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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didas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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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憤怒的香蕉】隱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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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23:21: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五一節 遠去之藍

     作為一個勢力遍佈江海大半個城市的黑社會老大,並不代表柳正此後就能完全的橫行霸道,再沒有半點挑戰。事實上,就算這種明目張膽的挑戰不會來自於城市內部,在江海之外,各個城市間也會有種種的利益傾軋,事實上,當沙竹幫在江海的利益份額接近飽和,其發展觸手也在不斷地往外擴張,希望能將自己的網路,發展到附近的其它城市中去,上半年他好幾次親自去外地與人談判,便是為了這樣的目的。
    強勢介入另一個地區的黑道範圍,打破它,然後取得自己的份額,這樣的事情在各個黑道之間並不算罕見。當然,在中國目前的態勢下,黑道勢力不可能像是國外某些動亂區域那般明目張膽,多半都保持在一種平衡的狀態。在江海這種上千萬人口的大城市中,能夠像沙竹幫這樣做到占全市一半以上份額的規模幾乎就是奇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因為家明與炎黃覺醒之間微妙的關係,星夢號的事件,後來又救了方之天等人的性命,殺了大內長督,打退源賴朝創,以至於炎黃覺醒介入、縱容的一種結果。
    當然,沙竹幫會有這樣好的機遇、關照,其他地方,也未必沒有那種關係通達的大幫派,這幾個敢在柳正生日宴的時候跑過來找碴的傢伙,也就是最近與沙竹幫有著某些利益衝突的外地黑幫頭目。當然。一進門,也沒有做什麼出格地事情,頂多是說幾句不冷不熱的風涼話,只是他們不請自來,柳士傑等人自然也就不可能放他們這些人進來,待到柳正過去,到旁邊態度強硬地說了幾句,那幾人也就冷笑著從門口離開,自然免不了扔下幾句不鹹不淡的話。但柳正也不會害怕誰就是了。
    熱熱鬧鬧的生日宴過後,家明找了個機會跟沙沙說起柳正有喜歡的女人的事情。沙沙楞了半天,跳起來打了家明一頓。自己老爸要結婚不是親自來說,居然讓別的男人轉告,這種感覺也太古怪了。看著兩人在客廳裡追來打去,正從廚房裡端菜出來的靈靜笑道:“這是好事啊,雅涵姐跟她小媽就很合得來,像兩姐妹一樣。”
    “切……”沙沙不爽地揮了揮手。“反正結婚什麼的我是不管啦,不過我也懶得跟她搞好關係,反正不住在家裡,後媽我是不會叫啦,這種事情……以後他掛掉了分家產,我總拿得到一半吧,家明你要是覺得一半太少就自己跟我爸說去……我老爸自己開心就好,不過他居然不敢親自跟我說……”
    “哇,這麼大一筆嫁妝,你就想直接給家明啊。對他也太好了吧……”
    “反正他養我啊。”
    “不行不行,沙沙你不知道,女孩子要做兩手打算才好,你地錢可不能全給他了,否則要是男人變了心,哭都哭不回來啊。”
    靈靜說著從電視上看來的觀點,沙沙倒是笑著掐她:“你說得漂亮,如果家明要。你地錢還不是全給她了,口不對
    “錢給他肯定是因為我賺得沒他多啊,你看,大家放一塊用,我當然就賺了。何況現在錢全在我這。哼哼,如果他敢甩我。佔便宜的也是我。”
    “裝吧,假如家明有天跟你分手,你不知道哭成什麼樣子呢,哪裡還會在乎什麼錢……我還不知道你嘛,你身上那一點沒被姐姐我看過!”
    “切,我也看過你,又不吃虧。而且……在乎他?又不帥,他如果敢跟我說分手,二話不說就甩他,然後去旅遊,不知道多開心呢!”
    兩個女孩子互相調侃起來,家明倒只是笑著說了句:“別說不吉利的話。”沙沙毫不在意地說道:“他混這麼久了,我老早就有心理準備啦,不過現在沙竹幫發展得這麼好,總不會再有什麼大危險了……”
    表面上對於父親的再婚沒有任何意見,但事實上,過了幾天之後,沙沙還是跟家明一塊去醫院偷偷看了那胡護士長幾眼。其實因為家明的緣故,在這之前就已經算得上認識,這位元胡護士長人還不錯,與葉媽媽的關係也好,假如她與柳正結婚,兩個家庭的關係多半就會變得更加融洽,雖然表面上什麼都不說,但內心之中,沙沙其實也已經認可了這個女人----至少不討厭。
    有了沙沙地認可,柳正自然也放下心來,與家明的電話中,似乎就已經決定好了今年年底結婚,只是這一次不用家明通傳了,大概是會在確定之後叫上女兒單獨出去吃頓飯,然後跟她說這些事,說起來,這對父女單獨吃飯的次數,其實很少很少。
    九月將至,開學。
    這個學期開始,家明等人正式步入高三,高一個年級的東方路此時倒已經在北京的大學之中正式入了學,臨走之前還給家明打了個電話,大概還是讓他幫著照看下東方婉,另外還說了些應子豐應子嵐這些人的事情。東方家屬于方之天一個派系,雷慶雖然糾纏自己的妹妹,但基本上雷家也是這個派系的人,他倒從沒擔心過什麼,但應家與方之天的立場不同,畢竟方之天曾經親自去黃家找過家明,他還是有些擔心這兩個傢伙會不會做些什麼。
    八月二十九日報了名,八月三十號那天,家明、靈靜、沙沙加上薰與不請自來的東方婉,一塊兒上街買學習用品。
    雖然已經過了處暑,但夏日地炎熱依舊未褪,上午逐漸加強的日光炙烤著大地,買了一大堆的東西,幾人跑到街邊的冷飲店吃冰,東方婉說著到黃山旅遊的見聞,順便準備拉家明等人進來。
    “……你們那個亂七八糟的社團早就名存實亡了好不好,其實我早就說服毅婷了,只不過沒得到你們同意,她不好轉過來,喂喂,誰表個態好不好,我可是誠心誠意地說這種話的……”
    靈靜一笑,撇開關係:“你跟沙沙說去,她才是我們老大。”
    “沙沙?”東方婉的語氣頓時變得格外溫柔,沙沙堅定地搖了搖頭:“堅決不解散……喂,小婉,我說你每年花那麼多錢請一群人去旅遊是為了什麼啊,不覺得浪費啊?”
    “多點朋友嘛……不過一開始還真是想弄大點規模地,但是有了玩具廠之後,這個倒就真是旅遊放鬆了,所以才讓你們進來啊。”
    憑心而論,東方婉這個人或者在某些方面控制欲強了一點,但對待朋友還真是誠枕熱心,叫靈靜等人一塊旅遊,也不存在什麼亂七八糟的心思,說了半天,見沙沙等人完全不動搖,也就無奈地將話題轉開,說起下半年的旅遊計畫來,試圖從另一個方面加大誘惑。
    “先前就計畫好了的,寒假跑去歐洲玩一次,不過目的地太多了,還沒確定,歐洲能滑雪地地方好多啊,瑞士啊,法國啊,英國啊一邊掰著指頭細數國家,東方婉地目光一邊看著靈靜等人有沒有想去的意思,也在此時,沙沙身上地手機響了起來,她笑著打開:“喂……沙沙啊……她不在……”
    手機之中似乎是柳正的笑聲,家明猜測著他是不是已經決定下婚期,準備找女兒吃飯了,片刻,沙沙笑道:“嗯,是啊,我跟靈靜她們在一起,開學了嘛,一塊出來買文具的,還有誰……薰啊,家明啊,還有小婉……東方婉,你不認識的……”
    接下來,就只能看見她不斷地點頭了:“嗯嗯……嗯嗯……嗯嗯……喂,老爸,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嘮叨了,高三而已嘛,我現在成績提高這麼快,應付得過來,考大學肯定也沒問題啊……好了好了,嗯,我給家明……”
    撇了撇嘴,沙沙將電話遞過來:“老爸找你有事。”
    “喔。”笑著接過來,家明沖著電話道,“嗨,柳叔,有事?”
    那邊傳來了有些急促的呼吸聲,片刻,柳正開始說話:“家明,以後好好對沙沙,我把她交給你了……”
    那一瞬間,一股難以言語的感覺降臨而來,身經百戰的直覺使得他在電話這頭都能嗅到不詳的味道,明媚的陽光從落地窗外投射進來,天空蔚藍,白雲如絮,東方婉在對面一邊吃著冰激淩一邊說著各個歐洲國家的特色,一切都充滿清新的、無憂無慮的味道。
    他拿起電話站了起來,靈靜等人都將目光望了過來,家明淡淡一笑,在注視中走到一邊,淡淡地說道:“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
    電話那頭沒有正確的答案,過得一會兒,他聽到了柳正有些欣慰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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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23:22: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五二節 殤

     柳正死去之後,員警方面只來過一次,拿走一卷錄影帶,大概地問了幾句話,大約是上面有人發了話,即便有例行公事的必要,他們一時間也沒有過來騷擾其他人,而案情方面稱得上一目了然,其實也沒有多少問詢和調查的必要。
    喪禮設在柳家最大的一所別墅之中,淒婉的嗩呐聲隱約從外面傳進來時,家明正在有些昏暗的小房間中看著備份的錄影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了。
    畫面上顯示的是柳正辦公的房間,人有兩個,一個是柳正,一個是被他視若親弟的柳士傑,因為某些原因,柳正此時發著很大的脾氣,柳士傑不斷地辯解著,調開聲音之後,可以知道兩個人所談論的是有關毒品的事情。
    在國外打拼多年,到今年方才回國的柳士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一個有一定能力的男人,這些年在國外的打拼雖然沒什麼成就,但各方面的事情畢竟都有接觸,這時候回到江海,受到柳正的重用,便想著要打開一番局面。幾個月前,他牽了國外一條毒品線,引入了大量高品質的毒品----例如k2通過沙竹幫與他關係最好的一位老大的路子在外界上出賣,柳正知道之後,說過他一頓,然而在那之後,他依舊是不甘心的想要暗中操盤,於是才有了這次的爭吵。
    “說起來,老大對他也真的夠好了,上次他引入k2的那件事,放在別人做那基本上是幫規處罰。至少砍手砍腳地,但那次根本連罵都沒有罵過,老大好像是跟他詳細分析了一下國內的情況,但他好像有些不以為然的樣子……”
    “一直都說出來混一定要狠。有機會就要把握住,好像覺得只要做得順暢。上下都有關係,政府也不過就那麼一回事……”
    “他一直覺得沙竹幫能夠做到這麼大,老大有些很鐵也很秘密的上層關係,事實上這些年來政府也專門扶持了我們幫派。看起來真像是有地樣子。所以他覺得,只要有這種關係,就算將k2這種東西大規模的販售也是沒有關係地,不過那東西倒真的利潤很大,因為別人都不敢賣……”
    一些與柳士傑相熟的人的證詞,似乎就很能說明這次地問題,事實上家明當然知道,地確有上面的關照,但這種關照卻並非因為柳正。柳正自己或者都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放在柳士傑的眼中,自然便當成了柳正不肯做,而並非不能做的象徵。他在國外不得意了這麼多年,性格也已經變得偏激。柳正的訓斥太過平和。這一次,他又是暗地裡運作起來。被發現之後,本來已經有了成家退隱之心的柳正,自然也大發了脾氣。
    這樣的事情如果真的發生出來,引起了上面的心思,那幾乎就會害死整個沙竹幫,螢幕之上,柳正神情嚴厲,柳士傑卻並不認為自己錯了,有些針鋒相對地辯解著,隨後,柳正從抽屜裡直接拿出了一把槍,意思是如果你要害死整個幫派,我現在就親手幹掉你。他或者只是簡單的威嚇,但長期在一些暴力過度打拼的柳士傑卻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拔出了自己的槍,扣動了扳機。
    恐怕一個稍微正常點地人,都能明白柳正並非真地想要殺人,實在很難想像這樣一個有些神經質的男人到底是怎樣看問題地,或許也從某個側面說明了他這些年在國外只是到處奔走逃亡的原因。一槍之後,柳正有些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心口,緩緩坐回了椅子上,而柳士傑也已經完全是慌張無措的樣子,有些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國內槍支管制嚴格,然而他卻養成了習慣,不隨身帶著槍就沒什麼安全感,為了在外面開槍不驚動太多人,他的這把槍上還安上了特殊的消音裝置,此時這一槍沒有驚動屋外的人,但可想而知,從今往後,他也無法再在國內呆下去了。
    不算清晰的螢幕中,柳正捂著胸口坐在那兒,這位黑道大佬在生命最後時刻的表情有些錯愕,但錯愕之後,便逐漸變得淡然起來,嘴角微微的有著一絲諷刺的神情,在那明顯有些歇斯底里的親人的槍口面前,他緩緩伸出了手,打開面前的抽屜,柳士傑不斷威脅著他不許亂動,然而或許是被柳正此時的表情給嚇到,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再敢開過槍。
    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張銀行卡,柳正放上桌子,朝他推了過去,淡淡地說了一聲:“快走吧,不然走不了了。”隨後,便旁若無人地按動了電話號碼,即便完全關閉聲音,家明也能知道那電話裡說的是什麼:“喂,我找柳懷沙……”然後,他就笑了起來,或許明白被那一槍打中的地方所代表的意義,那一刻,他的笑容中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沒有黑道老大的流氓或豪邁氣息,沒有埋在眼底的壓力與戒備,而僅僅像是一個父親……
    十多分鐘後,當家明等人趕到時,他就保持著那個打電話的姿勢,在那冰冷的房間裡停止了呼吸,窗外的陽光蒼白而刺眼。
    “……沙沙有你,我其實很放心了,你一直都知道分寸、知道進退,我知道沙沙她其實不喜歡我做這些事情,作為老爸,我虧欠她的很多……一個人這輩子很多的事情沒辦法選擇,還好有你和靈靜丫頭,讓她開心了這麼多年,她一向不懂事,但你多縱容一下她,這次之後,讓她別太傷心了,記得有我這樣一個老爸就好……”
    “……出來混這麼多年,其實早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這次如果沒有這件事,這半年我就想把沙竹幫的事情逐漸放下去,到年底結婚。洗手不幹了,可是……咳咳,呵……人在做,天在看啊。這麼多年了,做了這麼多害人的事情。老天讓我有個這樣地結局,其實還算是善終……胡護士那邊,不用特意去說了,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吧……”
    “……其實想起來。我也不是非常喜歡她。只是我累了,她有些像沙沙的媽媽,她媽媽……咳,她媽媽不是意外死的,其實是仇家幹的,我不敢跟沙沙說,怕沙沙恨我……”
    長長地歎了口氣:“她離開這麼多年了……我有些想念她……”
    輕輕揉動著隱隱發痛地額頭,家明回想著柳正最後的那些話,回想著他將電話放在沙沙耳邊後少女地表情。錄影變為沙沙沙的雪花點。另一個人在房間裡說了話。
    “柳士傑好像很有逃亡的經驗,他用的是一張假護照,一天之內轉了三次飛機,最終在英國倫敦希思羅機場下地飛機,我們目前已經掌握了他暫時居住地賓館。隨時可以帶他回來……”
    此時說話的。是隸屬于炎黃覺醒葉蓮手下的一名成員,這一次柳正的突然死去會給江海帶來的惡劣後果是肯定的。但在炎黃覺醒,關心的不會是一定程度內的社會動盪,而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會不會有抓狂的人展開大規模地遷怒與屠殺,因此某些方面的意見,終究還是要探探家明這邊的口風。
    柳士傑行動老練迅速,但事情發展沒多久便已經驚動了所有人,以炎黃覺醒的龐大網路,哪裡會抓不住他,只待家明這邊一點頭,便立即揪回來做個順水人情。不過,望了他一眼之後,家明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麻煩暫時看著他吧,別讓他發現就好……謝謝了。”
    “呃……沒問題,但是在柳老大死了之後,沒有適當的接班人,沙竹幫估計會變得四分五裂,這方面,不知道簡小姐地意思會是……”
    “沒事了?”從座位上站起來,家明笑著搖了搖頭,“柳叔不在了,沙竹幫也就跟我們無關了,隨它去吧……”
    拉開門,葬禮上哀樂地聲音陡然間加大,時間是九月一日的下午,日光高高地懸掛在空中,這個時候學校裡已經開始上學了,人影走動,卻顯著一股寂寥而蕭瑟地氣氛,沙竹幫即將出現亂局,這些幫眾當然也知道,或者有摩拳擦掌想要趁機上位的,但這些年穩定的生活還是更令人感到懷念,傷感的人,終究是大多數。不過,不管是誰也沒有多注意家明與他身邊那看起來其貌不揚的男人,當然也不會有人知道,就在兩人方才的幾句話之中,幾乎就已經決定了沙竹幫的未來。
    從後方轉去前廳,被佈置成靈堂的大房間裡堆滿了花圈,周圍站著的都是沙竹幫的人,拜祭的人不時有來,被安排迎賓的人大聲喊著對方的來歷,柳正的遺像和遺體都擺在前方,作為唯一的親人,沙沙披麻戴孝,安靜地跪在一邊,她低著頭,眼睛紅紅的,不哭、也不說話,有人過來祭拜時,她便磕頭回個禮,這些人拜過之後大多數便來安慰她幾句,她也不回答,就是那樣一動不動地跪著,目光呆滯地望著地面。
    靈靜手臂上戴著黑紗,此時正拿著一杯水,跪在旁邊陪著她,她將水遞到沙沙嘴邊喂她喝完,眼見著家明到了,滿臉愁容地向他使了幾個眼色:“她從早上跪在這裡都七八個小時沒動過了,還不肯吃飯,你勸勸她吧。”
    微微歎了口氣,家明點點頭,俯下身子輕聲說了幾句,想要扶著沙沙起來坐會兒,實際上能說的話也不過和靈靜一樣,沙沙微微搖了搖頭不肯動。實際上,也只有面對家明和靈靜時她才會有這種搖頭的反應,若是旁人,基本上就是連表示的心情都沒有的。
    與靈靜不同的是,家明的力氣比較大,摟著她的肩膀,輕輕巧巧地便將沙沙扶起來了。她跪了一個上午,膝蓋估計都已經麻木,是家明用強,她也就不做什麼反抗,被扶著做到旁邊的凳子上時,靈靜連忙過去幫她按摩雙腿,隨後跟家明說道:“我叫廚房煮了點粥,家明你去拿過來吧。”
    家明點點頭。拍了拍沙沙的肩膀轉身離開,這時候,見到沙沙終於由跪變坐,後方幾個男男女女也走了過來。這些人有老有小,多是沙沙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看著家明和靈靜地目光隱隱都有些敵意,大概是因為沙沙只對他們兩個有反應的緣故。
    沙沙的生日是農曆的九月初五,九九年地十月十三日正式滿十八歲,無論如何還有一個多月。假如能在這段時間內與沙沙搞好關係。或者拿到短時間的監護權,柳正留下地大筆遺產他們也便能分上一筆。這時候見兩人與沙沙沒有親戚關係卻能這麼親密,便儼如看到了偷搶他們財產的強盜,一天的多的時間,在後面磕著瓜子說地風涼話也不知有多少,甚至還不怎麼忌諱在兩個小孩地當面說。如果見到沙沙的狀態稍微有點變化,便一擁而上表示關心和安慰。當然,見沙沙這樣的狀態,家明和靈靜此時也懶得跟這些人置氣也就是了。這個時候,親人的關懷或許能對沙沙有點安慰也說不定。
    這些人圍成一片,終究還留了些通風口,只是兩個六七歲大的孩子大概是在父母的授意下,一邊叫著“沙沙姐姐。你別傷心了”之類的話一邊擠到沙沙跟靈靜的中間。似乎想要不動聲色地將正給沙沙按摩的靈靜擠開,靈靜望了家明一眼。見他地目光有些冷,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靈堂之上沒必要發生不愉快,她畢竟是練過武功的,這些人中就算是大人,想要推動她恐怕也是不簡單的事情,何況是孩子,也就這樣不動聲色地拗著。
    搖了搖頭正要出門,似乎剛剛打完電話的小孟從旁邊過來:“要不要叫人把他們趕開?”這時候沙竹幫的幾位老大之中,恐怕也只有這位年紀不過三十多歲地陰狠男子地立場最為堅定,沒怎麼想著在柳正死後跟人鉤心鬥角,將更多的權力握在手上,當然,他之前有地權力,旁人也沒怎麼挖得過去也就是了。
    家明望了那邊一眼,微微搖了搖頭:“靈靜能應付……沙沙的親人還陸續有來,誰知道有沒有真正關心她的,弄到太僵,她心裡也不好受……”
    兩人一路去往廚房,出了門口。小孟的臉上才顯出一股陰戾的神色:“老楊那邊還沒過來,打電話他也不肯談,他地盤的那些人現在都在準備開戰,大哥死了,這件事他大概是不打算交待了……”
    以前柳士傑跟楊振興那邊的關係比較密切,瞞著上面販毒賺錢,也都是通過那邊的網路,這次柳正雖然說是被自己器重的弟弟親手幹掉,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有養虎為患的嫌疑,但楊振興畢竟脫不了責任,畢竟如果柳正沒死,處理了柳士傑的事情之後,多半還得處理他。現在柳士傑跑路了,楊振興卻有足夠的能力自立門戶,雖然是沙竹幫的幾分之一,在現在的江海,也可以算是數一數二的大規模幫派了,更何況難說沙竹幫中還有沒有跟他聯合的。
    小孟想要替柳正清理門戶,姑且不論是為自己還是為柳正或者因為對家明的敬畏,此時沙竹幫各方面的態勢都未明朗,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但如果能得到家明這邊的支持,顯然又是一股助力,更何況沙沙肯定是站在家明這邊,也算得上名正言順。家明卻是搖了搖頭:“喪禮期間,別想這些了,讓柳叔入土為安最重要,其他的事情,等到之後吧,所有的事情……辛苦你了,謝謝……”
    搖了搖頭,將腦袋裡一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趕走,柳正對他的意義與葉爸葉媽其實差不多,雖然還未到將之視為一位父親的程度,但至少是很不錯的長輩,他這時候的情緒跟個火藥庫一樣,隨時都可能爆炸。當然他也知道,在這個時候,看著沙沙才是他最該幹的事情,也是他壓抑住自己脾氣的最大理由。
    進到廚房,在裡面褒著肉粥的不是傭人,而是因為關心沙沙情況過來的段靜嫻,葉涵則在另一間房間裡跟幾個同樣來參加喪禮的人聊天,這對夫婦畢竟不是什麼黑社會的人,與前廳的大多數人都不可能談得來,如果要過去安慰下沙沙。那幫沙沙地親戚頓時又是一副敵視的目光望過來。那幫人的情緒,對於這種跟沙沙親近卻又與這邊沒有親屬關係的大人要更加強烈得多,為了避嫌,兩人也就只好到後面來坐坐。靈靜說要熬粥地時候,叫的也就是自己地母親幫忙。而並非那幫大概被沙沙親戚遞了錢、目光和言語也都有些不善的傭人。
    “沙沙她還好吧?”粥還沒褒好,段靜嫻也就在一邊跟家明說著話,“唉,怎麼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呢。前些天靈靜還跟我說。柳正他準備結婚了……是我們醫院的小胡吧,她昨天的情緒也很差……這件事該怎麼處理啊……”
    “柳叔說當沒發生過吧,常在江湖飄,柳叔其實早有心理準備了……沙沙地情緒很差,我們扶她起來坐一會兒,都跪一天了……葉媽,你們留下來吃晚飯吧?”
    “嗯。”段靜嫻點了點頭,“順便幫著守下夜,我請過假地。沒關係……對了,她的那幫親戚……”
    “都是想要監護權吧,其實沙沙十月份就滿十八歲了,這件事他們沒什麼希望,當然。在他們看來。沙沙現在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或者就可以由著他們做決定吧。”
    “看他們對你和靈靜都有很大敵意。背後說風涼話的也很多……”
    “根本就是當面說的好不好。”家明笑道,“沒事的,這些人做不了什麼事,頂多也就是說上幾句,沙沙這個樣子,我們也懶得跟他們計較了。”
    段靜嫻點點頭,隨後,表情有些憂慮:“那……柳正的遺產,很多都跟黑社會有關吧?沙沙如果繼承了,會不會有麻煩……”
    “很多東西分割不開,把能動的換成錢,不能動的由它去,沙沙大概能拿到一千多萬地樣子,但事實上沙竹幫的資產十幾個億都不止,但是……黑社會嘛,總沒有一般的什麼大集團大公司那麼清楚,現在柳叔死了,在別人手上的,多半就不肯再拿出來了,無論如何,這些錢也就足夠了吧,我們也不會在乎那麼多了……”
    “家明你啊,遇到大事就穩重。”段靜嫻笑著伸手,替他梳理了一下有些亂的頭髮,“不過黑社會地事情,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啊。”
    “柳叔跟我說過一些地,他其實也早就立下了遺囑,現在還沒宣佈,不過,我覺得把沙沙交給葉爸葉媽你們也說不定呢。”家明頓了頓,“就怕有人說閒話。”
    段靜嫻笑了笑:“我們也喜歡沙沙,一家人一樣,閒話倒是不怕的,不過這種事情,根本不符合法律規定吧?”
    “黑社會嘛,只要大家承認,說出來就算了,誰還管法律啊。”
    說話之間,粥也已經褒好,家明端著出去,從旁邊才一進門,便聽見一個有些張揚地聲音:“哇,不是吧,你們搞什麼,我們來祭拜柳老大,當家屬的不跪著還禮,在這邊坐著按摩啊,一個小女孩子長得不錯,也太不懂事了吧,啊!”
    抬頭望去,那邊卻是一個神態囂張,大概三十幾歲的男人,身後跟著五名臉上明顯有著煞氣的男子,一臉挑釁地望著靈堂周圍的沙竹幫成員。為首這人家明還記得,那是臨近幾座城市一個大幫派的堂口老大,上次柳正生日時被趕出去的也就是他,看他的表情,明顯就是因為柳正死了,要過來示威的……
    這本該是上一卷的小結,跟在這後面發吧。
    沒錯,首先,柳正死了,沒有修改的餘地。事實上昨天那章發出來的時候,看見很多人的留言,有說柳正不會死的,有說如果死了就下架的,也有威脅如果柳正死了就去看盜貼的,另外,也有的人認為是作者沒得東西可寫了,所以故意殺角色引起劇情的,僅僅對最後這個看法澄清一下,完全!沒有!這回事!
    一本書會有一條主線,作為網路小說,主線之外的很多東西都可以修改,譬如可以沒有家明跟曹東峰的戲份,可以沒有家明唱東風破的戲份,可以沒有諸神無念的戲份也可以沒有付嚴傑,這些旁支都可以修改,但主線不行,而恰巧,柳正的死,就是這條主線上的一個重要環節,從我開始構思這本書的提綱時,就已經決定了這件事,並非是一時興起。
    上一節的名字是遠去之藍,不是遠去之男,並非筆誤,因為上一卷的名字是蔚藍天空下,想像一下,十六七歲年紀的幾個人,所生活在的,自然是無憂無慮的蔚藍天空。但在這之後,我們就要面臨複雜的世界了。好吧,曾經有人在書評上這樣說過,所謂隱殺,那就是要隱的,而現在主角做了這麼多的事情,都快暴露了,明顯跟你的標題不符。當時我說,這是一句屁話了,一本書的構成,必然要有起承轉合的節奏,也就是說,既然是隱殺,作為書來說,在它進行“轉”這一過程的時候,就必然會變成不隱,以此提起的,才是最大的,最激動人心的高潮。
    即便是yy書,假如我們總是一成不變的天真,家明他們在小的時候無憂無慮,到了十六七歲無憂無慮,到了接觸社會後無憂無慮,到了七老八十還是無憂無慮,請問一下,我們還能看什麼呢?僅僅是不斷重複一個有腦殘敵人過來,然後被主角順手打敗,再過來腦殘敵人,再打敗,當主角毫無懸念地殺掉了禦守滄,幹掉了裴羅嘉,我們還能幹什麼呢?能讓我們獲取感動的又是什麼呢,僅僅是一成不變的重複,如果一百萬個小故事組成的大集體,直到他們老去嗎?
    那麼,永遠生活在這種一成不變氛圍中的人物,也必將變成花瓶,因為我們已經沒有東西可寫了,在那種幸福生活中,靈靜如何、沙沙如何、雅涵如何我們都已經一清二楚,我該寫什麼?你們能看什麼?
    其實我想要表達的東西不多。
    不同于異域求生日記裡每個人都背負一個沉重的宿命,寫隱殺時,我僅僅想起人生,在我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中,發生過很多事情,瑣瑣碎碎,除了跟某個女生分別幾年之後突然拿到電話然後突然打電話過去表白之後說完拉倒的那次衝動之外,基本上沒有任何可以稱得上轟轟烈烈的,但就是這樣瑣瑣碎碎的構成,在現在回過頭去看時,你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有了意義,你有時候懷念,有時候傷感,有時候好笑,我想要寫的就是這樣的感覺,或者更具體一點,關於青春的感覺。
    當然這樣的感覺現在還沒有出現,因為主線才剛剛開始,但在這之前,我已經埋下了無數瑣碎的人生片段。我說過這是一本輕鬆的y書,因為我並不認為柳正這樣一個配角死掉就要叫做悲劇,對我來說悲劇的定義應該是《平凡的世界》中田曉霞死掉的那種橋段,我可以保證之後的大團圓結局,我也僅僅想要表達一點點屬於自己的感動,一本書必須有起承轉合,否則對我來說,它就必然無法結尾,一本永遠平淡和重複的yy書,不管小橋段多麼的精緻,我覺得都是會爛尾的,因為你不知道該在什麼時候把線索收起來。
    當然,隱殺大概還有三分之一,這一卷的名字或許有些詞不達意,叫《八月火》,這是早就構思好的第七卷的名字,實際上第六卷我是準備再讓時間跨度更多一點,但既然《遠去之藍》已經出現了,蔚藍的天空下也就此結束吧,暫時無視這個名字就好了,這一卷結束之後,你們會明白它的名字為什麼是這個。
    我是個不安分的寫手,就算初衷僅僅是為了賺錢,但也總希望有點屬於自己的東西在裡面,一成不變的東西,會讓我感到意興闌珊,沒有動力。實際上柳正不過是個配角啦,我甚至還沒有非常刻意地去養他,否則可以殺得更感人才對……退一步說,連飯島愛君這樣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都會被老天玩死,柳正又算得了什麼呢……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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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三節 爆炸

     “咱們中國人講究的是什麼,出來混要有義氣,對父母要有孝心,現在是柳老大的喪禮,當女兒的在旁邊坐著連個家屬答禮的人都沒有,這算是什麼。這樣子不行吧?”
    那人站在靈堂之中侃侃而談,圍在沙沙身邊的一干親戚對望幾眼,神態各異,其中沙沙的一位堂叔便要衝出來說話,被站在他後方的妻子拉了一下,女人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他臉上現出了憤然的神色,但終究有些畏懼,不敢再出來。
    歸根結蒂,這些親戚終究都沒有什麼黑社會的背景,縱然之前因著柳正的原因在某些場合可以張揚跋扈,但此時柳正已死,他們面對的又是真正的黑社會大哥,人家的幫派勢力龐大,比之柳正在世時的沙竹幫都不遑多讓,這時候沙竹幫的人心也已經開始散了,一旦得罪了對方,他們又走哪裡找人幫忙去。
    這時小孟等幾個大哥還沒出來,喪禮的一位負責人走過來,似乎是想讓這幾人收斂一點,卻被對方身後的幾人不動聲色地攔住,為首那男子指著他,隨後指向周圍的沙竹幫幫眾:“怎麼?我說得不對嗎,都這麼看著我幹嘛,哦,那個誰……”他的手指最終落在那沙沙堂叔的身上,“我剛才看見你好像很不爽,想要衝出來的樣子,沒關係啊,有什麼話就說啊,這裡都是你們的人,不用怕……你沒話說?那就是我說對了,電視上怎麼說的來著?大家出來混的,做錯了就要認,挨打了要立正……”
    “請你出去!”隨著這一聲喊聲,陡然站出來的,卻是沙沙身邊的靈靜,她此時臉色冰冷。一手指向了靈堂的大門外,十七歲的輕靈少女。此時憤怒地眼神中。竟也充滿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那人大概沒料到這時候跟自己叫板地會是一個漂亮地女孩子,張著嘴,上下打量一番:“我沒聽說過柳正還有個私生女啊。”
    “請你出去!”沒有多少的解釋,靈靜一字一頓地重複著這句話。她的態度堅決,毫不畏懼,但對方也是經歷過無數大場面,這次敢只帶五個人就來沙竹幫的喪禮上示威,就足以證明他的膽識,笑著走近幾步:“我是來拜祭柳老大的,你趕我走?憑什麼……對了。忘了介紹一下,新甯幫薛誠,美女你是……”
    一邊笑著,他一邊伸出手,往靈靜指著門外的纖長食指上握過去,只不過手才伸到一半,另一隻手卻已經從旁邊伸了過來,與他握在一塊,家明回過頭,將手中的粥碗遞給靈靜。點頭示意:“我來吧。”靈靜接過碗,一言不發地退回沙沙身邊坐著。
    “嗨,薛老大是吧,你好、你好……”家明笑著,態度誠懇地說道,“不管怎麼樣,這是靈堂,給死者一點面子好嗎?”
    “我當然給死者面子。不過,你是什麼人啊……沙竹幫沒人了嗎?怎麼能出頭的都是些小孩子……”他一邊說著,一邊試圖往回抽出手來,片刻之後,臉色漸漸變壞。因為對方的手感覺上也沒有多大地力量。但無論如何,自己的這只手就是抽不出去。
    “我是誰都無所謂。只是既然給面子,就不要弄到靈堂上見血了,好嗎?”家明態度溫和,示意了一下四周,“你看,大家都在克制自己的情緒,要是弄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對誰都沒好處,你說是不是?”
    說話之中,那薛誠也終於將手抽了回去,就仿佛剛才那片刻的禁錮只是幻覺一般,略有些疑惑地打量了家明片刻,那薛誠笑著:“小子,你叫什麼名字?混哪裡的,我很欣賞你啊,以後跟我怎麼樣?”
    “我叫顧家明,是沙沙的男朋友,不是出來混的。好意心領了。”
    “顧家明……我記得你了。”笑著在家明臉上拍了兩下,薛誠揮了揮手,去往偏廳,“走,我們到那邊玩去,等吃飯啊。”
    跑來拜祭的只要有點關係,多半都是會留下來吃頓飯,薛誠這次過來也並不僅僅是為了示威,新寧幫想要介入江海的地盤早已努力許久,只是以前有沙竹幫,一切努力都有些徒勞,但現在沙竹幫要散,自然便成了他們趁虛而入地好時機。薛誠在江海找關係已經半年多的時間,認識的人也不少,這時才進偏廳,便聽得好些個黑道老大跟他打著招呼:“啊誠”、“誠仔”、“誠哥”絡繹不絕,這些人以前都只是認識,沒有多少表態,但在眼前的局勢下,顯然都想要跟新寧幫拉上更好的關係了。一面得意洋洋地跟眾人打著招呼,與人談話間,薛誠偶爾也透過玻璃門望過來一眼,搖頭說著:“一點禮數都不懂……”之類的刻薄話,只是偶爾看見家明,他也有些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所後搖了搖頭,不明白方才為什麼會有那種抽不出手的幻覺。
    柳正死後,類似這樣地事情必定會連綿不斷,家明陪著靈靜喂沙沙喝了些粥,旁邊那些親戚方才沒敢出頭,此刻也有些許的尷尬,但片刻之後,倨傲、嫌惡的神色便又恢復如初了。沙沙神色木然,偶爾也會突然流起淚來,擦都擦不幹。
    喝過粥後,沙沙繼續跪在那兒,家明讓靈靜到後面去睡了一會兒,他也就陪著沙沙接待陸續而來的祭拜者,大概下午四點鐘的樣子,他去到裡屋拿些東西,出來時正好遇見沙沙地一名表舅,這人大概算是最先到地這幫親戚中混得最好的一位了,據說家裡有個幾百萬地公司,是個比較成功的企業家,一副身寬體胖的樣子,大約是常常支使人的緣故,神態很是倨傲,有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勢。他朝著家明揮了揮手:“呐,家明吧,你過來一下。”
    領著家明走到一邊的房間裡,這位表舅揮揮手示意他坐下。言語之間,倒也頗為直接:“其實……主要想跟你談談沙沙的事情。”
    “我知道你跟沙沙是好朋友。從小就認識了嘛。一直是同學,關係也不錯。不過有些東西,希望你可以明白,小孩子就談戀愛是不對的事,我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一方面影響不好,另一方面,你們現在地任務是學習,不是搞什麼情情愛愛的東西,知道嗎?”
    家明攤了攤手:“但是……”
    “沒什麼但是。”表舅很是大氣地揮了揮手。決定了一切,“這樣地事情,簡單來說,我們是不會允許地,女孩子家當然也會嫁人,要談戀愛,但現階段她的重心肯定是學習,等到讀完大學,再談這些也不遲,沙沙她父親死了。我們這些親人有義務照顧她,不管將來沙沙是跟哪家人,我們都不可能放著她早戀的這種事情不管的。”
    “但是十月份沙沙就滿十八歲了,她……”
    “十八歲又怎麼樣,她就可以獨立了?不需要一個家了?我們這麼多的親人,肯定不會放著她一個還在讀高中的孤兒不管吧,無論如何,她肯定是由我們來照顧啊。小顧啊。你不要認為我們是對你有什麼意見,但這件事,是大家共同的決定,我們要對沙沙的未來負責……”
    聒噪地說了十幾分鐘,言辭大意便是這樣。家明一邊聽。一邊禮貌地點著頭,表示知道了。兩人回到靈堂,這堆親戚當中那名七八歲的小女孩正拿著水杯試圖喂沙沙喝水,不過沙沙根本就不理她,家明拿著水杯過去時,方才稍微喝了一點,沒人來時,她又偎在家明肩膀上默默地流淚,眼見著家明絲毫不改的親昵態度,那表舅地臉色方才變得鐵青,跟這小子說了那麼多,表面上一直點頭說知道了,此時也知道他原來把所有話都當成了耳邊風。
    時間過了五點,日光去往西邊,大宅的內內外外也已經忙碌起來,房間裡,院子中擺起晚餐的圓桌,今天來到這次喪禮的幾百人陸續就坐,由於人數多,幾十張桌子分開了好幾個區域。跪了一天,身心俱疲的沙沙被靈靜扶進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家明與葉涵、段靜嫻進去時,靈靜正想給沙沙寬衣到床上睡會兒,身邊都是再熟悉不過的幾人,沙沙搖了搖頭,聲音哽咽沙啞:“不要了,晚上還有人要來的……”“晚上睡一覺吧,你昨晚沒睡,讓靈靜陪你,外面的事情交給我好了。”昨天是第一晚守夜,沙沙幾乎在靈堂裡哽咽著哭了一晚上,連嗓子都有些啞了。家明做著決定,靈靜和葉氏夫婦也點頭同意,沙沙似乎下意識地搖著頭,但反對的心思終究是少了,想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這種天氣穿著單薄,掀開沙沙褲腿,跪了兩天的膝蓋開始紅腫起來,葉媽媽替她上著藥,正好葉涵還有些事情要回武館,也就讓他順便拿幾對護膝過來明天用。陪著沙沙說了會兒話,家明出了門,去到已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地宴會上,不一會兒,靈靜也追了出來,兩人對於這樣的事情,並沒有太多的經驗,家明可以殺光想殺的所有人,卻也無法對沙沙的心情起到半點的幫助,或許還會讓她的心情更惡劣,倒是葉媽媽的安慰和體貼,起到地作用或許更大一些。
    心情鬱悶中,頭痛又開始發作了起來,這時候宴會正值高潮,各個圓桌前喧囂無比,負責安排的小孟等沙竹幫負責人也在各處敬酒,家明和靈靜找了個桌子準備吃點東西,靈靜沒胃口,家明倒是可以強制著自己補充能量,吃了一會兒,沙沙的那位表舅紅著臉朝這邊走了過來,滿身酒氣:“小顧,今天下午我跟你說的事情,不是說著好玩的“唔,我知道。”將各種菜肴大口大口地往肚子裡塞,家明點頭隨口回答,也在這時,不遠處地一張桌子又鬧了起來。
    “這樣不行吧,主人家至少出來露個面啊,也太不給面子了……”
    “知道她是未成年少女,出來說幾句話總沒問題吧,我又不逼著她敬酒……當然,她如果喜歡喝多喝點也沒關係啊。”
    這一桌上,為首地正是那新甯幫的薛誠,在他地旁邊,坐著幾個江海市原本的黑社會老大,多多少少也有些迎合的意思,甚至還有一名是沙竹幫目前的堂主。言語中的含義,大概是叫沙沙至少出來露個面,沒有主人家,一幫人在這裡吃個什麼勁啊。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幾乎已經算是赤裸裸的挑釁的,試探沙竹幫目前的實力,試探別人的反應,順便為己方立威。大幫派每一次衰敗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有這樣的挑釁者出現,這時候人家的聲勢大,你如果表現得過分激烈,有可能引起矛盾,如果膽小怕事,就必然被人看不起。
    這邊的叫嚷一出,遠遠近近不少沙竹幫的成員都站了起來:“你什麼意思?”小孟等人陰沉著臉便朝這邊過來,而在靈靜身邊,家明放下了筷子,有些無奈地站起來,朝那邊走過去,隨即,靈靜也站了起來,跟在他身後不遠處,沙沙表舅有些生氣,叫了幾聲“喂”,然而家明沒有回頭,他坐在椅子上罵了一句“沒大沒小”,但終究沒有追上去。
    拿出紙巾擦嘴,帶著淡淡的笑容,家明走到那圓桌的前方:“嗨,要人陪你喝酒嗎?”
    “哇,又是你。”那薛誠看著家明點了點頭,“你又不是主人家,我也沒說一定要喝酒,只是這麼多叔叔伯伯之類的長輩在,露個面沒關係吧……啊,對了,你是她的小男朋友,既然過來了,也行、也行,喝兩杯也沒關係,那個誰,開酒開酒……”一轉頭,那帶著笑容的唇角吐出幾個字:“***不知死活!”聲音雖小,旁邊的一群人卻都勉強能聽到,顯然是針對家明。
    幾人之中,那位沙竹幫堂主雖然有親近新寧幫的想法,但畢竟也認識家明,開口笑道:“家明,這事你來湊什麼熱鬧,你又不怎麼喝酒的,這白酒喝下去還不立刻醉了,你明天還要上學吧,回去吧回去吧……”
    “沒事,我明天請假。”家明笑了笑,看著薛誠身邊那人將一瓶五十二度的全興大麯從桌子下方拿出來,正要開瓶蓋,他伸手直接拿了過來,“還開什麼啊,對著喝不就行了。”
    薛誠哈哈笑了起來:“厲害,有種,那就對吹啦……”周圍幾個老大一時間也有些起哄:“果然英雄出少年啊。”“這酒可五十二度呢。”“行不行啊……”“對了,誰先幫忙幫這位小兄弟把瓶蓋打開啊……”
    眼見家明將酒瓶拿在手中沒動,旁邊一個老大伸出手要幫他開瓶,卻見家明搖了搖頭:“不用了……”將酒瓶輕輕拋起,在空中轉了個圈,正好接住酒瓶前方的細頸。
    這全興大麯的酒瓶下端成四方形,瓶身玻璃再厚不過,接在手中,就像是提了顆大錘子,一瞬間,四周的空氣仿佛凝滯了起來,笑容還以最燦爛的形式綻放在每個人的臉上,只聽砰的一聲,酒瓶在那薛誠的頭頂上爆炸開來,他整個上半身都被直接砸啪在了桌子上,酒液、玻璃的碎片在空中晶瑩飛散的同時,鮮血在滿桌的菜湯中流淌起來。
    下一刻,四周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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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四節 硬漢

     大家出來在黑道上混的,並非沒有隨時可能挨打的覺悟,新寧幫在外地雖然實力強大,但江海無論如何都還是沙竹幫的地盤,這次過來身邊帶了五個得力的助手,但事實上假如對方會動手,恐怕帶上幾百人都同樣逃不過。有著會出事的準備,但是在靈堂的那次挑釁過後,作為薛誠來說,就已經暫時放下了心來。
    沙竹幫一干人的畏首畏尾,其餘老大們的前倨後恭,在偏廳裡的一下午時間,試圖與他提起此後合作事宜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沙竹幫的一位堂主,也隱約露出了投靠的意思,顯然是看出了沙竹幫將來的亂局已是必然,實力較弱的,便打算托庇於實力更大的組織,以換取未來的平安。
    直到此時,薛誠才終於確定,以往在江海一支獨大的沙竹幫,在柳正死後,終於失去了它當初的影響力與威懾力,縱然陰狠的小孟依然能震懾一部分人,這次葬禮仍舊未曾出現的楊振興手下有著沙竹幫最大的一部分勢力,其餘幾個堂口的大哥也多半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但比起新寧幫來說,已經變得不值一提,無論是做起事來往往不顧後果的小孟還是如何如何兇狠的堂口大哥,都不再敢冒著惹怒新寧幫的危險而亂來,從今往後,仗著新寧幫的實力,整個江海,就會是他薛誠的天下了。
    不光是薛誠心中有了這樣的感覺,作為更加熟悉江海情況的眾位元老大,或許就更加有了這樣的預感,新寧幫是橫跨江海之外好幾個中型城市的大幫派,自從去年開始,便隱隱有了與沙竹幫爭鋒的跡象,沙竹幫的地盤忙著往外擴張,新寧幫也想著滲透江海,在這個得天獨厚的大城市中分得一份利益,半年多的明爭暗鬥。雙方還沒有正式的撕破臉展開火拼,但總地來說,沙竹幫在外地的爭奪中暫時佔據上風,而被新甯幫派來江海打開局面的這位薛誠老大,就一直到處碰壁,在沙竹幫的威懾之下,他的前進道路上,的確充滿了無數軟釘子。
    沙竹幫之所以會做到這種程度,是因為大家都在暗中猜測的一個原因,那就是柳正擁有著一條與政府上層密切聯繫的關係線。這些事情從很多方面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們自然不知道。政府在許多方面都隱約給了沙竹幫放行空間這件事,連柳正本人都時常覺得疑惑。而恰巧在這個時候,柳正死了,這條關係線由此而斷。沙竹幫立即出現的動亂表像。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小孟等人對楊振興的問罪與楊振興地備戰,甚至在外地,就在昨天晚上,新寧幫的人一舉踏平了所有沙竹幫地地盤,也算是給這邊的薛誠進行了造勢。
    雖然一部分人還在選擇觀望,但作為有過這方面經驗的老大就都明白,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能率先表態。進行一場漂亮地賭博,此後獲得地利益也就越大,至於那些望風而動的牆頭草,雖然暫時能夠平安,但今後也多半不會擁有太好的發展。這樣的情況下。不少人都當機立斷地選擇了新寧幫。畢竟它能夠做到這麼大,也擁有著某些政治上的關係。擁有著上面的默許,別說現在的沙竹幫看起來各個堂口力量都差不多,就算有某個如柳正一般的人物再對沙竹幫進行了整合,恐怕經歷這場變故後的沙竹幫也已經無法阻止新甯幫對江海地介入了。
    因此,到得晚宴之時,待到大家都聊得開心,酒足飯飽,薛誠就那樣明目張膽地作出了挑釁,他已經得到了這麼多人的支援,就得立刻讓這些人作出一定的表態,另外,他也要做出來給更多的人看,已經有這麼多的人準備站在他地這邊,江海,要變天了,你們還不趕快作出選擇嗎。林雷
    至於這個時候沙竹幫會不會作出過激地舉動----不爽是一定的,表面上作出強勢一點地態度也是必然,但要說到動手……現在這麼多的老大都坐在薛誠的周圍,即便是小孟這些比較衝動的人,也絕不敢真作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不光是薛誠有這樣的把握,坐到周圍的眾人也都是這樣的想法,那位沙竹幫的堂主見家明過來只讓家明別喝酒了,回去,就在另一個側面表明了,他的心已經向著了新寧幫,之所以幫家明解解圍,不過是顧念一點舊情,不願意小孩子出事而已。
    在沙竹幫的上層來說,對於家明,其實都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一個性格脾氣都不錯的少年人,一如柳正之前的評價“……多好的一個孩子啊,不打架、不罵人,性格溫和,對誰都有禮貌,也從來沒拿我們沙竹幫的關係欺負過什麼人,吃喝嫖賭樣樣不占……”雖然在他們看來多少缺了一點出來混的那種血性與氣概,但作為在黑道中打滾了這麼多年的人,對於這樣的性格,或者反而更加喜歡也說不定。眼見著家明首先站到薛誠那桌的前面,幾個對家明還算有好感的堂口大哥便急忙走過來,想要勸阻一下,讓他不至於受到太多的侮辱。
    沒有人想到,就是這樣一個態度平和的少年,會作出那樣激烈的事情來。
    完全沒有徵兆,在眾人眼中,那少年接過了酒瓶看了看,輕輕扔了起來,簡簡單單地握住了酒瓶的長頸,隨後就順手敲了下去。那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一次敲擊。放在其他人身上,這樣子用酒瓶敲在人的頭上,多半都會全身用力,掄圓了整條手臂,全身上下也都會在陡然間發出煞氣,算是“暴起而擊”,至少表情都會有些變化,但他的左手五指仍然輕輕地點在桌面上,隨意站直的身體甚至沒有絲毫的動作,臉上還帶著淡淡的人畜無害的笑容,酒瓶就直接在薛誠的頭頂上爆炸開來,這種酒的酒瓶做得極厚,也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在人頭上一下敲碎,但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就是那不帶任何暴戾氣質的揮手,薛誠地整個上半身,就砰的一下砸在了桌面上,巨大的聲響間。碗碟被砸碎,湯汁四濺。
    這一幕,凝固了所有人的笑容。
    “你為什麼會這麼煩人呢。”淡淡的嗓音從少年口中吐了出來,“整一個下午就聽見你在這裡嗦嗦唧唧歪歪,嗡嗡嗡嗡跟只蒼蠅一樣!你媽沒教過你做客要講禮貌啊?”
    這嗓音傳入所有人耳中時,薛誠頭頂的鮮血就仿佛趵突泉一般的在桌面的菜汁湯水中流淌著,距離家明最近的那名跟班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你***!”一拳便朝著家明頭上招呼過來。
    “住手!誰敢動手!”大聲叫出來地,是眼見家明有可能被侮辱而趕過來的一位沙竹幫堂口老大,不過,只在他喊出來地瞬間。陡然間出了手的,卻是他想要幫忙解圍的家明。左手一伸,在距離腦袋幾公分的地方穩穩地接住那一記重拳,右手上那僅剩地玻璃酒瓶頸就直接捅了上去。
    “啊----”地一聲慘叫響起在整個別墅院子裡,遠遠傳開。這種天氣大家還都穿著單衣。鋒利的瓶頸直接捅進對方手臂的肌肉裡,深沒入骨,這種撕裂了皮肉的痛苦之中,家明右手隨意一拉,這人鍛煉得結實有力的手臂肌肉,就直接沿著骨骼被撕裂了開來。
    鮮血四濺、飆射。這人拼命掙扎的身體朝後方幾乎是倒飛了出去,其餘的四人陡然間動了起來,然而在此同時,家明沿著桌子朝前方跨出了一步。看似隨意的一伸手,揪住其中一個人的衣領便將他拉了過來,握住厚玻璃地瓶頸便在對方的小腹了連續捅了三四下,待到將這人身體扔開,另一個人又已經沖了上來。
    這些人都算得上是身經百戰的黑道人物。雖然進門時就已經將他們的武器收去。但陡然間大叫著沖上,的確稱得上煞氣驚人。坐在餐桌周圍幾個老大,慌忙著退開,畢竟在他們來說要支持新寧幫還只是一時地決定,卻沒有做好與沙竹幫立刻決裂地準備,神色多半都有些不知所措,而一手握住那酒瓶頸的少年卻是一臉平淡,即便已經隨手幹掉了兩個人,他地表情還是從容得可怕,淡淡的再跨一步,那人的拳頭從他的耳際揮了過去,左手將那手臂直接扣在自己的肩上,右手便如同蟒蛇般的從他的肩頭繞過、壓下,將瓶頸反插進對方腰肋之中。
    家明的身高不過一米七的樣子,而對方足足有一米九左右,這一下抱住手臂下壓反刺,周圍的人都能聽到一聲清脆的“哢嚓”聲,夾雜在對方的大聲慘叫之中,這人的整條手臂就幾乎被向後折成一個難以言語的可怕鈍角,他的身體隨著這一壓在屈膝跪向了地下,幾乎在酒瓶頸插進腰間的同時,少年的膝蓋便撞在了他的眼眶上。
    兩步打倒或打飛了三個人,餐桌側面的一人就已經順手抽出了腰間的皮帶,呼嘯揮來,而在餐桌對面的那人則拔出了帶在鑰匙串上的蝴蝶刀,刷刷幾下,似乎便要躍過圓桌直接沖來。家明順手抓住那皮帶往這邊一拉,巨大的力量將側面那人拉得飛了起來,狠狠砸上餐桌,然而才剛剛接觸,整張圓桌在家明一記猛烈的揮腿下從中間嘩的裂開,這人的胸口被直接踢中,連帶著還沒能從桌子上清醒的薛誠一同飛了出去,對面那揮著蝴蝶刀的人才剛剛跳起,陡然間到桌面被踢爛,家明踢飛兩人,順勢一腳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上,保持著猶如跪姿的起跳,他的身體飛砸向後方,雙膝首先落地,在慘叫之中翻滾了一次方才停住,眼看著雙腿恐怕是站不起來了。
    短短的幾秒鐘時間,看起來輕描淡寫的幾下動作,一群兇神惡煞的黑道人物便只剩下了淒涼的喊叫,那圓桌被踢得四分五裂的飛濺而出,周圍來不及避開的人多多少少都被飛出的菜碗波及到,身上被潑了些湯湯水水,那先前與薛誠示好的沙竹幫堂主甚至很不幸地被一隻菜碗直接扣上頭頂,湯汁從頭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流,他呆呆地坐在那兒,舔了舔嘴唇,一時間連應變的動作都沒有。遠遠近近幾個對家明還算熟悉的老大停在了那兒,顯然有些難以置信曾經熟悉的無害少年,怎麼可能變成這樣的暴力機器。
    “呃……啊……”
    那薛誠先前被酒瓶敲了頭頂,這下又被波及到。身體連同椅子倒在了後方的地上,但終究沒受到什麼致命傷,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呻吟著,捂著頭頂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在他的身後,身上拿著搶來地那根皮帶,少年淡淡地望著他,隨後走了過去,皮帶猛揮而下,金屬的皮帶扣砸在他的背上。將他直接打得跪了下去。
    “啊什麼啊啊!我剛才問你,你為什麼會這麼煩人。到底為什麼啊!”少年說著,猛地一腳將他踹飛出去,“回答我啊!”
    薛誠滿頭是血的在地上掙扎幾下,哪裡還有說話的能力。家明沖過去。又是一腳踢在了他的小腹上,頓時他整個人都蜷縮成一隻蝦米,口中哇哇地將吃過的酒菜嘔吐出來:“回答啊!”
    鴉雀無聲的院落間,上百人看著那薛誠在地上被打來踹去,時而還拿著皮帶狠狠地抽,少年的語氣有些歇斯底里的嚇人:
    “回答啊!你他媽地倒是說啊!為什麼這麼煩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不好嗎!啊!說話!說話!說----話----你老媽怎麼教你地啊!我在問你呢!一點禮貌都沒有!你!給!我!說!話!啊----”
    一個人被打成這個樣子,哪裡還會有半點說話的能力,何況他不停的踢打,恐怕對方就算想說話。都被打回去了,打到後來,只見少年用皮帶直接勒住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都從地上拉得站了起來,叫喊聲中。那張淒慘地面孔面對著院子裡地所有人。仍然在流血的頭頂,整張被打得淒厲不似人形的面孔。嘔吐出來的穢物,連帶著此時被勒得呼吸不過來,漲紅了的整張臉,眼睛大大地鼓起,舌頭逐漸伸了出來……
    “說話啊----你回答我啊……”
    那薛誠被勒得樣子逐漸淒厲,雙腿在掙扎著顫抖、伸直,眼看恐怕隨時都可能咽氣,打人打得氣喘吁吁的少年終於放開了手,讓他的身體摔在了地上。他有些氣急敗壞地插著腰,來回走了幾步,隨後到鄰桌拿了紙巾擦手,縱然著周圍都是江海有頭有臉的黑道大哥,也不禁被他此時有些瘋狂的表情給嚇到。
    “他媽地,你還不說,你就是不!回!答!”指著在地上僅剩最後一口氣的薛誠,他被氣得咬牙切齒,全身都有些顫抖,那聲音回蕩在院子裡,“弄成這樣你都不說,你他媽真是條硬漢!去你媽的!敗給你了……”
    一隻手舉著大拇指在空中,話說到這裡,看起來他也不準備再打人了,望瞭望周圍還是愣愣的人群,家明指著地上攤了攤手:“你們看著我幹嘛!沒見到這裡有人受傷嗎?流血了!打電話叫救護車啊!萬一出了人命誰負責啊!”
    喊完這句大義凜然的話,他用紙巾擦著額頭上地汗珠:“真是受不了你們這些人……”轉身又踢了薛誠一腳,“我說了靈堂裡見血不好,沒說靈堂外也不行!問候你全家!”說了這句,才終於轉過身氣呼呼地離開,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全過程地靈靜笑著跟在了他的身後。
    人群中,一些人才終於有了動作,小孟無奈地歎了口氣,指指身邊地幾位小弟:“打電話叫救護車啊,還愣著幹嘛……真是受不了你們這些沒同情心的傢伙……”
    一路穿過了幾個餐桌,家明與靈靜在原本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沙沙那位胖表舅的目光呆呆地跟著家明,表情有些僵硬,看見家明坐下,也不知道是想走還是想留,只是額頭上汗珠淋漓而下,家明舉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對靈靜嘟囔道:“呼嚕……有點冷了。”轉頭去,與沙沙表舅的目光對視了兩秒鐘。
    他是有禮貌的好孩子,一口菜用力咽下去,臉上再次堆起了笑容:“唔,對了,叔叔,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麼來著?可以麻煩再說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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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五節 四秒鐘

     夕陽在山麓間收斂起最後一絲光芒,家明與靈靜走在別墅外的街道上,不遠處的路燈,店鋪中的燈光逐漸亮起來,家明一邊走一邊做著舒展筋骨的擴胸動作,靈靜背負著雙手跟在他身邊,矮跟的皮鞋踢動著地上的石子,裙擺揚起時,露出細膩的小腿肌膚與白襪,偶爾仰起頭來,深吸著傍晚街道上的空氣,轉頭去望望家明的臉。
    “幹嘛老是偷看我?”
    “很帥啊。”
    “喔,這個我早就知道的了。”
    “說你胖,你就喘。”
    偶爾有小車從兩人身邊的街道上駛過,靈靜清澈地笑了起來:“我第一次看見你在這麼多人面前出手打人的樣子,真的……很帥。”
    “呵,因為那傢伙實在太煩了,我忍他很久了……”
    “裝的吧?”雙眸在眼眶中慧黠地轉了轉,“那種氣急敗壞的樣子……我根本沒見過有什麼人讓你那麼上火過……”
    家明笑著翻了個白眼:“你也討厭他不是嗎?”
    “沒想過你會這麼暴力啊,不過看得真的很過癮。”她輕笑著歎了口氣,“我居然對你的暴力一點都不反感呢……”
    “如果葉爸葉媽在外面,我是肯定不敢在他們面前出手的。”家明想了想,“其實不管怎麼樣,柳叔死了之後,想要在沙竹幫或者江海爭權奪利的人,很有可能都會波及到沙沙身上來,那個薛誠也不算什麼很了不起的人。我當然也不會因為他就生氣得受不了,不過在那麼多人面前表示一下,對以後會很有好處,雖然不至於一勞永逸,但至少不會每天都被些不知天高地厚地小混混找上來了……在靈堂裡沒有立刻動手,你不會覺得我很差勁吧?”
    “柳叔的喪禮。要是你在靈堂裡就直接打打殺殺,我才會覺得你混呢。”她伸手握住家明的手腕。輕聲道,“我還不明白你麼?”
    秋日剛入夜的涼風吹拂而來,兩人牽著手走在那街道上,為著沙沙、這兩日來的葬禮。各自心中都有一分悵然。有很多東西可以以破壞的方式解決,家明或許可以殺掉看不順眼地所有人,但對於沙沙此時的心情卻終究無能為力,他畢竟不能讓柳正再活過來。過得片刻,靈靜輕輕撫平在耳際亂舞地髮絲,說道:“這件事以後,真的會有麻煩找上沙沙麼?”
    “應該會吧,扯虎皮做大旗,沙沙畢竟是柳叔的女兒。林雷這一下還有些利用價值,不過有小孟照看著,沒什麼事的。”
    靈靜點點頭,隨後歎了口氣:“那個柳士傑太可恨了,現在又跑得快。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抓住他。柳叔這事……”
    “隨時可以抓住他地。”
    “呃?”
    家明點了點頭:“他在歐洲,基本上已經掌握住他地行蹤了。要抓回來,隨時都可以……不過你暫時別告訴沙沙了,這一下子我也沒打算讓那些人動手。”
    靈靜瞪大了眼睛:“為什麼啊?”
    “沙沙還很傷心。”家明解釋道,“現在柳叔剛剛去世,她傷心的只有柳叔的死,對於兇手什麼的,或許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就算把人抓回來當著她的面殺掉,沙沙更多的也只是傷心,你等到過一段時間了,沙沙的傷心壓抑下去了,她就會慢慢地開始恨那個兇手,到時候再把他抓回來,這樣子……應該更容易讓沙沙釋懷吧,反正你現在就找機會多提提那個可惡的兇手就是了。”
    “好詐啊……不過也是這樣最好了。”靈靜想了想,“喂,晚上過來吧。”
    “什麼?”
    “晚上啊。”靈靜微嗔地白他一眼,“沙沙昨晚就沒睡了,我怕她今晚也拗著性子不肯睡,你過來一塊啦。”
    “但是葉爸葉媽都在這裡啊,那可是你老爸老媽,要是讓他們抓到我們三個在一張床上……會被打死的……”
    “你不會偷偷摸摸地過來啊,還殺手呢,特工呢。”靈靜地樣子看起來像是要撲過去咬人一般,“你那麼厲害的本事,現在都跑哪去了。”
    “哈哈,說到葉爸葉媽我就忘記了……”
    穿過夜風清涼的人行道,兩人牽著走,開始往回別墅的方向走去,與對面而來的行人擦肩而過,偶爾傳出對話與笑聲。
    “喂,沙沙地那個表舅找你要說什麼啊?剛才看他地樣子怪怪的……”
    “呵呵,看見我那麼打過人之後,誰看我地樣子都怪怪的吧。”
    “到底是什麼啊,之前不是還見他說過什麼不是在開玩笑……”
    “他跟我說不許早戀……”
    “呃……”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吧,所以才裝成喝醉酒,直接倒在桌子下面……你放心,這樣的親戚陸續有來的,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有人找你聊天,你就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了……”
    一路回到別墅之中,靈靜過去陪沙沙,家明便只是在外面無聊地坐著,宴席已散,各個老大都在跟小孟等人表示告辭,看到了家明,無論是誰,眼神多半都有些複雜。新甯幫薛誠在宴席上被打成那樣,估計治好了都可能是個殘廢----其實在黑道人士眼中挨打倒是常見的事情,然而看見一個少年人有著那樣出色的身手,才是最大的震撼,薛誠這次帶來的五個人,在黑道中,至少打架一項上,基本也算得上赫赫有名,誰知道就這樣被輕鬆解決,不過三四秒鐘的時間,一連串流暢到極點的動作。整張桌子被一腳踢爆,五個人就再也爬不起來。若真是說到埋伏或者單挑,等閒十幾個人在這少年面前,那恐怕還真地是白給。
    而對於那些之前就熟悉家明的人來說,此時才終於“明白”過來柳老大為什麼會對這個女婿如此滿意,就是說嘛。他是黑社會老大,給自己女兒找男朋友總不可能找個太軟弱、甚至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以家明這次表現出來的實力,玩玩黑市拳什麼的那還不是百戰百勝啊。
    柳正剛死,家明就表現出了這樣強大的威懾力,一部分人也開始思考他會不會籍著柳老大地餘威趁勢上位。但想想其實可能性也不大。家明之前根本沒有參與到幫會活動中來。對於黑道運作之類的事情恐怕也不是很明白,更確切地說,黑道要實力,但並不是說能打就已經夠了,一些堂口老大或許因為柳正地關係對他有些好感,但要說到支持,那恐怕是沒有的----當然,僅僅對於小孟來說,假如家明真有這個心思。他的立場恐怕只是一道不需要過多思考的選擇題。
    而在沙竹幫地利益範圍外,眾人就已經開始關注起沙竹幫和新寧幫此後可能地火拼來,在沙竹幫勢弱的現在,無論作出怎樣的示威,新寧幫恐怕都不會選擇退縮。薛誠雖然被送進了醫院。但大多數人都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了選擇,開始與新寧幫積極地聯繫。當然,這是喪禮之外的事情,暫時也沒必要太多敘述了。
    晚上守夜,大多是麻將啊、撲克之類的賭局,有興趣的人當然也可以去看電視或者錄影,縱然入夜,偶爾也會有人過來,沙沙被靈靜強行拖著去房間裡睡覺,一些接待的事物多半都是讓沙沙的那些親戚來做了,這些人多半都看到了家明傍晚飯局上地發威,此時對於這個少年人畏懼已極,倒是之前在房間裡的葉涵與段靜嫻聽了一些傳聞,到得深夜時分,與家明圍在桌子邊下跳棋時問了起來。
    “呃……打人……呵呵,的確是動手了……”摸著頭髮,家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主要那個人太煩了,根本就是來找碴的,又是說柳叔的壞話又是叫嚷著要沙沙出來敬酒,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就拿酒瓶往他頭上敲了。唔,我還掀了桌子……他們一幫人想要打我,還好這是沙竹幫地地盤,大家都過來拉住了……其實要不是拉住,估計我還得敲他一下……”
    家明作出拿酒瓶敲人地樣子,段靜嫻笑了起來:“還以為家明你是純粹的和平主義者呢,誰知到生起氣來也會打人啊,以前總不跟人打架地……不過這樣也好,男孩子就得有點血性……”
    知道家明練武一向勤奮,身體素質夠好,葉涵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家明真要出手,不會輸給任何人,他就是不肯出手而已……其實有些時候避不過去,能解決的總是要解決的,不過這些人都是黑社會背景,該忍的還是要忍,你這次打了他,以後要小心啊。”
    “嗯,我會的。”家明點頭,笑起來。
    另一方面,江海室內的某座別墅的大廳中,一群人正圍在一起吃著宵夜。
    “大姐叫人過來到底什麼事啊,胖子你知道不?”
    “沙竹幫那邊出事了吧。”拿著盒飯,外號食神的胖子聳了聳肩,“聽說家明小弟跟人起衝突了……”
    “我早料到會有事……這次又是誰找死啊……”
    “新甯幫的混蛋吧。”
    “大幫派哦,這次要怎麼把握分寸……”
    “真想看見簡美女出來大屠殺,嘖嘖,那種感覺……”
    “感覺個屁,讓她出來屠殺,你今年獎金就別想要了。記住,要有愛,要和諧……”
    鬧哄哄的說話聲中,拿著幾份檔的葉蓮從樓上轉了下來,女性般俊美的臉上帶著笑容:“沒錯,就是因為沙竹幫的事情,不過新寧幫什麼的我暫時也那麼關心啦,最重要的是……家明小弟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出手了……”
    將那些檔扔到這群人身前的茶几上,葉蓮攤了攤手:“看看吧,五個人,四秒鐘……雖然沒有現場錄影,但這就是我們的家明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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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六節 不許

     葬禮的七天,就在有些忙亂、有些單調的氣氛中漸漸地過去,相繼過來表態、或者搗亂的人自然也有,只是暫時還沒鬧出什麼大亂子來,對於大多數黑道幫派來說,恐怕還是會看沙竹幫進一步的變化才會有自己的行動。薛誠等人被送進醫院,雖然沒死,但至少一兩年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的活動,作為黑道大哥,這種事情自然也不可能找員警來解決,暫時來說,新寧幫沒有在江海與沙竹幫正式宣戰的能力,目前就算是不了了之。
    第四天的時候沙沙從那種鴕鳥式的悲傷狀態的好轉過來,不再哭了,能擠出笑容跟靈靜和家明等人說話,有親戚關係的人們仍在陸續到來,安慰一番後留下了,大抵是想等著柳正遺囑的發佈。這些人中,看見過家明那晚發飆的不算多數,大部分倒只是聽人說了,未必真能意識到一個少年人到底有多厲害,加上那些不太知道的,見沙沙對旁人的態度只是禮貌性的應付,對家明這些人倒是那樣的親熱,閒話自然說得不少,這年頭,早戀畢竟不是什麼普遍的事情,說出來後,大人們多半都還持著批判的態度的。
    這種態度無可厚非,況且大都是沙沙的親戚身份,所以即便批判之中存在了太多其他的目的,家明也懶得對這些人太過理會。倒是有一天家明不在的時候,沙沙和靈靜坐在一邊說話。幾個沙沙叔伯輩地人過來表示關心,同時倒也有兩個與沙沙認識的孩子。或者是因為大人們私下裡將靈靜、家明這幾個人說得太過卑鄙地緣故,其中一個孩子便一邊跟沙沙說話,一邊儘量不動聲色地、猶如仇人般的試圖將靈靜擠開。
    “沙沙姐姐,你別傷心了好不好……”
    “沙沙姐姐,還有我們呢……”
    “沙沙姐姐,以後到我們家去玩吧……”
    作為孩子來說,如果純粹聽那說話,看著那乖巧的表情,雖然在某種程度上容易勾起別人的愁思。但也的確也能令人感到窩心和喜愛。沙沙雖然已經開始禮貌性地應付旁人,但終究心中悲傷,只是點頭,不怎麼說話,當然,兩個孩子拼命地安慰她,她也就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林雷伸手摸了摸其中年紀稍大的小女孩的頭,那女孩笑著用屁股去頂靈靜的腿,靈靜倒也不想跟個小孩子在意這些,移動身體稍微轉了轉方向,與此同時,“啪”的一聲便響起在那小女孩地臉上。
    那的確是太過響亮的一記耳光,連靈靜一時間幾乎都被嚇了一跳,周圍說話的幾個人頓時也愕在了那兒,眼看沙沙微微低著頭,帶著那複雜的夾雜著悲傷的笑。淡淡地望著那小女孩,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倒在地地小女孩捂著臉,有些迷惑地望著那雙眼睛,隨後哇哇地大哭了起來。誰也沒有想到,方才還笑著撫摸她額頭的沙沙,會這樣突然出手,甩出一記耳光。
    打人的右手輕輕落在腿上,手指虛握,旋又張開,如此反復了幾次。沙沙那安靜的沉默中,小女孩的母親連忙將她拉了起來,想要說什麼,但是被她這樣的狀態給嚇到,一時間也不敢說。拉著孩子趕快走了。另外幾個大人也是面面相覷,連忙說句話離開。這件事之後。在沙沙面前刻意想要做什麼小動作的人倒是少了,只不過被議論的人當中赫然也將沙沙本人加了進去,一般是說她被居心不良的人給蒙蔽了,若有過分的,則大抵是說她數典忘宗,對親戚態度太惡劣,甚至連小孩子都打云云。只不過除了當時被打地小女孩一家,其餘人都沒有離開,親戚嘛,當然要用愛來感化受人蒙蔽的少女,不讓她的利益受到損害……
    柳正的屍體在九月七日上午于江海郊外的墓地中下葬,清晨天空飄起小雨,一大群人離開墓地時,沙沙主動地牽起家明和靈靜的手,語氣疲倦:“我想回家了……”長長的睫毛上懸掛的閃閃水珠也不知是再次流出的眼淚還是雨水,上車時,家明趕走了司機,自己坐到駕駛位上,在岔道口,這輛小車去往聖心學院的方向,與後方回去別墅地車隊分道揚鑣。
    眾人原本對於三人太過親密就有太多的牢騷和閒話,柳正剛下葬,沙沙就完全拋下這些來奔喪的人,後方的視線中也不知有多少帶著敵意和不爽的,但對於家明來說,既然沙沙想這樣,那就什麼也無所謂了。小車開到聖心學院外地遊戲室門口時,沙沙在小車後座依著靈靜地肩膀沉沉地睡去,這一覺睡到下午。雨停下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花了半個多小時徹徹底底地洗了個澡,刷牙之後吹幹頭髮,在梳粧檯前精心地打扮了一番,走出門時,她穿著淺綠色地運動套裝,腦後清爽的馬尾,沖著坐在沙發上默默看著她的兩人露出一個笑容:“我好了。”看起來,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充滿活力甚至有些沒心沒肺的暴力運動少女。
    家明張開手,沙沙在兩人之間坐下,靈靜抱著她的頭在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下,隨後進廚房給她弄吃的。有些寧靜的房間中,沙沙躺在家明身上玩遊戲機,不時因為家明的搗亂而搖著頭,狠狠地頂他胸口。不久之後小孟打了個電話過來,第二天上午會在那邊別墅公佈柳正的遺囑,問有沒有什麼需要佈置一下的,家明說聲不用,掛斷電話。
    吃完晚飯,天氣漸漸的黑了,電視裡響起中央電視臺天氣預報的聲音時,家明洗了碗從廚房出來,靈靜在房間裡打掃衛生,沙沙卻是不見蹤影,問過靈靜,才知道是去天臺上散心。兩人有意讓她獨處一會兒,過了半個多小時家明才上去,沙沙正坐在小雨棚下的椅子上,雙手抱膝,默默地看著遠方的夜景。
    入秋後的夜晚,白天又下過雨,空氣微微有些冷。從天臺的位置望過去,下方圍繞聖心學院而建的房屋鱗次櫛比,很遠的地方才是車流不息的街道、江海市中心方向猶如樹林般的高樓大廈,整座城市都籠罩在迷人的光芒之中。將外套批在沙沙身上時,沙沙倚靠到他的懷裡。
    “其實我是騙人的……”她哽咽著說道。
    “嗯。”
    “我說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說他就算死了我也不覺得出奇,其實根本不是的……他那麼多年都過來了,我以為現在他就不會死了,他說要結婚,我好想他可以平平安安地退出……”
    “嗯。”
    “可他還是死掉了,為什麼是在這個時候,還是因為那種莫名其妙的事情,他以前做了那麼多的壞事,這次他不想做了,反倒因為毒品出事了……家明,是報應吧?”
    “不是的……”
    “我記得小的時候常常看見他受傷的,可他就算再重的傷,都從來沒有死過……”摟著少女微微有些顫抖的哭泣的身體,家明默默地聽著。那哭泣聲中,沙沙斷斷續續地說著自己記得的所有事情,說起小時候的事,對母親為數不多的記憶,柳正受傷的片段,事實上這些事情家明早已聽沙沙說過好幾次,但就仿佛要將整個記憶都掏空一般,她就那樣放任自己漫無邊際地說,偶爾也能想起一些從前沒想到的小細節來,說起柳正曾經在自己的枕頭下放了一把槍,她偷偷拿出來玩過,說起柳正偶爾帶女人回去被她看見,她就用母親的相框打人,柳正罵她她就跑掉……
    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她才漸漸地停下來,靈靜上來看過一次,在門口見兩人在一起,便安靜地離開了。事實上沙沙心中有關父親的記憶或許說上一天一夜也不能說完,但說了這麼多,她仿佛想到了另外的一些事情,望著夜色中燈光流淌的城市,停頓了許久。
    “家明……爸爸的遺囑裡,會寫些什麼呢……”
    “把能留給你的東西留給你,然後……讓你跟沙竹幫、黑社會完全分開吧……”
    柳正這種隨時可能面臨危險的黑道老大,遺囑自然早早地便已經立好,家明想想或許也就是這些了,他不會希望女兒與黑道再有聯繫,多半是將手下的權力平均分給所有的堂主,然後勻出一部分給沙沙,雖然能安全留下來的不多,但對於沙沙一個人,總是能夠保證此後的不予匱乏了。沙沙默默地想了一會
    “家明……我討厭毒品,誰都是這樣,黃浩兵是這樣,爸爸也是這樣……我想要爸爸留下的東西……我不許他們再販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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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七節 分歧

     一九九九年九月八日,陰。
    秋日的清晨,風吹過依舊有些濕潤的江海街頭,帶來舒適的清涼感覺。紅燈亮起來的時候,小車在斑馬線前停下,司機的手搭在窗戶上,彈了彈手上的煙蒂,隨後探出頭來看了看窗外。
    “喂,老大,看到聖心學院大門了……嗯,紫蘭路口,還有一條街就到了,阿成他們說是提前抵達,阿傑是另外一邊……放心,沒問題,照片我們都看熟了,出來就動手……好的,老大,我辦事,你放心……”
    很有底氣地說完話,他放下了手中的大哥大,眼看著紅燈將要數秒完畢,抽了一口煙,隨後將煙頭扔出了車外,正要踩下油門,整潔的白手套突然伸出在了前面,一名交通警側頭說著對講機,隨後走過來,板著臉敬了個禮。
    “哇,好正點啊……”
    “江海什麼時候有這麼漂亮的女警了……”
    “模特才對吧,不光漂亮,還長得這麼高,而且……最重要的是……呃,她沒有胸?”
    車內的竊竊私語最後變成難言的錯愕,那位“女警”在車窗外揉了揉額頭:“駕照拿出來。”出口的,卻是正宗的男聲。
    “不是吧,員警同志,那個……呵呵,我們沒違反交通規定啊。”開車那人笑著說,雙方對視了片刻,車窗外那交警冷冷地說道:“拿出來……我最討厭有人說我是女人……”
    這個理由沒話說了,車內四人對望著笑起來,司機搖著頭拿出了駕照:“呐……可是我們真的沒有違反交通規定啊,你能不能快點?”
    “快不了了。”打開駕照望了一眼,那交警拿起掛在胸口的照相機沖著地下照了張相,退後幾步,對著牌照又按了按快門,幾個人面面相覷,各自緊張起來:“喂。員警同志,你這是幹嘛啊?”
    “幹嘛?”交警瞥他一眼,“最近創建文明城市知道嗎?這是樣板街,亂扔煙頭,你等著受罰吧。”
    那司機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俯出身子來看看車身邊的煙頭,無奈地張大了最,隨後開了車門下來,將那煙頭撿起在手上:“ok、ok。我錯了,員警同志,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撿起來了,你看……”
    手中拿著煙頭,冷不防對方舉起照相機又是快門一按:“這下人贓並獲……”將他的表情照的僵硬在那兒,隨後終於不爽起來:“員警也不帶這麼整人的吧……”車內幾個人也紛紛嚷起來。s
    “是啊。找碴呢……”
    “告訴你。我認識你們高隊長……”
    “不就說了你一句漂亮嗎……”這句話的話音未落,那交警臉色一變,刷的一下從腰間掏出了手槍:“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謝謝,麻煩再說一遍!”
    車輛內外地氣氛陡然間變了,車內那人僵硬著臉色:“別……別衝動,我錯了……”
    “給我下車!”
    有些詭異的事情發展到現在,誰都明白有些不對勁了,隨著交警喊出這句話的同時。手中拿著煙頭的那人似乎猛地想要衝出去,才剛剛起步,腳下被隨意一掃,上半身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上,隨後。胸口便吃了狠狠的一腳:“我說給我下車!你們這幫傢伙。居然還敢反抗,裡面三個。把手上的刀全都給我放下,以為我看不到啊!下來!下來!等到我發飆你們就慘了……”
    車廂內,一群人目瞪口呆……
    比較荒謬的一幕在這邊發生的時候,聖心學院附近的幾個街道口,也都相繼發生著類似地事情,雖然方式各有不同,但最終結果都以三四人被帶上附近的警車告終。而與此同時,位於家明三人所租房屋的客廳之中,也爆發著這兩年來第一次比較正式地爭吵和分歧。
    “我不同意,我想了一個晚上了,我堅決不同意這件事……”坐在一邊的小沙發上,靈靜還保持著剛剛起床穿著睡衣的狀態,一頭長髮有些散亂的擱在腦後,微微地抬高了聲音,表情有些焦急,也有些委屈。
    “可是……都已經決定了……”坐在一旁,沙沙低著頭,聲音雖然不高,但神情看起來卻是頗為執拗,大有言出不回地架勢,家明坐在對面,扭頭望望靈靜、再望望沙沙,看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那個……時間也不早了,我出去買點早餐……”
    家明試探著說話,不過還沒說完,靈靜和沙沙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打斷了他地陳述:“別去了!”
    “也不餓……”
    “呃……呵……”有些無奈地再次坐了下來,靈靜有些惱怒地瞥他一眼,隨後坐到沙沙身邊:“沙沙,我不是想管你什麼事,可是這種事情……誰都知道的……”
    “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決定的……家明也答應要幫我了……”聽沙沙這樣說,靈靜又是望了家明一眼,沙沙道,“你別那麼怪家明瞭,你知道的,他答應了的事情不反悔的。”
    “可這是黑社會啊!沙沙你才一個十八歲還沒到的女孩子去混黑社會?就算家明幫忙也很危險好不好,沙沙,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
    “就因為是黑社會我才要去做啊。”沙沙抬頭望著靈靜,眼眶又變得紅紅的,看著便要哭出來,靈靜歎了口氣,沙沙倒是輕輕摟住了她地肩膀,“許毅婷父親的死是因為吸毒,後來差點把她整個人都毀了,黃浩兵也是因為毒品這樣的東西死了,現在輪到爸爸,也是因為販毒……靈靜,我想做點事情,我只是想做點事情……”
    沙沙在她肩膀上哽咽著,靈靜仰起頭望著天花板的一角,眼眶也有些濕潤,最後吸了吸鼻子。生硬地說道:“反正我不同意,我不想要你去弄那些事情……”
    沙沙沉默良久:“對不起,我先去換衣服……”說著,終於從沙發上站起來,抹了抹眼淚,去往裡屋。那邊門關上之後,靈靜那清澈的目光就帶著些許怨氣地盯著家明,家明歎了口氣坐過去:“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反對……”
    “你明明知道地!”家明抱著她。她便將臉側向了一邊。
    “嘴巴撅這麼高,可以掛醬油瓶了……”家明笑著用手去捏她的嘴唇,被靈靜生氣地出手拍開一邊。用臉頰去貼住她地臉時,她掙扎了幾下,才終於沒有反抗,肌膚相處。微微的涼意。“沙沙很不開心……我會地東西不多,也只有這些可以幫的上忙了……她是自己打定了注意要做這些事,我們當然可以一定不許她去做,但她還是會不開心的。黑幫的事情,我賣給方之天他們一筆情報,政府那邊會配合,我也會仔細看著,有事的時候讓薰跟著她,當陪著她瘋狂地玩一段時間就好了。沒事的,嗯“我害怕……家明,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我們都會有自己的事情,不會像現在這樣每天上學放學單純的三個人住在一起,可我沒想過黑社會的可能。我也沒想過這麼早……家明。我害怕……”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家明輕輕吻著她地臉頰。久久沒有動彈,過得許久,靈靜方才說道:“我不去了,你們中午回來吃飯嗎?”
    “中午大概不回來,今天應該有事。”
    “嗯。”靈靜點點頭,也在此時,沙沙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她穿了一套筆直的黑白相間的運動衫,單手叉腰,沖著兩人一笑,身姿婀娜,整個人顯得格外精神,靈靜笑著走過去撫順了她耳畔地髮絲:“早點回來,不然我跟你翻臉。”
    沙沙愣了愣“……謝謝。”
    “謝你個頭。”靈靜瞪她一眼,“我發現我開始討厭你了,老是給人添麻煩。”
    “呵呵。”沙沙傻笑著抱住了靈靜,嘟著嘴往她臉頰上湊,“家明親了那邊,這邊是我的了……”
    屬於沙沙這邊的內部分歧無人知曉,由於今天是柳正遺囑宣佈的日子,一大早,當初舉辦葬禮地大別墅之中便已經聚滿了人,並不像是家明一樣保守地將柳正能真正留給沙沙地遺產估計為一千多萬,在不知情的旁人-當然也包括那些各種各樣沾親帶故的親戚——看來,沙竹幫勢力如此之龐大,其總資產旁人不太清楚,但按照常理,像這些數以億計的財產當然會完全遺留下來,縱然沙沙占絕大多數,他們這些人,只要能夠分一杯羹,那也就足以受用不盡了。
    除了這些心中多少懷著天真和僥倖想法的親朋,此時等在這裡的,當然也有一大半是屬於沙竹幫的幫眾,沙竹幫一共分為七個堂口,其中勢力有大有小,涉獵的方面其實也各有側重點,其中六個堂口的老大在柳正死後地第一時間便已經過來拜祭,雖然也有一個有著與新寧幫靠近的想法,但今天一早,六名堂主也就已經在這裡聚集起來。
    各種利益衝突、個人心中的想法姑且不論,現在出來混的,無非是為了求財,要想在之後有稍微安寧的日子,自然便有開會談判地必要,只是沙竹幫中地盤和勢力最大地堂口負責人楊振興這些天來從沒有露面過,實在令得當前的局勢有些不太明朗。柳正地死與楊振興、柳士傑的販毒組合不無關係,柳正死了,楊振興多半是要自立門戶甚至吞併其他人的,這次要開會的首要目的,自然也是為了解決這個迫在眉睫的棘手問題。
    不過,或者是應驗了某些人在這個敏感時間點上的推測,大約是早上七點半的時候,楊振興帶著一大批人,十多天以來第一次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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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八節 打我

     “老楊,你這樣不行啊……”
    “老大的葬禮你都不過來,總得交待一下吧……”
    “這種事情,我也幫不了你了……”
    大廳一側,四五個老大聚集在一起說著話,表面上自然是聲討楊振興,但語氣之中,卻沒有絲毫火氣可言,很顯然,在這種局勢不太明朗的時候,誰也不想跟他正式撕破臉。振興口中叼著一根煙在那兒笑著,相對於對面這幾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憂慮的樣子,明年就到五十歲的他倒顯得有幾分意氣風發的樣子,攤了攤手。
    “沒辦法啦,事情我當然知道,也想快點過來,可是誰都知道,我老爸在山西死了,回去奔喪一來一回都這麼多天啦,講義氣還是盡孝道,我也很為難知道吧……”
    “不是吧,聽說你老爸前年就已經肺癌死了,你還辦過喪禮……”
    “搶救過來了啊,謠傳、那絕對是謠傳。”
    “伯父去世了怎麼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呢?”
    “這不是聽說老大去世了嗎,這個時候我跟你們說呢,你們肯定又得為難,所以要為難乾脆我一個人為難好了,昨天下午我趕回來,已經立刻去老大的墓地上祭拜過了……”
    他滿口胡謅,一推二五六,幾個人對望一眼,也是有些無奈,在眼下的這個時候,要追究他之前與柳士傑一同販毒的事情,大家未必有這個實力,柳正死後沙竹幫人心渙散,新寧幫的陰影又直逼而來,與楊振興翻臉,顯然也只會便宜了其他的勢力,七嘴八舌地聊了幾句。小孟與另一名分堂負責人從裡間走了出來,看見楊振興,眼中一寒,臉上倒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終於敢過來了,不怕被人砍死啊?”
    “你說什麼呢!”聽得小孟毫不客氣的話。楊振興身後的一名小弟陡然站了出來,看來也是平素習慣了好勇鬥狠之人,小孟臉色一變:“你是什麼東西?夠資格這樣跟我說話?”眼看便要出手,楊振興連忙將那人推了回去。
    “幹什麼,吃錯藥了!在孟哥面前也敢這樣!”一聲訓斥,隨後笑著回過了頭,“抱歉抱歉,新人,什麼規矩都不懂,我地錯。我的錯……”
    “你的錯?”小孟笑了笑,“老大死了,這幾天你連面都沒露,又怎麼說?老大的死跟你有關,你又怎麼說?”
    “誤會、肯定是誤會。”楊振興面容坦然,“小孟,這些事情都是可以說得清楚的。老大地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還要怎麼呢?待會大家不是還要開會嗎,總會交待清楚的……”
    沙竹幫的幾個堂口各有職司,相對來說各自的性質也不一樣,楊振興的地盤、弟兄最多,但多半是鑽營在了最賺錢的行當上,小孟年輕氣盛,一幫手下的脾氣也是最尖銳,往往許多類似殺人啊、砍人啊之類的事情都是他來處理。也是因此,對於那些立場不定的人可以隨意敷衍。對於小孟,他的心中還是有著相當地忌憚,這些天來的積極備戰,也是為了防備這些以前真正忠於柳正的人發飆。
    “哼,可以交待清楚嗎?”小孟用手指指了他兩下,一字一頓地說道,“待會看你怎麼說!”
    楊振興點點頭,隨後,仿佛想起了什麼:“對了,大小姐那邊怎麼還沒來啊。這都快八點了吧。”
    “應該快到了吧。”
    “不一定啊。”楊振興搖了搖頭,“最近江海交通不好,會不會出什麼事啊,誰打電話問問?”
    “怎麼可能……”那位老大的話說到這裡陡然止住,小孟也在旁邊皺起了眉頭。看著楊振興的那副表情。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眼看他的反應。楊振興笑了起來,不過,電話還沒撥,一名小弟已經跑了過來:“小姐到了。”
    這回倒是輪到楊振興臉色微變,不動聲色地在身後打了個手勢,一名手下走到旁邊,撥動了手機,片刻,鈴聲響起在人群中。
    沙沙此時正從門口進來,幾個跟她還算熟悉的親人在旁邊說著話,家明提著兩包速食麵走在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好一會兒,方才打開通話鍵:“喂!”
    “誰啊?說話啊!告訴我你是誰啊!喂----”他聲音喊得高,幾乎整個大廳地人都能夠聽到,不過,對方似乎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掛掉了他的手機,拿著那手機看了半天,少年喃喃地說著:“打錯了?”手指撥號,再放上耳際的時候,手機鈴聲從楊振興後方那名手下身上響了起來,家明的目光透過人群,帶著笑容望定了這邊。小孟等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在這裡。
    家明向這邊望過來,楊振興的那名手下也就淡淡地望過去,鈴聲一直在他身上響著,就在這有些詭異的氣氛中,家明舉著電話,與沙沙漸漸走了過來。
    從進門開始便看到了這邊的楊振興,沙沙的目光幾乎第一時刻就已經變得顫抖起來,或許是因為家明牽住了她的手,才使得這位滿腹怨恨地少女沒有立刻爆發,走到那人的前方站定,家明依舊保持著將手機放在耳邊的姿勢:“喂……”
    也不知那邊有沒有回答,但家明的目光,始終鎖定在眼前始終有手機鈴響的那人身上,片刻後加大了聲音:“喂!”
    “是不是你打電話給我啊?”他沖著前面那人喊了起來。
    “說話啊!”
    “是不是啊!”
    “你是啞巴啊!”“你啞巴幹嘛要帶手機在身上啊!腦有病啊!”
    一句一句地沖著前方那人喊完,家明聳了聳肩,掛掉了手機:“不是你就說嘛,撿到的手機,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你朋友的……”話說完,隨手將手機扔進了旁邊的金魚缸裡,目光掃過楊振興,有些無奈地捏了捏額頭,隨後走向一邊的小孟,這期間,沙沙的目光始終狠狠地盯緊在楊振興地臉上。
    “孟哥,幫個忙,我這裡有些身份證。”他從懷裡拿出一疊塑膠東西,“今天在公共廁所撿到的,為了能交還給他們,幫忙查一下他們的全家大小吧,什麼于星成、費傑,呵……”
    小孟望了楊振興一眼,接過東西:“怎麼弄這麼巧啊?”
    “就是這麼巧了,我有什麼辦法,上個公共廁所都能撿到身份證,還撿了個手機呢,你都看到啦,總不至於是別人特意跑過來送給我的吧,對了,麻煩叫人拿碗筷過來,弄點開水,我和沙沙都還沒吃早餐呢,律師還得一陣子才到吧……”
    在楊振興變得有些深沉的目光之中,家明拉著沙沙在旁邊地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時候情況有些詭異,旁人倒也沒敢再過來吵人,沙沙坐在那裡不動,家明就旁若無人地拆掉了包裝,用熱水開始泡面,幾分鐘後,他將一碗遞給沙沙,隨後便在幾十人地注視下,大口大口地吃起麵條來。
    帶著那十多名小弟,楊振興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臉上帶著笑容:“好久不見了,家明,還有沙沙侄女。”
    “嗯,真是好久了,楊叔你還是這麼有精神啊。”家明笑著打了個招呼,他身邊地沙沙埋頭吃面,表情冰冷。
    “呵呵,倒是聽說家明你變得厲害了啊,前幾天晚上,把新寧幫的小薛給打了?有這事吧?哎呀,我當初不在,要不然可得好好見識見識了。”
    “有機會的。”家明笑了笑,“那天也是因為實在忍不住了,你知道的,那個什麼薛誠太煩人了,一個大男人總是嗦嗦的樣子,誰見了都想要出手扁他啊。當然,如果楊叔你早點來,應該就可以早點見識到了,我其實是和平主義者,對打架一向很排斥……”
    “早就知道家明你有在練武,不過還是沒想到你真到出手時這麼能打啊。”楊振興頗為感慨的樣子,“不過不打架是最好了,大家現在出來混的都知道,好勇鬥狠已經過時了,你可以解決一些問題,但往往只會帶出更多的問題嘛,更何況打架總是敵不住人多,有小孟他們看著,你可以打薛誠,但是……”
    他笑著攤了攤手:“只是打個比方啊,你難道還能打到我不成。”
    這是純粹的試探,也是挑釁,他此刻與家明隔了兩三米的距離,而身後兩側便是十多個殺氣騰騰的手下,這樣的玩笑,當然敢開。對面,家明瞪大眼睛,猛地一口將麵條吸進了嘴裡,一邊用力地咀嚼,一邊伸手揩去了嘴角的麵湯,那笑容變得格外燦爛。
    放下面碗後,他將手直接伸向了茶几上的煙灰缸。
    楊振興的目光陡然變冷,身後十多人的身體在瞬間緊繃。
    下一刻,房間中響起“啊”的一聲,有人的身體砸在了地上,隨後,響起的是無比混亂的聲音,家明有些無辜的語氣在混亂的人群中回蕩著:“不關我的事啊,你們都聽到啦,是他讓我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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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23:23: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五九節 遺囑

     “***……居然還真的幹了,你們就沒人擋得住他嗎……啊……”
    白色的繃帶一圈圈地纏成個包包頭,會客室的房間之中,楊振興一邊忍著痛一邊罵著,被煙灰缸砸出來的傷口已經縫好,但痛楚總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的,想起剛才被敲那一下,十多個人居然每一個伸手擋住,就連自己也挨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就忍不住的憤懣。
    對於家明這個人,他自認還是相當熟悉的,為人謹慎、小心,雖然也有在練武防身,但從來不喜歡打人,對薛誠的那次出手或許可以證明他有一次的實力,但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打了別人,那其實不算是什麼本事,只不過一個這樣的少年突然由不出手變成出手打人,得到消息之後,他也在想,家明會不會是柳正真正布下的一著暗棋,有野心的人他已經見得多了,假如家明真的心懷鬼胎,想要趁著柳正死去的契機籍著沙沙上位,那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出於這樣的理由,他隨口作出了挑釁,一來讓他認清楚現狀,不要小貓小狗都來搞東搞西,二來也是想要找個機會把他打一頓----自己身邊十多個人,怎麼可能怕他一個,這樣的場合下自己當然也不好明目張膽地對沙沙的身邊人動手,但如果是對方受不了挑撥,在別人過來拉扯之前,自己這邊隨便來幾下也足夠讓個十七歲的小孩子到醫院躺著。
    當然,誰也沒想過事情會那麼詭異,那一煙灰缸砸下來,十多個人都有出手,自己也是順手擋過去,誰知道居然擋了個空,這一下就結結實實地砸在了腦門上,到最後混亂成一片,踢來打去也沒能逮到他的衣角。如果說是運氣,自己從沒見過哪個傢伙有這麼好運氣的,可若是說實力,一個這樣的少年人,總也不至於厲害成這樣……
    “可事情就是很古怪,我們誰都看清楚他出手的,可就是沒攔住……”
    “我踢他的時候他往後面偏了一下……”
    “動作也不快啊……”
    “估計是都沒想到那傻子會真的出手,結果他真幹了,就誰也沒反應過來……”
    眾人七嘴八舌地分析著原因,面面相覷。旁邊一個人安下心來,問道:“老大,直接跟他們翻臉嗎?”
    “翻什麼臉!”楊振興皺了皺眉,不知覺地又牽動了傷處,“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什麼時候打不行?他就算真厲害,能一個打五十個一百個嗎?現在翻臉,新寧幫正在旁邊看著呢,就算這邊支持我們地人多,小孟那傢伙一旦犯起橫來要拼個魚死網破大家就都等著喝西北風吧。許方圓那傢伙跟柳正也是老兄弟了,到時候肯定也是站在那邊,這個時候出這些事情……真是……”
    柳正的死對於他來說是個機遇,但在目前階段下,也是他不想看到的事情之一,當然,現在柳正的死跟他扯上了關係。他目前也已經是騎虎難下了,要麼自立門戶,要麼就被當成叛徒給處理掉。
    “那……讓阿霸進來?”
    “我就算要找他麻煩也不是在這裡,想打死人嗎?阿霸那人跟蠻牛一樣,出手沒個分寸……現在出來混是要用腦,能打有什麼用,我要是在這裡當場打死了顧家明,沙沙她跟我拼命,你看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楊振興想了想,耳聽得外面響起一陣吵鬧聲。“律師過來了嗎?”
    “是啊,九點了。”
    深吸了一口氣,楊振興坐起來朝門外走去,走到一半,改變了主意又停下:“還是給他一個機會,先要跟阿霸他說好了,不能殺人,否則誰也保不了他!哼……我倒要看看這小子是不是真有那麼厲害……”呢,他去世之後,一切財產歸其女兒柳懷沙所有。不過,很大一部分產業,都是有特別交待的……各位老大,我也是公司裡的人,這裡就不說那麼文縐縐的話了。新華區和安和區一共三十二處娛樂場所、五處酒樓、三處停車場、兩處垃圾處理場、六處修車洗車場、五家分公司的產業以一千二百八十萬的價格轉讓給楊振興先生。名單在這裡……蘇華區地……”
    隔音條件良好的會議室中,律師宣佈著柳正遺願中有關幫派的事情。一如家明預料的那樣,所有的產業基本與沙沙割裂開來,當然,各種費用收入,自然也不止一千多萬,從遺囑上大概可以看出來,柳正是準備給女兒留下將近五千萬左右的財產收入,同時將她的身份與黑道完全分離掉。作為柳正來說,也早已算好了各人手上能夠拿出的資金數額,遺囑實行之後,雖然各自在流動資金方面或多或少都有些窘迫,但基本上七個老大也就都能算是有自己勢力的人了。
    這裡在宣佈有關黑幫的事宜,外面地客廳之中,幾十名親戚便都是神態各異的議論著,柳正的遺囑方面,針對他們的實在不多,所涉及的幾個人大抵都是以前幫過忙的,譬如租給他一個店鋪之類的,柳正死後,這些便免費歸於對方名下,其他人就根本沒有任何地交待。不過,沒有分到東西的自然不滿,但就算因為以前的照顧而分到了一些的,此時也都表現出了不滿意的神情,在他們看來,柳正財大氣粗,以前那些東西說出租借給自己了,其實就已經給了自己,現在再說一遍,自己還是什麼東西都沒多拿到。
    當然,議論歸議論,真要鬧出什麼事來卻也不敢,七個老大就在裡面談事情,誰的膽子再大也不至於敢跑進去質問律師是不是搞錯了。議論之中,一個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這個時候,會從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實在算不上少,眼前這人會在第一時間引起大多數人的注意,首先是因為那驚人的大塊頭,足有兩米一的身高加上壯碩地體型。上身只穿著一件紅背心,渾身肌肉鼓脹得緊緊的,光頭之上有兩道觸目驚心的刀疤,一臉兇神惡煞地模樣,一進門,便以那兇悍的目光巡視著四周,朝著裡面走了過去。
    “剛才是誰敢打我老大!”
    問話一出,眾人便都知道了這人過來的目的,剛才家明一煙灰缸砸在楊振興的頭上,把大廳裡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沒有柳正罩著,誰敢做這樣的事情啊。此時楊振興進去聽遺囑,十幾個手下還分散在大廳裡,其中一人做了個手勢,那大塊頭地目光立刻轉向了客廳角落的飲水機邊。
    家明正百無聊賴地站在那兒,一邊搖頭晃腦地哼歌,一邊等著燒開水的小燈消失,隨後拿杯子去接。
    “喂!”
    大塊頭一邊叫著一邊走了過去,見家明沒什麼反應,回頭確認了一下:“是他嗎?”得到肯定答覆之後伸出了左手。搭向家明地肩膀,這時候,幾個小孟的手下試圖過來,卻被楊振興手下地人故作無意地阻攔了片刻。
    “你他媽地裝不知道就行啦!”
    喝罵聲中,家明拿著杯子無辜地回過頭來,這大塊頭舉起醋缽大的拳頭,照著家明頭上直接打了過去。
    這一拳正中額頭!
    那一瞬間。家明地身體微微後仰了一下,隨後直接將頭撞了上去。只聽見“哢”的一聲悶響,大塊頭踉蹌的退出了兩步,左手按在右肩之上,那裡的骨骼明顯地突起了一塊,這人緊咬住牙關,本就兇惡的整張臉此時變得猙獰無比,右手微微地顫抖著。家明站在那兒,杯中地水甚至都沒有淌出來一滴。楊振興的幾個手下看得呆住,屬於小孟那邊的人也傻了片刻。隨後也就面部抽搐地退了回去,訝異得不成樣子。
    被這一拳正中,家明的額頭也是微微地泛紅,他伸手摸了摸,隨後喝了一口水,望向前方的人,舒服地透了口氣:“謝謝,被打過之後感覺好多了。”他手上還持著那茶杯,身體疾沖,一腳猛地踢了出去。
    下一刻。大塊頭的碩大身軀就仿佛炮彈般的朝後方倒飛而出,帶飛了一張椅子,楊振興地一名手下躲閃不及,被同時砸成了滾地葫蘆。
    “我猜,你一定是……”家明笑了笑。“覺得很爽吧……”
    遺囑大概宣佈完後。房間裡吵了起來。
    “……多的事情我不想說了,我在位這幾年裡。兄弟們吃香的喝辣的,跟著我的小何現在都已經買了別墅了。大家出來混圖的是什麼,要是大家都有錢還會走到這一步嗎……老實說有些事情沙沙在這裡我不想說,老大的事情是柳士傑那個反骨仔做的,關我什麼事,我跟他走得近,沒錯是近啊,老舒、阿立你們走得不近嗎?老大器重他我們誰能跟他翻臉啊……”拍著桌子,頂著白色包包頭的楊振興大聲說著。
    “我覺得這件事上老楊的過錯是沒多少……”外號阿立地老大開口幫腔。
    “現在說的是你幫柳士傑販毒的事。”側著身子,小孟冷冷說道。
    “毒品誰沒碰過?柳士傑是給我搭了一條線,但憑什麼說這就是觸及了底線的事情,有些底線大家都在說,可誰也沒見過,你能過去一點就可以過去一點,咱們混黑社會的本來就是跟員警跟政府作對,更何況老大本來就有上面的關係……”
    “可老大因為這件事死了!”小孟碰的一下站了起來。
    “沙沙在這裡大家能不能不要一直提這些。”有人當和事老。
    沙沙的目光轉了一圈,冷冷的:“沒關係,我喜歡聽。”
    “有些事情沙沙你不明白。”楊振興撫摸著頭上的痛楚,舒了口氣,“有地時候大家說話沖點,不代表生氣了,老大在錄影裡為的的確是販毒這件事,可有很多時候,或許只是因為他看不慣柳士傑太霸道,打算讓他收斂一下,禦下這門學問很深的,你要讓他害怕,首先當然要凶一點,特別因為是親戚,可誰知到柳士傑不把老大當親人呢……”
    “我只知道販毒是不對的。”
    “呃……”沙沙這話一處,在場七個人無不面面相覷,販毒是不對地他們當然知道,但是混黑社會,總不至於得選著“對地”事情去做。楊振興笑了笑。
    “當然……呵,不過這個事情我們先不說行不行,我不管什麼事情要誰負責任,新寧幫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快一年了,他們不會放過我們,老大去世了,大家首先不管誰地責任,抱在一起,就都能保全自己……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準備看我們笑話呢,我不想內訌,就當我有錯……我有錯可以了吧,秋後算帳或者讓我將功補過可以嗎,厲害關係大家都知道,我頭上已經挨了一下了,如果解氣也可以多挨你們幾下,但公司不能亂,話就這麼多了,大家總得想想未來。遺囑的事情,沙沙該多少的,我給雙倍。“我不在乎。”沙沙冷冷地望著他,“我知道販毒是不對的……”
    “沙沙,公司的事情你就……”
    楊振興欲言又止,似乎想溫言以勸,不過話還沒說完,小孟在對面打斷了他:“公司是老大的,老大走了,沙沙如果想要管,她有這個權利。”
    楊振興皺了皺眉:“現在實在說遺囑的實行,不是說公司誰管的時候吧?”
    “一件事。老大遺囑後面有注明了,如果被轉讓的人被認為有問題,這幾條可以作廢,如果沙沙有意思掌管公司,我的那些可以不要。”
    “沙沙她還是個學生。”
    “還有一個多月就十八歲了,我十八歲的時候,殺過人了。”
    “你故意搗亂吧?小孟?”
    兩人針鋒相對,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半天,正吵得不可開交時,陡然間出現了轟的一聲巨響,門板直接倒了下來,一個碩大的身軀飛了進來,臉上全是鮮血,在地上一邊發出低吼一邊掙扎著,楊振興一看就呆住了,家明站在門口,看著裡面互相叫板的兩人。
    “怎麼?談崩了?”他聳了聳肩,“真巧,我這邊也是。”
    對了,有個比較淫蕩的拉拉控建了個超級群,五百人那麼大,想進來的就往裡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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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4 23:2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六〇節 煙火

     “顧家明你……”
    手指著地下的那人,楊振興有些說不出話來,這外號阿霸的大個子最近才跟的他,像個蠻牛一樣出手從不分輕重,但能打是毋庸置疑的,據說是在南方打黑拳出身,後來被人追殺,一個人就挑了二十多個小混混,就是太沒分寸,一旦爆發,普通人絕對會被他給打死,熟悉人都很難拉得住他。
    作為楊振興本人來說,一向自認是做大事的人,自製力超群,這次雖然被家明拍了一下,但總不至於氣憤到會立刻殺人洩憤的程度,只是後來想到家明恐怕也會點武功之類的,才想叫人進來試試,反正旁邊會有一大群人拉著,他如果本身練過,被打死肯定也不至於。誰知道竟然會發展成眼前這樣的結果。
    依舊與之前的想法差不多,首先想到的,是家明搗了什麼鬼把事情搞成這樣,看他一派悠閒的樣子,手上居然還拿著個杯子,自然不該是正面交鋒把對方打成這樣的。視線之中,家明笑著攤了攤手。
    “我什麼我?交流一下而已嘛。”淡然的語氣之中,家明進來揪住了那大塊頭的衣領將他拉起來,這頭臉之上被打得全是鮮血的男人倒還有些反應能力,“啊”的一聲喊,猛地伸手纏住了家明的手腕。他手臂之上肌肉發達,看來足有家明的大腿粗,這一下纏住,肌肉糾結鼓起,血脈賁張便如同巨蟒一般可怕,眼見他反抗,家明左手拿著茶杯,俯下的身子微微愣了愣。
    手一揚,茶杯碰的一下砸在了對方的頭上:“你有沒有公德心啊,沒看見打攪人家開會了!人家待會還得上班呢!”被死死纏住的右手手臂猶如鋼鑄一般毫無影響。家明砸了茶杯,左手伸向地上被撞倒的大門門把,一邊將那大塊頭拉起來,一邊伸腿踢在對方的小腹上,一下又一下……
    轟地一聲,那倒下的大門從地上再次立起、關上,門縫間傳來家明的說話聲:“沒事了,你們繼續……”隨後,便是一片混亂的毆打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終於安靜了,楊振興方才面色有些發青地將目光收回來,掃過同樣安靜的四周:“呃,關於那件事,其實……”話還剛出口,整個房間之中又是一聲轟響,將他嚇了一大跳,轉頭看去,那壞掉的門板已經再次倒在了地上,房間外的大廳中。他的幾名手下正將那大塊頭搬出去,一邊走一邊往這裡看,視線盡頭,家明拿了個新茶杯,站在飲水機旁等著喝水,被這聲巨響驚動,一臉疑惑地望了過來。四目對視,形成難以言喻的反諷……
    這個上午,柳正遺囑地事情最終不算談妥。
    在柳正的遺囑之中,將所有的資產分發下去是為了給沙沙一個抽身的機會,不過混了這麼多年,大抵有可能預料到自己會因為自己人而死,在某些方面也留下了一定的修改餘地,作為沙沙來說,自然不會願意將所有東西就這樣交給楊振興,在小孟的配合。雙方扯皮之下,最終,自然就只是將事情鬧到不歡而散的結果上去。
    事情不算完,沙沙當然可以通過法律證明某些東西是屬於自己的,但楊振興也占了一部分股份,況且黑幫中的事情,真要拼個魚死網破,最終還得看實力,或者通過政府揪住對方的犯罪事實將他送進牢裡去,或者召集弟兄砍個你死我活。否則怎麼都不會算完。楊振興走地時候態度擺得很低。他胸有大志,又不願意屈居新寧幫之下,這時心中大概還有希望,哪怕沙沙性子倔,但畢竟是個小女孩。等到新寧幫壓過來。小孟這些人自然還得選擇跟他和解,到時候一切也就解決了。
    至於顧家明……他心中有些亂。其實大家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幾乎在家明跟沙沙成為朋友不久就見過,他那時就是沙竹幫的一名堂主,後來曹東峰打算叛變,失敗之後大部分的勢力被分給了他,他也趁勢發展,最終成了沙竹幫中實力最強的堂主之一。這麼多年的認識,平日裡楊叔楊叔的也叫著不少,當時只以為對方是個性格和善甚至有些懦弱、人畜無害的男孩子,待到柳正死後地今天,才陡然發現他居然這麼可怕。
    那門板倒下後,對方站在飲水機邊那淡然的一瞥,令他感受到的,就是一股難言的心悸……不過,卻難以說得清楚,他陡然表現出這麼強勢的態度,到底是為了沙沙,還是因為野心想要上位,十七歲,也是開始有野心的年紀了。原本臨走時還想說幾句,但最終什麼話都沒想到。
    他這邊揣摩著家明的心思,另一方面,待到大多數的人都被安排去吃午飯的時候,小孟找到了家明,有些猶豫。
    “是這樣……現在老大已經去了,遺囑的事情不管怎麼樣,最後沙竹幫還得有個暫時當負責人地,這個人選要服眾,一般都是找老大最親的人,但實際上家明你應該也明白,這個人真要掌權,還是很困難,大家需要的是平衡……我如果推舉沙沙當負責人,其他人多半沒什麼話說,不過,具體願不願意當,還是你們這邊說了算,畢竟按照老大的遺囑也看得出來,他不希望沙沙小姐再接觸這個***,如果是我說,就連老楊那邊,沙沙小姐也乾脆放下算了,剩下的事情,我和許哥他們會做,老楊他不會有好下場的……”
    小孟這人對外心狠手辣,但對柳正的忠心卻是沒得說,當然,這份忠心會維持到現在,或許也有家明的影響在內,有些空曠的別墅大廳中,家明笑著搖了搖頭:“沙沙她想要當,就讓她當吧。什麼時候厭倦了再退出也沒關係,不過,你做好準備,這件事之後,她不會讓沙竹幫再有任何販毒行為,呵,不管她說什麼,你支持就沒錯了……”
    “啊……”聽到這樣的說話,小孟也給嚇了一跳。“今天上午一直聽她說不喜歡販毒,可是……會出事地,沙竹幫每年的收入販毒的部分占了三分之一以上,接近一半地份額,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
    “事在人為。”家明吐了口氣,“誰不服,那就打誰了,這總是個美好的理想嘛……呵,不用為難。我知道你怎麼想地,我也知道,就算是皇帝要改革也得慢慢來,觸犯大家利益地人,最終就是被殺掉,不過反正我會盡力啊,最遲十天。命令就會下來,江海進行新一輪的掃黃打非行動,雖然每次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但這次應該稍微不同一點。她想玩什麼,我總是要陪她地,她現在既然說了這個事……”
    家明低頭掰著手指,語氣淡淡的:“誰還敢做的,我就讓他人頭落地……”“早去早回啊。”
    外面華燈初上的時候,靈靜地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
    已經吃過了飯,家明拉著依舊有些情緒的沙沙準備出去散心。靈靜今天已經上了一天的課,此時有一大堆書要溫習,也就不打算一塊跟著----事實上她當然也明白,讓家明跟沙沙獨處的效果,恐怕遠遠要比三人一塊更好。
    “你到底帶我去幹什麼啊!”
    “體驗一下你想混的黑社會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啊。”
    在路口搭公交,中途再轉了一次車,大約八點左右,兩人到了家明父母留下的那套房子裡,這地方沙沙以前自然也來過,好久沒人住。許多東西上都積了灰塵,沙沙拿起雞毛撣子拍打著老舊電視機上的灰:“黑社會的生活?就是在等不怎麼亮的房間裡打掃衛生嗎?”
    “當然不是。”打開旁邊地一個櫃子,一堆東西嘩啦啦地倒了出來,各種長短刀具,鋼管、棍棒。家明拿起幾把刀拔出來看看。明晃晃的刀鋒在燈光下閃耀片刻,隨後又插上。終於將一把大概半米長的砍刀用報紙抱起來放進了外套裡,看了看有些疑惑的沙沙,再看看那堆東西,不由得一笑,從牆角拿出一根球棒扔過去:“你還是用這個吧。”
    “到底幹什麼啊,去砍架嗎?”“跟著來就行。”家明笑著領她下樓,從一樓旁邊的雜物間中推出了一架嶄新的摩托車,將安全帽扔給沙沙,摩托車風馳電掣般的駛上了江海地街頭。
    大概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裡,摩托車在各個街道上以高速行駛著,風從身邊呼嘯而過,沙沙抱著球棒也抱著家明,心跳得很快,全身都是滾燙的,不過,當摩托車在夜市邊停下後,她才微微覺得有些疑惑,此後的時間裡,家明拉著她連續逛了好幾條街,看了兩家超市,甚至還在一家仍未關門的書店裡呆了一會兒,她開始覺得自己拿著根球棒好像有些傻,期間靈靜來過一個電話,家明笑著到一旁接了,也不知說了什麼,但肯定是給了她滿意的答覆了。
    “喂,拜託,到底我們出來幹什麼啊?逛了兩個小時,我都快累死了……”
    在路邊攤吃著宵夜時,沙沙第一千零一次問出了這句話,家明看看手錶:“節目差不多了,別吃太飽啊。”時間是十點左右,街頭最喧鬧的那陣已經過去,接下來,是真正屬於夜生活的節目範疇了。騎著摩托車駛過幾個街口,沙沙身上的興奮感已經褪去,無聊地摟著家明的後背想回去睡覺,無數霓虹閃過眼前,感覺身體顛簸了一下,摩托車駛上行人地內側道路。
    “到了嗎?”一般來說,車輛上到這裡,多半是要準備停車,然而在沙沙的疑惑中,幾聲尖叫陡然從前方傳來,隨後被拋開在身後,家明在轉動著扶手,不斷地提高著車速,前方就算有人,他都是直接沖了過去,隨後便是一陣混亂的響聲,看來此時路邊行走的多半是年輕的男男女女,反應能力倒還不錯,有的也在躲過之後謾駡著想要追上來,陡然間,家明車頭一轉,將一個想要躲開的人直接撞飛了出去,摩托車吱的一聲停下,沙沙看著那人的身體飛出了幾米遠,一時間呆在了那兒,後方幾個謾駡著想要追過來的人也有些楞住了。
    “到了,下車。”
    看也沒看被裝出地那人一眼,家明下了摩托車,這是一家名為“午夜狂歡”的酒吧門口,被撞飛那人就是酒吧的守門人,沙沙遲疑著下車,不知道為什麼,酒吧的名字令她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家明推開門,回頭示意她跟著進去,她才忽然想起來,這是楊振興經營得最好地一個酒吧。
    接近十點半,正是酒吧之中最為熱鬧地時候,一打開門,d操縱的震耳樂聲撲面而出,轉過一個小彎,整個酒吧之中人頭攢動,一個小樂隊正在對面地小舞臺上歇斯底里的唱歌,燈光迷亂,無數紅男綠女擠滿了舞池,正忘情地跳動著,家明拉著沙沙擠過了人群,一個人似乎被擠得不爽,破口罵了幾句似乎不肯讓開,沙沙也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家明一巴掌將他打倒在地,踩著他的身體往前走去。
    走到那舞臺下方,家明掏出了放在衣服裡的砍刀跳上去,將音響上的一大堆電線猛地拔掉,推倒了一大片的設備,頓時間,整個舞廳之中所有的音樂聲都完全消失下去,仿佛某條維繫神經的線被陡然掐段,難以言喻的感覺。
    七彩迷亂的燈光依舊在旋轉,聲音卻仿佛完全從地球上消失了一般,雖然有人大聲說話,帶來的確實難以形容的靜謐錯覺,舞臺上歌手仍舊在歇斯底里的大吼,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去,家明揮了揮手中的砍刀,幾個樂隊成員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連忙往旁邊跑了下去,大約過了兩秒,舞池中的人們才反應過來,錯愕地朝這邊看,幾名大概是混黑道的男子也分開人群朝這邊擠過來了。家明插上一根線,站在那話筒前,用砍刀敲了敲金屬杆,目光冷然地掃過了全場:“砸場子。”
    淡淡的三個字在音響系統中發了出來,下一刻,他直接操起了前方的一套音響設備,轉身朝後方的彩燈牆砸了過去,碰的一聲巨響,整面牆上巨大的玻璃陡然迸裂開來,無數彩燈燈管在同一時間爆炸,酒吧裡的電路短路了一瞬,電火花從他的後方以最華麗的方式綻放而出,猶如燦爛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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