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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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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emm386 於 2011-12-24 16:44 編輯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六十三章 藏身於意想不到的別處

    整個聯邦只有兩把ACW,其中一把曾經陪施公子聲震議會山,傳聞中另一把在林半山手中。

    傳聞總有其來源,所以這是真事,這些年那把ACW始終在某僻靜地窖裡等待,直到被張小花拿走。

    他知道那把槍擁有怎樣恐怖的魔力,在這場戰爭中能夠扮演怎樣的奇兵,但當林半山要求他交給許樂這個帝國人時,卻沒有任何猶豫。

    因為張小花從來不曾懷疑過林半山的判斷。

    或昏暗或明亮的燈光從街道兩旁的公寓樓內投下,刺著青花的男子沉默行走在夜色與雪花間,隨著他穩定而的腳步,兩旁的建築物高度漸漸降低,風景變得雜亂而環境音開始嘈雜起來。

    一輛夜班出租車停在修理鋪外,裡面的司機正蓋著毯子眯著眼,似乎正在睡覺,沒有人注意到,當張小花毫無情緒目光掠過時,司機微微領首示意。

    前面的燒烤攤老闆揮舞著大勺炒著青菜,肥胖的老闆娘滿是油膩的手在臀後輕輕揮動,像是在驅趕並不存在的蚊子。

    張小花所經過的街巷,不時出現這樣不起眼的普通市民,他們用各自的手式目光表達黑道特有的語言。

    就這樣,被聯邦政府通緝的魁梧漢子,一路安全走進了首都特區唯一的福利區:黃風莊。

    所謂福利區,不過是貧民區另一種稱謂。

    這裡的民眾基本上沒有正式工作,收入微薄需要依靠社會福利,按時領取乏味的合成蛋白肉,領取極少的補助津貼,住著政府提供的廉價租屋,送孩子進入富人們極為不屑的學校,生活非常困苦。

    正如社會歷史書籍上的描述,生活困苦的區域總是容易滋生罪惡。下水道經常被保險套塞住的非妓院、滿是煙味與汗臭味的地下賭場、巷尾陰影裡的毒販子,是這片街區最常見的三道風景。

    張小花揮手掀開草簾,再無表情走進一間大雜院,順著樓底的雨廊,避開攔在面前的破爛雜物,一路經過很多半闔著門的房間。

    透過縫隙,可以看到那些房間裡的人們有的在看電視,有的人很緊張,有的人臉上只有麻木,有小孩在和黑幫分子玩著刀尖插泥巴的遊戲並且極為興奮,有被單獨關押的中年人正氣喘吁吁在妓女身上拱動。

    張小花看似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實際上一路經過時,已經把所有房間裡的畫面前看了一遍。

    這些房間,除了他最忠誠能幹的下屬,還有很多衣著氣質和黃風莊環境極不相符的人,人質。

    有吃有穿還能滿足生理需要,那些人質的精神狀態都不錯,至少距離瘋狂的邊緣還很遠。張小花確認這點之後,臉上終於露出滿意的表情,在後門處向那個表情恭謹的中年人微微點頭,便走了出去。

    後門處的夜色雪花間停著一輛極普通的汽車,張小花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接過旁邊遞過來的粗煙草點燃,輕輕吸了兩口,因為身材過於魁梧的關係,鐵肺輕吸便讓粗煙草前端驟然紅亮,煙霧瞬間佔據車廂。

    坐在後排的韓楚皺了皺眉頭,扯出細膩的絲質手絹捂著口鼻上,開始不停地咳嗽,蒼白如鬼的臉頰上掙出幾團鮮豔的紅暈。

    「我很明白一個權威新聞媒體在這場戰爭中能夠起到怎樣巨大的作用,咳……咳……」

    韓楚放下手絹搖了搖頭,蹙眉說道:「我所不明白的事情是,綁架那些電視台員工的親屬家人,究竟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如果他們報警怎麼辦?」

    「南科州那件事情,證明這種暴力方法是有效的。」

    張小花輕輕撫摩光滑的頭頂,沉默片刻後說道:「如果驚動警署肯定有大麻煩,不過我們必須賭一把,賭那幾位主管先生並沒有鮑勃與伍德的勇氣。」

    韓楚的目光落在他空著的右手邊,眼瞳微縮,像毒蛇般陰寒可怖,聲音細銳冰冷說道:「真就這麼給了那個帝國人?」

    「嗯。」張小花面無表情回答道。

    「這件事情真的很有趣,那位帝國太子似乎非常信任我們,其實我一直在等著他用李飛絨和孩子的性命威脅我們,結果他沒有給我這個回報的機會。」

    韓楚目光微垂,簡單的語句裡隱著極強悍的意思。

    張小花沉默無語。

    車輛緩慢駛離這片糟爛的街區,半開著的車窗間不時噴出濃郁的高級煙草霧氣,滲入紛飛雪花之中。

    數十分鐘後,這輛外表普通的汽車來到首都西郊一處外表普通的建築群外,昏暗的燈光照亮建築群上方緩緩落下的雪片,沒有人能夠發現四周佈置的重火力點。

    鐵門緩緩開啟,張小花和韓楚乘坐的汽車,沒有經過任何檢查,便進入了這片暗中戒備森嚴的建築群產群。

    佔地面積極大的扁平無樑房,道旁粗大的束線管,隱隱傳來的低沉電機嗡鳴聲,遠處污水處理設備排出的白煙,證明這片建築群是某種工廠。

    車輛停在某間廠房外,張小花和韓楚走了進去,順著一條透明的長廊向裡行走。

    長廊玻璃那邊是幾條全自動流水線,無數精密至極的尖端機械設備,正在近乎真空的無塵環境中不停運作,尖細到肉眼幾乎快要看不到前端,閃電般探處收回,彷彿正在對流水線上某基片進行著微雕工作。

    如果這時在透明長廊裡行走的是許樂,他絕對會震驚於眼前看到的一切,甚至有可能會貼著玻璃看著那幾條流水線怔怔發呆,因為如此尖端的微量級設備,就算是在果殼研究所裡也無找到。

    張小花和韓楚卻沒有任何異樣的情緒,面無表情或臉頰慘白的沉默前行。最開始進入這間廠房的時候,他們曾經震撼過,後來發現缺乏高級工程師思維的大腦怎樣無理解那些設備,便只好無視。

    透明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內,一位穿著全身綠色過濾服的中年男人,正在低頭看著電子記事本上的數據,雖然過濾服有些大且厚,卻依然遮不住那對如山般的肩。

    像名高級工程師的林半山抬起頭來,望著自己最得力的兩名同伴微微一笑,說道:「看來事情很順利。」

    「確認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交到了沉默行軍指揮部手中後,我按照你的吩咐,親手把槍交給了他。」

    張小花回答道。

    韓楚在旁邊站了很長時間,發現林半山又準備低頭去看電子記事本,再也無壓抑住心中的焦慮,解開黑色禮服的第二顆扭扣,皺眉說道:

    「如果事後被人發現,我們和一名帝國人聯手對付政府,而且那個帝國人還是位皇子,這樣會遺臭萬年的。」

    「遺臭萬年?」

    林半山抬起頭來,笑著說道:「我不在乎這個。」

    彷彿是偷聽到了這句邪惡無謂到讓人感覺無比灑脫的話,廠房外面的風驟然變得更加猛烈,一片剛剛粘附在房頂上的雪花被呼嘯寒風輕易掀起,拂向高處。

    那片雪花打著旋翻滾著飄的越來越高,然後輕飄飄的再次緩緩降落,飄越這片佔地十四平方公里的廠房,落到廠區南門那片松樹林畔的奠基石處。

    光滑黑色石碑上積著淺淺的雪,彷彿戴著一頂滑稽的白帽子,石碑上刻著一行字。

    「憲章局第24基準芯片生產基地。」

    南科州首府流血事件後,林園門口不歡而割裂,聯邦政府開始四處搜捕林半山和追隨他的下屬,意圖將這道黑暗勢力直接撲滅,然而誰能想到,那位百慕大君王竟是藏身在憲章局某芯片廠中。

    毫無疑問,對於林半山來說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

    ……

    窗外的雪停了,張小萌望著憲章廣場上的積雪的五人小組雕像,眉宇間泛著淡淡的憂愁。

    敲門聲音響起,清晨時分被人打擾休息,無論是誰都會覺得不愉快,但張小萌只是平靜轉過身來,將有些潦亂的頭髮挽成馬尾,然後把門打開。

    這裡是戒備森嚴的議會大廈,她是青龍山反政府軍駐首都特區最高官員,負責四科那片深海,這時候會來打擾她的人或者是消息,必然非常重要。

    當然,她現在如此平靜,更因為她今天醒的特別早。

    「鮑勃和伍德出現在集會現場,按照您的指示,組織開始了反向調查,現在有了一些初步結果。」

    公開身份是副武官的男性下屬,看著她緊張匯報導:

    「根據國防部那邊傳來的情報,首都時區昨日正午十二點,春都市傍晚六點,第一軍區療養院發生了一場襲擊事件,攻擊方應該是那些前七組軍人。」

    張小萌點了點頭。

    下屬望著她欲言又止,遲疑說道:「根據目擊者報告,確認前聯邦上校許樂出現在襲擊現場。」

    青龍山之葉與聯邦英雄之間的青澀初戀故事,雖然不如男性當事人與那位國民偶像少女訂婚廣為人知,但也不是秘密,至少這片深海裡所有的魚,都清楚他們的年輕女領導有不可觸碰的某些區域。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張小萌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異樣,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房門關閉,她走進衛生間,望著輪椅上那個滿臉不自然神情的男人,沉默片刻後低聲問道:

    「你叫達文西?是許樂給你出了這麼一個瘋狂的餿主意?他……有沒有說些別的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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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16:57: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六十四章 從開始到現在的憐愛

    最年輕的議員邰之源帶著數萬名甚至更多的支持者沉默行走在明處:黑道的君王林半山無所不用其極的刀鋒隱於暗匣;紅花的女子鄒郁借助家族甚至可能是莫愁後山露台的隱勢修築堅硬的道基;堅硬的石頭許樂和七組則是噴出暴戾的槍火殺出淋血的直路。

    各具長處、各自長處無人能及的四個人,或暗中聯絡幫助或憑當年默契環環相扣,在今日的聯邦織了一張硬繃繃懸著無數倒刺的鐵絲網。

    擁有無數資源、看似無比強大不可戰勝的聯邦政府,在這張網前顯得格外黯淡,這個由無能官員和政治投機分子組成的龐大官僚機構,因為無數條條框框和忌憚而效率極低毫無銳氣。

    能夠輕易把那張網撕破成碎片的軍方,根據聯邦憲章的精神沒有辦完全展示自己的凌厲攻勢,而事實上已經被政府控制的憲章局,也因為一些詭異的原因,不再像過往千萬年間那般無所不能。

    無論是地底的憲章電腦,還是地面大廳裡的憲章局工作人員們,現在都處於一種奇異的境地中,煎熬困苦。

    好在聯邦政府對新聞媒體的控制力度沒有減弱,甚至變得更加強大,在南科州首府流血事件後,新聞頻道進行了最深刻的檢討自查,最有膽量的首都特區日報,因為主編和首席記者入獄也變得無比沉默。

    正是由於這種強大的控制力度,聯邦各大媒體對於沉默行軍進入首都特區,以及集會現場那兩次足以震動聯邦的演講,都採取了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甚至是不聞不問的策略,前線墨花星球海峽會戰的勝利紀錄片,各州勞軍晚會上的明星大腿,充斥著光幕和版面。

    今天清晨,聯邦各大媒體三年來極為罕見的全體出動,無數記者帶著採訪設備來到拉比大道畔的司法區。  

    因為馬上將要發生的新聞事件讓各報社電視台編委會再難以做到無視,更因為將要走進最高院指控愛國者案違憲的當事人,正是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

    數萬名通宵未睡的民眾湧入拉比大道,腳步踏過覆著積雪的草坪,留下各式各樣的鞋印。他們的臉上看不到睏意和疲憊,只有興奮與期盼。

    最高院外早已環繞了三圈黃色的警戒線,司憲兵警惕地注視著黑壓壓的人群,沒有表情的面容掩飾著心中緊張的情緒。

    警戒線遠方,一片懸著冰掛的常青樹林畔,停著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汽車。

    「我不接受任何採訪。」

    透過車窗玻璃,看著被保鏢們攔在人群外的數十名新聞記者,邰之源平靜問道:「進去了嗎?」

    「議員先生,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已經進入最高院大樓,現在正在前次聆訊筆錄上籤字。」

    下屬低聲回答道:「沒有任何意外,就是黑鷹的狙擊手在控位時,和聯邦調查局的探員發生了一些衝突。」

    邰之源揉了揉眉心,沉默望著霜白林梢上方露出的最高院大樓一角,很長時間都沒有開口說話。

    自去年正式開始沉默行軍,開始倒帕運動以來,這是年輕議員第一次感到緊張,因為他非常清楚,愛國者案究竟會不會被廢除,非常重要。

    兩個依舊是逃犯身份的人進入最高院打違憲官司,而且是剛剛交到他手裡,便開始展開這項可能會曠日持久的工作,看上去不免顯得有些倉促甚至滑稽。

    只有親近的下屬才知道邰之源為這一天已經做了多長時間的準備,他只不過缺少一根導火索,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就是最好的導火索。

    「前司部長做為首席律師,首都大學律系主任做二序律師,蕭文靜前檢查官都只能打雜,在我看來,以這樣豪華的陣容,要打贏任何官司都不會太難。」

    邰之源取出手絹輕輕擦拭有些發白的唇角,望著最高院大樓一角喃喃說道,似乎是想要替自己增添信心。

    身旁的下屬彷彿沒有聽到他的喃喃自語,用清晰的語調匯報導:「昨天夜裡南相家的曹夫人應您的請求,前往松果嶺拜訪了江大法官。」

    他抬起頭來,望著邰之源繼續說道:「江大法官直到凌晨三點鐘還堅持認為,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的逃犯身份沒有解決,根本沒有資格提起違憲訴訟。」

    邰之源唇角微翹,嘲諷說道:「如果不是議會山裡的帕派議員們整出一個違憲訴論二次申提時限案,我倒是非常願意親自去打這場違憲官司。」

    「不過在確認百慕大三處莊園已經永久轉到妻子名下後,江大法官已經修正了他固執的司觀念。」

    下屬繼續匯報,內心的情緒卻不像表情這般平靜。

    他一手操辦賄略相關事宜,非常清楚百慕大那幾座傳承萬年的莊園,絕不是普通莊園可以比擬,他甚至堅信就連林半山在百慕大都無擁有這種享受。

    用如此大的手筆收買一個虛偽的快要死去的老官,在他看來未免有些可惜,不過他馬上想起身前的年輕議員連晶礦聯合體都毫不在意地捐了出來,於是沉默。

    「最高院審憲委員會一共是五位大法官,我們做了兩年的工作也只能確保兩票,另外兩名官明顯支持愛國者案,所以現在是二比二」。

    下屬的意見很清晰,無論邰之源準備的律師團陣容有多豪華,最終決定愛國者案變成廢紙,還是繼續化身為捆在聯邦手腳上的鐐銬的人,還是那五位大法官。

    「所以最終要看何英大法官的意見。而且他就算眨眨眼,都有可能直接改變其餘四位大法官的看。令人可惜或者說令人尊敬的是,何英大法官無法被收買。」

    邰之源淡然說道:「如果這位老人家能夠收買或者說被人影響,我就會直接請何律師想盡一切辦法繞開迴避原則,出現在今天的最高院中。」

    拉比大道忽然變得安靜起來,數萬名民眾平靜專注望著警戒線那邊的大樓,看著那座天秤雕像,沒有任何人說話,因為參加沉默行軍的他們,依然堅信聯邦憲章的精神,相信這座代表律尊嚴的最高院。

    輕微輾雪聲音響起,黑車門打開,穿著一身素淡服裝的簡水兒坐了進來,低頭輕輕撣去膝旁的雪粒。

    「看到了?」邰之源沒有回頭,依然望著那邊問道。

    「看到了。」簡水兒回答道。

    聽到這個只是簡單重複的回答,邰之源一直微微蹙擰著的眉宇緩緩散開,臉上浮現出淡而從容的微笑。

    簡水兒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美麗明亮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疑惑,眉梢微挑笑著問道:「看起來你很有信心。」

    「這場官司結局已定,我們勝了。」邰之源轉身看著她清麗動人的容顏,低聲說道:「謝謝你。」

    簡水兒的眉梢挑的更高了些,像被風吹到惘然的柳葉,沒有什麼懾人意味,反而有些迷糊的可愛:「所以你讓我來見何大法官?可你為什麼確定我能起到作用?」

    「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那場轟動聯邦的官司?」

    「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兒在庭上戰勝了兒童基金會和隱藏在後方的費城李家,為什麼?」

    「為什麼四年前最高院,毫不理會聯邦政府的暗示明示,直接把古鐘公司繼承權判給鐘煙花?要知道除了例行詢問之外,總共只花了三分鐘不到的時間?」

    邰之源望著她微笑說道:「何英官擁有幾乎完美的道德與智慧,睿智而不拘泥,完全可以說是全人類的楷模。他沒有缺點,甚至除了鋼琴和教訓兒子孫子重孫子之外,全聯邦都不知道他有什麼愛好。」

    簡水兒漸漸覺得有些奇怪,撐領蹙眉傾聽。

    「但我知道他有愛好。」

    「這種愛好並不是缺點,但基於何官的崇高地位和要守護的法律尊嚴,卻始終無法盡情表露,所以這種情緒在老人的心中積累的越來越久,也越來越濃郁,一旦擁有機會表達,法官永遠不會錯過。」

    簡水兒隱約猜到他想要講什麼,不可置信盯著他。

    邰之源看著她微笑說道:「我以前對許樂說過,聯邦最偉大的何英大法官……喜歡小女孩兒,我後來才明白,他其實只是一直都很喜歡你,只是你。」

    簡水兒震驚地掩住嘴唇,說道:「怎麼可能,他老人家已經有一百歲了!」

    邰之源看著她驚恐下依然完美動人的臉頰,感慨讚歎說道:「最高官也有權利追星,百歲老人……也有資格喜歡造物主創造出來最完美的女人。」

    話音甫落,一陣海嘯般的歡呼聲穿透車窗玻璃,進入二人的耳朵,他們轉頭望去,只見最高院那邊已經變成了歡騰的海洋,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高舉著沒有手銬的雙手,像英雄般走了出來。

    聯邦最高院官何英,當年在電視光幕上第一次看到簡水兒時,她還沒有一頭紫髮,還沒有登上企業號,還不是萬人注目的國民偶像,只是某出家庭情景喜劇裡的某位孤女小保姆,但從那天開始,憐愛開始。

    那個讓聯邦無數人感到難於呼吸、讓無數人遭受秘密審訊與刑訊的愛國者案,被他用蒼老的聲音宣佈即時廢除,或者真的就只是因為這麼一個簡單的原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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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六十五章 雪坪與餐桌

    官邸後草坪四周,數十名舉著黑傘的特勤局特工警惕注視著四周,整片街區都處於嚴密的控制之中,某棵雪松畔,滿臉焦慮的布林主任望著草坪上的二人,沒有得到允許上前,只好緊張交待下屬們更加小心。

    帕布爾總統在覆雪草坪上緩慢行走,他穿著深sè的風衣,手裡握著把黑sè的雨傘,飄落的雪花悄無聲息地落在傘面,粘在衣襟。

    在旁邊稍落後一步沉默跟隨的杜少卿沒有打傘,將軍今天沒有戴墨鏡,手上戴著黑sè的小羊皮手套,深sè軍裝如平rì那般筆挺,尋找不到一絲皺紋,雪花落在軍服上或墜落或融化,染出深淺不一的sè。

    他望向總統先生黝黑的側臉,低聲建議回到官邰。

    帕布爾總統搖了搖頭,望著草坪那頭的眾人,說道:「因為那些叛亂軍人的出現,他們有些過於緊張。」

    杜少卿保持著沉默。

    「把那些軍人定義為叛亂分子,在我看來實在是有些荒唐,甚至可以說是無恥。」

    帕布爾總統停下腳步,目光從黑傘下方伸展出去,卻不知道看著何處,微澀一笑說道:「官邰收到過國防部的報告,相信你也應該看到李封上校正式提出的指控,但直到昨天晚上看到那名坐在輪椅上的軍官,我才敢相信在墨花星球上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他回過頭靜靜看著杜少卿,說道:「現在看起來,你勸阻我任命胡鏈為前敵總司令是正確的。他和貝里主任做出來的這些事情,會讓聯邦政府付出極大的代價。」

    前線那場針對新十七師的清洗,那場針對前七組官兵的謀殺,帕布爾總統事先並不知情。

    甚至在接到報告之後,他仍然不願意相信,忠誠於政府的那些高級官員,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舉措,冷血醜陋之餘,居然還如此愚蠢。

    帕布爾總統想到春都市療養院發生的襲擊,想起昨夜裡集會上那名七組隊員悲憤的指控,想起那個已經回到聯邦,隱藏在黑暗中的小眼睛男人,帶著濃郁的自嘲之意發出一聲深沉的嘆息。

    還有那些七組隊員們的父母心情,總統先生的表情變得更加冷峻,隱隱預估到,有些棘手甚至是極度危險的因素將要出現,而且那是自己無法控制的事端。

    沉默的杜少卿終於開口說話,他望著帕布爾說道:「總統先生,獅子帶領一群溫順無能的綿羊做戰,雖然辛苦但不見得失敗,可如果獅子帶領一群貪婪的土狼做戰,或許在沒有擊敗敵人之前,自己便先崩潰。」

    帕布爾總統微微皺眉,陷入沉默之中。

    「我還是堅持當日的觀念,政府以及軍方有很多人不值得信任,不值得依靠,這樣的人對於我們的事業只可能產生傷害,而不可能有任何幫助。」

    杜少卿面容冷漠,堅定說道:「我所指的對象也包括李在道主席,胡鏈中將是他的學生,那個臭名昭著的聯合調查門是他在領導,您應該和他保持距離。」

    帕布爾總統望著他,沉默片刻後說道:「少卿,如果你願意拿出戰場上的耐心,來觀看人類社會的歷史,大抵便能明白,李主席甘願自污實際上也是一種犧牲。」

    他揮手阻止杜少卿繼續建議,沉聲說道:「那些家族尤其是莫愁後山已經沉默了太長時間,現在他們迎來了最好的機會,我相信他們不會再繼續沉默下去,你現在的任務是讓部隊做好所有準備。」

    「當然,如果時局沒有進入最艱難複雜的局面,我們儘量不要讓部隊參與到這些事務當中。」

    說完這句話,覆雪草坪再次陷入安靜,過了很久之後,杜少卿立正敬了一個軍禮,然後冒雪離開。

    走入官邰,帕布爾總統將開始滴水的黑色雨傘交給職員,脫下風衣攬在臂彎,推開餐廳沉重的古董木門。

    走進門後,他臉上的憂慮斂去無蹤,望著正在忙碌的妻子大聲笑著說道:「親愛的,今天中午吃什麼?」

    聯邦第一夫人轉過身來,接過他臂彎裡的風衣,溫和笑著回答道:「青豆肉泥,桌上有熱湯,你先喝口暖暖身子,看這雪勢還得降溫,只怕進三月都不會轉暖。」

    夫人開始整理餐桌準備午餐,把麵包籃放到正在喝湯的丈夫面前,然後順手打開了電視,隨意說道:「李主席最近來官邸吃飯的次數少多了。」

    「你也知道這段時間他很忙。」帕布爾總統低頭喝著胡椒湯,黝黑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誇張讚美道:「湯的味道還是這麼好,喝兩勺就開始渾身發熱。」

    「裝做飯菜好吃來討我喜歡,從當年談戀愛時你就開始用這招,也不嫌煩。」夫人笑眯眯說道。

    「你這招真不如許樂上校,他每次來吃飯的時候,什麼讚美的話都不用說,什麼讚美的表情都不用演,只是低頭不停地吃,連續加三四次飯……」

    她忽然想起自己是在談論一個已經三年多沒有來官邰吃飯的故人,是在談論一個帝國皇子,是在談論自己丈夫最大的敵人,有些情緒黯淡地住了嘴。

    帕布爾總統握著湯匙,默默看著妻子很長時間,忽然眼角的皺紋被擠的深了起來,哈哈大笑說道:「那個傢伙只是天生飯量大,這你可被他騙了。」

    笑聲漸漸消失在總統官邰的小餐廳裡沒有人再提起許樂帕布爾總統撕扯面包蘸著濃稠的湯汁,混著青豆肉泥緩慢吃著,平靜地看著電視光幕。

    身為聯邦總統,在私人生活中卻很少看聯邦新聞頻道,這時候也是如此,因為即便是他都很不喜歡,那個被政府嚴密控制的所謂權威新聞媒體。

    名為四月花的私人電視台正在播放重要時政新聞難以掩飾興奮表情的現場記者,拿著話筒大聲說道:「最高法院以四比一的投票結果宣佈即時廢止愛國者法案,現在距離當時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然而沉默行軍遊行隊伍依然沒有離開拉比大道,數萬民眾在此地展開了狂歡,而我們發現有越來越多的首都市民加入了狂歡慶祝的人群之中……」

    現場記者後面還說了些什麼帕布爾總統沒有聽清楚光幕裡傳來的聲音進入他的耳朵,全部變成了模糊的噪音,讓他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最高法院宣佈即時廢止愛國者法案的第一時間,他就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才會有先前和杜少卿在雪地上緩慢行走的一幕。

    就在聯邦各大勢力都認為他所領導的聯邦政府將會因為此項違憲審查判決遭受巨大挫折總統先生本人會暴跳如雷的時候,他卻一直保持著平靜甚至可以安安靜靜陪妻子在小餐廳內吃著簡單的午飯。

    帕布爾總統認為自己可以一直平靜下去,然而沒有想到在充滿家庭親情溫暖的餐桌邊看到這些新聞,和在擂圓辦公廳裡聽到這些消息,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聽著記者興奮的報導,看著十幾年一直或熱情或沉默支持自己的普通民眾,越來越多人加入反對自己的陣營,他忽然覺得濃稠的胡椒湯變得沒有什麼味道。

    一雙溫暖的手輕輕落在他的肩頭,緩慢前後摩娑著表示自己的慰問,帕布爾總統輕輕拍了拍。

    夫人站在他椅後,輕聲說道:「帕帕,不要忘記我當年也是位律師,雖然只是你的助理,但從看到愛國者法案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那是有問題的。」

    帕布爾總統沉默片刻後回答道:「親愛的,我很清楚愛國者法案不止是有問題,而是很徹底的一部惡法。」

    他轉過頭來,望著自己的妻子,嚴肅說道:「但此時此刻的聯邦需要這部惡法,就如同一個病重將死的病人,非常需要非法的精神刺激藥物,幫助他們撐過手術。」

    「法律出身的人很容易判斷出,愛國者法案一旦進入違憲審查程序,肯定會被那位老法官的最高法院廢止,所以我和政府做了很多程序做保護。」

    他站起身來,黝黑的面容上閃過一絲自嘲的笑容,繼續說道:「只是政府沒有想到,握有最強大暴力機構的我們一直在艱難的自律,我們的敵人卻如此肆無忌憚,無視法律開始動用暴力手段。」

    這句話指的是春都市療養院的襲擊。

    「是那些大家族做的嗎?」夫人憂慮問道。

    帕布爾總統搖了搖頭,說道:「是許樂做的。不管是不是他們在幕後策劃甚至推動,那些大家族永遠不會承認,而且政府無法找到任何證據。」

    聽到許樂的名字,夫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然後她輕輕嘆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端起餐盤離開。

    推開二樓臥室的門,她望著坐在窗邊正在玩手機遊戲的女兒,微笑說道:「黛兒,吃飯了。」

    帕黛爾小姐抬頭望著母親露出甜美的笑容,放下電話走了過來,這位聯邦第一千金現在已經出落成楚楚動人的小姐,卻似乎依然不怎麼願意說話。

    夫人憐愛撫摸著女兒的捲髮,嘆息說道:「已經過去了三年,許樂他也確實是個帝國人,親愛的,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原諒你父親,和他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呢?」

    帕黛兒小姐沉默與青豆肉泥戰鬥,倔強地不肯回答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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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六十六章 彷彿當年帕布爾

    聯邦最高法院宣佈愛國者法案即時廢止,對於某些聯邦民眾來說,就像太陽驅散了陰霾,而對於另外的某些聯邦民眾來說,則更像是黑夜重新籠罩了大地。

    萬民歡騰慶祝的場面並沒有在所有城市裡發生,在某些地方,有憤怒的帕布爾主義者走上街頭,揮舞著拳頭抗議,就連那位最高法院德高望重的何大法官,網絡和媒體上甚至極為罕見地出現了批評質疑的聲音。

    但至少在被沉默行軍隊伍佔據的拉比大道兩側,在人頭攢動的最高法院大樓四周,沒有出現任何理念衝突與派別之分,無數的人興奮地跳躍,呼喊著口號,歡迎他們心中勇敢的英雄。

    表情陰鶩守候在警戒線外的聯合調查部門官員,已經在民眾劇烈的噓聲與罵聲中狼狽離開,愛國者法案廢除,聯邦政府再也無法對那兩位新聞人採取強制措施。

    伍德主編和鮑勃記者高舉雙手,像英雄般高昂著頭顱,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走了出來,在迎接人群最前面,是他們最熟悉的報社同事。

    首都特區日報的記者編輯們,望著很多天沒有見面的主編和伍德,激動而感傷,有些女性擦拭掉臉上的淚水,強自擠出愉悅的笑容。

    陶麗斯是鮑勃主編的專職秘書,這位年近四十的女士擁有一頭淡金色的大波浪捲發,她抽泣著走上前來,張開雙臂給了主編先生一個溫暖的擁抱,引來旁邊眾人誇張的笑聲和伍德臉上一絲詭異的笑容。

    用顫抖的手指替鮑勃披上風衣,然後她從盒中取出一根高級粗煙草,小心翼翼放進鮑勃嘴裡。

    鮑勃主編點燃粗煙草,狠狠地吸了兩口然後遞給身旁怨念無窮的伍德望著自己女秘書臉上的淚痕微笑說道:「不要哭了,會讓人看笑話的。」

    麗斯帶著哭腔應了聲,然後擦去臉上的淚痕,很自然地走到他身旁站住,認真問道:「回報社?」

    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下意識裡對視一眼,然後望向拉比大道另一側同樣無比擁擠熱鬧的某處,看著那名被記者們和民眾包圍的年輕議員。

    愛國者法案廢除就能代表真正的自由?

    身週數萬民眾嘈雜的歡呼聲讓這兩位被稱為聯邦新聞界良心的中年男人同時皺起眉頭,想到聯合調查部門囚房恐怖的噪音想起那段黯無光澤的囚禁時光。

    還沒有獲得真正的自由,因為不能回到報社坐在桌前寫社論做調查,一旦他們離開這片嘈雜與沉默行軍完全不符的人海,便極有可能被暗殺被出車禍被跳樓被搆陷入某棒荒唐的刑事案件被精神病……

    「邰議員很清楚我們面臨的處境,所以從昨夜到現在他一直沉默沒有和我們說太多事情便知道我們這兩個被蒙上英雄的傢伙,必須留在他身邊。」

    鮑勃主編看著遠處,對身旁的伍德說道。

    「我們現在對沉默行軍運動的聲勢確實很有幫助,我也不介意幫助他們。」伍德夾著粗煙草,聳肩說道:「只是有些討厭被迫的感覺就好像還是在坐牢一樣。」

    鮑勃主編平靜說道:「囚禁身體但無關精神現在你我的說話能讓民眾聽到,那就不再是坐牢而且我也很想知道邰議員……會不會是第二個帕布爾總統。」

    他轉頭望向伍德,微笑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不用回報社,拿起筆來,依然可以報復社會。」

    ……

    ……

    憲歷七十六年一月份的雪時降時歇,誰也不知道晶瑩的雪花什麼時候會再次從鉛灰色的雲層裡落下,只有寒冽的風一如即往不停地吹拂著。

    寒風之中,邰之源瘦削的身體顯得格外單薄,臉色愈發蒼白,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們不禁有些擔心,這位年輕的議員先生再次咳嗽之後會不會倒下。

    跑政治線的記者都知道邰議員的身體不好,但新聞界沒有任何人知道他身體越來越差的真實原因。不過對於他們來說,憐惜是狂熱民眾的情緒,卻絕對不是他們對採訪對象應該有的情緒,所以他們高舉著話筒和錄音筆,沒有絲毫停頓地不斷連續發問。

    邰之源舉起雙手下壓,示意週遭人群安靜些,然後對面前的郵報記者表情嚴肅回答道:「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雖然已經擺脫不公正亦不名譽的醜陋指控,政府必須為此正式道歉解釋,但關於二人在聯合調查部門審訊過程中所遭受的殘酷不人道待遇,政府必須承擔相關的司法責任。」

    郵報記者追問道:「議員您的意思是要追究刑事責任?那麼起訴書中將會涉及到政府哪個序列的部門?」

    「愛國者法案已經被廢除,那麼擁有危險高權限的聯合調查部門,就失去了存在的所有由,必須馬上解散。」

    邰之源的回答很簡單直接,並且強硬有力。

    一名男記者擠到人群最前方,舉著手中的錄音筆大聲問道:「昨夜沉默行軍集會時,前七組軍官達文西出現在演講台上,宣稱自己受到政府迫害。但根據軍方調查,該名軍官在墨花星球前線殺害戰友後臨陣脫逃,有相關錄像,還有新十一師多名官兵,都能證實此人曾經與帝國士兵勾結。」

    「這個叫達文西的人,已經被確認為叛亂分子。」

    「讓一名叛亂軍官在集會現場,惡毒攻擊還在前線浴血奮戰的聯邦將士,無恥陷害聯邦政府以圖洗清自己身上的罪惡,議員先生,您對此事準備如何解釋?」

    在場的記者們都很清楚這位男記看來自親近帕布爾政府的論壇報,但他們也很想知道邰之源會怎樣回答。

    論壇報記者沒有就此結束自己的犀利提問,繼續拋出一個猛料,質問道:「根據憲章局消息,有名帝國間諜已經潛入聯邦聯邦政治局勢動盪的情況下帝國方面想要做些什麼?」

    「你和你的遊行隊伍已經嚴重干擾到政府的日常運行,對前線戰事造成了極大的危害,那名叫達文西的叛亂軍官,愛國者法案的廢除,帝國人,還有這場沉默行軍之間究竟有沒有什麼關朕?」

    在這場戰爭的大背景下,任何牽涉到帝國的因素都會變得敏感而危險起來聽到這名記者的質問,人群驟然安靜無數雙目光落到邰之源的臉上。

    邰之源微微眯眼,目光微寒盯著那名記者,發現對方並未退縮,反而帶著某種挑釁神情,隱約猜到政府方面正在尋找合適時機宣揚自己和那位帝國皇子許樂曾經的友誼來做為最強有力的反制手段。

    「達文西是叛亂分子?」

    邰之源冷冷盯著對方聲音變得鋒利而更加強硬:「那他是一個在前線堅持做戰四年的叛亂分子,還是一個雙腿被炸斷將要終生殘疾的叛亂分子?」

    不等論壇報記者反駁,邰之源微眯著雙眼,寒意逼人說道:「我是光榮的聯邦退伍軍官,我的手中不止像你一樣握過筆我還握過槍。」

    「我不是躲在安全的首都星圈坐在沙發上拿著一枝筆殺死想像中的帝國士兵以此來愛聯邦的某些人。」

    邰之源再著表情極為難看的記者,一字一句說道:「我上過前線我用手中的槍械與子彈反抗帝國的侵略,我殺死過無數衝到面前的帝國人。」

    「那些殘忍野蠻的帝國士兵,並不是只存在於你這樣人腦海之中的想像畫面,而是活生生的真實存在!」

    「所以問題中那段帝國人究竟想做什麼,你應該去問帝國人,而不是應該來問我。」

    「如果你和你的報社日後試圖把我和帝國人聯繫起來,侮辱一名聯邦退伍軍官的尊嚴與榮耀,我會像對待帝國人一樣毫不猶豫對你開槍!」

    論壇報記者震驚望著這位瘦弱的年輕議員,被對方突如其來的氣勢壓的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裡揮舞手臂,向四周的同行們喊道:「他在威脅我!你們看到沒有?一位議員先生居然用威脅來對抗新聞自由!」

    他以為新聞自由和威脅這種字眼,會很容易挑起身週記者們的情緒,沒有想到卻只得到一片漠然嘲諷目光。

    因為他沒有明白,既然他和他的報社敢用這種敏感到不能觸碰的大義之名影射邰之源,那麼邰之源自然可以用這種大義之名進行最鏗鏘有力甚至粗暴的還擊。

    「至於你說到聯邦政局混亂,帝國會趁借取利,指責參加沉默行軍的民眾,會影響到前線的戰事,我想做出以下正式回答。」

    清冽的寒風中的年輕議員,望著面前的話筒和錄音筆嚴肅說道:「如果你們相信達文西少校的指控……」

    「那麼你們就應該明白,聯邦政府和某些軍方高級將領在墨花星球上做的這些事情,不是排擠,不是打壓,不是清洗,而是在浴血奮戰英勇無畏的部隊官兵身後開黑槍,這是赤裸裸的血腥謀殺!」

    「在此,我想請全體聯邦民眾思考一下,這樣的政府和帝國人,誰才是當前聯邦真正的致命威脅!」

    人群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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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六十七章 舉起手來(上)

    沉默啊沉默,邰之源沒有繼續暴發,他轉頭望向最開始提問的郵報記者,輕聲說道:

    「你剛才問要追究到什麼地步?我的要求很簡單:議會必須召開特別聽證會調查古鐘號爆炸事件,調查墨花星球七組事件,並且馬上重新啟動彈劾案,聯邦政府所有涉嫌犯罪的官員必須接受審判。」

    ...........

    ...........

    陰謀家的審判台—這是當天夜間,聯邦三大報之一論壇報緊急刊印的特刊大標題。

    該特刊認為半年來聯邦數樁重大事件的幕後隱藏著不可告人的陰謀,某些腐朽的反動家族,意圖煽動盲目的民眾,挑動危險階層對立情緒,激化社會矛盾,從而進行強力的反撲以達到延續罪惡生命的目的。

    整整三大版的報導內容,貫徹甚至發展了白天那位記者先生的隱指或者說影射,把矛頭直接指向沉默行軍,指向沉默的七大家,指向年輕的議員邰之源。

    頭版那條醒目大標題的下方,是帕布爾總統親自寫的一篇政論文章,在文章中他用冷靜的筆觸解答了一些民眾最關心的問題,對三年聯邦政治事務發表了自己的看,然後在結語中,他這樣寫道:

    「寬容真正的敵人是狂熱。但是挑戰寬容的往往不是那些信仰篤定的狂熱分子,而常常是這類人————他們想要打消自己的疑慮,同時還想封住別人的嘴,捆綁別人的手腳。」

    「他們想捆住我們的手腳,所以他們想盡一切辦廢止了愛國者法案,他們想要封住別人的嘴,所以用各種手段威脅、挾持或者收買媒體。」

    「喬治卡林說過,弱者的意志所能具有的唯一力量就是狂熱,如果那些控制社會資源的怯懦強者們,只會調用如你我一樣弱者最後的唯一力量,來達到他們私人的目的,那麼我們為什麼要對他們寬容?」

    總統先生的文筆依然強健動人,如同演講台上的雄辯滔滔,然而在今日之聯邦卻已經無像當年那樣,引起太多熱烈的迴響與聲援。

    看到這段文字若有所思的人不少,只是無論什麼思想流派的學者或知識分子,都暫時保持了謹慎的沉默。

    第二天清晨,已經沉默無聞很久的另一份大報,首都特區日報做出了迅速的回應,在第二版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編者熱情歡呼主編和首席記者獲得了自由,同時在最後面刊發了鮑勃先生對總統的簡單回應。

    「如果狂熱這個詞的對立面是冷酷,那麼當你們選擇冷酷時,就不要埋怨民眾自然地選擇了狂熱。」

    喬治卡林藝術中心門前的臨時帳蓬內.一夜未睡的鮑勃主編拾起半熄的粗煙草啜了口,然後揉了揉發澀的雙眼,正準備喝口陶麗斯親手打理的苦咖啡,結束掉第二篇正式政論,便看到伍德掀簾走了進來。

    「回應很簡單有力,只是為什麼要放在第二版?」

    伍德記者搶過他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被苦澀的稠汁刺激的皺起了眉頭,搖頭說道:「陶麗斯還真瞭解你的習慣.不過你到底什麼時候把離婚手續辦了?她已經等了你這麼多年。」

    「子女的反對意見比較大。」鮑勃主編苦澀笑道:「這剛好可以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在我看來回應總統先生的陳詞濫調,甚至沒有處理家庭問題重要。」

    伍德揮了揮看了一夜的論壇報特刊,感慨說道:「幾十年來依靠民眾狂熱支持,從礦區孤兒成長為聯邦總統的帕布爾先生,居然開始警惕狂熱這種詞語,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感到嘲諷的事情。」

    「歷史總是容易令活的夠久的當事者感到荒唐。」

    鮑勃說道:「當年那位麥德林議員連續寫了十幾篇洋洋灑灑的社論,那時候誰能想到他是帝國人?同樣誰能想到他的競選對手,現在居然也開始寫社論了?」

    「政治歷史就會永遠這麼乏味的重複下去?」伍德記者蹙著眉頭,望著帳蓬外那些正在自覺清掃垃圾的游行民眾,若有所思說道:「邰之源會不會不一樣?」

    「政客和政治家的區別,就像畫匠和畫家之前的區別,前者無保留最初的真實與感觸,永遠是重複的手工活,只需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掙錢或者是聲名。」

    鮑勃主編感慨說道:「帕布爾從潦倒的律師事務所踏進聯邦政壇的時候,我們也岡剛進入新聞圈,從那時起我就一直替他吶喊辯護.因為我覺得他是政治圈內的異類,是一股清新的清流,最有可能成為政治家,而不是一肚子精液和滿腦子銀行卡密碼的政客。」

    「可惜事實總是這樣的令人失望,他終究還是走到了權謀的政客道路上……至於你關心的那位年輕議員,我認為他無論是號召民眾,煽動對立情緒,控制狂熱氣氛的尺度,都已經做的非常出色。」

    「如果你仔細分析那場與論壇報記者的對答,就會發現他實際上什麼尖銳問題都沒有給出真實答案,卻已經足夠說服旁觀的聽眾他是正確的。」

    「由於家世,我們眼中的野心在他看來只是理所當然,所以沒有人能夠捕捉到他身體裡有任何令人不悅的味道,先天擁有令人感到寧靜信任的氣息。」

    伍德皺眉問道:「這不是選秀,你究竟想說什麼?」

    鮑勃微笑說道:「我想說的是,這位年輕議員擁有超出年齡的沉穩和能力,他已經是位成熟的政客,他就是第二個帕布爾,甚至比帕布爾更老練成熟。」

    伍德沉默不語。

    「當然從目前看來,要擊敗像帕布爾總統這樣成的政客,確實需要帕布爾這樣的政客手段。」鮑勃無奈攤手說道:「或者是像七組那樣不講道理的做法。」

    「問題是這兩種我都並不喜歡。」伍德皺眉說道。

    鮑勃主編自嘲說道:「像你我這樣虛偽而怯懦的所謂知識分子,當然會言必稱制度,把希望都寄託在制度二字上,只可惜這種希望很像是在說夢話。憲章光輝之下延續千萬年的制度,也都會出現在這種大問題。」

    伍德忽然說道:「也許世界上從來就沒出現過政治家這種生物,任何人和政治接觸久了,都會變成政客。」

    鮑勃主編站起身來,掀開帳蓬的簾,望著遠處藝術中心旁的沉默行軍指揮部,沉默片刻後說道:「還記得席勒那本小說的著名結語詞嗎?」

    「哪本?」伍德問道:「是不是絞刑架下的報告?」

    「是的。」鮑勃靜靜看著秩序井然的示威民眾們,低聲喃喃念道:「善良的人們,你們要警惕啊!」

    ……

    ……

    沒有多少人會像鮑勃伍德二人這樣,剛剛結束牢獄之災,被沉默行軍群眾保護著,卻開始對那位年輕議員產生深遠或多情的憂慮警惕。

    絕大多數警惕目光依然落在帕布爾總統和政府之上,有幾家著名的自由派媒體大版面解讀愛國者法案廢險的意義,同時轉載了鮑勃主編對總統政論的簡單回應,並且三年來難得尖銳地質問政府。

    為什麼廢除愛國者法案如此重要的新聞,聯邦新聞頻道只播放了一條短訊,而且沒有任何視頻內容?是不是說明政府在嚴重干涉新聞自由?還有為什麼聯合調查部門看不到任何解散的跡像?

    三年來為了迎合聯邦社會的民意潮流,也因為愛國者法案和聯合調查部門,除了首都特區日報之外,沒有幾家媒體會做出如此強硬的問詢,直到現在法案廢除,他們終於展露了自己事後的勇氣。

    或許是為了回應這種事後勇氣以及各方面的壓力,聯邦議會很快便召開了特別會議,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讓所有人感到震驚的是,該特別會議和沉默行軍的幾項政治訴求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古鐘號爆炸調查,沒有七組調查,議會山特別會議試圖通過一份名為國土安全的全新法案,而該案絕大部分內容竟和愛國者案一模一樣!

    直到此時人們才記起,在議會山中帕布爾派別的議員數量依舊佔據著絕對優勢,這是他的議會。

    議會山今天的氣氛如同往常一般平靜,或者說極端的壓抑沉默,只有抱著材料的職員在席位間走來走去。

    中期選舉後,敵對派別的議員們已經習慣了失敗,他們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投票時不舉手,即便這樣也無阻止那些案條例通過,所以很多人幹脆選擇了睡覺,反正枕在臉下的手肯定無法舉起來。

    ……

    ……

    「請舉起手來。」

    議會山安保人員面無表情看著輪椅上的青年軍官,示意他舉起雙手,然後拿出探測器進行檢查,甚至沒有放過殘疾軍官斷腿上蓋著的灰色毯子。

    自從那一年拜倫副總統和幾名議員慘死在議會山後,這裡的安保措施變得無比嚴密,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帶槍進入這座建築。

    接受完檢查,達文西推動輪椅進入大門,他時不時撫摸一些痠痛的斷腿處,堅毅面容上表情異常平靜。

    包括那名警衛在內,沒有任何人能夠想到,這位正在被聯邦政府通緝的叛亂分子,居然敢出現在議會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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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六十八章 舉起手來(中)

    投票是代表民眾賦予議員的政治權利,舉起手來或是放下手去代表了他們的態度,然而在現在的議會山中,有些議員百無聊賴地著手指,有些議員疲憊不堪地枕在手臂上睡覺,有些議員拿著手機在玩遊戲。

    國家安全顧問正在對國土安全進行條疏說明,帕派議員正在一臉正經地提問質詢,偶爾響起熱烈的掌聲,但在他們這些少數派議員們眼中彷彿根本不存在,既然無通過投票解決問題,那麼便沉默抵制好了。

    「諸位議員,議會山是聯邦正義的最後堡壘,為了贏得這場與帝國人的戰爭,為了維護民眾的最大正義,在此我請求各位舉起你們的手,通過國土安全。」

    國家安全顧問先生結束了自己的闡述,微笑點頭示意下台。會議主持人看著流程表,對著話筒說道:「下面有請國防部雲蓬中校發言。」

    由名貴木板鋪就的通道上,一輛輪椅緩慢而堅定的行了上來,上面那位青年軍官面容堅毅,就像他斷腿上覆蓋著的毯子那樣平靜。

    「你是雲蓬上校?」主持人皺眉望著下方講台前的那輛輪椅,覺得這位軍官有些面熟。

    軍官搖頭回答道:「不,我是新十七師達文西少校。」

    ……

    ……

    聽到這個名字,正百無聊賴手指的議員手指微僵,正疲憊不堪枕著手臂睡覺的議員猛地坐直,正拿著手機玩遊戲的議員下意識抬起頭來。

    本來死氣沉沉的議會山內驟然發出一陣驚呼,有幾名帕派議員震驚地站起身來,遲疑片刻確認此人的身份後,開始大聲呼喊警衛。

    各通道口的警衛衝向主席台,坐在輪椅上的達文西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危險,盯著台下黑壓壓的議員人群,用奇快的語速說道:「國家安全顧問先生說,議會山是聯邦正義的最後堡壘,你們坐在這裡是民眾賦予你們的權利,那為什麼不能夠拿出時間聽一聽真正前線官兵的心聲?」

    警衛已經沖上了主席台,最前面的警衛抽出了腰間的電擊棍,有警衛抓住他的輪椅,有警衛粗暴地抓住他的衣領,想要把他唯一剩下的兩隻手扭到背後銬上。

    輪椅被掀翻在地,行動困難的達文西奮力掙扎,佩戴著軍章與密密麻麻勳表的筆挺軍裝被撕開了幾道口子,他躺在地上,望著議會山高遠的頂穹憤怒吼叫道:「你們這群懦夫!」

    面對這名殘疾軍官充滿悲憤的訓斥,有議員微微蹙眉然後極緩慢地低下頭去,繼續自己的手指,帕派議員們站起來揮動手臂憤怒咒罵回應,並且送給他一片片無情的噓聲。

    就在這個時候,那名玩手機遊戲的議員皺了皺眉頭,啪的一聲將手機重重拍在桌上,說道:「等等。」

    「等叛亂軍官在議會山發表攻擊聯邦的惡毒演講?」

    身旁的帕派議員臉色陰沉喝斥道:「拉里議員你要記住,這裡是神聖的聯邦議事機構,不是某些流氓人群集會現場!請你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胡來。」

    達文西被警衛們狠狠按在木地板上的達文西,他的眼中是倒懸著的穹頂瑰麗水晶燈,是高處的主席台,依然悲傷,卻沒有絕望者的悲壯意,放棄抵抗他像個精神病一般大聲笑著說道:「聯邦新聞頻道正在直播會場!全聯邦都看著你們怎樣對待一位殘疾少校!議員先生們,看來你們真的不擔心會被選民拋棄!」

    沒有誰相信這名軍官的威脅,確實此時主席台前後有聯邦新聞頻道設置的十二個攝像機位,但這是議會山的視頻資料錄製慣例,今天並沒有安排新聞直播。

    就在這個時候,議會山主席台後方那面像白牆似的主光幕忽然亮了起來!

    光幕畫面質量很差,只能看到幾張模糊的面孔在晃動,但畫面左上角清清楚楚出現了聯邦新聞頻道的台標,台標下面有兩個清楚的小字:直播!

    整個議會山一片嘩然,滿足了憤怒咒罵情緒剛剛坐下的帕派議員們,震驚地再次站起,彷彿看到了鬼一般,四處搜尋著可能的監控頭。

    畫面漸漸清晰,露出了一張眉眼清俊卻異常暴戾的臉,這張臉的旁邊,還有七八名穿著聯邦軍裝的軍官。

    議會山裡漸漸安靜沉默下來,所有議員的目光都落在了光幕上,認出了這名軍官的身份。

    這是一封兩天前攝製完畢的視頻郵件,墨花星球前進基地,戰爭的最前線。

    在視頻郵件中,那位年輕傲然的聯邦上校,蹙著眉梢冷冷盯著攝像頭,說道:「做為聯邦軍人,本不應該參與政治,但因為我深愛的某個女子要求,所以本人破例向聯邦議會及民眾做以下說明,一共三句話。」

    「我是聯邦第一軍區新十七師現任師長李封上校,我身旁的軍官均是新十七師軍官。」

    「我不知道達文西少校進入議會山想要說些什麼。」

    「我只知道他肯定不是叛亂軍官。」

    「我的話說完了。」

    簡單的幾句話說完後,視頻郵件結束,議會山主光幕畫面回到了聯邦新聞頻道的直播畫面,也就是說回到了議會山會場的畫面之中。

    數百名議員們神情複雜望著光幕上的自己,望著那個醒目的直播標識,想著先前李封上校的證詞,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無論何種情況,一名聯邦上校師長簡單的口供,都絕對不足以推翻聯邦軍方的指揮,更何況他做供的方式顯得如此荒唐滑稽,顯得對議會山如此不尊重。

    然而這位上校師長叫李封,他是聯邦英雄李瘋子,是李在道主席的獨子,是費城李家的嫡系接班人,那麼這簡單三句話的份量便又不一樣了。

    議會山的沉默被兩名有些不安的帕派議員打破,他們望著主席台下方面露惘然之色的軍警,厲聲喝斥道:「還不快把他逮捕,你們想做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坐在高高主席台最上方,那位三年來彷彿一直在昏沉欲睡,除了流程必須發言外幾乎從來沒有開過口的老人,忽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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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六十九章 舉起手來(再中)

    聯邦管理委員會副議長錫安先生,用蒼老渾濁的目光緩緩掃視台下數百名議員,淡淡說道:「既然連李封上校都認為達文西少校不是叛亂分子,那麼諸位,我看不妨聽一聽達文西少校自己怎麼說。」

    佔絕對多數的帕派議員們愣了愣,開始鼓躁起來,錫安目光微冷,沉聲訓斥道:「議員先生們,這位殘疾少校身上並沒有槍械,難道會對你們的安全有什麼威脅?注意一下自己的風度,全聯邦都在看著你們!」

    聯邦副議長三年來首次強硬表態,彷彿並不足以簡單壓倒自中期選舉後強硬已經成了習慣的帕派議員們,黑密的座席上那些議員們依然在高聲抗議鼓躁。

    錫安副議長的臉色微沉,右手舉起響錘,猛地敲擊在光滑堅硬的梨木響板上!

    清脆而又暴亮的撞擊聲,驟然響遍空曠的議會山,而且並未就此結束,隨著副議長緩慢而單調的舉臂落錘,一聲一聲不停響起,聲聲重疊如同海浪一波覆上一波。

    嘈雜的鼓嘈聲漸漸安靜,議會響錘聲嘎然而止,錫安副議長眼簾微垂,彷彿又要就此昏睡過去,雙唇間卻淡然說出一句話來:「再有誰擾亂會場秩序,本人將依據憲章規定之權利,請軍警把他押出去冷靜三天。」

    台下的帕派議員們面面相覷,他們習慣了坐在主席最高處那位老人的沉默,直到此時才想起,雖然己方在議會山投票時佔據了絕對優勢,但對方身為副議長卻擁有憲章規定的諸多程序權力。

    一陣沉默尷尬後,最狂熱的議員也只有強行壓抑憤怒不安惱火地坐了下來。主席台下的軍警們尷尬放開達文西把輪椅擺下,然後將他抱到椅中。

    輪椅緩慢駛到話筒前,達文西認真整理自己的軍裝,將左胸前的軍章擺放整齊,然後用手指梳了梳頭髮,拉下話筒平靜片刻後,開始自己的發言。

    幾乎同時無數電話鈴聲在議員們的懷裡此起彼伏響起,數百名議員辦公室的秘書職員們拿著電話和文件袋在過道間狂奔尋找自己的議員。

    議會山現場發生了什麼,此時正在經由聯邦新聞頻道直播,出現在民眾的電視光幕上。

    驟然察覺這次看上去沒有什麼特殊意義的會議,忽然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故,普通民眾大概只能表示自己的震驚而疑惑而那些隱藏在議員身後的面孔則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撥通了他們的電話。

    ……

    ……

    溫斯基站在首都空港一條僻靜通道裏,看著頭頂電視光幕上,下意識裡摀住嘴唇,險些發出一聲驚呼。她緊張地向四周看了看很擔心引起別人的注意趕緊放下手來,掩飾一般整理了一下微卷的發端。

    做為聯邦十年來最紅的新聞女主播端莊聰慧的她擁有一張民眾最熟悉的臉,所以哪怕此時戴著極大的墨鏡,穿著很尋常的服裝,她依然覺得偶爾經過的路人正在向自己指指點點,彷彿認出了自己。

    光幕上,聯邦新聞頻道正在直播議會山現場的突然變故,按道理如此重大的新聞事件,肯定應該由她主持,只不過誰也沒有想到,她正在準備離開聯邦。

    「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自己應該也不會出現在電視光幕上,因為新聞頻道肯定不會播出這些畫面。」

    溫斯基望著光幕上那名坐輪椅的青年軍官黯淡想道,提著精緻女士包的手握的極緊,指節間泛著白。

    「看來您很準時。」

    一名穿著黑色正裝臉色蒼白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旁,輕聲微笑說道:「不過不用這麼緊張,那些特勤局特工沒有跟過來。」

    女主播溫斯基顫著聲音問道:「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既然你們要對付他,為什麼不把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揭露出去,反而會在這種時候送我離開。」

    韓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接向幽靜的通道里走去。

    溫斯基輕輕咬了咬嘴唇,提起手中的名貴包碎步跟了上去,她很厭憎卻更懼怕前面那個男人,每次看到對方就覺得對方像一條渾身塗滿粘液的毒蛇,然而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這各通道應該是空港修理員工通道,安靜無人。

    走到深處時,韓楚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美麗的女主播淡然說道:「道德醜聞從來沒有辦真正打擊一名政客。更何況我們清楚,你對第一夫人向來感到很愧疚,對你來說,讓官邸裡的那個家庭受到傷害,是比讓總統先生受到威脅更難以接受的事情。」

    溫斯基緊緊握著女士包的帶子,沒有說話。

    韓楚繼續面無表情說道:「所以當我們掌握你和總統先生之間的關係後,只要求你幫助我們在新聞頻道做事更方便一些,如果要求多了,你肯定不會接受。」

    「可為什麼一定要我離開?」溫斯基緊張問道。

    韓楚蒼白的面容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說道:「現在新聞頻道已經開始轉播,沉默行軍隊伍已經進入首都,你對我們的用處已經不大。當然,我們也可以不管你,但我想事後總統先生肯定把他的怒火發洩到你身上。」

    溫斯基緩緩低頭,闊大墨鏡後方是悽楚的眼神,她顫著聲音說道:「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對我。」

    「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總統先生是怎樣的一個男人。」韓楚微嘲望著她,說道:「如果你真的堅信他不會如此絕情,今天你就不會同意離開聯邦。」

    溫斯基抬起頭盯著他蒼白的臉頰,問道:「就算他要殺我,那你們又為什麼要管我的死活?揭穿總統滅口情人,這就已經超出性醜聞的界線,對你們很有用。」

    「果然不愧是聯邦最出色的新聞主持人,到這時候你的頭腦還如此清醒。」

    韓楚神情複雜地感慨一聲,望著她說道:「你所說的其實正是我一開始的計劃,只可惜這個陰險而完美的計劃,被他否決了,因為他認為你和總統先生之間確實存在愛情,他覺得這種東西應該值得尊重一些。」

    溫斯基緊緊握著皮包的帶子,再也沒有開口說話,她知道身旁男人提到的那個他,就是那名百慕大的黑道君王,只是身為總統的秘密情人,她很難對別的所謂大人物感到震駭,只是沉默於對方轉述的關於愛情的話,然後在心中默問自己算不算是背叛了愛情。

    「我沒有背叛。」

    坐在首都空港西南區一艘前往百慕大的飛船上,女主播望著窗外熟悉的景色,在心中默默說道:「開始的時候我真的是想保護你,只是沒有想到那些毒蛇一般的百慕大人對人心的掌控程度恐怖到了這種地步。」

    飛船側翼上積著薄薄的雪,新型融雪劑正在高效地發揮作用,雪層迅速變成奇形怪狀的圖案。

    女主播望著窗外,指尖深深刺進掌心,那處正在滲著血絲,或許正是這個緣故,墨鏡四周的肌膚異常蒼白。

    「我的愛人……對不起,祝你好運。」

    前往百慕大的飛船馬上就要起飛,悲傷的她給官邸裡的男人發出最後一條短信,然後關上了電話。

    不遠處空港半地下的通道透明牆旁,韓楚沉默看著飛船消失在鉛云之中,慘白的臉頰上浮起淡淡微笑,然後取出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低聲說道:「辦妥了。」

    ……

    ……

    黑色普通公路橫貫田野之間,在聯邦這種舊式農場已經極為少見,所以保留了很多當年的風味。

    林半山掛斷電話,弄著車窗旁不時掠過的覆雪草堆和凝住的水車,臉上流露集嚮往和讚歎的神情。

    汽車在一處極不起眼的院落前停下,林半山走到那扇木門前,極有禮貌地輕輕叩門。

    院門打開出現一幢二層木製小樓,有位老人正在廊前用糙石磨著風乾的陳玉米,沒有抬頭,卻好像知道來客是誰,笑著問道:「你小子這時候好像應該在首都?」

    在這個世界裡,就算是林氏莊園裡的老頭子們,都不敢喊林半山小子,大概只有這位老人才有資格。

    林半山對老人依舊保持著二十年來的散漫模樣,走到廊前自己端了把小板凳坐下,開始陪他一直磨風乾的硬玉米,低著頭隨意回答道:「首都那邊有人在處理,不出意外帕布爾政府肯定會掉進泥潭。至於後續會不會有什麼棘手問題,是夫人和許樂的事情,我不會管也沒有能力管,總不能要求我們這些黑道分子和正規軍隊去正面做戰。」

    「所以你就跑來陪我這個老頭子磨玉米?」老人抬頭問道,額上的皺紋比當年深了很多。

    林半山發現磨風乾玉米是個挺辛苦的活兒,乾脆把袖子捲了起來,一邊磨一邊埋怨道:「邰家給你安排的牧場不去住,我給你買的莊園你也不去,偏偏要來這麼一個鄉下地方,難道你就真不打高爾夫了?」

    「喜歡打高爾夫是因為每秒鐘都和什麼機器電腦數據打交道,想多親近一下自然免得腦子也變機械了。」

  老人用手把磨好的玉米碴扒到舊式竹編盆裡,咳了兩聲後說道:「可要說起自然,有什麼活動比種地養菜更親近自然?如果我在百慕大肯定要開個養豬場。」
   
     「以你的身份公開宣稱想要違反憲章精神下的野生動物保護法,這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適?」
   
     林半山擦掉額頭上的汗珠,放棄一般扔掉手中半根玉棒子,說道:「老傢伙,趁著還沒死,做點好事成不成?」
   
     「我早就退休了。」老人笑眯眯說道:「呆會兒我給你熬鍋大碴子粥喝,噴香噴香的。」
   
     「少拿吃飯的事兒搪塞我。政府的事情,軍方的事情你當然可以不管,但不要忘記當年,那件候你趁我年紀小不懂事,威逼利誘收編我進局裡時是怎麼說的。」
   
     「為憲章服務是終身制職業。」
   
     林半山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就算你退了休,可只要你還沒死,就依然是聯邦憲章局的局長。」
   
     ……
   
     ……
   
     正如在那間農家小院裡,林半山向邰老局長說的那樣,他人雖然離開了首都特區,佈置好的一切還在平穩的發揮作用,然後一步步將政府拖入泥潭之中。
   
     南科州首府流血事件之後,在邰家的配合下,林半山在暗中成功控制住了聯邦電視台新聞部,並且給了聯邦政府一次沉重的打擊。

     事後聯邦政府相關機構開始調查新聞部出現了什麼問題,為什麼那段明顯由沉默行軍指揮部製作的新聞錄像,能夠通過這個渠道播出。
   
     在其餘幾大家族的全力配合下,聯邦電視台新聞部扔出去幾隻替罪羊,加上那位女主播的作用,很艱難地避開了這次審查。甚至直到此時此刻,聯邦政府都沒有注意到那幾宗似毫無關聯的綁架案。
   
     七大家檯面上的力量肯定不如聯邦政府,尤其是聯合調查部門拿著愛國者法案,進行幾番寧肯冤屈也不肯錯過的內部清洗之後,他們在龐大官僚機構內的影響力急劇弱化,能夠控制的官員越來越少。
   
     然而這些家族畢竟是在陰影裡存活了數萬年的恐怖存在,枝茂可遮風蔽雨,根深不知潛入地底多少公里,如果聯合調查部門和愛國者法案是雷雨暴斧,無論砍殺清洗再多遍,總還是會遺留下很多根須。
   
     換句話說,現在的聯邦政府內部,依然有很多忠於七大家的官員存在,一旦這些官員集體全力發動,想要替聯邦電視台新聞部遮掩,並不是太難的事情。
   
     聯邦電視台新聞部內,數十名工作人員面情嚴峻緊張地的忙碌著,偏生演播室四週一片死寂,沒有任何人說話,包括那位正在不停擦拭汗珠的主管先生。
   
     自從在別墅內抱著黑馬斷頭睡了一夜之後,新聞部主管先生便急劇消瘦下來,官邸負責宣傳方面的官員以為他是因為南科州報導問題承受太大心理壓力,還極為和善地安慰了幾句,哪裡能猜到他心中真正的畏懼。
   
     新聞部內像主管這樣的工作人員還有好幾位,他們當中有的人欠下了巨額的賭債,有的出入歡場凌晨醒來卻發現懷中的女孩未滿十六歲,並且被人拍下了照片,有的人更是直到今天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或是孩子被那些可怕的黑道分子綁架到了何處。
   
     驚懼的情緒化作死寂的沉默,編導記者攝像師工程師以及主管都知道彼此有問題,卻不知道彼此有什麼問題,只能按照那些人的要求去做事,根本無從選擇。
   
     主管先生看著電視光幕上無比熱鬧的議會山現場,假裝沒有聽到辦公桌上不停響著的電話,因為他清楚這個電話肯定是政府方面打過來的。
   
     片刻後,他用不安的眼光瞥了眼角落裡那名低頭做事的電工,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苦澀的唾沫嚥了下去。
   
     新聞部現在能夠決定播出內容的人,已經不再是他這名主管,也不是政府,而是那名幾個月前應聘而來的電工——因為這名電工代表著那些人的態度。
   
     新聞部演播室內外的工作人員們忽然緊張起來,身體僵硬望著那邊,有位女編輯甚至險些昏倒過去,因為他們發現那名蹲在角落裡的電工忽然站了起來。
   
     那名電工掛斷手中的電話,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回頭對眾人平靜說道:「因為樓層太高,所以你們大概聽不到下面的喧嘩聲。我只想告訴你們一點,不用再擔心政府會派軍警過來逮捕你們,因為聯邦電視台大樓現在已經被沉默行軍隊伍包圍,他們進不來。」
   
     ……
   
     ……
   
     「布林主任,我們實在走進不去!這裡至少有上萬名民眾把這裡圍了個水洩不通,我的人怎麼進去?」
   
     聯邦電視台大樓四周的街道上已經被人群佔領,成千上萬名戴著黑色口罩的示威人群高舉著雙手,把十幾輛黑色休旅車和更多的警車攔在外面。
   
     其中一輛黑色休旅車旁,聯邦調查局副局長臉色極為難看,看著街面上的人潮人海,對著手中的電話大聲吼叫道:「派直升機?成千上萬人圍著這幢大樓,看著直升機空降樓頂,他們肯定會衝進去!」
   
     「到時候這個責任是你來負還是我來負?你負?你負我也不敢下命令!」副局長惱火地掛斷了電話。
   
     議會山現場通過聯邦新聞頻道出現在千家萬戶的電視光幕之上,聯邦政fǔ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最快速的反應。
   
     新聞頻道是聯邦社會最權威最有公信力的媒體,如果那名七組少校的指控通過這個媒體播放出去,而且是以在議會山現場直播如此震動的方式,那麼事後無論政府怎樣解釋,都很難化解民眾的懷疑與憤怒。
   
     這和證據無關,就如同多年以前東林某位警官說的那樣,愚民的人生裡充斥著上層社會提供的肥皂劇,所以佔據聯邦絕大多數的底層民眾,不關心控訴雙方誰的證據更有力,他們只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自己所看到的更具視覺衝擊力的……所謂事實。
   
     聯邦政府的反應速度很快,然而他們沒有想到那位年輕議員似乎早有準備,就在聯邦調查局探員和警察部門來到新聞部大樓前時,這裡已經變成了人的海洋。
   
     ……
   
     ……

   
     沉默行軍指揮部,已經由喬治卡林藝術中心門前,轉移到聯邦電視台大樓2公里之外的一幢公寓樓內,這幢公寓樓的擁有者是利孝通,早在三個月之前七少爺便送走了所有租客,秘密運進相關設備,只等著今天交給那位年輕議員使用。
   
     「已經有幾家電視台開始轉播新聞頻道的訊號?」
   
     「暫時還是三家。」
   
     「兩分鐘內必須增加到十家,技術部把信號頻段發出去,如果各電視台接收有問題,你們要負責馬上解決。」
   
     「是。」
   
     「各網絡論壇上的情況怎麼樣?」
   
     「百分之七十四置頂,墨花星球七組事件和達文西等關鍵詞已經佔據搜索榜前十名裡的六個位置。」
   
     「公關部網絡處繼續跟進。」
   
     「還有那幾千家地下音樂電台,資金一旦到帳,要求他們今天不要再賣壯陽藥了,全部改登政府黑幕,文檔資料如果來不及,把準備好的播音故事發過去。」
   
     「報紙那邊,還有幾家不肯登?」
   
     「所有娛樂週刊已經買到版面,幾家大的自由派報紙已經決定增發特刊,問題是支持政府的那幾家報紙還是不肯答應。」
   
     「三林銀行購買的廣告版面合同傳真過去沒有?」
   
     「已經傳真過去了,正在接受審查,尤其是論壇報,事先在合同裡就註明廣告內容不能有政治內容。」
   
     公寓樓頂部兩層早已掏空全部隔牆,數百名沉默行軍指揮部工作人員,忙碌著手頭的工作,把本來極為空曠的大廳變成了一個緊張的司令部。
   
     最深處的那張辦公桌前,疲憊的年輕議員雙手撐著桌面,沉默片刻後說道:「別的報紙不管,論壇報一定要拿下來。」
   
     「版面全部空白,只用特號字描黑寫一句話。」
   
     新聞關係處主管站在他身後,拿出筆認真記錄。
   
     「今天我們不能說話。」
   
     主管看著議員瘦削的身體,遲疑說道:「可是這樣寫仍然可以被論壇報編委員判定有政治意圖。」
   
     「在下面加一行小字:三林聯合銀行,實踐重於承諾,歡迎購買國民基金,以實際行動支持前線官兵。」
   
     邰之源轉過集來,說道:「商業廣告,還有問題嗎?」
   
     「沒有任何問題。」新聞關係處主管讚歎笑著離開。
   
     從憲歷七十五年夏末到憲歷七十六年初,沉默行軍的隊伍逐漸壯大,隨著愛國者法案的成功廢除,現在首都特區街頭上已經超過了十萬人。
   
     除了聯邦電視台大樓,還有很多民眾去往議會山,而用清晰的節奏指揮這支龐大人群,用各種手段向勝利步步進逼的,只是一位疲憊的年輕議員。


     鄒郁望著倚靠著辦公桌,仰臉閉眼養神的邰之源,忽然發現原來這具瘦削的身軀下,竟藏著如此多的力量,她微微皺眉,感慨說道:「親眼目睹你這樣一場表演,實在是感覺很刺激的事情。」
   
     邰之源睜開雙眼,微笑望著她說道:「這不是表演。」
   
     鄒郁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嘆道:「確實不是表演,而是演出,一場名為:怎樣搞垮聯邦政府的盛大演出。」
   
     邰之源從白琪手中接過茶杯,皺著眉頭喝了一口,茶水很燙很濃,正是疲憊的他此時最需要的東西。
   
     他把滾燙茶杯放到一本書上,看著鄒郁微笑說道:「如果你欣賞現在的我,也就是在欣賞我們的總統先生。我以前也很欣賞他,而且一直在向他學習。」
   
     茶杯下面,那本厚書的標題是:帕布爾民眾運動研究。
   
     「但你必須承認,像這種事情總是需要天賦的,無論是你還是帕布爾總統,都擁有這種天賦。」
   
     「如果換成許樂或者是林半山來做,可能前者會振臂高呼帶著十萬人直接衝進總統官邸,後者大概會挑撥群眾與政府浴血同亡,最後瀟瀟灑灑地離開。」
   
     鄒郁盡情嘲諷著那兩名不在場的同伴。
   
     邰之源輕輕咳了兩聲,說道:「其實這些都只是一些很繁複的事務工作,並不像看到的那麼複雜艱難,就好比圍堵大樓和議會山這件事情。」
   
     「一個人不行十個人也不行,只有數量夠多,多到與敵人產生極大的懸殊差距,人類往往才能產生勇氣。」
   
     「滴水可以穿石,但需要數萬滴數億滴水珠。小溪清澈卻只能平靜的流淌,缺少改變環境的力量,只有當溪流匯聚成河最後變為海洋,才會變得強大而無所畏懼,若此時每滴水都舉起手來,便會變成呼嘯的海浪。」
   
     「而所謂領導者,其實就是分水渠。」
   
     邰之源目光微垂,望著那本書封面被茶杯遮住一半的黝黑臉龐,說道:
   
     「他的責任是把水引導到需要水的地方,有的水去灌溉,有的去沖涮泥沙,有的則必須被迫氾濫成災,因為只有氾濫,才能阻擋住想要過河的敵人。」
   
     「當然,水是比喻。」邰之源說道:「如果有人試圖讓真正的洪水氾濫來阻敵,那我就不知該說什麼了。」
   
     ……
   
     ……
   
     達文西闖進議會山,李瘋子發回視頻郵件做證,錫安副議長三年來首次強硬,新聞頻道現場直播,民眾運動愈發激烈,這些連續發生的事情,對於聯邦政府來說,這是一次未曾計算到的挫折與危險。
   
     然而對於那些沉默已久、聯邦陰影中的模糊面孔來說,這卻是他們期盼已久的機會,甚至可能是最後的機會。
   
     莫愁後山露台上,沈大秘書開始打電話。
   
     南相莊園樓內,曹夫人開始打電話。
   
     三林聯合銀行總樓頂層,利修竹開始打電話。
   
     青藤園別墅內,利孝通開始打電話。
   
     S3星球某處,林斗海盯著新聞頻道的畫面,對電話裡那位議員先生惡狠狠咆哮道:「我不管!老子十六歲就送你三千萬,你說我是為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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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七十章 舉起手來(下)

    「為難?為難你妹!」

    林家著名的紈褲子弟對著電話暴怒咆哮道:「不要瞎忽攏我,告訴你,我大哥現在就在首都,呆會兒把你投票的那隻手給我看好點兒!該舉起來的時候就舉,不該舉的時候就別瞎舉,不然當心被砍掉!」

    因為過於畏懼許樂的關係,縱使對方早已被確定是帝國人,林斗海依然只敢老老實實呆在S3星球上,看膩了流火節上美麗的姑娘,吃膩了當地的特產粽子。

    今rì連這樣一位無能庸碌愚蠢著稱的二代子弟,都開始行動起來,並且能夠在議會山裡尋找到自己可以試圖控制的對象,那麼可以想像出,當那七個家族今日全力發動後,會造成怎樣的聲勢。

    達文西的輪椅推上主席台,議會山裡低語說話聲此起彼伏,工作人員表情嚴峻奔跑,議員們表情震驚複雜,全部都是因為這些來自陰影后方的電話。

    然而這樣並不足夠,至少不夠決定議會的風向。

    中期選舉後,帕布爾政治派別在議會山裡取得了極大的投票權優勢,正是憑籍這一優勢,聯邦政府連續通過相關法案,對反對派進行連續打擊。

    如果七大家能夠控制議會山,那他們何至於沉默如此長的時間,而邰之源提出的第一次彈劾案何至於連程序一讀都無法通過?

    座席上的議員們與月伴們低頭商議,有的人表情緊張,有的人表情冷漠,有的人表情複雜,在進行快速的計算統計之後,議員們怔然發現,如果沒有新的變化發生,議會山的局勢很難因為這些電話而改變。

    就在這個時候,棲霞州州長辦公室內,表情陰沉的州長先生撥通一個電話號碼,用強硬的語氣說道:「帕派錫派那只是你們的說法,不錯,棲霞州一直以來非常支持總統閣下,但從現在開始不再支持。」

    「邵議員,你應該非常明白,沒有棲霞州的支持,你怎麼可能當選聯邦議員?做為棲霞州在聯邦管理委員會內的代表,你必須忠實地履行本州人民的意願!」

    「我的多大的決心?」

    州長先生沉聲說道:「抬起你的頭看看台上那輛輪椅,那上面坐著的是我的兒子,他就在你的面前。」

    「關於國家安全法案,我代表棲霞州請求你,要求你必須投反對票。不!這並不足夠!有什麼能夠換回我兒子的一雙腿?他是這麼優秀的青年!」

    州長先生聽到邵議員的詢問,眼前浮現出兒子在墨花星球前線,被聯邦部隊追殺,然後被那顆炸彈炸斷雙腿的血腥畫面,像一位被激怒的獅子般厲聲喊道:「我要你舉起手來,彈劾那個該死的鞋油總統!」

    港都某大型藥企董事長辦公室內,蒼老的前任董事長看著兒子留下來的書信,又看了一眼電視新聞上的畫面,沉默片刻後終於撥通了電話,對那邊輕聲說道:「斯庫裡議員,我的老朋友,今天有件事情必須麻煩你……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你應該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犬子曾經從軍是七組的一名隊員。」

    「他現在正在和政府作戰,如果政府獲勝,他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我想用我們一生的友誼請求你的幫助。」

    秋山別墅區內,一位貴夫人披頭散髮坐在床上,身邊全部是凌亂的紙團,對著電話喊道:「如果你還堅持什麼狗屁政治操守,我會讓我丈夫停止對你辦公室所有金援,你小姨子再也別想在我這裡再拿到一分錢!」

    貴婦人狠狠地擦掉臉上的淚水,恨聲說道:「苟夜羽議員,如果這樣還不能說服你,你可以猜猜一位失去獨子而絕望的母親,還會做出什麼更瘋狂的事情來!」

    議會山第一波密集電話攻勢結束,暫時沉默安靜,正要進行相關質詢階段,誰也沒有想到,密集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而且這次輪到那些中立派議員甚至是帕派議員們臉色變得極為複雜或者難看。

    半小時後。

    帕布爾總統這時候正在官邰內沉默觀看議會山的表決現場,當看到國土安全法案一讀都沒有通過,當他聽到下屬的報告後,才想起自己和杜少卿說話時所感到的隱隱憂慮是什麼。

    他想起來了當年一件事情。

    ……

    ……

    通過那部金星紀錄片廠攝製的紀錄片,聯邦認識了七組。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那是一個驍勇善戰團結無畏的戰鬥集體,每名隊員都是最勇敢的戰士,然而在那些光彩奪目的事蹟畫面掩映下,人們早已忘記不是每位七組隊員從一開始就如此生猛無雙。

    憲歷六十八年,除了人數很少的老隊員之外,從港都警備區補充進七組的新隊員,身上根本沒有現在的沉穩堅毅氣質,他們囂張孱弱怯懦,是徹頭徹尾無用的老爺兵,是一群廢物般的紈褲子弟。

    為什麼?因為那一百多名七組隊員的父母是聯邦各地的強力人士,他們的家族始終佔據著聯邦上層社會某些位置,所以他們本身就是廢物就是紈袴。

    時間就像無數道紗,過濾了很多過往畫面,包括政府和軍方在內,所有人只記得七組隊員本身的強悍,卻忘記他們擁有同樣強悍的家世背景!

    在聯邦中能夠擁有財富與權勢的隊員父母們,自然不關心什麼是道德責任忠誠,但隨著歲月流逝,他們開始理解並且驕傲於青年們的驕傲,在不斷收到兒子在前線犧牲的消息後,他們痛苦悲傷卻並不後悔。

    直到他們發現這件事情背後的那些黑影,於是這些本來保持中立沉默,甚至隱隱傾向政府的地方勢力,在極端憤怒情緒作用下,開始不遺餘力出手。

    他們自然遠不如七大家那般強大,但他們以及他們所生活的圈子,卻是構成聯邦上層社會的基石,是一張密佈無數地域與產業的密網。

    如果還記得憲歷六十八年那場聲勢浩大、震動議會山甚至讓政府都沉默無語的拯救大兵運動,大概便能明白這樣一個階層的集體憤怒,會擁有怎樣的威力。

    正如那句話:當每個人都舉起手來,海浪便開始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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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20:16: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七十一章 風雨如晦(一)

    帕布爾總統看了一眼短信,面無表情刪掉,然後沉默抬頭,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新聞直播的議會山現場畫面中。

    短信裡簡單的那句話,揭示了太多內容,他基本明白卻並不在意,在當前局勢下,那個離開百慕大的溫婉女子已經無法惹出更大的麻煩,他也不想做更多追究。

    會想念懷念、回憶時會有怨言嗎?

    也許吧,那個女子是如此的聰慧懂事,低調溫柔,善解人意善解人衣善解人悒,值得偶爾想念。

    然而對於擁有堅定理想並且耗盡一生心血為實踐它而奮鬥的總統先生來說,再溫婉沁脾的女子終究只是女子,是浩蕩河流畔崖縫裡一朵小花,是潑墨大畫下方醒目的一印硃砂,無關大局。

    「為什麼小眼睛特戰和三個聯邦最精銳的突擊隊,都沒有辦法抓住許樂?要知道他現在並不在那艘古怪飛船上,對於你們的效率,我感到非常失望。」

    帕布爾總統關閉通話器,望向身旁的布林主任說道:「這件事情你盯緊一些,有消息馬上報告。」

    布林主任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憂慮說道:「總統先生,現在最緊要的問題還是議會山那邊,總統學術基金會,國策戰略研究中心還有智庫裡面的工作人員,已經和那幾十名議員進行了溝通,但到現在為止,還是不清楚,為什麼他們會忽然改變投票意向。」

    帕布爾總統疲憊地揮了揮手,說道:「不用了。」

    官邰橢圓辦公廳內陷入短暫的沉默,總統先生輕輕揉弄發澀的眉心,靜靜望著窗外飄落的雪片,彷彿陷入某些久遠的回憶之中。

    「喬治卡林曾經有過一句著名的話,被青龍山反政府軍收錄在他們的講義之中。那句話是:公正不但必須做到,為了令人信服,它還必須被人看到。」

    「我第一次當選總統那年,為了向支持我的底層民眾展示聯邦真正的公正,不顧所有僚員包括你的反對,把港都警備區的那些紈褲子弟,那些社會名流的孩子送到西林送到前線,送到了許樂的手下。」

    「當時許樂是軍神親自挑選的接班者,只有他幫助我實現這個意願,然而即便是我也沒有想到,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他真的能把那些權貴子弟變成真正的戰士,變成他最忠誠的隊員,甚至在明知他是帝國人的情況下,那些隊員還願意替他出生入死。」

    帕布爾總統自嘲一笑,看著布林主任說道:「很無趣的是,我居然忘記了自己親手做的這件事情,結果讓他們的父母,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了政府一次沉重打擊。」

    布林主任怔了怔後想起當年那件事情,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今日的議會山顯得與往常格外不同。

    「總統先生,顧問們現然很擔心的問題是,議會山會不會藉著否決國土安全法的勢頭,提出彈劾案。」

    他望著帕布爾總統黝黑而疲憊的臉,擔憂說道。

    帕布爾淡然說道:「否決法案只需要半數,彈劾案程序漫長,需要三分之二議員集體同意其中某項指控,我不認為那些議員們能完成如此困難的工作。」

    ……

    ……

    國土安全法在一讀程序中便被乾淨利落地否決,明顯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帕派議員們下意識裡站起,向四周望去,似乎想要分辯出究竟是誰投了反對票。

    這是中期選舉以來,議會山第一次成功否決帕布爾政府提出的法案,很久沒有出現過的畫面,讓議員席陷入一片奇怪的沉默,似乎所有人都有些不適應。

    議會司法委員會主席邵議員緩慢自坐席上站起身來,用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說道:「基於新十七師少校軍官達文西的指控,以及邰之源議員日前提交的材料,我建議重新啟動對總統的彈劾案,依照憲章規定,請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何英前來主持彈劾審議庭程序。」

    「你說什麼?」

    「邵議員,你是不是瘋了!」

    「請你不要濫用手中權限,浪費聯邦物力!」

    聽到司法委員會主席的話,帕派議員們憤怒地集體站起,揮舞手中電子筆表示最大的抗議,他們狠狠盯著這位來自棲霞州的資深議員,就像盯著最可恥的叛徒。

    肅靜莊嚴的議會山裡像菜市場般陷入污言穢語的攻擊之中,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鞋底敲擊桌面,拳頭撕裂空氣的聲音,一片嘈亂。

    錫安副議長像是根本沒有聽到這些激烈的反對聲,輕輕敲響面前的硬梨木板,稍做警告後便直接面無表情說道:「現在馬上進行程序審定一讀表決。」

    依據憲章規定,聯邦議會擁有彈劾總統的權利,然而就算完全不瞭解規則的人都能想到,想要實施這項權利必然是個極為艱難的過程。

    標準的彈劾流程第一步,是由聯邦最高法院首席法官主持審理過程。全體議員做為彈劾法庭的法官,聽取控辯雙方的辯論和有關證人的證詞。

    司法委員會主席及提案方議員代表扮演控方角色,總統官邰則要履行自我辯護的議務。

    審理開始後,雙方先各進行兩小時的陳述,然後傳喚有關證人做證,在盤問證人和辯論結束後,首席法案就彈劾指控按姓氏字母順序一一點名詢問每位議員。

    此時議員只能回答「有罪」或者「無罪」。如果有三分之二以上的議員就任何一項指控回答「有罪」,總統即被彈劾,由副總統接任總統,被彈劾總統將終身不得擔任任何公職,如果其人犯有刑事罪行,在其恢復普通平民身份後由普通法院進行審理。

    這些流程之前,議會山必須首先經由三讀表決通過司法委員會的彈劾提案,此時雖然只需要半數議員通過,卻往往是爭辯最激烈各種程序問題不停糾纏的過程。

    由此便可以清晰知道,議會山從提出彈劾提案到正式進入彈劾指控法庭辯論再到最終得出結果,將是一個何等樣漫長而煎熬的過程。

    當錫安議長宣佈開始進入前序程序投票,議會山裡發出哄的一聲,各派議員們紛紛站起身來,大肆攻擊著對方,有人試圖通過這種手段拖延程序的腳步,有人則是冷嘲熱諷對方像孩子一樣幼稚。

    議員們全體投入到像拳台熱身般的戰鬥之中,而議員們辦公室裡的工作人員們早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他們不停地撥打電話,採購包括洗漱用具在內的生活用品,要求議員們的生活助理馬上取來議員最習慣的被縟,而最有經驗的那幾名議員辦公室成員則是在第一時間通知議員最喜歡的餐廳準備好連續外賣的食材。

    主席台最上方,錫安副議長耷拉著無神的眼皮,輕言細語說道:「諸位議員,現在盡情地吵鬧,但我想提醒你們不要走出議會山,任何試圖通過不在場造成投票人數不夠的想法,今天都不可能。」

    錫安副議長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座位上那些面露焦慮尷尬之色的帕派議員們,說道:「就算你們能收買警衛,但我很想知道你們怎麼收買外面數萬名聯邦民眾。」

    誘人的遊戲總能吸引貪玩的孩子連續熬夜不眠不睡投身其中,而議會山這場或許可能改變歷史的遊戲,也必將逼迫那些無論因為年老好色酗酒或別的原因身體廢柴的議員們,連續熬夜不眠不睡投身其中。

    如果不出意外,這肯定將是聯邦歷史上最長的一次議會辯論和投票,在某位議員說出「是」或「否」之前,誰也不知道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整個聯邦甚至包括左天星域的帝國,都在關注著議會山,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幕大戲的結局,然而還有些人非常清楚所謂結局肯定不會發生在這裡,比如許樂。

    直接間接造成現在聯邦緊張局勢的七組,在完成春都市療養院的突襲之後,便再次消失無蹤,任何新聞媒體上沒有他們的身影,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在過去的這個深夜裡,聯邦的秘密特種部隊和他們之間發生了多少場生死懸於一線間的戰鬥。

    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汽車高速行駛在陡啃的山路間,無論是坡道還是危險的急轉彎,彷彿都不能阻延這輛黑車絲毫速度,硬質輪胎與土面發出劇烈磨擦的聲音,挾著風塵狂飆突進,竟似比最高級的越野車還要強悍。

    通過車載雷達光幕確認那三輛武裝直升戰機已經被甩離,劉佼猛地一打方向盤,把黑車準確停進路側的松林之中,摘下帽子用力地擦了把臉。

    「頭兒,接下來去哪裡?」他問道。

    後排座椅上的許樂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拿起車載加密電話,契進某個頻段,低聲問道:「大熊,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沒有人回答,許樂的眉頭皺了起來。

    雖然現在憲章光輝暫時無法威脅到七組的行動,但是這畢竟是在聯邦腹地,政府無數強力機構同時出動,在那家便利商店與張小花擦肩後不久,他便被盯住。

    過去的整整一天一夜間,他都在與那幾支生猛的特戰部隊周旋,如果不是有這輛黑車,如果開車的不是劉佼,也許在十幾個小時之前,他已經被對方包圍。

    通話頻段裡此時終於響起熊臨泉氣喘吁吁的聲音。

    「我們正在後撒!鐵七師這群渣貨!恨不得把紅外哨放到他媽的舊月上去!我們被發現了!」

    「重複一遍,我們正在後撒!」

    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再次確認雖然杜少卿已經貴為聯邦司令,但鐵七師依然是當年那個可怕的鐵七師。

    「全部撒出去!」他毫不猶豫下了命令,快速說道:「不要留任何鷹眼,注意,一個都不要留。」

    他相信當前局勢下,鐵七師肯定不可能離開駐防區域進行追擊,緊接著問道:「顏丙燕你那邊怎麼樣?」

    片刻後頻段裡響起一道粗豪的聲音:「頭兒,我們三個人在和雪豹突擊隊繞圈,那幫王八蛋水平不怎麼樣,但裝備太他媽先進了,我們快頂不住了!」

    許樂伸手調出車載電子地圖,看著當中某個光點,說道:「從你處座標沿西32角全速直插,一定要在對方包圍形成之前穿出去,在泰康上車,坐高鐵到南科州首府金色流年夜總會,那裡有人接應。」

    停頓片刻後他說道:「只要活著走進夜總會,你們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辛苦了。」

    ……

    ……

    首都南方一百七十公里處,是鐵七師最新駐防營地,軍營對面是綿延的丘福山脈,山脈在此地並不高,向後方逐漸延展至費城周邊,才會酸然成為覆雪險峰。

    黑車像幽靈一樣停在山樑深處某地密林中,許樂提著黑色箱子,背著沉重的行軍背囊走下車,與劉餃重重擁抱,然後就此分離。

    用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他從最陡峭的崖壁上趟出一條從來沒有人走過的道路,悄無聲息掩至那片軍營對面的山峰最高處。

    在峰頂某塊灰石後,許樂調動腰後那股灼熱的力量,緩緩閉上了眼睛,回憶起當年在那艘帝國皇家飛船數千萬噸水底的感受,讓那絲絲真氣沁進每顆細胞。

    嘀嗒嘀嗒秒針挪動。

    他的呼吸隨著時間而逐漸變得緩慢,心跳的次數降到每分鐘十六次以下,體溫也變得越來越低。

    鐵七師治軍理念嚴謹縝密,軍營四周除了條例規定的觀察哨之外,還有很多隱藏在山林裡的紅外探測儀。

    但此時那些發現熊臨泉等隊員的紅外探測儀,再也無法發現峰頂大石外的許樂,因為在紅外成像中,許樂的身體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塊真正的石頭。

    沉重的黑箱打開,ACW被快速組裝成功,粗空槍管從石縫裡探出,原配鎢合金尾翼大口徑子彈已經上膛。

    許樂半躺在巨石下,儘量控制著身體的節奏,防止體溫升高,右手拇指輕輕轉動紅色觸扭。

    隨著觸鈕的移動,ACW瞄準微型光幕上出現山下鐵七師營地的畫面,高倍數的設備清晰地呈現鐵七師戰士表情堅毅的面容,無數排營房,還有煙塵漸起處在夜裡仍沒有中止訓練的軍用MX機甲群。

    許樂看著微型光幕上不斷變化的畫面,看著軍營遠處隱隱現出柳木白,發現第一抹晨光已經不清自來落在自己身上,眼睛忍不住眯了起來。

    很多年前,他曾經在那場畢業日軍演中,操控MX機甲半蹲峰頂沐浴晨光,俯撒鐵七師的營地。

    當時他的對手是鐵七師近衛營,他要做的事情是尋找到營部,擊敗西門瑾。而今天他的對手是整個鐵七師,他要做的事情是:找到杜少卿,然後殺死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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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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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7 20:23: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七十二章 風雨如晦(二)

    同樣的晨光峰頂軍營更加強大甚至感覺不可撼動的敵人。而且因為聯邦嚴密控制的關係聯邦裡的那些同伴們無法給他提供機甲.他只有一把ACW。

    粗壯的槍管前端沒有加裝消聲器.因為他相信杜少卿只會給自己留下開一槍的機會.只要狙擊發生、鐵七師訓練有素的部屬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內尋找到狙擊點.然後便是漫山遍野的機甲群狂楓。

    既然如此,安裝消聲器便顯得很沒有必要.不加裝消音器,反而能夠最大程度發揮原裝鎢金尾翼彈的破甲和附加磁扳能力.保證第一擊的成功率。

    躺在巨石下仰望黑灰色的天空.許樂發現剛剛現出一絲的晨光又快速黯淡下去.從北方緩慢擠來的鉛云重新籠罩蒼穹,有風漸起光線晦淡。

    「一個帝國人,不遠無數萬年來到聯邦……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病?」

    他唇角微翹,泛起自嘲的笑容,在心中默默自問曾徑問過很多遍的的那個問題,卻找不到答案。

    狙殺杜少卿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即便成功,一位深受聯邦民眾愛戴的聯邦名將,死在帝國皇子手中,誰也不知道會引發怎樣的騷亂與動盪。

    如果有選擇,許樂絕對不會來到鐵七師營地外。

    如果議會通過彈劾案,帕布爾總統願意接受這種結局,平靜下台,自然是故事最好的發展。

    然而他瞭解帕布爾,因為他們都是同樣倔強堅忍的東林石頭,他同樣也很瞭解李在道.因為他知道費城李家這種光輝足以扭曲很多人的思維與判斷。

    所以許樂很清楚,這個故事裡沒有如果,他也沒有別的選擇,帕布爾和李在道肯定不會認輸,而當他們開始調動軍隊可怕的力量.包括自己在內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攔阻這一切.他只能選擇殺死最危險也是最強大的杜少卿.然後再繼續嘗試殺死另外兩個人。

    李在道端著一杯清茶緩緩喝著。

    這位聯邦軍方領袖兼聯合調查部門最高領導人.這些天一直表現的很平靜,無冷是沉默行軍進入首都,七組突襲表都療養院,最高法廢止愛國者法案,還是議會山現在正在激烈辨冷的彈劫案.都不能讓也他臉上表情有絲毫變化.讓杯中茶水濃濃驢幾分。

    聯邦已然風雨如晦.漸有飄搖大動之勢,他卻依然安坐如山。在聯席會議大樓裡平靜如常,偶爾關心一下追輯七組的情報,卻又顯不是特別關心,彷彿能不能抓住許樂和那個七組對他來說毫不重要。

    「封兒有沒有來信?」他轉烏放下茶杯,緩聲問道。

    秘書軍官趕緊把目光從將軍花白的鬢角挪開,輕聲回答道:「抱歉將軍,李封上校沒有來信。」

    所有軍官都覺得將軍最近這些天的表現有些奇怪.他們想不明白在這種局面下他還能如此平靜自信。

    只有最親近的那幾名下屬,聯想起三年多前那場許樂和聯邦之間的戰爭.隱約明白了一些什麼。

    當時面對擁有憲章第一序列、彷彿殺神般不可戰臉的許樂,李在道的表現也像現在這般平靜,事後憲章電腦始終不為人知的變化.證明他的平前來自於對自己智慧手段的強大自信.來自於誰都想不到的底牌。

    李在道看著杯中緩慢打著旋的茶葉,想起小時候父親從前線回到費城家中。經常會用八稻真氣震盪杯中茶水旋轉奔騰,試圖用這種手法讓自己開心。

    當時還是小男孩的他確實很開心.然而隨著漸漸長大.發現自己無法擁有像父親這樣的神奇能力後.他再也無法開心起來。

    隨著結婚生子,發現自已的兒子擁有這種能力後.李在道那種複雜的情緒達到了頂點,然後沉默將兒時的渴望傷感永遠埋進內心深處,從未對人提起。

    「父親,您的那種能力能夠讓茶水旋轉,但在道現在不再羨慕你也不用再羨慕封兒了,因為在道找到讓一種無比強大的力量.強大到可以讓星辰旋轉。」

    李在道在心中默默說著,然後撥通官邸的電話。

    「總統先生,在道認為,現在必須下決心了。」

    「將軍.這種決心不好下.我們的名字是會被記在歷史教科書上。」

    「總統先生,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冒著內戰的危險.奔向未知的將來?」

    「如果您擔心這兩場戰爭的勝負,在道向您保證.我們必將獲得最後的勝利。」

    電話那頭的帕布爾總統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聲音疲憊回答道   「將軍.再等等。」

    參謀聯席會辦公大樓對面街巷深處.有一間著名的百慕大風情餐以鹹豬腿和黑啤聞名。陽台綠桌旁.白雖蘭緩慢咀嚼著香腸和包。目光從帽簷下穿出,望向遠方的大樓,裡面滿是疑慮與不安。

    遙遠的小行星帶裡,那艘黑色的破爛飛船船中,纖細機械臂不停地東搖西晃.像喝醉了酒的女人般細聲喃喃自語道:「壞炸彈你在哪裡?」「你究竟在哪裡?」

    巨大的二維光束棋盤上面落滿了黑白二色的棋子.與憲章局地底那詫廢鐵的戰爭持續到棋盤將滿的地步.菲利浦已經開始感覺到吃力。

    對於他來說,現在更重要的問題是要找到那些可能存在的壞炸彈,從比基高原的線索計算分析到現在.依然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蹤跡。

    滿頭潦亂髒發的貝得曼,比幾天前顯得要更加憊疲.他像個瘋子瞪著慘白的眼睛.機械的喝著咖啡.問道:「你不肯說在找什麼.我幫不了你。」

    「這是最核心的程序.不能告訴你。」菲利浦喃喃回答道:「問題在於,我現在沒有數據庫、找不到歷史相關材料.也就等於沒有經驗.我怎麼找?」

    憲歷七十六年,聯邦政局陷入動盪之中.首都特區湧入了十幾萬名沉默行軍示威人群、雖然這些示威者們儘可能保持了良好的秩序.但如此多的人依然讓首都很多區域的交通和治安受到了極大影響。

    幸運的是.像此時聯邦百億民眾中的大多數那樣.首都市民這兩天基本上都留在家裡.他們端著麵碗.抽著香煙.喝著啤酒.或緊張興奮或無聊地被新聞頻道的直播所吸引、從而沒有讓社會秩序變的更議會山的直播進入到了彈劫總統程這幕大戲.所有電視台開始並直播,以至於某些政治虛無主義者發現遙控器基本等於無效後,憤怒地砸爛了電視光暮。

    就在這個時候.聯邦新聞頻道忽然在議會山直播畫面方上角顯示出一個窗口畫面.在窗口畫面中、主持人對著稿子宣佈了一條最新的消息。

    棲霞州州議會通過決議,州長在電視上憤怒宣佈,基於總統的無恥行為,犧霞州不再支持該屆聯邦政府。

    緊接著.S2樹州宣佈了大致相同的內容再接下來是S2山四州裡其餘三個州。

    就在議會山為啟動彈劫程序激烈辯論的過程中,聯邦一共有十七個州的州議會通過決議,宣佈不信仰帕布爾政府,要求總統馬上辭職。

    到此時,除了西林大區和青龍山反政府,聯邦各地政治勢力都旗幟鮮明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東林大區各州理所當然選擇支持了支持帕布爾政府.只可惜如同過去的很多年那樣.這顆廢棄星球很容易被人遺忘。

    沒有多少人知道.張小萌已經提前離開首都特區,回到青龍山。

    在病榻之前,她向南水領袖清晰地闡述了自已的看法。

    昏暗的房間內,滿臉老人斑的南水領袖望著她.洽桑目光中浮現出老人獨有的容智和莫名的淡淡笑意。

    在她離開前,老人低語喃喃說道:「……激進修正主義是要不得的。」

    第二天.青龍山中央委員會通過首都特區日報發佈了告全體聯邦公民書告全體公民書中.青龍山方面要求徹查古鐘號爆炸一案.要求總統辭職接受審判.要求民眾們團結起來.把李在道等戰爭販子送進傾城軍事監獄.同時表示不排除在適當的時機.動用武力維護真正的憲章精神。

    同一天.聯邦西林軍區某機械師進入落日州首府.包圍國防部聯絡處所在地金星酒店,另一支快速反應旅空降長風軍事基地、一槍未開便奪取了控制權。

    十一名國防部高級軍官,以及三十餘名鐘家親戚被宣佈為不受西林歡迎之人.被全副武裝的鐘家部隊押上飛船,經由長風基地被放逐回首都星圈。

    忠誠於聯邦政府的部隊開始快速集結備戰,速度最快的一支機甲部隊在傍晚時分逼近了落日州首府。

    一場內戰似乎就要拉開序幕,西林局勢驟然惡化,氣氛緊張的令人快要窒息。而就在此時.受到西林人民狂熱擁戴的鐘家小公主.在落日之下走出緯二區老宅。

    在那間紅油飯館前,鐘煙花對著面前的鏡頭,眯起那雙明月般的眼,微笑著平靜說道:「關於古鐘號爆炸事件,關於我父母和西林官兵們的死亡.如果聯邦不給西林一個說法……」

    「那麼西林就將給聯邦一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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