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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didas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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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憤怒的香蕉】隱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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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17:54: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當時青春年少 第一八〇節因果線

    四川,峨眉山風景區一側。接近大渡河的一座小小尼庵。

    峨眉天下秀,作為中國佛教四大名山之一,整個風景區內的大小寺廟足有數十座之多,由於旅遊業的促進,各個寺廟也有著不錯的香火收入。不過,位於風景區側面這所陳日的清水寺卻向來寂寥冷清,本身這周圍便沒有多少可看的風景,再加上旁邊有個破舊的私人小工廠,遊人寥寥,這尼庵自然也談不上什麼香火。

    不過心遠地自偏,在諸多出家的和尚尼姑都只是想著撈錢的現在,這所寂寥的小庵堂中或者反而有真正潛心向佛之人也說不定,尼庵的主持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尼姑,十多年前帶著一個體弱多病的瞎眼小女孩,撫養她長大,或許也是因為她那悲憫的心性,周圍幾個小村子裡偶爾才有人過來,向她討些黃符或是草藥,留下此香油錢,勉強支撐著這座庵堂。

    小女孩的眼晴雖然不方便,但長到十多歲上,卻是出落得格外俊俏水靈,那份嫻靜的氣質周圍村莊裡沒有哪一個少女可以比得上。

    她雖然不出遠門,但每日的清晨或是黃昏,總會在庵堂附近慢慢地散散步,或者在庵堂前台階上坐坐,這時候,也往往會有些附近的小男孩故作偶遇的姿態與她說說話,問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小女孩話不多,但無論跟誰,都會微笑著用柔柔軟軟的聲音,禮貌地答上幾句,於是也有不少的男孩子因此便認為是她的好朋友,幻想著有一天可以將這位帶髮修行的嫻靜女孩娶回家。農村人結婚早,忽略掉女孩孱弱的身子以及雙眼的疾病,今年甚至就已經有人上尼庵來提過親,這樣唐突的舉動自然是被住持拒絕了。

    不過。幾個月前——便是在那家人提親的兩天之後,這位剛過十六歲生日,小名若若女孩突然發了重病,被人接去大城市治療。令得周圍村莊的適齡少男憂心不已,大都認為是那一家的冒昧提親導致了這次病重,那提親的男子在此後被人暗中打了兩頓黑拳,直到幾個月後還待在醫院,當然,若若倒是在一個月後便已經康復回來,照例每日坐在庵堂前,呼吸著日出日落。

    一群自認「好朋去」的人們都已經過來問過了她的身體情況,有一部分人也已經注意到。自從若若回來,旁邊的私人小廠中似乎也多了不少進進出出穿著整齊的人以及名貴的車輛,據那老闆說是若若回來給他帶來了福氣,最近增加了好幾單訂單,來的這些人,可都是什麼大公司的負責人呢。

    許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小廠具體生產的是什麼。對這件事自然也是興趣不大,不過,如果有真正瞭解國內金融局勢的人看見這裡的人物陣容,必定會被嚇上一大跳,方之天、雷嘯遠、寒洛……都是在某個方面站在全國最頂端的人——雖然大多數都是隱於幕後。

    六月間的那個黃昏,如血的殘陽爭自西方天際緩緩落下,女孩穿著簡單的白色衣裙,環抱雙膝坐在庵堂門前的台階上發呆,一個男孩過來說話,才說得兩句。女孩微笑的臉上陡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隨後抱著頭滾到在地上。痛苦不堪。聽到動靜,老尼姑連忙跑了出來,抱起地上女孩兒。男孩似乎被嚇到了,呆立了好久方才手足無措地回去,準備向同伴說出若若又發病的事情,他自然不知道,在他回去的路上,至少有五個人手持各種各樣的殺人武器跟在他的背後,只要他做出一點奇怪的事情來,就準備隨時出手。

    幾天之後,好了的若若姑娘偶爾還是會在庵堂前方露出身影,然而在六月到七月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她身上的痛苦已經重複了三次。到得八月五日這一天,還在庵堂中靜靜地打坐,頭忽然又痛了起來,老尼姑急忙抱起她進入裡屋。前前後後,這已經是第四次的發病。

    八月六日傍晚,庵堂旁邊的小工廠裡,一個工人急急忙忙地從倉庫中跑出來,向著此時住在一排簡陋平房中的方之天等人報了個信息,隨後,這些人便陸續進入了倉庫,之後進入地道。

    走過潔白寬敞的通道,一大間地下室出現在眾人面前,這裡是一個類似研究所的地下建築群,在一名穿白袍戴口罩的研究員帶領下,一行人走入側面的病室,讓其他人暫時留下,方之天走進了最裡面的那間病房。一身病人服的東方若就坐在病床上,老尼姑陪在她身邊。

    「若若,覺得好些了嗎?」

    在床邊坐下,方之天柔聲說道。

    「嗯,叔叔。」東方若輕輕地點了點頭,「我沒事了。」

    「呵……」長舒了一口氣,方之天握起女孩溫熱的左手,輕輕地抵在了額頭上,「有些事情不要多想了,你身子不好,好好休養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柔軟的手指在他的臉上探索著,直到觸及那微微濕潤的雙眼,「可是……外面那些人不是都希望我能看到未來嗎……叔叔你這樣,會很難做的……」

    想要窮究因果,清晰地窺探未來的軌跡,這樣的異能只在傳說中才有,然而經過五月十日的這次事件,東方若卻在某種程度上窺見了未來的片斷,一時間炎黃覺醒的首腦們都表示了極大的關注,這些天來與東方若說過話的人,必然都會流露出希望發掘出她更多潛力的意思。小女孩或許太過敏感,看了諸多愛情小說,就將人與人之間的利益看得過於赤裸裸了。方之天輕輕一笑。

    「放心吧,沒事的,他們都是懂道理的東西,會明白有些東西無法強求,總是想著這樣的事情太傷身體,答應叔叔,別再去想了,好嗎?」他頓了一頓,「如果知道有這樣的後果,我不該讓你去江海的……」

    東方若默然良久,方才微笑著說道:「沒有啊,叔叔你以前不是說過,如果是你喜歡的領域,你可以為了它去死,我也是啊,這次去江海,我看到了別人永遠都不可能看到的一個世界,雖然怎樣都想不通,事情為什麼會發生那麼多的變化……」

    「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不是嗎?」

    「可是……」東方若皺了皺眉,「我這些天想起來,變得太多了啊,那些殺手來的前一刻我才看到,雖然改變,也應該是在我所做的範圍內發生一部分的改變,可是在當時……那位鬱金香……小姐?」

    「嗯,鬱金香?」

    「嗯,因為……我看到那位詹姆斯先生……是被叫做源賴朝創的人殺掉的,而且不是用狙擊槍……」東方若皺著眉頭,很艱難地分析,方之天本想做出阻止,但考慮到女孩的性子其實非常頑固,與其讓她一直將這些思考留在心裡,還不如在現在儀器的監控下一次性弄清楚,當下也皺著眉頭幫著分析起來。

    「這樣說來,就算沒有你的預言,詹姆斯也不會被門外的殺手殺掉,會一直等到源賴朝創過來,那個時候……」

    「但是那個時候,那位鬱金香……小姐……肯定也已經趕到了啊……」

    「這麼說起來,假如沒有你的預言,源賴朝創就會在鬱金香已經趕到的情況下殺死詹姆斯……嗯,她會打敗?」

    「不、不是的……」東方若又是艱難地一搖頭,「而是……那位鬱金香……小姐,她……我完全感覺不到她,雖然前面看到的片斷不清晰,但是經歷這次事件的人,我至少會有一點點的感覺,可是……我看不到她在哪裡,也就是說……她本來不該出現的……」

    方之天怔了半晌。身邊的老尼姑卻也是皺起了眉頭,片刻之後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

    東方若輕聲道:「奶奶,有可能這樣嗎?」

    「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佛教中也有一種說法,凡這世間萬物皆在輪迴之中,如果以此來解釋你看到的東西,那麼……」她頓了一頓,「那麼……除非她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入輪迴之人,你在因果線中。自然也就看不到她了……」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佛教的這種說法,委實有些過於驚人了,而異能也不像神話中所說的有那種足以飛天遁地、大鬧大宮的能力,窺探未來的異能是否通過所謂的因果線而運作,也無從證實。作為無神論者。方之天首先想到的便是:「自然進化者。」

    隨後,房間裡陷入久久的沉默,不久之後,方之天笑道:「這樣說起來,她一定就是自然進化者了,所以若若你才看不到她了,不過……呵,為什麼每次說起鬱金香小姐時,你都有些勉強呢?」

    「嗯。」東方若臉上紅了一紅,「我……我本來以為她會是個男人才對。因為……你們都跟我說,她那麼厲害……」

    「哦?你……你沒有看到……」

    東方若遲疑了一會兒:「我遇見她兩次。可是……我不敢看啊,那時候的她都很可怕,我根本不敢去看,後來……後來你們都說她是女人不是嗎?呃……也只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覺得她應該是個男人……」

    東方若的異能超強,如果她用異能證實了對方不是女人,那事情就委實值得推敲,但此時聽了她的回答,望著枕邊放著的一本盲文言情小說,方之天才心有了悟地一笑。東方若雖然是從小在尼庵中生活,但方之天對這位小侄女懷有愧疚,自小便從世界各地送來盲人能用的各種玩具或是書籍,小時候是童話,長大一些便是成熟點的故事書,考慮到她是女孩子,言情小說送得更多。縱然是盲人,女孩子總是會有各種浪漫的幻想,這一點不足為奇,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自然會產生一些遐想。這樣推測著,方之天取笑道:「而且……還是個大帥哥嗎?」

    「我……晤……」東方若怔了一怔,社交圈不大的小女孩臉皮自然也薄,臉上迅速地紅了起來,片刻之後,更是抿起了嘴,轉身睡到被子裡:「哼……我不跟你說了!」

    「喂、喂,別這樣啦,開個玩笑嘛,叔叔道歉好不好,若若……喂……嗯,好好睡吧……」

    方之天走出房間,與過道那邊的幾人打了個招呼,說起東方若的推測,片刻後,那老尼姑也走了出來,一群人都尊敬地行禮,隨後,方之天遲疑著問道:「慧清老師……若若她的身體……」

    「這些天的治療結果,你也都看到了,她的異能的確遭到了觸發,處於崩潰的邊緣,雖然仍舊能夠按照以前的辦法壓制,可是這股混亂的力量我們已經無法控制了,當它變得越來越暴躁,最多兩年……到三年……」

    「是……是受到那位自然進化者的觸發嗎?慧清老師,你認為鬱金香會不會有辦法?」

    「不一定,初次離開她一直居住的地方,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本身就是一項很大的刺激,何況你還讓她用異能去替你們做事。」與東方若一塊住了十多年,慧清師太與她的關係本就親如祖孫,說起方之天居然讓女孩出去幫忙的事情,她就更是難以抑制的憤怒,一時間周圍的幾人都有些赧然,慧清師太可以說是炎黃覺醒的幾名創始人之一,在她面前,他們可不敢放肆,「這些刺激之後,異能產生一些無法控制的東西本就是可以預料的,至於那種虛無縹緲的自然進化者……」

    她頓了一頓:「她如果真的是自然進化者,在力量上其實根本不用借助於炎黃覺醒,何況她竟然跟源賴朝創是熟識……唉,你們直接去問問,請求她的幫忙吧,不過……別抱太大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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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17:54: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當時青春年少 第一八一節請求

    八月的江海市,酷熱得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爐,走出冷飲店,沙沙手中拿著兩隻大筒冰激凌,一路小跑白馬路對面的書店,她今天帶著一頂白色網球帽,穿一件雪白的短袖運動衫,下身是及膝的短裙與百掠鞋,腦後充滿活力的馬尾、略帶小麥色的健康肌膚以及婀娜的身段很是惹眼。

    進了書店,家明與靈靜正拿了幾本書在櫃檯前結賬。

    「不是說去吃冷飲等著我們嗎?怎麼又跑過來了?」

    家明看書只看漫畫和武俠小說,眼下的幾本文學名著自然是靈靜自己買的,其中還體貼地給沙沙夾帶了兩本言情小說。見沙沙跑了過來,家明笑著接過冰激凌,首先問道。

    「我的都吃完啦,你們還沒過來,就買了過來找你們嘍。」

    沙沙將兩個冰激凌發完,感興趣地翻閱著櫃檯上兩本新買的小說,那收銀的女生遞出來找的零錢,隨後笑著說道:「按照我們書店最近的活動,購書兩百元以上,只要回答三個文學類的問題就能夠得到一本精裝版的《挪威的森林》以及我們書店的優惠卡,我們這台電腦的系統會隨機出題,你們要自己選嗎?」

    九八年那時盜版還不算太多,能夠隨意買書的多半是有一定收入水平的家庭,書店的利潤也就不錯。雖然家裡已經有了這本書,但有便宜不佔白不佔自然是女孩子的天性,商量一下,靈靜決定好三個人每人回答一個,也算是一家人同心協力的成果。

    「嗯,第一題『長坂橋頭殺氣生……一聲好似轟雷震,獨退曹家百萬兵』讚頌哪位英雄?」

    比靈靜沙沙大不了多少的收銀女生在電腦上敲了幾下,說出第一題,這道比較簡單。沙沙首先說道:「這個我知道,是張飛!」三人如果是每人回答一道,自然是靈靜最為淵博,不想輸的沙沙首先答對一道,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頗為得意。

    「呵,答對了,第二題是……茅盾的……農村三部曲是什麼?」

    靈靜望了一眼正一臉無辜狀吃冰激凌的家明,隨後笑道:「是《春蠶》《秋收》《殘冬》吧。家明別吃了,輪到你了哦。」

    「真厲害,那麼……第三題比較簡單哦。」在電腦上敲了一下隨機,櫃檯中的女生幾乎已經準備轉身拿書以及優惠卡的登記表,「這道題是……春風吹又生的上一句是什麼……」

    這道題太簡單了,一時間靈靜跟沙沙眼晴亮晶晶地望著家明,果然,家明吃了口冰激凌,笑了起來:「呵。斬草不除根……」

    ……

    ……

    ……

    走在海邊的大堤上,靈靜吃著冷飲。方才爆笑過後的紅潮還未褪去,家明就在她身邊拿著冰激凌跳來跳去,躲避著後方沙沙的飛腿。提著一大袋書。身為大老婆的沙沙如今正惡狠狠地追殺著自己的老公。

    「叫你斬草不除根、叫你斬草不除根……」

    「喂喂、呵……我覺得沒錯啊,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大家不都這樣說的嗎?她又沒說一定考的是那首詩,何況……何況書和貴賓卡不都到手了麼,哇喔……」

    方才在那書店之中,最後一題的答案雖然滑稽,但好在也讓那收銀員笑了個飽。給了他們第二次答題的機會,這才將書和貴賓卡弄到手。

    事實上,這一天其實是柳正四十二歲的生日,中午在酒店吃過了午飯,由於家明在下午三點與人有約,靈靜和沙沙才跟著出來買書。一路打鬧到前方的三岔路口,靈靜方才笑道:「好啦好啦,你把他身上打得髒兮兮的他怎麼出去見人啊。」

    沙沙暖昧地笑道:「有人心疼了?」

    「哪有!」靈靜臉上一紅,「不過,東方路倒底幹嘛要找你啊,你們在學校又沒什麼交情……」

    家明笑著聳了聳肩:「我怎麼知道……估計是請我給人寫歌之類的吧。」

    「哼,說不定是為了靈靜呢。」兩個男人喜歡一個女孩子,然後一個男人找另一個出去撂話,這樣的言情橋段沙沙早已爛熟於胸,何況東方路暗戀靈靜早已是不爭的事實,她嫌惡地皺了皺鼻子。「要是他拿錢砸你,家明你可千萬要把持住,不許出賣靈靜!我警告你哦!」

    「沙沙你說什麼呢……」

    「拜託……」

    玩笑過後,三人分道揚鑣,兩姐妹提著書沿海邊回酒店,家明則走上另一條岔道,轉過一條街,前方便是名為「明媚」的咖啡店,東方路在裡面向他揮了揮手。

    「今天的事情原本讓小婉來說恐怕會比較好,不過她最近忙得昏頭轉向,呵,要喝點什麼?」笑著招呼家明坐下,東方路此時雖然只是十七歲,然而渾身上下卻似乎總有一種貴族的領袖氣質,幾乎讓人一見就能明白他的出色,卻又出奇地不會給人太多居高臨下的壓力,雖然對家明來說這也算不了什麼,但放在同齡人當中,就委實有些了得。

    「其實我們是從小婉那裡得知的一些關於簡素言小姐的事情,一直都想請家明同學為我轉達一聲謝意,但又怕唐突了簡小姐,讓她覺得不高興。當然無論如何,五月十號那天的事情,我還是得說聲感謝。」

    「五月十號?那天她的確在這裡……」家明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發生什麼事了嗎?」

    「呃,她……沒跟你說。」東方路皺了皺眉,隨後笑了起來,「呵,這樣也對,請你……代為說聲謝謝就好了,其實今天的事情……我聽小婉說,你已經見過若若表妹了,對嗎?」

    「嗯,怎麼了?」

    「呵,血緣上來說,我們兩家其實也算是親戚,她其實也是你的表妹……她生病了,情況恐怕有些糟糕……哦,抱歉……」歎氣聲中,他的身邊響起電話的鈴聲,東方路從身邊的背包裡拿出磚頭般大小的手機,按下了通話鍵。

    「喂?哦,小婉嗎,你在……嗯,那你過來吧,我明白……我們在明媚,嗯,很近……還有……喂?喂……」

    東方婉最近為了工廠的事情顯然是忙得要死,家明只能隱約聽見電話那邊吸裡呱啦的一陣,東方路還沒有說完,那邊就已經掛斷了。苦笑一聲,東方路搖了搖頭,隨後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密封的文件袋,送到家明面前。

    「呃,這個就是若若表妹長久以來的病歷,我們……我們希望家明同學你能夠幫忙交給簡小姐看一下,這是我們整個宗族所有人誠心的請求,如果她能夠幫忙治好,我們這邊可以答應她的一切要求,假如是為了她的身份保密考慮,我們可以將若若送到任何她指定的地方,這僅僅是……請求,可以嗎?」

    「我明白了。」心中推測著東方若有可能出現的狀況,家明點了點頭,笑道,就是這個嗎?」

    「呵呵……還有,有些難以啟齒,但是……是私人上的事情。」東方路點了點頭,笑得有些不太自然,「是關於靈靜同學的。」

    家明將汽水的吸管放入口中,沒有答話,東方路則是深吸了一口氣:「我喜歡她。」

    汽水通過了吸管,玻璃杯轉瞬間已經見了底,咖啡廳裡充滿了冷氣與輕柔的音樂,換氣扇帶來了涼風,然而這片刻間,靠窗邊這張桌前的氣氛卻彷彿凝固了。東方路張開嘴,努力斟酌著詞語,隨後無奈地笑起來。

    「其實在去年平安夜時,你已經看出來了吧?呵,後來小婉說靈靜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我還信以為真過一段時間,其實只要有錢,很多東西多半可以調查出來,不過當時我覺得沒有必要,沒必要在追求靈靜同學這件事上用多餘的手段,不過因為簡小姐的事情,其實這些事也早就有人在做,這次要將這份資料交給你,我碰巧看到了那些東西,關於……你和靈靜同學、沙沙同學之間的事情……」

    語氣有些苦澀。但東方路現在似乎沒有什麼暴怒的情緒,只是坦白地說著:「剛知道時我甚至想要親手過來殺掉你,嗯……打你一頓,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打到……或者是將靈靜同學叫出來將她罵醒。不過看起來,似乎你們真的很開心的樣子,靈靜同學接受了這件事,沙沙同學也接受了這件事,你們三個人過得很幸福,看著那些記錄。我真的很羨幕啊……」

    「各司其職、輪流回家煮飯、努力賺錢然後為了明天做打算,你也好、靈靜同學也好、沙沙同學也好,你們都幹得很出色,靈靜同學無聊時喜歡憧憬未來,她寫過好多你們未來的計劃,扔到垃極桶裡的,我們這邊也收集了兩張……呵,沒有惡意,你明白的……看到那兩張計劃書。我就知道自己一點機會都不會有……」

    「就算將她叫出來罵一頓,然後表白之類的。恐怕也只會讓她覺得我很討厭吧……老實說,顧家明你真的很出色,可我東方路自信不會輸給你。但這樣的比較又有什麼用,我沒能參與到她的曾經裡去,你們從小玩到大,我還站在起跑線上的時候,你們已經到終點了,呵……」東方路輕輕一歎,抬起頭來笑了笑,成熟得像是個二十七歲的流浪者。「我不會騷擾她了,但是我也不會放棄她,你別給我機會。」

    「喔。」望著東方路認真專注且富含壓迫感的眼神,家明淡淡一笑,「我知道了。」無論對方如何努力,在家明眼中,東方路不過像是從一個小孩子變成了早熟的小孩子,心裡有一種欺負小孩子的邪惡感,就好像以簡素言的身份在東方婉面前承認童養媳事情時的那種感覺。

    話說到這裡,其實也沒有多少可聊。朋友成為情敵的事情很常見,然而擺明是情敵卻努力當朋友就有些矯情,正打算離開,窗外的馬路上已經有一輛車停了下來,與東方婉一同下車的,是雷家的二公子雷慶,見到家明也在,東方婉明顯有些驚訝,但隨即也就快步走了進來,看起來就像想將雷慶遠遠拋開一般。

    「哥,你說好了今天要陪我去買衣服地,怎麼遇見顧家明瞭嗎?」

    在家明的印象中,東方婉說話鮮少有這麼嗲的時候,這番做派一看就知道是給雷慶欣賞的。待到東方路給雷慶、家明兩人介紹完畢,東方婉眼晴一轉,對家明做了個暖昧的眼神,隨後說道:「對了雷慶不是說要見見我的舞伴嗎?明大要陪我去那個舞會的就是顧家明啦。家明哦?」

    平日裡跟東方婉之間沒什麼好話說,但現在畢竟是合作夥伴,方纔她哥哥又自承是自己的手下敗將,家明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方才東方路給雷慶介紹時特別強調了黃家的背景,但雷慶依舊有些不以為然,此時深深打量了眼前這個平平凡凡的男孩:「是他?」

    「當然啦,你不知道嗎?他是我們工廠的技術總監,我給你看過的兩個模型也是他的成果,這次舞會我要去拉投資,當然得帶著他。對了,哥,都快四點了,你還去不去啊。」

    這段話沒有說出什麼暖昧關係來,雷慶陰晴不定地臉色好了一些,但望向家明的目光卻還是有些不善。東方路笑道:「呵,其實我們也正想離開,這就走了,家明,那件事情真的很重要,拜託了。」

    「嗯,好的,我也得走了。」點頭笑笑,家明拿起文件袋站了起來。東方婉走在最前面,雷慶連忙跟上,家明則走在他身側,無意中雷慶的目光望向腳下。

    這些天來,他向東方婉示好總是會碰上一些軟釘子,雷家的勢力比東方家大,東方婉不敢明著拒絕他,也就只好這樣拖下去。這樣子過了兩個月,不是傻瓜的雷慶自然也有些明白東方婉的心思,他心中鬱悶,卻又委實不甘。今天東方婉雖然只說家明是她的工廠員工,但誰知道他們之間倒底有沒有暖昧,想到這裡,再看看兩人僅僅隔了一步的距離,稍有些武功底子的他將右腿稍稍一移。

    誰也沒有發現。

    下一刻,家明猛地被絆倒,狼狽地向著前方一張圓桌撲了過去。

    小動作做得成功,雷慶心中竊喜,然而這笑容還未反映在臉上,砰的一聲,家明的上半身砸中小圓桌,結結實實地倒在了地下,桌旁男女的驚呼聲中,兩杯咖啡、砂糖、餐巾、桌面以及一隻巨大的香蕉船冰激凌朝著雷慶劈頭蓋臉地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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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當時青春年少 第一八二節江湖大佬

    下午對雷慶的惡作劇並未在家明心中留下太多的記憶,八月的江海暑熱驚人,到得傍晚就更是令人悶熱煩躁,坐在酒店房間的陽台上,家明翻看著今天東方路給他的資料,房門在後方被推開,靈靜走了進來。

    走到陽台,靈靜從後方笑著摟住了家明的脖子,剛剛洗過澡的少女渾身舒爽清涼,身體親暱地挨在一起,倒也不顯得熱:「準備下去了哦。」

    「唔,看完這一頁,沙沙還在洗澡?」

    「哪有,剛才沙沙跟我一塊兒洗的。她已經下去了,然後我過來找你。」

    「太不講義氣了,居然不叫我……」家明看著資料笑了笑,「沒義氣的百合女……」

    「哼哼。」靈靜在他耳邊如同小貓般的哼了兩聲,「這是什麼東西呢?我怎麼看不懂,唔,好像醫學報告……」她說著,從一旁的紙袋裡又拿出一份東西,翻了兩下,摟住家明搖了搖頭:「還是看不懂……」隨手扔回紙袋。

    「嗯,我也不太懂,不過……這個算是國家最高級的機密吧。」家明隨口答道,也是笑著搖了搖頭:「找到合適的買家,這份東西賣幾個億應該還是沒什麼問題。」

    「幾個……億?」靈靜瞪大了眼睛。

    「冥鈔啊,傻瓜。」眼見靈靜吃驚的表情,家明失笑一聲,在那水嫩的櫻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隨後抓起紙袋,扔回房間裡的大床上,「反正對我們來說什麼用處都沒有,別理它了,下去吃飯吧。」

    被家明抱住了肩膀,靈靜笑著錘了他一下,走出幾步。她指著床上的紙袋說道:「就那樣放著可以嗎?萬一被人……」

    「沒事的沒事的,放心吧,那種東西一把火直接燒掉都不會可惜。」

    「可是……」靈靜輕咬住下唇,走到門邊,方才從家明懷裡掙扎出來,跑到那床邊,「機密文件呢,你用心點好不好,東西隨便亂扔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找不到了。」她也不對這東西追根問底,只是謹慎地整理好了裡面的文件,隨後打開房間一側的衣櫃,將紙袋壓到一床被子的下面,拍了兩下,讓裡面恢復原狀:「好啦,這樣應該就不會丟了吧,我們走吧,沙沙肯定在下面等著我們呢。」

    作為江湖大佬的生日宴。實際上也就是一幫黑道人士的聚會,以往柳正的生日一向低調。這次選了大酒店,擺了幾十桌的酒席,更多的其實是因為眼下江海的局勢。三個月前永盛幫在炎黃覺醒的親手打壓下一夕覆滅。黎永盛父子人間蒸發,雖然這幾個月也有警方地大力維持,然而局勢依舊算不上太平,到得現在,警方的打壓力度已經稍稍減弱,整個黑道便達到了混亂的最高點。

    恩怨、仇殺、火拚、談判、搶地盤……當江海市三分之一的地盤進入黑道勢力的真空期,其餘的幫派都看準了這個機會,開始了大力的發展。小幫派們希望拿到更多的地盤,開始了勾心鬥角,原本被解散的一些永盛幫眾則三三兩兩地再次組織起來,建立新的幫派,推選新的大佬,滿是雄心壯志地開始了對原來地盤的接收。而在三足鼎立的微妙局勢結束之後,江海市剩下的兩大幫派:沙竹幫、三青幫之間的鬥爭似乎也變得明顯起來。雖然目前大家都在努力吞下原本屬於永盛幫的力量真空,但這之後的江湖局勢,卻是誰也無法樂觀。沒有了緩衝之後,等待雙方的必然是更加慘烈的廝殺與爭奪。

    也是因為這些原因,這個生日宴會不會顯得簡單,如果是按照柳正的想法,家明、沙沙、靈靜三人最好是不要來這裡,江湖火拚禍不及妻兒不過是一句口號,沙沙跟柳正的父女關係雖然不算是機密,但總是少一些人知道比較好。不過,在知道了這些情況之後,沙沙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是知道家明的本領的,這次的宴會上雖然不至於有什麼兇殺出現,但有家明在這裡總是會放心一些。

    日光落盡長街,家明與靈靜來到樓下宴會大廳時,沙沙已經在父親身邊等了他們好久,大概說過生日快樂之後,三人去到宴會廳最角落的一桌酒席上坐好,賀壽之人陸續而來,到得八點鐘時,整個宴會廳中已經坐滿了人。家明這邊坐的都是些沒有多少地盤與勢力的小頭目,一個個看起來年紀不大,卻顯然囂張得很,當然在柳正的生日上他們不敢亂來,只是兩位美女各有特色,沙沙健康活力,靈靜素雅清純,被這些平時裡習慣了個性張揚,自認為泡妞很有一手的人看見,各種搭訕者自然也少不了。

    柳正在中間席位上與一群大哥級的人物大扯吹牛,說得唾沫橫飛,時而到各處走動敬酒,看見他走過來,誰都是畢恭畢敬的樣子,真有幾分江湖大佬的風範,沙沙小的時候,沙竹幫還沒有這麼興盛,見過幾次類似的場面,卻沒有這般熱鬧,後來跟靈靜家明日日夜夜混在一塊兒,沒發生關係之前,也總是窩在一起,柳正又刻意讓她遠離這些東西,對於柳正的黑道形象反而淡了許多,眼下的這次,她才算是真正見到了父親的風采,整個大廳裡幾百人都圍著父親一個人轉的那種感覺,不由得有些羨慕。

    「哇哦,不知道老爸將來會不會把老大位置傳給我……」時近九點,大廳中一片熱火朝天的氣氛,這些混黑道的人們大聲地說話吹牛、行酒令、互相展示驚人的酒量,也有的人脫掉了上衣向別人展示身上的刀疤,說著過去的輝煌。小小地喝了幾杯酒的沙沙臉頰紅撲撲的,輕輕地跟身邊兩人說著話,隔著靈靜跟她對望的家明不由得一笑。

    「想得美,你老爸是希望你考北大清華的,努力上補習班吧,你跟他說你想出來混,當心他打斷你的腿。」

    夾在中間的靈靜暖昧一笑,聲音壓低:「打斷沙沙的腿,家明一定會挺身而出的,你平時最喜歡的不就是沙沙的大腿麼。」

    家明厚顏無恥地點了點頭,沙沙卻是輕啐一聲,臉上紅的更加厲害。她在體育方面比靈靜要好,經過鍛煉的大腿更是健美修長,偶爾在床上比比,靈靜也不由得有些失望,隨後免不了一場嘻嘻哈哈的打鬧,其中發生一些粉紅色的場景,自然是不足為外人道了。

    酒店外悶熱未褪,大廳內的氣氛又是熱烈高漲,這家酒店沒有安裝中央空調,十幾架空調的降溫能力似乎仍舊無法很好地控制住局面。三人之中,一向乖巧的靈靜自然是跟這些黑道人物找不到什麼共同語言,而在家明眼中,這些依舊拿著砍刀宣揚自己有多麼凶狠的傢伙不過像是一群孩子玩的家家酒,沙沙本身也有些反骨,但跟兩人在一塊久了,也已經沒有多少跟這些人混在一塊的興趣。九點半時,隨著一聲悶雷轟響,酒店外終於下起了雨,三人拿了些水果在身上,準備到外面去呼吸下新鮮空氣,正走到門口,中間的家明與迎面而來的幾人撞在了一塊兒。說聲抱歉連忙閃開,手中的那串香蕉已經少了一隻。宴會廳裡幾個柳正手下的頭目看見來人,也都也迎了上來。

    現在才到達宴會現場的這隊人一共九名,為首的中年男子家明卻也認識,以前研究江海市黑道形勢時,他早已看過這個人的資料。那是江海三青幫的老大華為,目前的形勢上來說,三青幫的實力比沙竹幫更強,這個華為,也就可以說是江海市黑道的第一人,這次柳正的生日宴,他會過來示威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只是……

    望著這幾人的背影。家明無奈地撇了撇嘴,掰下一隻香蕉跟在靈靜、沙沙的身後,走到垃極桶邊,順手將香蕉皮以及一些手槍零件扔了進去。聽到金屬的碰撞聲,沙沙疑惑地回過了頭來,眼見家明的腮幫因為食物而高高地鼓起,不由得一笑:「一口吃那麼多,不怕噎死你啊。」

    家明咀嚼兩下,笑著說道:「那分給你一半好了。」被食物堵住。聲音實在有些古怪。通往酒店大廳的這個角落裡沒什麼人,眼見家明要撲過來哺給她吃,臉上一紅連忙笑著跑開,拉起靈靜擋在前面。

    「好噁心,你分給靈靜吃好了,我可不要。」

    三人笑著走出大廳,雨滴恍如瓢潑而下,路燈在雨幕中迷離而朦朧,車輛駛過長街。閃電不是為天空帶來眩白的光芒。涼風呼嘯而來,三人在酒店前方的房簷下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沙沙正張開雙手發出「好舒服」的感慨,一名拿著雨傘從酒店跑出來的少女從三人身邊走過,目光很是疑惑地望過來。似乎是認識他們的樣子,一直到走過去了,方才折返回來。

    「呃,那個……我們見過的,你是叫……那個什麼家明,你好像叫……什麼什麼沙對不對?」

    這女子看來大概是十八九歲的樣子,雖然比幾人要大,但臉上仍舊帶有些稚氣。家明淡淡一笑:「呵,我叫顧家明。」什麼什麼沙卻有些疑惑:「我們……見過嗎?」

    「當然見過啦,顧家明!就是這個名字!」那女子露出他鄉遇故知的激動神情,「你們忘記我啦?我叫穆珍珍,我姐姐叫穆清清,那次……嗯,九五年那次你們出了事,我假冒警察跑去給你做口供,記起來了嗎?記起來了嗎?後來你還幫我抓過小偷的!」

    以家明的記憶力,眼前的女子臉型沒有改變太多,他自然還記得,說起做假口供,沙沙卻也有些印象,那女子興奮地笑道:「呵呵,那可是我第一次給人做口供呢,所以印象太深刻,雖然後來被姐姐揭穿掉了……我剛才看見你們就覺得有些像,當時你們三個人也是在一起的,現在長高了好多哦。呃,你們沒有傘嗎?」

    她說著,掉頭向大廳那邊的宴會廳望了一眼,笑道:「我去幫你們買幾把傘出來,嗯,這裡恐怕不太平……」

    「不太平?怎麼了?」沙沙睜大了眼睛問道。

    那穆珍珍遲疑了片刻,有些神秘地壓低了聲音:「我跟你們說啊,看見裡面那個熱鬧的宴會了嗎?那是黑社會老大的生日,最近聽說社會上治安不好,今天有可能會發生火拚呢,你們三個是小孩子,還是早點走比較好……看到那邊那輛麵包車了嗎?我姐姐她們就在那上面,我剛從警校放假回來,所以跟著來看看。」說起警校,穆珍珍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彷彿在說我現在也是一個警案了哦哦哦……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草包的女警,家明心裡暗罵白癡,你真是全世界殺手的福音……

    「好了,現在明白了吧,你們先等等,我進去幫你們弄幾把傘出來。等等啊。」

    「可是……真的會火拚嗎?」沙沙焦急地追問了一句,靈靜同時說道:「謝謝了,但是我們就是從裡面出來散心的啊……」

    「呃,應該會火拚吧,那個……啊?你們……是……從那裡面……」說了一半,穆珍珍的表情僵在了臉上,尷尬的表情一如傳說中的阿布。

    「嗯,那個……柳正就是我老爸啦,今天是他生日。」沙沙不好意思地說著,一時間,那尷尬神情再度升級,穆珍珍儼然看到了大魔王的女兒,沙沙倒是沒有太注意,焦急地問道:「有警案看著,他們一定不會打起來的,哦?」

    「呃,呵……呵呵呵呵呵……」

    雷電劃過,風雨中,傳出斷斷續續的傻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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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當時青春年少 第一八三節求婚

    走進熱鬧的宴會廳,外面的暴雨仍然下著,沙沙苦著一張臉,神情微微有些鬱悶:「什麼嘛,我又不是壞人,那個穆珍珍幹嘛……唉……」

    事實上,方才在門外,穆珍珍倒也沒有說出什麼失禮的話來,只是在知道沙沙就是柳正唯一的女兒之後,心中終究會有些芥蒂,雙方尷尷尬尬地聊了幾句,沙沙也不是傻瓜,自然能聽出對方話語中的不自然。幾句沒有什麼營養的對話之後,穆珍珍忙著離開,沙沙也沒有了出來乘涼吹風的興致,三人便從門外折返回來。

    心中雖然鬱悶,可是又無法去恨穆珍珍,畢竟無論怎樣說,自己老爸的確是混黑杜會的,縱然在自己看來還算是一個好爸爸,卻無論怎樣都難以認為他是一個標準意義上的好人。靈靜在旁邊安慰一會兒,沙沙偏頭問道:「家明,我爸爸……他做過很多壞事吧?」

    「壞事?呵……」家明像是拍小女孩一樣地拍了拍她的頭,自豪地說道,「沒我做的多。」

    「呃……」沙沙微微一愣,隨後失笑道:「什麼啊……你這人。」

    「說實話啊,我可殺過不少人呢。」

    「但是你都是別人先找上門來才殺過去的啊,我老爸他……既然是黑社會,肯定是找上別人那兒去的吧,收保護費、砸場子、代人要債、砍人……嗯,我小時候看過他帶人去砸人家的店的。還有……販毒……家明,你應該知道這些的,我爸爸他有販毒嗎?」

    家明笑笑。沒有說話,沙沙的表情漸漸暗了下來,望著在前方與人交涉的父親,這幾百名大小混混,方才有些激動的心理此時卻已經冷了下來:「他……果然有販毒嗎……他以前好像說過堅決不幹這個的……」

    「大人的世界,不是我們像得那麼簡單的事情,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家明搖頭安慰,「江海市幾百萬人,有人吸毒,就必然會有人販毒。假如沙竹幫禁止了這個生意,自然還會有其他人去做,沙竹幫如果完全不沾,幫派根本就是做不大的,其實就好像永盛幫一樣。那些頭目都進了監獄,幫派解散,可是一見到勢力的真空,原本在下面混飯吃的小嘍囉們就自己聚在一塊兒了。如果你喜歡,我們去把柳伯伯拉開我做個炸彈炸光飯店裡所有人。然後把三青幫那些人也全都殺掉,可是過不了多久,就肯定會有同樣的一群人頂替上來。這個世界上有好人有壞人,有人走正路,有人撈偏門,都是佔了一定比例的。短時間內就算國家也無能為力,只能在默許的態度下慢慢控制。其實相對三青幫總是誘人吸毒。柳伯伯這邊已經好很多了,只有他佔了販毒這一項,才有可能控制住這個生意不至於出軌。何況他還是個好老爸呢,這一點就是最重要的了,不是嗎?」

    「突然間好像個哲學家……」聽他說了一大通,靈靜笑道,「不過,沙沙,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哦,我覺得柳叔叔很好,這樣就行了啊,跟人吵架的時候可以說我姐姐的老爸是黑社會老大,隨時可以叫兩卡車人出來砍你,那多爽啊,何況……呵呵,你都上了家明這條賊船了,就認命吧,哈哈……」

    靈靜平時看來乖巧,心中其實並不似一般乖乖女那樣循規蹈矩,此時親暱地捏了捏沙沙的臉頰,輕佻之中又帶著抹不去的純淨。沙沙小時候性格桀驁,後來的道德觀、修養方面卻因為近朱者赤,漸漸地也就受到靈靜的影響,若不是靈靜跟家明,此刻恐怕也就成了火爆的古惑女一名,她之所以會感到鬱悶,主要還是因為接觸靈靜一家久了,害怕這些熟悉人的反感……雖然說現在關係還好,但誰能知道會不會有一天葉爸爸葉媽媽受到黑道的騷擾或是看到黑道的惡行,突然討厭起她來呢——眼下被兩人一番安慰,也就漸漸地恢復了過來。

    「好啦好啦,知道上了賊船了,嗯,我找個時間跟老爸說說,讓他像書上說的那樣金盆洗手……嗯,家明,他們好像說得很激烈的樣子,不會真的打起來吧……」

    此時在宴會廳最中央的席位上,那三青幫的華為與柳正正敲著桌子激烈地討論著什麼,三青幫的那群跟班站在華為的身後,柳正身後自然也站了不少人,周圍不少的小幫派首領也都下意識地聚集了過去。家明笑了笑。

    「開什麼玩笑,他們才幾個人呢,真敢在這裡動手恐怕每個人吐點口水他們也就掛了,雖然……嗯?」透過人群的間隙望著正在說話的華為,家明微微皺了皺眉:「他們好像是……在向你老爸提親……」

    「呃……」

    「……所以說呢,我覺得我們家的文義跟小沙真的是天生的一對,你也知道的,現在江海市的局勢並不平靜,一不小心恐怕就會出現大規模的火拚,到時候流血啊、死人啊……我相信大家都是愛好和平的人,何況你我都已經老了,是該為年輕人的未來打算了,你看我給我的兒子取名叫文義,就是不希望他摻和到我們這一檔子事裡來,他現在也考上了重點大學,我希望可以給他找一個賢惠又門當戶對的妻子,你家的沙沙也快滿十七了吧,到時候我送她一輛新車,你放心,絕對是最豪華的那種,我華為可不是那種吝嗇的岳父,哈哈哈哈……」

    華為說著,舉起酒杯哈哈一笑,這樣敏感的時期,兩個最大的幫派若是結成姻親,江海市的局勢自然便會平靜下去,華家的華文義今年十九歲,正在國內某重點大學讀書,沙沙將滿十七,雖然都還沒到結婚的年齡,但訂個婚甚至上個床造成事實婚姻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一時間周圍一些幫派頭目也都是點頭認同,柳正點著頭笑了起來。

    「華先生說得太好了,現在這個社會,和氣生財嘛,有什麼事情比得上賺錢重要呢,呵呵,大家雖然都是出來混的,但也都是江海市人,現在社會上又是下崗、又是金融危機,洪水現在還沒完呢,要是再弄出什麼動亂來,那可就真的是作孽了,永盛幫的那些地盤,我的打算也是大家在一塊聚一聚,各自管理一點也就好了……」說得華為連連點頭時,方才不動聲色地轉折。

    「呵,至於我家那個野丫頭嘛……嗯,這位就是文義吧,不錯、不錯,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呵呵……是華中理工,對吧?好學校啊……」指著華為身後那名留著三七髮型、樣子倒還算得上帥氣的青年,柳正笑著誇獎。華為、柳正以及當初的黎永盛雖然都在黑道上混得風光,但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思想卻是一樣,兒子上了重點大學,他也自覺臉上有光,揮手又讓他過來叫柳伯父,當下一陣寒暄,等到問題再度繞回婚事上,柳正方才笑著歎了口氣。

    「別提了別提了,我家那野丫頭啊,在學校的成績一塌糊塗,她母親過世得早,我又從小溺愛,現在……別提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惹事,我哪裡還管得了她啊。現在別說重點大學,她能上大專我就滿足了……」

    「哎,話可不是這麼說,將門虎女嘛,當初沙沙小的時候我就聽說她性格直爽,我就喜歡這樣的年輕人,就是有活力!我家文義別看名字文質彬彬的,平時也喜歡玩喜歡鬧,我相信他們一定有共同語言。」

    「唉,實話說吧,其實那野丫頭在學校聽說已經有了男朋去了,你說現在這世界倒底算是什麼事啊,這麼小的女孩子就說什麼男朋友了……不過我也沒辦法說服她,畢竟就快二十一世紀了,社會上都講究自由戀愛……」

    「哪裡……老正,你可別看電視裡胡吹,小孩子懂些什麼啊,自由戀愛不過是她們家家酒的玩意,真要結婚還不是要相親,聽父母的,沙沙終究是你的女兒嘛,一定會聽你的的。而且那什麼戀愛也不過是小孩子好奇罷了,我們家文義也不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裡。哈哈,放心好了放心好了……」

    柳正就沙沙這一個女兒,往後若有誰娶了她。沙竹幫的事業自然也算都會落在他的頭上,華為打著讓兒子娶了沙沙,然後兩幫合併的想法,只是步步緊逼,柳正則是連連點頭,認可他的一切說法,就是在婚事上不斷扯皮。華為那邊顯然也明白這件事情不可能很快敲定,圍著這個話題聊了半天,方才笑道:

    「呵呵,小孩子其實有他們自己的一片天。老正你說得對,首先還是要有感情嘛……對了,沙沙侄女呢?你今天生日,她一定過來了吧……老正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有個好女兒也不能總是藏著掖著啊,你看今天到這裡多少年青人,也該讓她出來給大家認識認識,讓大家都有平等追求的機會嘛……」

    他說著這話,柳正本想隨口說沙沙今天有事,三青幫的一名手下在華為耳邊咕噥了幾聲。華為頓時笑了起來,望定了此時站在人群中一臉陰沉的少女。

    「呵呵,我就說嘛,好久不見,沙沙侄女已經長得這麼漂亮了。你恐怕不記得華伯伯了,不過華伯伯在你小時候可是看到過你的。嗯,這次華伯伯為你準備了一件小見面禮,沙沙你可一定要收下。」

    眼見著柳正的女兒竟然如此美麗。不少人都交頭接耳起來,許多人都在懊惱自己竟然在跟沙竹幫結為姻親這樣的事情上慢了一步,不過此時三青幫捷足先登,自然沒人敢再起這個念頭,那華文義見了沙沙,也頗有驚艷的表情,想來他也不過認為這是一場政治婚姻,誰知道對方竟然會是個美女。至於先前柳正說過的沙沙已經有男朋友這件事,卻沒有多少人在意了,想來不過是個高中生,如同家家酒一樣的戀愛,誰也不會當真。

    不過,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卻委實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

    本以為就算這少女脾氣像柳正說的那樣刁蠻任性一些,也絕對不會在這樣重要的場合亂使性子,誰知道當華為拿著一隻小禮品盒的手伸在半空,沙沙卻是臉色陰沉地抱著手,完全無動於衷。這性子,使得挺大。

    幾秒鐘的沉默時間,就在華為的臉上將要變色之時,一名少年也從沙沙身邊笑著走了出來,直接將華為伸出的那隻手推回胸前:「呵呵,抱歉,真是抱歉,沙沙她恐怕不能收你的禮物。」

    這一下的動作,真是夠膽大包大了。華為此時看來雖然親切和藹,但在江海市黑道混的人,誰不知道當初的華為實在是一名心狠手辣到了極點的人物,直接死在他此時拿禮物的這隻手上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而眼前這名看起來平平凡凡的少年人,竟然就這樣直接推回去了,實在是膽大包天到了極點。

    人群中一陣竊竊私語,一些人在猜測著少年的來歷,另外的一些人心中,幾乎就已經肯定了少年的死期已至。

    坐在一旁的柳正臉色微微變了變,隨後又平靜下來。他一早便將家明看成自己的女婿,甚至可以說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來是因為沙沙跟他的關係實在很好,沙沙如果嫁給他,應該會幸福,二來卻也有些明白,家明雖然看起來懦弱,比武時只知道逃跑,但每到關鍵時候便有股凶性,回想當初曹東峰的那一次,面臨險境時家明居然能夠在一名日本劍道大師面前抓住人質,讓沙沙率先逃跑之後還能保住性命,就證明了他能夠保護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再者沙沙脾氣很大,在家明面前雖然看來有些呼呼喝喝,但以柳正的閱歷何嘗看不出,實際上卻是沙沙什麼事都聽家明的,能夠將這個任性的女兒調教得如同小貓一般的乖巧,家明自然有著他的本事。

    一直以來,家明不是個喜歡出頭的笨蛋,眼下三青幫幾乎擺明了一步步逼婚的態度,雖然理智上柳正認為應該慢慢拆招,但家明眼見著事情關係到沙沙,直接衝出來給對方一個下馬威的這種態度,實際上很對柳正的胃口。男人在這樣的時候,就該有些血性,以往他還覺得家明的血性太少了,簡直不像是個少年人呢。

    心中這樣想著,他坐在那兒,帶著淡淡的微笑望著這一幕,能夠和平相處固然好,但如果能夠看到家明的出頭,或許也值得跟三青幫幹上一次吧。

    冷冷地望了家明片刻,華為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這個禮物是我作為一個伯父的身份送給沙沙侄女的,不知道這位小兄弟又是什麼人,憑什麼為沙沙侄女決定事情?」

    「呵。」家明笑道,「我是沙沙的經紀人。」

    「經紀人?」

    華為好笑地重複,目光望向對面的沙沙。沙沙只是將目光微微一瞥,隨後視線停留在家明的臉上,笑了起來。

    「他是我老公,他說什麼我就聽什麼,當然可以幫我決定所有的事情……你今天來說那種話,我老公會吃醋,就算他不說,我當然也是不敢收的……嗯,就是這樣。」

    沙沙雖然一向性子大方,但當著這麼多人說完這番話,卻也不由得滿臉羞意,雙頰彤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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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當時青春年少 第一八四節歷史性的一刻

    他是我老公,他說什麼我就聽什麼,當然可以幫我決定任何的事情……你今天來說那種話,我老公會吃醋,就算他不說,我當然也是不敢收的……」

    這句話說過,沙沙的臉頰變得彤紅,家明微微一愣,柳正卻是在座位上張大了嘴,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居然會為了家明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小子果然很有一套……他哪裡知道這段話其實是方才三人商量時靈靜教給沙沙的,本來是開玩笑地說如果這樣子家明一定會很有面子很開心,沙沙口中嗤之以鼻,到得這個時候,竟然真的說了出來,在她的心中,家明已經跟她一輩子連在了一起,在外面的時候,家明的面子自然是最重要的。

    那華為望著周圍人的反應,臉色變得陰冷,片刻後方才笑出來:「呵呵,沒關係的沒關係的,這件禮物是伯伯送絡你的見面禮,收下,不妨事的,又沒什麼別的意思,來……」

    他選擇性地無視掉了家明,再次將手中的禮品盒送了出去,目光卻是投向一旁的柳正。大家出來混的,誰都講面子,眼下被這個白癡阻攔倒只是小事,只要柳正開口,那麼一切就還有得談。不過,此時的柳正只是滿意而好奇地望著眼前的女兒跟家明,沙沙還沒開口,家明已經再次伸手,將禮品盒推回華為的胸前,一大一小,兩人之間的距離此時相隔不到半米,已經完全是針鋒相對的感覺。

    「抱歉,我不喜歡。」言下之意,他已經是完全為沙沙行使一切主權了。

    氣氛在一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華文義陡然想要衝上前,卻被父親猛地伸手攔住。這位在江海市黑道叱吒風雲十多年的鐵血老大以冰冷的目光望定了家明,幾乎誰都可以感受到目光之中蘊含的巨大殺意。在整個江海市黑道,目首除了柳正。還有誰能這樣正面挑釁對方。這個孩子活不長了。

    華為身後的八人圍上前來的同時,柳正也霍地站了起來,身後的手下聚集過來。這個宴會上多是沙竹幫的人,華家絕對不敢輕易出手。然而對於一般的人來說。只是這種赤棵棵的彷彿就要殺人的目光就足夠令人害怕,他站起來的目的,自然是為了給家明更多的底氣。不過,家明平日裡沒心沒肺的性格似乎在這時起到了大作用。完全不在乎對方那冷厲的眼神,他只是天真純良地笑著:

    「真的,我不喜歡沙沙亂收陌生大叔的禮物,所以……好意心領了,禮物還是拿回去吧。」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望著家明,華為點了點頭,驀地笑了起來。嘴角的殺意卻是絲毫未減,微帶沙啞的厚重嗓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怒氣,「好、很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已經好多年沒有人敢在我的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了,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我一定會記住你的!」

    「哦,既然這樣,我就不想告訴你了。」家明一笑。「我不喜歡你這樣的老玻璃記住我的名字啊。」

    這句挑釁的話一出口,華為眼中厲芒一閃。右手已經一巴掌抽了出去,在那一瞬間,家明的上半身直接向後一仰,僅以毫釐之差,這陡然出手的一巴掌抽在了空處,就那樣尷尬地停在空中。周圍的許多人到此時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華為想要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被他躲過去了。

    望著華為以及眾人臉上有些吃驚的神情,柳正笑了起來,他當然沒才親手試過家明的身手,但從女兒那裡也知道,家明不喜歡打架,但身手絕對敏捷,逃起跑來誰也追不上。初進聖心學院時那極為齷齪的一次比武雖然在別人看來不甚光彩,但被沙沙當成光榮事跡在父親耳邊吹噓過無數遍。既然一個有資格參加全國武術大賽的選手都無法在一個擂台中碰到家明的衣角,以華為那只憑凶狠的武術基本功當然不可能一擊即中。

    「哼,看不出來有兩下子嘛,難怪會被沙沙侄女看上。」遲疑過後,華為收起了右手,「我只是想知道,十個人、一百個人、一千個人打你的時候你是不是還能躲過去。」目光冷冷地掃過了家明、掃過柳正以及周圍的人,「我倒想看看,一個保護不了自己的人,怎麼跟我這沙沙侄女結婚。哼,再見。」

    最後的這句話,已經算是非常正式的宣戰,可以想像,他這次只要回去,首先要做的肯定就是找上幾千人將家明碎屍萬段。才轉過身,柳正還沒有說話,家明卻又笑著說了起來。

    「不見的你和你兒子又能保護好自己,你也要小心了,現在社會上不太安定呢。」

    又是赤裸裸的挑釁,此時不光是柳正,連靈靜和沙沙都有些奇怪起來,為什麼家明今天會火氣這麼大的樣子,一個勁地挑釁對方,似乎不把對方弄到爆炸誓不罷休。其餘人就幾乎將家明當成了一個沒腦子的二世租或者根本就是個瘋子。只是眼前自然不好深究。

    不過,待他說完這番威脅的話,華為身旁的華文義驀地抓起身旁的椅子往地上猛地一砸,眼中噴火地轉過了頭來:「他媽的,你算是什麼東西!有種的我們單挑!」

    三青幫只有九個人來這裡,當然不敢正面幹起來。這年頭黑道雖然沒太多江湖道義可講,但某些時候單挑依舊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聽了他的提議,家明愣了一愣,隨後笑著望向一旁的柳正,點了點頭:「單挑?好啊,那麻煩大家讓開一下,謝謝謝謝,請讓開一點。」

    他揮手肅清著場地,柳正皺眉半晌,終於也揮了揮手,這裡畢竟是他說了算,有了他的同意,這單挑可算是得到了認同。華文義此時怒火沖天,恨不能直接衝上來將家明大卸八塊,華為雖然忌憚於家明方才躲過他一巴掌時的敏捷,卻也知道兒子身手不錯,很有自己年輕時的那股凶狠勁,雖然花錢找關係買進了重點大學,但據說在大學裡也打傷了不少人,目前是大學裡的幫派頭目之一,再加上家明連個子都要矮上一頭,華為只是說聲小心,便招呼著這邊的幾個人退開。另一方面,靈靜跟沙沙也趁機靠了過來。

    「你幹嘛非要單挑啊,要是讓人知道了……」

    「呵,事情關係到沙沙,當然是一次性解決才好,放心吧,我有我的打算,待會我們就按照昨天計劃的那件事……」

    家明做事一向有分寸,無論用怎樣的手段,最後總會做得圓滿。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就放心退開,拉著沙沙的手,靈靜笑道:「好羨慕哦,他為了你肯這樣子出頭,一定是我剛才教你說的話讓他聽得很開心啦。」

    「哪有……」沙沙臉上一紅,「我還羨慕那次平安夜他為了你唱歌的事情呢……他又沒幫我寫東風破……」

    「可是那一次他為了你在籃球場上把人家打到一點面子都沒有了……」

    兩人互相調笑,回想起家明一直以來的行為:他從來就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可是當兩個女孩子受到別人的追求,或是受到哪怕一點點的委屈,他就必然會為之出頭,為了靈靜而比武,在平安夜上大出風頭,為了沙沙打籃球,以及這次的事情……真是大男子主義到了極點,可是這樣子被人擁有的感覺很好,真的很好……

    隨著柳正的揮手,周圍幾張圓桌附近的人笑著退開,空出了一片範圍,華文義一臉冰寒,家明卻仍舊淡淡地笑著,點了點頭:「嗯,好了,我們開始吧。」

    下一刻。華文義毫不遲疑地衝了過來。家明在他的眼前消失。

    砰砰幾聲,桌布掀開時,方才飛竄逃開的家明從一旁的一張圓桌下鑽了出來,形象有些狼狽,眾人愣了一愣,柳正、靈靜、沙沙首先笑了出來。其餘人則在微愣之後發出一片噓聲,華文義似乎被家明方纔的反應嚇了一跳。在他著來,無論如何也要交手之後確認自己打不過才會逃跑,實在想不到他竟然逃得這樣乾脆。方纔的笑容看似勇敢。實際上竟完全沒有做出跟自己交手的打算。

    「哼,你這就叫做能夠保護好自己嗎?我倒想看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

    怒火之中,他朝著家明大步走過去,家明也是一笑:「我也想看看誰能保護好自己……」說話聲中。他操起身邊圓桌上的一碗魚湯直接扔了過去。

    之前沒有說不能用傢伙,此時當然也沒人說家明不能扔魚湯。由於今天來的都是黑道人士,菜色多以火辣為主,這碗魚湯中放多了辣椒,鮮紅如血。華文義想不到家明第二個回合就像個潑婦一樣砸東西,眼見鮮紅的湯水撲了過來,如果被這些湯水蘸到眼晴裡。那今天可就只能挨打了。猛地向旁邊一退,伸手遮住側臉,但家明扔出的東西他哪裡能躲得過。嘩的一聲,半個身子連同頭髮、側臉都被湯水淋中,狼狽非常。

    宴席開了一個多小時,魚湯此時算不上熱,然而那一瞬間的屈辱感,絕對令人難以忍受,低喝一聲,華文義就要轉身衝上去,可一轉頭。旁邊的華為以及三青幫的幾人猛地叫了起來:「你要幹什麼!」

    家明的話沒有說完,隨著一句:「你已經死了……」只見他直接拉開了衣角,此時就那樣別在他腰上的,赫然便是一把手槍槍柄,無論是三青幫這邊的人還是沙竹幫的柳正等人,一時間都被嚇到了。

    中國的槍支管制極嚴,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少年人的身上竟然會帶著槍,然而畢竟是少年人,在眾人眼中,他拔槍的手勢有些慢,也有些笨拙,隨著他的動作,三青幫那幾人的暴喝聲中,華為、華文義父子已經以更加專業與快速的動作探手入懷,搶在家明前面拔出了……兩根香蕉……

    四周鴉雀無聲……

    中國的槍支管制極嚴,但並不代表沒有弄到槍支的渠道。

    這次以九個人的陣容來參加柳正的生日宴,雖然確定柳正不會對他們動手,但華為依舊在事前做了些準備,他有槍,但既然不會打起來,當然沒必要所有人都帶一把槍去,自己身上一把,兒子身上揣一把純粹是為了保險,誰也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一個小孩子出來攪局,然後挑起兩個大幫派的戰爭。

    由於長期以來沙竹幫的對手都是永盛幫,家明雖然也研究過三青幫的一些資料,但終究印象不深,出門時見到華為等人,他臨時記起來,於是就撞了上去,本來是想隨便摸個錢包之類的東西,讓他們不至於做得太出格,誰知正好摸到華文義身上的那把槍,自然是順手牽羊然後拆掉扔到垃極桶裡。後來當華為與柳正談話,面臨這樣大場面依舊有些緊張的華文義沒敢明目張膽地去摸懷中的手槍,也不知道手槍已經被換成一根香蕉。家明在周圍轉了半天,確定華為身上仍然有一把,才有了他衝到華為身邊挑釁的事情發生,趁著那片刻的混亂將手槍再次掉包,由於此後的時間不長,雖然對槍支沒有砍刀熟悉但畢竟也算是老江湖的華為竟然也沒能察覺這件事。

    如果是家明這樣的殺手,就算有更厲害的人能夠將自己的槍支偷走,在拔槍的一瞬間他也可以明白過來,不至於將香蕉拔出來對準別人,然而從來都是砍刀打天下的華為父子哪裡有這樣的修為。只見華為將那香蕉直直地對準家明,一根手指還在尋找著扳機,華文義由於太過緊張,那根香蕉又在懷裡孵了很久,在拔出來的一瞬間香蕉就從中間斷掉,拔出來之後由於手感不對,香蕉直接脫手飛出,他的兩隻手下意識地去接,一直在空中手忙腳亂地接了兩次,方才緊緊地攥住,半截香蕉果肉則由於太過用力被擠得飛了出去,「吧唧」一聲落在家明身前。

    那一刻,望著那對父子的姿態與表情,周圍所有人都開始明白,華老大父子在某個宴會上想要拔香蕉殺人的這件事,此後必將成為江海黑道的一大佳話,不可磨滅的黑道豐碑……

    這是歷史性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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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當時青春年少 第一八五節

    由於巨大的錯愕感,周圍只能聽到一陣陣的喘息聲,家明瞪著眼睛望了望身前那半截香蕉,再望望表情精彩紛呈的華氏父子,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為難。

    「呃,你們……要用香蕉殺掉我嗎?」

    說著,已經中腰間拔出了手槍,對準華文義,那是一把美園S型的9毫米自動,手槍,藍灰色的金屬槍身帶著沉重的死亡壓迫感,黑黝黝的槍口朝著華文義逼近了兩步,同時,家明伸出左手很不專業地打開了保險,隨後扳開擊錘。

    人群中的笑聲才剛剛響起,然而看著家明那絲毫都不專業的姿勢。卻是真的做好了殺人的準備,那笑聲頓時又停了一停。這是公共場合。如果真的開槍殺人那是絕對脫不了干係的,然而……這個少年人看來是個瘋子啊……也是,能夠得到柳老大女兒青睞的,怎麼可能是簡單的人物……眾人這樣想著,對於他是否會開槍都拿不太準,柳正也已經開始揮手準備讓家明放下槍,要殺這對父子有很多辦法,但如果在這裡殺了,家明的下半輩子除了坐牢恐怕就只能選擇跑路,即使家明只打算嚇人,但做到這種程度。打開保險,扳開擊錘,稍不注意走火也是會死人的……

    呼吸、竊竊私語、站在華文義後方的人小心地避開。幾秒鐘後,華為放開手中那滑稽的香蕉。深呼吸後舉起了手:「好、好……這次我認栽。我可以保證,從今往後……」

    他的保證還沒說完,又是僵硬地楞在了那裡,後方的幾名跟班更是動都不敢亂動,因為在他們的前方,又有兩把槍指了過來。

    柳正轉頭一看,頓時目瞪口呆,眼睛幾乎從眼眶裡射了出來。因為在這邊拔槍對準了華為的,其中之一赫然便是自己的女兒沙沙。另一個,自然是站在她身邊,顯得更加柔弱的靈靜了。

    「呃……沙沙。保險是哪一個啊?」

    「笨蛋,是這裡啦。來,我幫你……」

    兩個女孩天真無邪的對話聲中。沙沙側過了身子。替靈靜打開她那把槍上的保險。一時間周圍的所有人都有了一種超現實的感覺。一部分人的目光望向了目光緊張的柳正。心想這些槍肯定是柳正的。現在卻被他的女兒偷著這樣毫無顧忌地拿出來玩,報紙上說的沒錯,八十後的一代……果然壞掉了……

    下一刻。三人笑著扣動了扳機。

    深夜,江海近郊,半山上的別墅區。

    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在某座別墅前停下,付過了錢。胖子提著兩大袋盒飯走出車門,一路從花園進入別墅的客廳,正在看電視的五六人聚了過來。

    「我的豬排飯……」

    「鐵板牛肉、鐵板牛肉……我說過要吃鐵板牛肉的……」

    「蛋炒飯……」

    彷彿是在餐廳之中叫餐的熱烈場面,胖子手忙腳亂地將宵夜分給每一個人。也在這時,一名長得有些妖媚的男子從樓上走了下來,笑道:「食神到了啊,太好了,我要的饅頭買到了嗎?」

    「拜託,葉蓮大姐頭,這個時候了哪裡還能買到饅頭啊。」那胖子笑道,「還好我白天吃剩下幾個,你將就吧。下次別再讓我半夜出去買饅頭好不好,跑到大酒店裡叫這個很丟人的。」

    接住扔過來的飯盒,葉蓮拿出裡面的饅頭咬了一口,當然,不會真是剩下的:「呵,那沒辦法,我就好這一口……對了,讓你買的香蕉呢?」

    「買了。半夜三更你幹嘛突然想吃香蕉?」從另一個大口袋裡拿出一串香蕉扔過來,葉蓮笑著搖了搖頭,掰下一根指著眾人:「不是想吃,只是想試試用這個殺人的感覺……砰、砰砰……」

    「完了,大姐頭腦子進水了……」正在吃蛋炒飯的瘦子惋惜地搖了搖頭,眾人笑著附和。那外號食神的胖子分完了宵夜,笑著問道:「大姐頭,半夜三更突然叫到這裡集合,要對付華家了嗎?會不會太快了點……」

    「呵……」葉蓮笑著點了點頭,「幾個小時前信息組那邊突然傳來消息,柳正的生日宴上出事了……之前沒想到會這麼快,所以有點倉促……華家父子已經回來了,吃完東西準備行動吧。」

    「嗯?出什麼事了?」

    「槍戰。」葉蓮用手中的香蕉比了一下,「華為父子倆身上帶了槍,由於華為希望兩幫聯姻。所以為他的兒子向柳正的女兒提親。我們的顧家明小朋友直接衝出來,讓華家父子很沒有面子,然後華文義跟顧家明單挑。呵,你們明白的,那個顧家明是簡素言簡小姐教出來的,從來就討厭用笨法子,一碗魚湯向著華文義劈頭蓋臉地砸過去就準備拔槍殺人,華家父子當然也拔……不過他們拔出來了兩根香蕉……嗯,就這樣,有沒有覺得我很帥?」

    眾人愣了一愣,幻想著當時千鈞一髮的激烈場景,有人拔出了香蕉……OH……MY……GOD……

    「雖然……雖然有簡素言的幫忙,那個顧家明的確弄得到真槍,但是他不會那樣帶出來吧?又不是傻子……但是如果是玩具槍,應該會有人認出來才對啊……」

    「說到點子上了。」葉蓮笑著伸手入懷。掏出一把手槍來對準眾人,不過這些人玩慣了槍的,眼見保險沒開,自然不會有任何膽怯的神情出現。「你們誰會覺得這是一把假槍?」

    眾人驚愕地對望:「那……他真的掏了把真槍出來?簡素言也不至於讓他這樣玩吧……」

    「不只是顧家明,還有他身邊那兩位可愛的小女孩,每人一把。其中一把對準華文義,另外兩把對準華為,打開保險。毫不猶豫地開了槍。」葉蓮笑著,突然伸手抹向沙發後方,轉過身來時。手中正拿著一柄巨大帶兩個塑膠水管的玩具水槍,眾人搶了各自的飯盒連忙跳開。隨後,水柱沙沙沙地飛射而出:「然後……這對父子的臉上就被灑了一臉的自來水……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肚子好痛……哈哈哈哈呼呼呼呼……」

    一本正經地說完了故事,原本還板著正經面孔的葉蓮陡然間大笑得癱倒在了沙發上。爆笑、打滾、將一隻饅頭塞住嘴巴,隨後繼續笑,繼續打滾……對於他這種突如其來的爆發眾人也已經見過不少,早就習以為常,互相對視片刻,方才吐出一口氣:「完全逼真的……水槍……這下樑子結大了。這後面該有簡素言的參與吧,雖然早就覺得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一番議論,葉蓮在沙發上滾了一會兒,待到恢復過來,方才一邊笑著一邊點頭:「呵……肯定有簡小姐的參與,否則誰能從別人懷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手槍換成香蕉,另外要做出完全逼真的道具水槍,金屬外殼肯定也是簡小姐出力……永盛幫沒有了之後,沙竹幫跟三青幫的衝突不可避免,這其中沙竹幫的力量還佔了下風。所以顧家明要求簡小姐出了手,而簡小姐應該明白,一旦出現這樣的事情,我們就一定得參與控制住江海的局勢,所以……這終究還是出給我們的題目。否則一向低調的顧家明也不會在這一次突然表現得那麼強勢,倒盡人家的面子卻弄不到任何好處。反而將自己放到危險裡……如果真是簡小姐預備出手,無聲無息地在華家別墅放顆炸彈才是她的風格……上面已經給了我們全權處理的權限,準備行動吧。」

    凌晨兩點,在葉蓮的帶領下,七道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華家別墅的後方,翻過了圍牆,隨後輕鬆地放倒兩名巡邏者。分散之後,在別墅後方的一個平台邊緣集合。

    在炎黃覺醒中,以葉蓮為首的這個小組自然不會只有七個人,不過要侵入這樣的普通黑道人物住所,控制住江海市目前的局面。這七個人其實已經綽綽有餘,躲在花壇後方,葉蓮拿出望遠鏡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小聲地規劃出侵入路線,那望遠鏡掃過別墅前門時,驀地楞住了。

    路燈下。一名似乎喝醉了酒的美麗女子甩著手上的小手袋,搖搖晃晃地朝這邊過來。

    迷離的目光,飄逸的長髮,簡單的白襯衣、牛仔褲,隨著她晃動的錯亂步伐,卻能夠勾勒出一股無比優雅、魅惑的氣質。站在大門旁兩名警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這道身影吸引了過去。片刻之後,那女子扶著別墅的大門,俯下身子乾嘔了幾次,隨後似乎很是憤怒地猛踢了幾下大門,然後扶著又是一陣乾嘔。

    今天老大去參加柳正的宴會據說被羞辱了一番,眼下已經是三青幫的緊張時刻,但兩名警衛對望了一眼,其中一名終究有些忍不住。緩緩地走了過去:「小姐,需要幫忙嗎?」

    女子退後兩步,憤怒地叫了幾聲,那警衛望了一眼身後的同伴。上前兩:「小姐。需耍幫忙嗎?」話音放落,他的手臂已經被女子抓住,隨後又是一陣難以理解的話語。

    「呃,小姐……你說什麼?」

    「我說,為什麼……、為什麼……」

    「呃……抱歉,我沒聽懂……」

    無論何時何地,美女總是要佔些便宜,眼見這女子既柔弱又傷心。另一名警衛也忍不住地上前幾步。走到同伴身後想要聽懂她說的話。那女手緩緩地抬起頭來,將看似柔弱的雙手放在了前方警衛的肩膀上。

    「我說……為什麼人的生命會這麼脆弱呢……」

    說話聲中。女子雙手隨意一錯。後方那名警衛陡然間發現,同伴的面孔忽然轉過了一百八十度,與他做了一次詭異的對視,與此同時,那女子已經鬼魅般地走上前來,雙手如同太極拳的動作一般。在他的眼前一揮。那淡淡的目光與飛舞的十指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看到的最後畫面。

    既細且韌的金屬絲直接圈上他的脖子,隨著女子的雙手向兩旁展開。那絲線割破他的皮膚、割斷喉管、撕裂頸椎,劃出一道鍘刀砍過的平滑切面。待到她向前再走出兩步,身後那人的頭顱才從脖子上斷裂鮮血如同泉水般噴湧而出。

    「說得這麼清楚了……為什麼你們都不聽呢……」

    舉步前行,她伸手撫開了額前的亂髮。正跨步走入鐵門,彷彿忽然感應到了什麼,銳利的目光掃過別墅的側後方。偏著頭,她微微地揮了一下手。

    平台上的花壇後方,葉蓮驀地放下了望遠鏡。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再度放到眼前,視野中,名為簡素言的女子甩著手袋,以她一貫優雅而從容的步伐走向別墅正前方。在她的身後,是兩具倒下的屍體,鮮血在鐵門前流滿一地……

    「簡素言到了,看起來我們不處理。她就會親自動手清理掉華氏父子。果然這才是她的風格啊……沒辦法慢慢來了,直接沖華為的臥室,最快速度,我們必須先一步抓住華為。這樣一來……或許還能留他一條命……」

    隨著這段說話,身旁的幾人直接衝了出去,葉蓮再次拿起望遠鏡看了一眼別墅前方那道優美身影,方才拔出手槍,衝下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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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當時青春年少 第一八六節斬草

    凌晨,華家別墅。

    「……無論如何,三天之內,必須給我找出那小子的背景……注意給我謹慎一點,能夠在無聲無息中換走我和文義身上槍的人,絕對不是什麼簡單角色。最近幾天讓下面的人都盡量收斂,沙竹幫已經做好了開戰的準備,我們暫時沒必要跟他們對著幹。」

    在江海市幾乎一半黑道頭目的面前拔出香蕉,隨後父子倆都被人用水槍指著。嚇個半死,對於華為來說,這次經歷絕對是近十幾年都未有過的奇恥大辱。不過,能夠走到現在的這一步,他已經不是那種只會熱血上腦的街頭混混,即便心中怒極,華為心中也明白得緊,對方既然會肆無忌憚地做出這樣的事情,他的背後必定已經有所準備。因此,雖然恨不得立刻將那個小子抓回來扒皮拆骨。但最後的結論,依舊是暫時退讓。

    相對來說,三青幫的實力比沙竹幫要強,這次的謹慎退讓之後,他有絕對的信心,能將沙竹幫一次性拼到死,就算拼到自己這邊元氣大傷,他也必須讓沙竹幫從此在江海市除名。

    「另外,文義那小子脾氣太火爆,他現在在幹嘛?」

    「少爺拿了兩把槍在房間裡。似乎是想要……」

    「看住他!好好看住他!這幾天誰都不許讓他出門!」

    站在華為桌前的一名身材高瘦的男人。面容有些陰冷。他是華為目前最倚重的一名手下,外號刀子,不僅有著在搶地盤時單刀干翻十幾人的輝煌紀錄,腦子也比一般人靈活得多,也是江海市黑道有名的狠角色。聽了華為的命令,他點了點頭,轉身要出門。華為又在後方揮了揮手。

    「等等等等……上次你跟我說的,你那堂兄弟刀疤越獄出來的事,你已經安排好他了?」

    「已經安排好了,謝謝老大關心。」

    「出門靠兄弟,有需要儘管開口。你把他安排到我們這邊。也好有人可以照應,其實我早些天就說過,讓他來我這裡躲躲是最安全的了。最近風聲緊,你脾氣倔也不是在我面前。最好是明天就帶他過來吧,你替我幫了這麼多的忙,他想要弄筆錢跑路也好,換個身份替我做事也好,我都可以安排。」

    「嗯,謝謝老大,其實……其實我也是這麼說的。不過我那兄弟脾氣是倔點,他說當初在外面還有些事情要了結,當初把他送進去的那些人……呵,他說了結了之後,才有臉過來見老大。」

    華為點了點頭:「有擔當,是個男人,你就跟他說,隨時可以過來,我的為人怎麼樣,你也是知道的。不會虧待兄弟……文義你還是幫忙多看著點。跟沙竹幫的事情,別讓他插手到裡面。」

    「是,老大。」

    點了點頭,男子推門出去,隨後拉上了門。華為坐到椅子上,回想著有些什麼準備沒有做好的。下一刻,混亂的聲音陡然從門外響起,隨後是刀子的喊聲:「老大,快……跑……」

    有人竟然已經入侵到門口了……

    華為驀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拉開了桌邊的抽屜,掏出一把手槍,按下桌上警報器的時候,預期中的警鈴卻沒有響起。門外響動一陣後便沒了動靜,說明刀子恐怕也已經出事,他陡然間轉身,拉開後方的窗戶,準備從二樓上跳下去。與此同時,一把衝鋒鎗的槍口抵在了他的額頭上,從窗外閃身進來的,是一名長得有些柔媚地男子,對他露齒一笑。

    「真巧,謝謝你幫我開窗,把你手上的那只玩具給我好嗎?對了,別傷到無辜的小貓小狗。」那人笑著,從身上掏出一根香蕉,「我用這個跟你換。」

    心中升起絕望的感覺,不知道柳正什麼時候竟然能夠操縱這樣厲害的一支隊伍,竟然能夠無聲無息地就衝了進來。早知道自己也該花錢請一支國際僱傭兵才對……這樣想著。手槍無奈地交了出去,最可惡的是那人手中的香蕉也非得自己接下。

    幾秒鐘之後,房間的門也打開了。首先出現在眼前的,是刀子那渾身鮮血的身影,一個拿著匕首穿著黑衣的胖子將他一腳踢倒在地下,那胖子的肩膀上赫然也有一道傷口,鮮血正在流出來。

    「開什麼玩笑,大姐頭,我被砍傷了,我受傷了耶,我這麼愛好和平的人受傷了耶……我可不可以殺掉他。」

    「在你跟我說之前可以,現在不行了。」

    「哦……日……」胖子在對方那滿是傷口的腿上又踢了一下,惡狠狠地說道,「以後別讓我在外面見到你,否則把你做成人肉叉燒包……」

    聽著兩人之間的對話。華為的心徹底地涼了下去,刀子的身手與狠勁在整個三青幫裡都是有名的,他的身上隨時都帶有一把砍刀,預防突發事件,然而那胖子拿著一把匕首跟他戰鬥,刀子竟然只能在他的肩膀上砍出一道傷口便成了血人。這幫傢伙,倒底是柳正從哪裡請來的怪物。

    被人用槍抵著腦袋從門口出去,走廊前後,赫然是已經被打暈了的七八名三青幫眾,從樓梯口下去客廳,他便聽到了兒子歇斯底里的喊聲:「你……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開槍了——我真地開槍了——」

    無法清楚下面發生了什麼。華為的心中已經被震撼填滿,兒子並不是那種拿了槍卻不敢扣扳機的人。雖然這麼多年來他沒有真正地殺過人,但是將人打到殘廢甚至是燒人房屋、強姦女學生之類的事情已經做過不少。如果有人會威脅到他,而他手上又有槍,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地。但聽他此時的叫聲,他手上有槍,卻因為害怕而連扳機都不敢扣。只能說明他正處於巨大的恐懼當中。下面肯定是發生了非常誇張的事情。

    「快點走!否則你兒子沒命了!」被人那人推了他一下,華為連忙加快了速度,下了樓梯,有些昏暗的客廳中。兒子正拿著手槍站在稍微明亮的一個角落裡,對面的黑暗中,鞋跟落在地板上,發出一下下清脆的腳步聲。

    「別過來啊——」

    兒子的大叫聲中,剛從明亮到達黑暗中的華為這才看清楚,在這個巨大客廳的另外一半,赫然都是橫七豎八倒下的人體,並且從門口一直延伸了出去,而正在向華文義走過去的,僅僅是一個步伐優雅的女人。

    在今天——應該說是昨天晚上——宴會上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華為給自己的別墅裡也多安排了一些人,由於管事的刀子跟著自己在樓上,這十多名在幫中身手不錯的男人也就還沒有安排,只是讓他們在樓下的客廳裡等著。可以想見,當這樣一名看似柔弱的女子出現在門口時,並沒有人想到示警,隨後……她關掉燈,在片刻間擺平了所有人。華文義衝出來顯然就是看到了這一幕……華為的目光掃向各處……離他最近的那個人胸口有著不自然的凹陷,有兩個人的大腿明顯折斷了,形成扭曲的景象,一根本來是作為衣帽架主體的不銹鋼長桿顯然被當成過武器,現在它已經飛出了很遠,並且出現了六十度的彎曲……假如說這樣的破壞情景是被這個看似優雅柔弱的女人在片刻間赤手空拳地造成。那麼……他大概可以理解兒子此時的恐懼了……

    但是……這太誇張了。他的確聽說過有些傭兵之類的人可以踢斷不銹鋼管,但作為一個女人,那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腦中的思緒還在胡思亂想,華文義眼見著父親被人用槍抵著腦袋下樓,陡然間大喊了一聲:「啊——」

    「文義別動!」

    「砰——」

    華為的說話聲已經晚了。那一瞬間,華文義衝著那女人扣動了扳機,也在這同時,那道身影彷彿能夠看到子彈一般,側身、旋轉、跨步……轉眼間,竟然已閃電般地越過了兩米多的距離,旁邊的一張椅子被她順手掄起,轟地一聲,華文義的身體被整個砸飛出去,穿過後方的玻璃窗,渾身是血地倒在了外面的草地上。

    「你……」

    「別動!」

    眼見兒子出事,華為喊了一聲便要衝出去。但終究還是自己的命比較重要,被槍托一敲,他也立即冷靜下來。此時整個別墅中大半的人都已經被擺平,但槍聲一響,終究還有些在外圍後知後覺的傢伙被驚動,朝著這邊圍了過來。客廳之中,那看起來柔媚的男人笑了笑:「簡小姐,我們先到一步,這件事交給我們,好嗎?」

    將凳子在身邊放下。簡素言直接朝著華為走了過去,打開手袋,掏出一把槍:「問你們一個問題……春風吹又生的上一句是什麼?」

    望著那一步步走近的身影,華為一時間不知道是該跑還是該站在這。隔得近了,眼前的女子看來素雅淡然,然而看著眼前的情景,自己毫不懷疑,她會在下一刻毫不猶豫地殺掉自己。而後方的氣氛又有些奇怪,他們跟這個女人好像不是一道的,然而又似乎很尊敬眼前的女人。這些人似乎有意想要留自己一命,然而眼見她掏出了手槍,這些人似乎又沒有什麼很堅決的態度……可現在要逃,他又怎麼可能逃得掉……

    死亡的壓迫感襲來,華為腦子裡陡然混亂起來。而聽著她的問題,幾人對望了一眼,葉蓮笑著說道:「這個我知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對吧?」

    「錯。」槍口按上華為的額頭,簡素言的聲音冷漠淡然。「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氣氛令人窒息,別墅周圍,剩下的一些人也都圍了過來,葉蓮這邊的幾人立刻擺出了戰鬥的姿勢。外面那些人或許看慣了拿刀砍人,卻哪裡經歷過衝鋒鎗的槍口,甚至連高聲呼救都不敢發出。在看到客廳中狀況的一瞬間,砍刀已經從那些人的手上掉了下來,舉起了手,有的轉身逃跑,也有膽大的隔遠了看著。葉蓮深吸了一口氣,揮手賠笑:

    「這個……我明白的,但是……簡小姐你也明白的。上次我們已經抓了黎永盛父子,搗掉了永盛幫,江海市的局勢現在都還沒穩定下來,如果再抹掉了三青幫,沒有了威脅的柳老大那邊或許會安靜一陣子。當然,還會很風光,可是一旦空缺太多,想要上位的人也會多起來,這些傢伙為了出頭什麼都不管的……而就算沙竹幫統一了江海。他又會面臨新的大黑幫挑戰,所以你看是不是……保持現狀還是比較好。我保證,三青幫不會威脅到柳老大一家人了,你看……」

    微微的沉默。簡素言的槍口抵在華為前額,葉蓮的槍口抵在華為後腦,這片刻間,被夾在中間的華為難受得彷彿過了一輩子,方才聽到那淡淡的嗓音說道:「你們可以保證?」

    「國安會隨時盯著他。」

    葉蓮說得那些話,家明何嘗不明白。假如他真要殺掉華氏父手,就根本不會出現宴會中那張揚的一幕,可是當沙竹幫統一了江海,他們也必定要面對更多的挑戰。就算他為了柳正的安全繼續清理掉更強的敵人。可這樣一來只會陷入更加惡劣的循環之中,遲早有一天會不可收拾。當從一開始便等的這句話出現,他方才笑了笑,將手槍收了回去。轉身離開。

    望著那離去的身影,葉蓮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槍口敲了敲華為的頭:「恭喜你,搶到一條命,她如果鐵了心地要殺你,我們誰都不敢攔著……現在叫你的人離開吧。收拾一下那些……屍體……我們還有些事要聊。」

    華為在原地怔了兩秒。直到槍口再一次地敲上來,方才顫抖著發聲:「你……你們快把傷了的人送醫院,誰誰誰……誰也不許亂來。快……那個……各位,我們就在這聊嗎……」

    「就在這裡吧,這些事情不會記入文檔,公眾場合我們也絕對不會承認……嗯,坐吧。」葉蓮說著,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指了指前方的座位,華為深吸一口氣,眼見著手下首先將兒子扶走。還做了個沒有生命危險的手勢。方才放下心來,回想著他之前的說話。永盛幫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竟然就是這些神秘人弄的。不由得心有餘悸。下一刻,對方也就解釋了他心中的一部分疑問。

    「我們的身份……隸屬國家安全部第三行動組,主要負責國際反恐怖事務,江海市的幫派紛爭本來不關我們的事情,但問題是現在的情況有些棘手,因為……剛才的那個女人,我們不得不在這裡看著。避免她一個不高興,就出來殺掉你們全家。」望著華為的眼晴,葉蓮淡淡一笑,「你可以懷疑,一般情況下我們絕對不會攜帶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所以你相不相信都無所謂,需要要知道,我們隨時有殺你的能力也就夠了,所以接下來的事情,你最好仔仔細細地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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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當時青春年少 第一八七節 蹩腳組合

    從華家別墅返回,換了裝,隨後回去柳正辦生日宴的酒店,進入被沙竹幫眾重重護衛的房間時,已經到了凌晨四點多,華家的事情,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

    從一開始,家明便知道永盛幫的消失會造成另外兩個幫派的正面交鋒。他希望的是柳正的安全,而炎黃覺醒需要的是江海市的穩定。想來在今晚之後,勢力相對較強的三青幫會盡量保持和平的防守姿態。只要他們不主動開戰,沙竹幫應該也不會咄咄逼人地非要一決生死,如此一來保證了江海市的穩定,沙竹幫也不會有更厲害的敵人。一個人的力量,這也就是他能夠為沙沙所做的全部事情了。

    在床上睡了四個小時,早晨八點多才醒來,柳正已經在樓下等著吃早餐了,眼見靈靜、汐汐、家明都睡得安穩,不由得感歎遲鈍也是一種福氣。昨晚的宴會上三人那樣倒了華為的面子。三青幫一旦報復起來可不是說著玩的,要是一般人早就嚇得上躥下跳了,自己也為了準備迎接三青幫報復的事情失眠了一個晚上。誰知到他們居然睡得這麼爽。

    按照柳正的打算,至少在跟三青幫有個了斷的這段時間內,三人必須放棄掉自己所有的私人時間,不管去哪裡,身後至少得安排十多二十個人跟著。當然,最好是全都養在家裡當宅男奼女。由於事關人命,柳正的態度異常堅決,三人也就只好無奈地接受。此時靈靜跟沙沙已經知道家明擺平了整件事,但自然不能說出來。

    好在幾天之後華為主動找了柳正談判,態度很是謙恭。雖然有些疑惑,但到得最後,柳正隱約明白是有個大人物為家明等人居中做了周旋。這談判也算來得及時。由於此後發生的一些事情,當時柳正已經準備好了要與三青幫全面開戰,沙沙甚至想要親自衝出去砍人。若是再晚一天半天,估計江海市就會展開幾年以來最為激烈的黑道火拚。當然,這是後話,暫不再提。

    華家被人光顧的事情當天還沒有傳出。江海市黑道的氣氛一片緊張,一些小幫小派們在暗中關注著有可能出現的大火拚,屬於沙竹幫、三青幫的人們也都紛紛摩拳擦掌地準備,警局方面也是無比緊張地準備控制事態發展。柳正叫了幫眾去葉氏武館守著,由於一時半會也沒安排好能令沙沙滿意的住處,一群人就暫時在那酒店之中住著。玩玩遊戲,打打牌之類的。不過,到了那天下午,便才人過來找到了家明。那是東方婉。

    「時間不早了,昨天答應過我的事情,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我們就走。」

    穿著天藍色的連衣裙,外罩帶蕾絲花邊的白色外套,優雅的高跟,簡單的發卡,手中提著一隻金色的手袋,理直氣壯殺來酒店的東方婉顯得正式卻不失清爽。簡潔中帶了一絲高雅。回想起昨天的見面經過。雷慶顯然是希望跟東方婉在今天的某個宴會上結成一對,不過東方婉卻拿出自己來當成擋箭牌,當時的自己不知可否,卻顯然已經被東方婉當成了默認。心中想要拒絕。不過當東方婉做通了靈靜等人的工作,他自然也就沒有了發表自己看法的餘地。

    「今天的宴會很輕鬆的,都是我們這一代的年輕人發起的聚會,最大的也不超過三十歲呢,不過說起來,他們其中的很多人都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自己的公司。今天我們過去,就是要幫我們自己的公司拉投資和訂單啊。你是我們公司的技術總監,前段時間我和毅婷忙得要死也沒有找你,就只讓你幫這麼一個小忙而已……因為雷慶今天也會去,要是讓他看到你不在,你說他會怎麼看我……」

    目前僅有三個人的公司。胼手胝足地發展創業,聽起來似乎的確是個很溫馨的故事。關於家明賣了個創意給東方婉,然後成為東方婉公司技術總監的事情,靈靜和沙沙自然也知道,當時家明只說自己只是掛個名等著分成。靈靜跟沙沙也沒有什麼感覺,但此時聽東方婉說起來,家明對這件事毫不關心的態度就著實有點不地道,兩個女孩子創業雖然聽起來有些奇怪,但她們都在為公司拚死拚活呢,一個大男人一點忙都不幫算什麼話,與東方婉親切而友好地交談之後,家明便毫無主權地被租借了出去。

    「好好替東方婉擋住那些蒼蠅,不許讓那個雷慶騷擾她。」

    殺掉所有的蒼蠅怎麼樣……

    「玩具公司記得以後也要力所能及地幫忙。」

    可是我只會殺人啊,難道讓我去幹掉所有的競爭對手……

    帶著小小的腹誹,家明還是上了東方婉的跑車,柳正安排的人則乘著兩輛小車在後方跟著——原本他們是想上東方婉這輛的,但東方婉自然不會肯,這些人也就只好作罷了。

    「說起來,我會開車也已經有一年多了哦,不過家裡人一直沒讓我開車上馬路。最近老爸在醫院,我的技術又過了關,才從哥哥那裡搞到了鑰匙。怎麼樣,這輛跑豐很拉風吧……」

    跟家明之間發生的無數次戰爭中。東方婉第一次獲勝,再加上之前發現的某個事實也得到印證——果然要搞定顧家明,只要搞定他身邊的幾個朋友就好了——東方婉心情格外良好,心中幻想著將來家明在她面前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情景。家明則是一臉無聊地看著風景,看起來像是個被醜婦包養了、因此有些不情不願的頭牌舞男……雖然在任何人眼中這種觀感都應該倒過來,畢竟東方婉氣質既好,人也漂亮,家明則是從任何方面看都只能讓人覺得平平無奇。

    東方婉才十六歲,自然沒有駕駛執照,不過這輛跑車掛的是政府牌照。也沒有什麼交警敢隨便過來查她。不過,再拉風的跑車在路況良好的情況下始終以二三十公里的時速行駛都絕對是一件被人鄙視的事情,東方婉目光炯炯有神地盯住前方,神經質地上下擋、神經質地踩離合器、轉方向盤,前方綠燈還有三秒她便會在白線之前停下,對交通規則遵守得無以復加。

    由於東方婉的動作實在太過緊張,漸漸地,坐在她旁邊的家明也有些緊張起來,目光有意無意地看著她上下擋、踩剎車、轉彎。隨時做好了跳車的準備。說起來,他的情緒這樣被人影響到,恐怕還是第一次。如果知道了這一點,不知道東方婉會不會感到自豪。好幾次家明都想跟她換個位置,就算他將這輛車的時速飆上兩百公里,恐怕也不會有看著東方婉開車的這種緊張氣氛。

    第一站是服裝店,東方婉似乎是想讓自己的同伴變得更加玉樹臨風。更加地耀眼一點,不過當她讓家明試了十幾件昂責西服之後,才終於承認這對於自己來說是一件難以完成的任務。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個成語在家明身上似乎沒什麼作用,無論穿上怎樣的衣服,家明都始終神奇地保持著「路人甲」一般地存在感。到得最後,也只好是隨便挑了一套換上。東方婉方纔的高昂興致更到了打擊。

    「……好吧,這次也不是很正式的舞會什麼的。反正大家都是年輕人嘛。說說笑笑的也就夠了。那間別墅裡有燒烤、有撞球、有電腦有遊戲機,資金的話我知道你不感興趣。這些事情我一個人做就好,你替我在雷慶面前露露面,然後就自己管自己吧。不過你一定要幫我盯好雷慶。這些人最會搞什麼既定事實了,一旦我跟他離得近一點,外面就會傳得跟真的一樣。然後過幾天他老爸就會直接去我老爸的病房裡,說什麼小兒小女兩情相悅,先給他們訂個親吧……之類之類的。切……」

    「我覺得雷慶也不錯啊,何況門當戶對,跟你很般配的……」

    「噁心!那傢伙就是個什麼都不會只會吹牛的二世祖,我的男朋友要是那種有能力的、可以面對自己眼前的任何挑戰都毫不畏懼的男人,哼,他那種人就算接了自己家族的企業,也都不會有守住的能力……」

    「所以我說他跟你很般配啊……」說起令自己噁心的東西。東方婉似乎忘記了開車的緊張,跑豐的速度變得流暢許多,家明小聲嘟囔一聲。眼見東方婉杏眼惡狠狠地一剜,方才舉起手來笑道:「開玩笑開玩笑。注意前面的路啊。我是說……你哥倒很符合那個形象啊……」

    「是啊,可惜他是我親哥哥……」

    望著東方婉毫不遲疑地點頭,家明不由得有些無言。說起來,雖然一直與東方婉不怎麼和睦,但家明也不至於會輕視對方。這個一直以來崇拜強者又信奉集體力量的女孩子算不上是什麼天才,在洞察力、創造力方面,她比她一直崇拜的哥哥要遜色許多。然而卻不得不承認,在她所喜歡的領域之中,她的確扎扎實實地做了不少努力。

    就好像這次的玩具廠計劃一樣,她與許毅婷兩個中學生苦苦做出來的東西,談不上有多少的亮點。但卻是四平八穩地將一切都安排得嚴謹,完完全全地按照別人成功的老路子走過去,在這個人人都講求創新,講求創意和出奇制勝的年代裡。她能夠一絲不苟地遵循兵法正道,對於這樣一個被哥哥的光芒所掩蓋。半自學的大家子女來說,委實有些難能可貴的地方。

    當然,即使心中承認東方婉的本領,家明也絕對不至於真的跑過去幫她弄什麼家家酒一半的玩具廠……

    因為跟家明說起了感興趣話題的緣故,這一路去往宴會場所的速度快了許多,金黃的日光快要落山之時,一行人趕到了位於海濱的一所大別墅,隔著欄杆向裡望去,家明倒也能認出聖心學院一些同學的身影——當然,都不熟。主人家以及幾名先到達的賓客正在門口聊天,不時來人笑著與主人打招呼。隨後攜伴進入。

    「舉辦這次聚會的……嗯,就是門口那個有些胖的傢伙,叫易華英,他老爸易林軒最先是在外國做海上走私的。後來國內改革開放了,他洗白了回來,現在就全是正當生意了,易華英前幾年進了他老爸的公司,幾次大手筆的工程讓他們家的資產翻了好幾倍。現在也算是整個江海市都關注的大人物了……嗯,看你的樣子就不怎麼明白,隨便啦隨便啦,我們進去吧……」

    柳正安排的那些保鏢此時自然是不允許進去的。家明與東方婉說著,在門口下車,另一輛跑車也在不遠處停下,家明望過去時,只見一名穿著西裝,大概二十四五歲的帥氣男子從車上下來,為後座上的女伴開了車門。他伸著手想去拉女伴的手,卻被對方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從後方車門中出來的是一名穿著黛紫色長裙,素雅清幽的女子,才一下車,便也望見了這邊與東方婉站在一塊兒的家明。

    那是雅涵。

    下一刻,東方婉從旁邊靠了過來,挽起家明的手,掐了他一下。

    「注意,雷慶過來了。」

    回過頭,雷慶正從別墅的院子裡向外走來。家明歎了口氣。與東方婉一同朝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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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當時青春年少 第一八八節聚會

    如東方婉之前所說,這一場聚會純粹由年輕人參與,是次相當輕鬆自由的集會,臨海一面的庭院裡有自助餐、有燒烤,客廳裡有舞池,一旁的院子裡有撞球檯,別墅的娛樂室中有電腦、電子遊戲、撲克甚至一大堆未成年人的玩具,參與者大都是有一定家庭背景的年輕人,有的還在學校上學,有的則已經進入大公司上班,這其中有才俊有紈褲有宅男有腐女,彼此認識的各自打著招呼,不認識的也由人引薦或自己上前搭訕。聚會的主題除了尋找合適的異性,恐怕就是建立不同的關係,為著各自的未來鋪路。

    與主人家打過了招呼,互相介紹,隨後便是與雷慶的一番禮貌交談,家明的任務也就基本完成。著得出來,雷慶望向家明的目光中蘊含著無比強大的恨意……畢竟昨天咖啡廳家明隨意的惡作劇令得雷慶委實狼狽,頭上被桌面砸中,咖啡、砂糖、冰激凌等東西塗了滿頭滿臉,可偏巧他是先想讓家明難堪,心中也有些心虛——或許這也是東方婉抓他過來當擋箭牌的理由了。在她眼中的家明一向是遲鈍到爆,對誰都不會刻意地巴結或者給面子,如果是別人,恐怕早已在雷慶的目光攻勢中敗下陣來。畢竟雷慶不只是個沒用的二世祖,他的背後還有著無比強大的家族實力。

    大概搞定了雷慶,東方婉便與家明分道揚鑣,在人群中物色著可能對自己的玩具廠有幫助的人,然後找人引薦。家明在周圍逛了一圈,倒也有一兩個認識的黃家表姐跟他打了個招呼,不過,對於這個性格有些孤僻的表弟,她們似乎也沒有太多交流的想法。

    一路轉回海邊的庭院。日光已經落下,僅在西方的天際留下最後一抹殘紅。整個別墅中的燈光都亮了起來,擺著自助餐長桌與燒烤架的草地上燈火通明,微帶腥鹹的海風帶來一片涼爽的氛圍。雅涵正站在一個燒烤架前往一隻雞翅膀上灑胡椒粉,與她一同來的男子陪在她的身邊說著話,一面進行著有些慘不忍睹的燒烤,雅涵心不在焉地環顧著四周。待看到家明的身影,方才轉回頭,專注在已經半焦的雞翅膀上,與身邊的男子說話。

    在院廊邊吹了一會兒風,聽著房間裡傳來的音樂。家明拿了兩串魚、肉片。在旁邊一個空的燒烤架上撥旺了炭火。熟練地燒烤起來,他以前熟悉野外生存,對於這些事情也是熟練無比。與靈靜、沙沙租了房子之後,時常也在房子的天台上燒烤玩鬧。不一會兒,誘人的香味便已經傳了出來。

    自從明白雅涵的心思之後。與她的友誼也已經告一段落。如果不能成為戀人便成為朋友毫無疑問是一種幼稚的想法,眼見她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家明也不願意打攪太多。只是偶爾目光掃過,已經燒烤完畢的雅涵窩在角落裡吃力地啃著雞翅膀的情景總令他覺得有些好笑,時而有人過來與她或者她身邊的男人打招呼,有男有女,說說笑笑。目光掃過裡面客廳時,還能看見東方婉與一些人談笑風生的情景。東方路也已經來了,正與作為主人家的易華英等人聊天。

    燒烤完畢。端著一杯請水的東方婉也走了過來,興奮地對他做了個OK的手勢:「太棒了,又認識了好幾個人。嗯,有一個家裡在全國都有連鎖超市的,我跟他提了一下我們的玩具廠,他說過兩天很樂意過去看看,哈哈……你烤的,好香啊,我肚子好餓……」說著,毫不客氣地從家明手中搶走一半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啃起來,隨後露出了驚異的目光。

    「咦,你怎麼烤得這麼好的?剛才有個傢伙分了一串牛肉給我……吃到我想死……」

    「都是想做大事的人嘛。我對做大事沒什麼興趣,就喜歡這些小事情。」

    「要是你將來做不了大事,我請你到我家來當廚子!」東方婉大方地說道。家明笑了笑,拿起一串魚、兩串羊肉、一個玉米扔回燒烤架上。待到東方婉口齒不清地說著:「我也要一個玉米。」方才多拿了一隻加上去。

    一邊吃,一邊等著玉米烤熟。東方婉隨口問道:「喂,你跟雅涵老師關係鬧僵了啊?」

    「嗯?」

    「我看見你們今天都沒有打招呼……嗯,其實還沒放假的那時候就有問題了,她以前從來都不罰你的,不過後來她又撤掉對你的處分。我還以為你們又和好了呢。」

    「因為這次期末考試考得不好。所以她決定一個學期都不偏袒包庇我。」

    東方婉愣了一愣。隨後翻個白眼:「切……又不是小孩子……」

    家明笑著聳了聳肩。東方婉搬著凳子坐近了一些:「喂,看到跟雅涵老師在一起的那個傢伙了嗎,聽說他很有可能追到雅涵老師哦,雖然現在還沒有什麼實質上的進展,可是許默老師邀請雅涵老師到哪裡去約會就從來都沒有成功過。至少他成功了……可憐的許默老師,那麼癡心……」

    「哦?」有條不紊地翻動著架子上的食物,家明隨口答道。

    「嗯,那個人叫馬托……這名字真噁心……家裡據說是混黑社會的暴發戶,算不是太有權有勢啦。不過據說當初雅涵老師在劍橋留學的時候,這人也是在劍橋,大家都是中國留學生,早就認識啦,他據說現在也是個碩士,在什麼外資企業當經理,最近回到江海,兩個人才勾搭上的。」

    「切……」家明一笑,將烤好的玉米送到她眼前,「什麼叫勾搭上那麼難聽,你怎麼也這麼八卦……」

    東方婉自然不是八卦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家明跟雅涵的關係,她才懶得打聽這些東西呢。此時愣了一愣,隨後瞪著眼睛理直氣壯地說道:「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不知道嗎?」隨後一伸手,搶走了燒烤架上的所有東西。「對了,這些東西給我送人吧,我就說是我烤的,保證讓那些人對我刮目相看,說不定我們離下一筆訂單又近了一步呢。哈哈……拜拜……」

    感覺又佔了家明一次便宜,東方婉揮著手跑得特別快,語氣格外興奮。家明聳了聳肩,感覺自己真的像是個兼職的廚師,不過橫豎沒事,用燒烤來打發時間也是無所謂,拿了一堆東西再次烤起來。待到再次烤熟,回頭看時雅涵也已經不見了蹤影,東方婉在客廳之中拿著半個玉米啃得格外起勁,與人說說笑笑,多半是在吹噓自己的燒烤技術了得,東方路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拿著吃的東西在一旁小花園過道的欄杆上坐著,一面吹著海風一面吃著東西,聽客廳中的音樂,人群中的笑語。沒有太多熟人在旁邊的熱鬧情景裡,家明總能想起過往的一些東西,譬如說他曾經無數次混在這樣的場景中殺過的人。或遠或近,用刀或是用槍,或是用手中這些看似脆弱的竹籤,刺入口腔、喉嚨、在夏天直接刺人胸口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那要求異常精準的拿捏,不偏不倚地一次性貫穿心臟,畢竟胸口的肌肉比較厚,拿捏稍微不准。竹籤還是會折斷的。當然,如果目標是普通人,他也能在近距離地直接朝胸口補上一記死拳,以巨大的力量直接令對方的心臟停止跳動。

    腦中正在想著這些事情,對面過道轉角處一道黛紫色的身影走了過來,望見他後,驀地停了一停。那自然便是雅涵。

    如果要裝成不認識,雅涵從一開始直接走過去就好,然而此時停了一下,卻似乎不得不打招呼了。片刻後,家明笑了笑,將手中的東西遞了出去:「雞翅膀?」

    「呃……我不喜歡吃雞翅膀。而且……」雅涵的目光凌亂了一會兒,隨後方才吸了一口氣,甩了甩仍舊站有水滴的雙手,「而且……我已經洗過手了。」

    「哦。」家明點了點頭。心中想著說點什麼,雅涵卻已經追加了一句:「那個……烤魚吧,我還有點餓……本來想去吃其它東西的……」

    接過家明手中的烤魚,雅涵在家明旁邊的欄杆上坐下,咬了一口,隨後擦了擦嘴上的油漬,笑道:「嗯,好好吃啊,跟我烤的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嘛。」

    「所以我才說你要不要試試我烤的雞翅膀啊。」

    「呵……」雅涵笑了笑,猶豫片刻,方才說道:「呃。你怎麼跟東方婉過來了,還手挽著手……靈靜跟沙沙呢……」她以前在語無倫次時曾經罵過家明花心,眼下的話語顯然也有著這一層的意思在內,家明笑了笑,跟她說起雷慶的事情,今天東方婉找到酒店裡,然後靈靜跟沙沙將他推出來的事情。待到這一系列的東西說完,雅涵的神色終於自然了起來。

    「呵,原來是這樣。雷慶他……的確沒多少能力,也難怪東方婉看不上他。不過如果有家族的力量在其中作梗,恐怕東方婉也拒絕不了雷慶多少吧。這些事情……」

    「嗯,我想東方婉之所以要弄那個玩具廠,也是希望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後不被當成籌碼隨隨便便地就扔掉。」

    「東方婉很厲害,性格也很強。或許我將來也免不了被拿出去和親哦。」她望著家明的反應,隨後又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聳了聳肩,「嗯。暫時應該沒關係,劉文理那件事情之後,家裡就很少再提起這方面的東西了。畢竟我身上還有病呢。」

    「我記得去年你家裡就有打算要讓你去美國治病了,怎麼現在還沒有音訊呢?」

    「很希望我離開江海,從此眼不見為淨。以後也沒人說你道德有問題嗎?」望了家明一眼。雅涵笑道,「呃……開玩笑的,不過你跟靈靜、沙沙在一塊兒,我一定會反對的。因為這樣是不對地事情,反正……是不對的……」

    家明有些無言以對,雅涵似乎也察覺出自己這番話太煞風景,低頭一陣沉默,方才說道:「去年美國那邊是說有些什麼進展啦,不過是因為我們家在那家醫院投資了一大筆錢,他們說出來好聽而已。到了年底又說恐怕這個進展用處不大,還得過一段時間。最近打電話去問,說到今年十一月底恐怕就會有突破,信他才怪呢,反正我是懶得去想這些了……何況現在控制得還好。弄到要換腎的時候再緊張好了……」

    這樣子淒楚示弱的話,一說出口。雅涵又有些後悔,自己倒底是在期待他的同情還是憐憫呢,家明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終,雅涵吃光了手中的烤魚,一伸手笑道:「翅膀。」家明遞了一隻過去,雅涵小心地撕咬起來。

    「唔,比我烤的果然好多了。我烤的那只硬邦邦的。都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對了,你還記得一個叫馬安的胖子嗎?」

    家明想了想。隨後點點頭:「在星輝高中的那個胖子,以前老是找我和沙沙麻煩的那個,後來通過你的關係去了聖心……呵,我還記得他有一次居然想要堵住沙沙拍裸照來著……」

    雅涵也是噗嗤一笑:「想不到你還記得他,今天跟我一塊來的那個人你看到了吧?」

    「不是吧……你想告訴我當初那個猥瑣的胖子變成了一個這麼玉樹臨風的傢伙了?」

    「哪有啊,呵……他叫馬托,是那個馬安的哥哥,以前在劍橋認識的,我當時年紀比較小,在那群中國留學生之中很受照顧,他也幫過我一些忙,那次我讓他的弟弟進了聖心,他回來之後聽說了我的名字,然後就專門過來了。然後我就覺得,哇……這個世界真是有點小……」

    「嗯……聽東方婉說的八卦,據說他在追求你,而且也很有希望的樣子,可憐的許默……」

    雅涵神色一滯,望著家明一時間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該說真話不讓他誤會自己還是說假話讓他吃醋,但終於還是笑了起來:「哪有,只是很普通的朋友而已啊,這次出來,也實在是在家裡悶得太久了,被我小媽一腳給踢出來了,你以前不老說我懶嗎?我今天把那輛老爺車開去保養。所以就只好坐他的車過來……嗯……呵……嗯……」

    她說著說著。眼眶忽然就有些酸楚起來。不自禁地低下了頭。好在這邊燈光比較暗,她倒也不認為家明可以看到。也在這時,一個聲音從不遠處響了起來:「嘿,雅涵,過來啊。婉貞她們也在這裡,聽說你過來了,讓你過去打撞球呢。喂……」回頭望去,那馬托正在興奮地揮著手。

    「呃……也是我在劍橋認識的同學。」雅涵衝著家明笑了笑。「你也想過去玩玩嗎?我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

    這句自然算是客套話,家明擺了擺手:「還是不用了,我撞球不是很會打,何況一個小孩子在你們一堆大人中間算是怎麼回事,有代溝啊。」

    「呵呵,其實我比他們每個人都小好幾歲。也差不多有代溝了呢,不過……我知道你不喜歡跟這些陌生人來往的,那我先過去了。」她站起身來。拿著那吃掉了一半的雞翅膀,笑著揮了揮手,「拜拜。」

    「拜。」

    帶著笑容,雅涵跑出幾步,又回過頭來,但終於還是轉身離開,消失在了過道轉交處的白牆後方。家明吃著東西,思考著這次聊天的意義,看起來似乎又變成朋友了,但在兩人之間,始終有了些揮之不去的陰霾,並且在此之後,她依舊會保持對自己視而不見的態度吧,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總是令人有些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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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當時青春年少 第一八九節追求者

    夜到深時,大篝火在沙灘上燒起來。聚會依舊在進行著。

    「昨天的那個東西,已經拿給她看了,不過……結果恐怕會讓你們失望。」

    拿著一杯果汁坐在草地邊的椅子上。方才走過來打了招呼的,是終於空閒下來的東方路。聽了家明的說話,他皺著眉頭喝了一小口紅酒:

    「簡小姐也沒有辦法嗎?」

    「她的身上的確有些很離奇的經歷,不過並不像你們想的那樣是什麼自然進化者,對於異能方面的東西她一竅不通。今天沒料到你會來,那份文件過兩天有機會再還給你吧。」

    東方路點了點頭,隨後搖著頭笑了笑:「那個……你也知道這些事情。嗯,異能者……這樣那樣的……」

    「我知道。」家明坦誠道。「這個現在也沒必要隱瞞了,我也大概學了一些東西,知道一些東西,她教我的……呵,炎黃覺醒是吧,我聽說過很多的事情了……」

    「有興趣?我可以引薦你進去。」

    「不,沒有。」

    「我想也是這樣。」東方路倒是沒怎麼意外,「不過你很厲害吧,我一早就覺得應該是這樣了,在擂台上韓剛成居然十多分鐘都沒辦法打到你,還被你那樣暗算掉。呵,陳老師說假如你能夠毫無顧忌全力出手,他在你的手下恐怕堅持不了三十秒。」

    「我不喜歡打架。」

    「我想也是……但你至少可以保護好靈靜同學……」他低頭笑了笑,隨後站了起來,「事情我會跟上面說的。無論如何,替我謝謝簡小姐。

    東方路說完,轉身便走。家明喝了一口果汁,扭頭說道:「空見之塵。」

    「嗯?」

    「一顆舍利子的碎片。」家明解釋道,「以前有個叫空見的和尚,據說是自然進化者。死去之後留下了舍利子,後來這顆舍利子被人搶得四分五裂,就被一些人稱作空見之塵,素言她說……空見之塵有平復精神力的作用,但她也不確定有沒有用。所以讓我先別說。嗯,聽說那東西幾年前在歐洲有過消息,不過知道的人很少。後來證實是假的,如果你們有興趣,又有多餘的力氣,我覺得也許可以調查一下……」

    東方路畢竟還不是炎黃覺醒內部的正式人員,對於這些偏門的東西自然不明白,微微一愣,方才點了點頭:「好的。謝謝。」

    打發走了東方路。有關東方若的事情也便告一段落。畢竟說起來,東方若是有著預言本領的異能者,另一方面,她又是方之天的親侄女,炎黃覺醒絕不會輕易放棄她。假如自己只是隨口敷衍說不知道,抱著一線希望的炎黃覺醒方面多半還會在暗中調查自己,要求自己出手。現在讓他們有個目標,總是能夠轉移不少的注意力。

    那空見之塵雖然說來玄幻,但卻是真有其事的東西,在曾經的記憶中,這樣東西會於十多年後在歐洲一處古墓出土,隨後鬧得沸沸揚揚,也是在那一次事件中,他們遇上了一名強大到變態的異能者,源賴朝創便是在那時為了掩護他而死。而儘管後來搶到了空見之塵,家明也實在感覺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想來那是異能者用的東西,在凡人眼中,就只是一小顆死人骨頭而已。

    不過說起來,東方若的性命明明可以延續到十多年之後,為什麼在經過這次事件後突然出現問題呢,倒底是因為自己的原因,還是有未知的第三方在暗中動了手腳……假如是自己,那跟上幾次的頭痛又有什麼關係,難道說自己因那隻鳳凰而重生,之後它竟然給了自己可以免疫異能的力量,並且在東方若窺探自己的同時,對她做出了重創?

    這樣的事情單靠想像自然得不出肯定的結論,不一會兒,依舊被雷慶追著的東方婉小跑過來,拉著他這只擋箭牌進客廳去跳舞,中間自然免不了一口一個「我們」說起她有拉倒了某個關係,以挑起家明對於玩具廠的歸屬感。舞畢,家明走到一旁拿水喝,音樂變得輕柔的瞬間,他隱約聽到「雅涵」這個詞語鑽入耳際。

    易家別墅的這間客廳相當之大。三面都是玻璃門窗的設計充滿了現代感,在夏天時許多地方也都能打開,此時顯得格外涼爽。家明回過頭去,只見那馬托與宴會主人易華英正在不遠處的走廊上聊天,看那神色,兩人顯然早就熟識。橫豎現在沒事,當殺手這麼多年,又養成了捕捉邪惡氣氛的眼力。家明端著那水杯,背靠著兩人近處的一根柱子,望著客廳裡的眾人。隨後,兩人的對話聲也隱約傳了過來。

    「……我是說真的,真他媽太佩服你了,那可是上流杜會的一朵名花啊,回到江海這幾年,追求者一個加強連總有吧,她對誰都有禮貌,可從不會給任何人希望的。許默絕對是追她追得最瘋的一個,可是啊……剛才看她和你燒烤那會兒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有戲了,她跟你表現得大親熱了……」

    「不是吧,這個就叫親熱……呃,不過這一個多月。今天她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樣……」

    「拜託,你怎麼能把她跟那些女人混到一塊兒,張雅涵她從小到大就是神童,跳級讀書、考劍橋、出國讀書,從來跟她混在一起的都是些比她大的人,這樣的女孩子,不是特別開放,多半就會特別保守,她當然就是那種特別保守的……你知道嗎,這些年來除了那些她有工作需要參與的社交。其餘私人的邀約她從來都是拒絕,什麼叫不給人任何希望,這就是不給人任何希望!她這樣的女孩子,你要泡她其實就是精神戀愛,你逗得她開心、逗得她幸福了,她就會把身體交給你了,可不像一般的女孩子。你今天拉她的手、明大打個啵、後天給你摸她的胸,大後天上床就說愛你。你至少已經成功第一步了。」

    「不、不是吧……我都沒打聽過,她真有這麼……這麼……」

    「當然了。這裡的人都知道,不過我估計你能請動她,多半也是因為她最近失戀的原因。噯,對了。許默在追她你一定是知道的吧,我知道你跟許默一向有梁子……」

    「許默我當然是知道的。當初的那些事……切,你跟許默又有什麼好關係了,當初他不是一樣看不起,你畢竟他家運輸,你家裡以前走私……不過他家比我家有錢多了,我們又能怎麼樣。呵……你說的雅涵失戀是怎麼回事?」

    「五月多的時候傳出來的。張雅涵被她的男朋友拋弄了,據說是真的。其實之前我們就懷疑她有男朋友,只是一直藏著掖著。你想啊,為什麼一個女孩子會拒絕任何人的約會,拒絕任何人送的花、寫的情書。就是因為她很愛她的男朋友啊,聽說那天晚上她在聖心學院的後山上哭了一晚,許默想要趁虛而入,結果沒能成功。呵,想不到倒讓你佔了個便宜。不過……你追她難道就是因為想要打擊許默。我覺得這就有點……」

    「難怪了,這一個多月見到她總覺得她很悶很憂鬱的樣子……呵,一開始是有許默的原因。不過,你明白的,雅涵又漂亮,氣質又好,我當然也是真的喜歡她。其實……老實說吧,今天她本來是不想出來的。已經拒絕我了,後來她小媽非要她出來散心,她才坐著我的車過來,後來她為什麼會變得開心……我是不大明白。我沒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啊……」

    短暫的沉默。

    「呃,或許她突然覺得你某方面很可愛呢……這些事情很難解釋的,至少……至少你已經比別人有了更多的進展了啊,開心點開心點……」

    「老實說,你這麼一說……我有點害怕了。」

    「不管怎麼樣,努力去追吧。至少你比許默有希望,比其他人都有希望。加把勁。要知道,張雅涵是張敬安的獨生女兒,身上又有病,所以一直以來都寶貝得不得了,假如你能好好對她,將來張家的一切可都逃不掉。到時候許默的家世算什麼,他一個遠洋運輸公司,抵不了張家的三分之一。」

    長長的沉默。

    「……哎,要不然乾脆這樣吧……我也只是一說啊。幹不幹還得你來拿主意,反正這種事情這裡的兔崽子都常幹……我幫你拿藥過來,等到張雅涵打撞球打累了。你拿過去。反正也沒什麼副作用。她覺得睏了,我這裡空房間多的是……她現在又是失戀,又對你有一定的好感。明天早上你跟她認錯道歉,讓她打一頓,我們這麼多人又知道了這件事,接下來還能怎麼樣,頂多……你說自己一時衝動,為了表示悔過。拿把刀砍自己一根手指,我以前認識一個人,他女朋友恨死他了。這樣幹過之後,還不是和好如初。用這一招,痛是痛點,但就算小龍女都會被感動……話說回來,你是真的喜歡她的沒錯吧。」

    「我……我當然……」

    「那我也算是做善事,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到底幹不幹,你自己想想吧……」

    馬托的沉思之中,樑柱後方。家明拿著水杯,霍地一飲而盡。

    繞過花壇。休息室中五張檯球桌並排擺放。十多名男男女女圍在順數第二張檯球桌前,一面打球,一面說說笑笑,正在跟雅涵比賽的那名女子也是她曾經在劍橋的同學,名叫林婉貞。此時穿著一身利落的灰藍色衣裙,寶石耳墜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顯然也是成功白領的形象。不過跟雅涵比起來,氣質與樣貌依舊遜色了不少,正在笑著跟別人說起雅涵以前在學校的一些糗事。

    端著兩杯水,馬托有些猶豫地在不遠處看著。

    檯球桌上此時正進行的是斯諾克,紅球都已經入袋,綵球還剩下最後三個,分數牌上,雅涵落後了十四分,也就是說,非得最後三個球全都打進去,她才有可能勝利。不過,帶著淡淡的微笑坐在旁邊,雅涵卻是沒有太關心這場比賽的樣子。這並非友誼賽。別的球桌都有著一局上百塊的綵頭,這邊也是從善如流地有些輸贏獎懲。當然,這一點錢對於眼前的人來說,也不過是些無所謂的事情。都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類似的聚會上如果擺開賭局,十幾萬上百萬的輸贏也是有可能的。

    百無聊賴地看著當初的學姐比對著角度,雅涵向周圍望了望。看見馬托時,笑著點了點頭,隨後目光卻微微楞住了,因為在馬托身後不遠處,家明正雙手插在口袋裡,笑著望向這邊。隨後,林婉貞一桿打偏笑著叫換人了。

    回過頭來,她有些遲疑地起身,神情有些恍惚,與家明認識不是一天兩天,她總覺得那笑容中有些別的什麼東西。片刻之後方才吸了一口氣,搖頭笑笑,走到了桌邊俯下身子。

    球檯之上,要打的藍色球此時被黑色球擋住了,角度異常刁鑽。雅涵閉上眼睛,旋又睜開,換了一個角度,「啪」的一聲脆響。白球撞上球檯邊沿,精確地反彈回來撞上目標,藍色球入袋,眾人瞪大了眼睛。「運氣太好了吧……」林婉貞口中感歎著,大家對檯球都是業餘愛好,對雅涵的水平她自然是明白的。突然出現一個這樣高水準的球,自然只能認為是運氣。

    雅涵笑了笑,也不說話,俯下了身子,出桿,粉色球應聲入洞,之後是黑色球。比賽結束,雅涵超出四分。眾人笑著鼓起掌來,最後的三個球委實進得精彩。

    「什麼啊,太誇張了吧。」林婉貞笑著。「雅涵小妹的水平明明跟我差不多的,前面幾局我也認了,怎麼這一次都能扳回來,雅涵你說,是不是特訓過,現在都是職業水平了,故意逗我玩呢……那個藍色球肯定進不了的啊……」

    「呵,突然感覺……嗯,靈感來了……」

    「敗給你了敗給你了……哎,馬托你來得正好,接力接力,你當初可是有過一桿一百零二分的記錄的。不過雅涵現在很厲害了哦。你可要當心她一桿直接清台。」

    「呃,我?可以嗎?」端著水走到近處,馬托額頭上也有汗珠,目光望向雅涵。雅涵只是笑著聳了聳肩:「有什麼關係,想玩就玩啊,反正當初讀書的時候我們也不是輸給你一次兩次了。」

    「呵,那就玩一局。對了,雅涵你也累了吧,先喝口水。」他說著,將手中的杯子送了過去。

    雅涵點頭說聲謝謝,接過水杯往嘴邊送過去,下一刻,那杯子被側後方伸過來的手牢牢抓住了。與此同時,馬托幾乎是神經質地喊了起來:「你要幹什麼!」由於就在面前,那聲音也著實大得驚人,將雅涵嚇得陡然一怔。

    「怎……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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