,為了身後這個兄弟,竟是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齊昊啞然,見這林師弟犯了牛脾氣,真個是心急如焚。正焦急間,忽然一隻手搭上了林驚羽的肩膀。
林驚羽一驚,回頭看去,卻見是張小凡站到了他的身後,半邊臉腫得老高,但眼中已是熱淚盈眶,說話聲中已帶了哽咽:「驚羽,你、你的心意我領了。如今是我不對,我會向師父認錯的,你先隨齊師兄回去吧!」
林驚羽眉頭一皺,正要說話,但聽得齊昊在耳邊急道:「林師弟,你再在這裡,只怕反而是惹得田師叔越來越怒,反而是害了張師弟了,走,快走!」
說著強行把他拉了就走。林驚羽正自掙扎,但看了張小凡微帶懇求的目光,心中猶豫,拉拉扯扯,半天才好不容易地被齊昊拉走了,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地看向張小凡這裡。
田不易臉色難看之極,大竹峰門下人人面面相覷,無人敢說一句話。
張小凡默默走到他的面前,跪了下來,把頭俯在他面前的地上,一動不動。
田不易冷笑一聲,道:「啊!我可不敢當,這是誰啊!道行那麼高,殺氣那麼大,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師父嗎?」
張小凡身子一抖,只重重叩了三個響頭,頭也不抬起,依然俯在地上。
宋大仁等人一向都疼愛這個小師弟,看他這個樣子,早忘了剛才張小凡那副奇怪模樣,紛紛向田不易道:「師父,小師弟他……」
田不易一擺手,眾人的話都噎在了喉嚨裡。田不易上下打量了張小凡一番,怒哼一聲,冷冷道:「想不到我這些年來,竟是教出了一個忤逆之徒!」
他說完頭也不回,轉身走了,竟是不再理會張小凡。
蘇茹嘆了口氣,跟了上去,眾人無奈,只得也跟了去,場中只剩下一個張小凡,孤零零地跪在地上。
他的頭,依然沒有抬起。
天色黑了下來,正道中人紛紛到了流波山南面山腰間休息。這裡有著天然形成的十幾個巖洞,很是方便,當日一上山來,便被正道中人看中了。
青雲門以四脈區別,分佔了四個山洞。大竹峰人數最少,在最西邊一個山洞,旁邊就是密林,在另一側過去的依次是龍首峰、朝陽峰、小竹峰。再過去的山洞便是由天音寺和焚香谷以及其他的正道人士所住了。
這一次張小凡回來,天音寺法相、法善是見過了,齊昊也過來打了招呼,陸雪琪站在小竹峰眾人中沒有過來,只沒見到焚香谷的李洵和燕虹。
不過此刻的他自是沒有心思想這些事,跟著眾人回來,他不敢進洞,便一直跪在洞外岩石之上,從下午到現在天黑,整整跪了四個多時辰,田不易卻絲毫沒有心軟的意思。
青雲門其他各脈弟子和天音寺、焚香谷的人多有出來看到的,往往圍成一團,在遠處指指點點,譏笑聲隱約可聞。
張小凡心中羞愧,但終究不敢起來。不過跪了這麼許久,膝下卻是酸疼無比。
忽然間旁邊山洞,也就是龍首峰弟子所住之處傳來一陣喧譁。張小凡沒有抬頭,但隱約聽到了林驚羽在那裡大聲憤怒說話,似是再也忍耐不住,就要衝了過來,但被齊昊等其他弟子死死拉住。
正自喧鬧,在隔壁山洞裡忽然傳出一個帶著濃重威勢的聲音:「驚羽,你進來,我有話與你說。」
張小凡知道這是龍首峰首座蒼松師叔的聲音,龍首峰弟子那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可見蒼松道人平素的威嚴。未幾,終於是不敢違抗師命的林驚羽走了進去,然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了。
黑夜裡又恢復了平靜,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了去,只剩下依然跪著的張小凡,匍匐在山洞門口。
便在這時,大竹峰洞裡又傳來了宋大仁、何大智、杜必書等人懇求田不易的聲音,但田不易怒聲呵斥了幾句,眾人便不敢再說。
只是還未沉默片刻,卻傳來田靈兒激動的聲音:「爹,你做什麼?小凡在外邊已經跪了快五個時辰了,他究竟是做錯了什麼?是傷了大師兄還是殺了他,他都已經認錯了,你還不讓他進來……」
「轟」一聲大響,石塊橫飛,想是田不易餘怒難息,一掌打在堅硬的石頭之上,把岩塊打得粉碎。田靈兒卻似乎還欲再說,聽得師娘蘇茹低聲說了幾句,把她拉過去,便再也沒有聲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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