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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種行業在創業之初,不都是這樣的嗎?」 「明治四十二年……照這樣看來,那張照片應該是您祖父拍攝的嘍?」 「是啊!我生於明治四十一年,所以這應該是在我出生後的第二年拍攝的。」 怪不得這張照片會顯得如此老舊、色澤黯淡。 不過陳列在它隔壁的照片就跟創業時代的照片大相逕庭了。照片上的建築樣式也一反創業時代紅磚材質的明治色調,它所呈現出來的是明亮、健康的白色建築,由上面的粗體鉛字字跡,可以知道這張照片拍攝於大正十年。 「這是誰拍的照片呢?」 「大正十年時,我只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子,而我祖父已屆退休的年齡,所以這一張照片應該是出自我父親之手。」 金田一耕助看到最後一張照片的名牌上寫著「攝於昭和二十年九月五日」,心想這一張應該是德兵衛拍攝的。 「看到這張照片就會讓我回想一件事,在戰爭期間,政府不允許我們隨隨便便捕捉這些畫面,要是被憲兵看到,鐵定會被視為敵國派來的間蝶,抓進豬籠裡關起來。 昭和二十年八月十五日大戰結束,當時我正過著三餐不繼的防空洞生活,儘管如此,我依然專心在東京徒步攝影,我認為這是我們從事攝影工作者的義務」。 「這麼說來,這裡也有關東大地震時的災難照片嘍!那是您的祖先拍攝的吧!」 「自從我祖父開設本條照相館以來,我們家每一代都秉持同樣的理唸經營事業。我祖父拍過慶賀中日、日俄戰爭打勝仗的提燈遊行紀念照片,也拍過日比谷的火災災難照片。」 「你們把這些照片全都保存下來了?」 「不只是照片,連底片也都完好如初地保存下來,而且全都按照年代順序排列保存,我們老闆可是個做事一絲不苟的人呢!」 房太郎又挺起胸脯,一副興有榮焉的樣子。 「這些都是很重要的文化資產呀!」 金田一耕助笑著說道: 「如此說來,令尊跟法眼家的關係也非常深厚哆!」 「這是哪兒的話啊!」 德兵衛對金田一耕助的話感到吃驚,他接著說道: 「法眼家可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我們只不過是從事攝影工作的人,哪裡敢高攀呢! 最初法眼家在醫院坡蓋醫院的時候,我們這家照相館因為離他們比較近,才會委託我們拍紀念照,也因此我們才有機會拍下這些照片。倒是您……剛才聽說您和蓋法眼綜合醫院的風間建設的老闆是熟識,這麼說,您也和法眼家有來往嘍!」 「哈哈!您說到哪兒去了?風間是風間,我是我,我們兩人的工作性質截然不同。我不過是個四處漂泊的流浪漢,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風間伸出援手,我才能寄住在他小老婆開的旅館裡。哎呀!好像又要下雨了……」 的確,才停了一會兒的紛飛細雨這會兒又開始灑落。 金田一耕助連忙取出洋傘,啪的一聲打開它。 「那麼,代我向令郎問聲好。」 他輕輕地點點頭之後,便踏上微暗的道路走遠了。 這時候是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晚上七點左右。 再次來電 三個鐘頭之後,本條直吉回來了,那時正是雨勢最大的時候,本條直吉沒有帶傘出門,回來時身上穿的雨衣早就濕透了。 由於本條直吉對照相館這個行業沒有太大的興趣,他一直想找一份輕鬆的工作,因此從昨天開始,他便在雨中奔波一整天,然而今天同樣也無功而返。 本條吉直用肩膀撞開店門,看了看櫃檯裡的德兵衛和房太郎一眼,顯得有些膽怯,但隨即便迸出這麼一句話: 「唉!到處都濕答答的。」 說完之後,他便穿著沾滿泥濘的鞋子走上位在室內左側的樓梯。 「直吉,等一等。」 德兵衛從櫃檯裡叫住他。 「夠了、夠了,有什麼話明天早上再慢慢跟我說吧!」 「今天有個奇怪的男人來店裡找你。」 「奇怪的男人」這句話引起本條直吉的注意,他單手放在樓梯扶手上問道: 「是什麼樣的男人?找我有什麼事?」 「是一位叫金田一耕助的,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吧!」 「金田一耕助?哈哈!就是那個頂著鳥巢、不怎麼樣的偵探啊!他來咱們店裡幹嘛?我付了五千塊給他,那筆錢好比扔在臭水溝裡……」 「不是五千塊,是兩萬五千塊。」 「兩萬五千塊?爸爸,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今天來店裡拿調查費用,而且還帶了一份調查報告給你。」 「於是你就付了那筆調查費用?」 「是啊!我是付了那筆調查費用,因為那是一份相當完整的報告。」 「你怎麼那麼傻呢,再給他兩萬豈不是跟失竊沒兩樣?」 「直吉,你下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大少爺,快下來吧!你最好還是聽老闆的話。」 房太郎也跟著附和兩句,不過本條直吉絲毫不為所動。 「要說話我在這兒也聽得到。爸爸,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在這兒聽你說吧!」 「喂!我問你,你覺得金田一耕助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又是金田一耕助!老實說,我壓根兒就不認為他有什麼特殊之處,真搞不懂你為什麼會付給他兩萬塊!」 「那我再問你一件事,你知道金田一耕助這個人現在住在哪裡吧!聽說是你自己去找他的……喏,你說說看,他究竟住在哪裡?」 「這件事我當然知道,他就住在大森的松月旅館。」 「提起松月旅館,你大概也知道它和金田一耕助究竟有什麼關係。」 德兵衛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反觀本條直中卻是一臉垂頭喪氣,雙眼漸漸露出畏怯的神色。 「他是因為松月旅館幕後老闆的關係才能住在那兒。從警政署到我們這兒公幹的等等力警官還特別告誡我,千萬別以為他是個寄人籬下的人。」 「你知道那位幕後老闆是誰嗎?」 「是誰?難不成是黑道大哥嗎?」 「直吉,你聽好,剛才我已經讓房太郎去打聽過了,所以這件事絕對錯不了。現在法眼綜合醫院不是在重建嗎?鷹架上搭起的布幕上頭,很清楚地寫著『風間建設』幾個大字。 風問建設算得上是國內第四大或第五大的建設公司,它的老闆——風間俊六就是松月旅館的幕後老闆,也是金田一耕助的好朋友。」 原本以不屑眼光看著德兵衛的本條直吉,乍聽之下,立刻全身無力地坐在樓梯的階梯上。 「直吉,你明白嗎?我要你知道的是,不要只憑一個人的外表和容貌去評斷一個人。在這次戰爭中,我們不就已經體會到並不是只有留著鬍鬚、意氣風發的人才偉大嗎?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乍見之下不出色,實際上卻是莫測高深的人,金田一耕助就是這一類型的人物。 風間建設現在正在興建法眼綜合醫院,金田一耕助有這麼一個大人物當後盾,為什麼要接受你這種小人物的委託,去調查一群毫不起眼的爵士樂團團員呢?你認為他真的只是看上區區的兩萬塊或兩萬五嗎?」 德兵衛不愧擁有豐富人生閱曆,他看人的角度就跟本條直吉不一樣。 可是他並不瞭解金田一耕助這個人酷愛推理,他往往為了興趣而工作,甚至不收費。他有時窮得連買包香煙的錢也沒有,甚至得跟女服務生三跪九叩地借錢過日子! 「爸爸,金田一先生和法眼家究竟有什麼關係?」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剛才也想探探他的口風,可是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老闆,這麼說來,他和法眼家一定有某種關係。說不定法眼家委託他調查什麼事,而就在他的調查陷入膠著狀態的時候,少爺正巧也有事委託他調查,因此他乾脆順水推舟,也就是說少爺被那個男人利用了。」 房太郎真是把他的小聰明發揮得淋漓盡致。 「房太郎,你閉嘴!對了,直吉,你是九月七號的傍晚去找金田一先生調查事情的吧!他說六點左右送你出去之後,他也立刻出門,但是當他晚上十二點回到住處時,發現房間被人翻得亂七八糟的,他還笑說並沒有東西失竊,你該不會……」 「爸爸,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總不至於淪為樑上君子吧!」 「好吧!算了,先不管這個問題。不過,當你告訴金田一先生八月二十八日晚上發生的事情之後,他有沒有什麼反應?比方說有沒有想到什麼事情……」 儘管金田一耕助掩飾得很好,但畢竟還是瞞不過本條直吉,他心裡有數,所以才悄悄潛入金田一耕助的房裡,只是這件事他絕沒有向他的父親吐露。 「直吉,你快點下來,這裡有金田一先生的調查報告,裡面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本條直吉這才走下樓來到櫃檯,從德兵衛手中接過調查報告書。 「這個叫『發怒的海盜』的爵士樂團是五位團員加上一位女主唱,還有一位見習生,一共是七個人。這份調查報告把這五個人的家世、背景、年齡、地址都寫得非常詳盡,可是對於你認為最有問題的山內敏男和山內小雪,調查書中卻只有他們兩人目前住在五反田,至於他們的經曆、身世等都不詳。」 「可惡,竟然對我有所隱瞞!」 本條直吉氣得火冒三丈,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一通改變命運的電話響起,德兵衛伸手接起電話。 「這裡是本條照相館。咦?你說……你是那位曾經來我們這兒的小姐?哦,就是找我們拍結婚照的……是、是,正是八月二十八日晚上的事。」 德兵衛連忙用服神向其他兩人示意,弄得本條直吉和房太郎也跟著緊張起來。 「啊!我兒子剛結束工作回到店裡,請稍等,我立刻叫他來接電話。」 德兵衛摀住話筒說道: 「上次那個女的打電話來,你最好裝作不知道雪妹、小雪之類的名字,只要靜靜地聽對方說話就好。」 「好,我知道。只是……她究竟要說什麼呢?」 本條直吉從德兵衛手中接過電話便說: 「喂,我是本條照相館老闆的兒子,前陣子承蒙您照顧本店……」 本條直吉的口氣非常客氣,一點兒也不會讓人聯想到他曾經從事非法生意,或是有涉足賭馬、賽車這方面的活動。 「哈哈!你說什麼?今天晚上再去一趟那棟房子?沒什麼、沒什麼,晚是晚了一點,不過只是十點半嘛!對我們而言,根本不算晚。那麼,你要我拍的……什麼?風鈴?是、是,我還有印象,就是吊在金色屏風前面的那串風鈴,哦……你說是為了要拍紀念照啊!好的,我明白了,我這就出門,謝謝你再次照……」 本條直吉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話筒那頭傳來掛上電話的聲音。 「直吉,怎麼回事?一直聽你說風鈴、風鈴的。」 「上回我拍的結婚照不是有串風鈴嗎?他們今天又在那裡掛了一串風鈴,說是想拍一張紀念照。」 本條直吉一邊說,一邊準備照相器材。 德兵衛看在眼裡,連忙說道: 「好,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 「爸爸,你就別去子,這點小事還用得著您親自出馬嗎?讓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混蛋!你看看你自己,為什麼兩隻手抖個不停?」 「老闆,有什麼狀況嗎?」 「嗯,我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我也說不上是那一點,總之,那女人的聲音讓我感覺陰森森的。」 「老闆、少爺,既然如此,我也一塊兒去吧!叫我們這麼晚跑去拍風鈴的照片,說不定有什麼陷阱哦!」 「房太郎,你也這麼認為嗎?」 「是啊!像這種時候,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我看我們還是一塊兒去吧!」 於是他們三人一塊兒出門。 現在時間是十點四十五分,雨勢已經不像剛才那麼大了,不過還是滴滴答答地下個不停。 竊竊私語 「對了,阿謙,你為什麼會說『醫院坡上吊之家』感覺很詭異?」 「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是從那裡衍生出來的啊!我是指內山突然和妹妹小雪結為夫妻,剛開始,我還以為他們只是在開玩笑呢!」 「我也這麼認為。我還猜想阿敏大概是因為跟阿哲有些過節,所以才故意投出這一記牽制球。」 「是啊!結果就搞出這場非常誇張的婚禮。既然他們的目的是要結為夫妻,我覺得儀式簡單隆重,請一些要好的朋友就可以了,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嘛!」 「我可不認為阿敏打算簡單隆重,你看他跟阿風借道具服裝,又叫會修理電器的阿雅費那麼大的功夫去牽線佈置,事後才知道那棟房子是附近有名的鬼屋,以前曾經有人在那兒上吊自殺過,這……」 「而且連攝影師也找來了,可是這場婚禮背後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幕。」 「內幕?啊!對了,說不定就如同那天晚上大家猜測的那樣,那場婚禮只是為了演給阿哲看!」 「不,不是這樣!阿敏和小雪的確結為夫妻了。」 「是啊、是啊!你還在現場偷窺哩!結果被阿敏逮個正著……哼!你這個偷窺狂!」 「別說我了,你自己也不是想偷看,否則幹嘛二樓、一樓地來回跑?只要稍加留意就能明白你的動機了。唉!山內漸入佳境的時候,就會發出獅吼般的興奮聲音,特別是最後那一聲……」 「哈哈!大力士也太投入了吧!」 「不,不只是山內,小雪的表現也不輸給他呢!平常看似謹言慎行的小雪,在興奮的時候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嘻嘻!所以你受不了,就跑到二樓偷窺是嗎?」 「你欠揍啊!阿平!」 「你這傢伙,什麼阿平、阿平的,你不過是個見習生,竟然想跟我平起平坐!哼!你這個油嘴滑舌的毛頭小子、偷窺狂!」 「對不起、對不起,吉澤,話說多了就會忘記應有的規矩,總之,請你慢慢地聽我說。」 從這段話對話中,不難知道這兩個人分別是爵士樂團「發怒的海盜」的成員——吉他手軟骨頭阿平和見習生加籐謙三。 這兩個人現在正站在「上吊之家」的裡坡。 「換句話說,問題就在佐川。佐川非常迷戀小雪,就算我說山內他們倆已經結為夫妻,佐川也不接受這個事實,他還說那是他們兩人故意這麼做,好教他信以為真。 後來佐川又說,除非他親眼確認過,看看是不是真有其事,否則就要把我踢出這個樂團。對我來說,他這句話相當有份量喔!」 「是啊!所以你只好被阿哲收買了。」 「要是我被踢出樂團,不就得喝西北風了嗎?為了生存下去,我也只好……」 「那麼,結果如何?究竟是演戲還是如假包換?」 「唉!那還用得著說嗎?那叫聲之驚人,猶如猛獸一般,而且還持續了好一陣子哪!我當時真的大吃一驚。」 「嘻嘻!混蛋傢伙……可是平常秀秀氣氣的小雪,為什麼會突然變了一個似的?」 「那是因為他們畢竟是兄妹,在魚水交歡的同時,她不但受到良心的譴責,生理和心理方面也都承受相當大的壓力。不過話說回來,佐川相當生氣呢!他說雖然山內他們兩人沒有絲毫血緣關係,可是兩人都叫同一個人母親啊!」 「是呀!這件事我也聽說過。」 「山內是個不喜歡被世俗道德約束的人,這種事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可是小雪就不一樣了,佐川說她滿可憐的,這話說的一點也不假。」 軟骨頭阿平似乎是那種很容易被人看輕的類型,見習生阿謙在談話之中往往跟他沒大沒小的。 「可是阿謙,今天晚上我們為什麼非要去偷窺那個房子不可呢?你說所有事情都是肇因於那棟房子……」 「那個呀!阿平……不,吉澤,你難道還沒有察覺嗎?」 「你是指什麼事?」 「我是說這幾天阿敏和小雪看起來非常奇怪,不光是兩人的舉止很怪異,小雪甚至還時常落淚呢!」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 吉澤平吉早就知道這件事,不過他故意要讓這個年輕的見習生瞭解自己是個不會去偷窺人家隱私的人,所以才佯裝不知情。 「前天那場颱風過後,他們回到五反田的住處便門窗深鎖,這不是教人感到納悶嗎?」 「就算這兩個人想做什麼,也只局限在那個房間啊!」 「阿平,你還沒注意到啊!現在,請你仔細聽我說的話!剛才我遇到阿雅,他說他以前做過電力公司的配線工。」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八月二十八日晚上舉行婚禮的時候,不就是阿雅爬上電線桿,接通那間房子的電線嗎?」 「所以呀!阿雅在阿敏的拜託下,前天早上又爬上電線桿,接通那間房子的電力了。」 「你說什麼?」 「阿雅把這件事告訴阿風,阿風大吃一驚,不過他倒是相當沉得住氣,他跟阿雅說:『明天早上去看看。』於是兩人便結伴回去了,後來你也來了,他們便找你一塊兒加入他們的行動,然而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一些詭異。」 現在時間是十點五十分,本條照相館那三個人正走向「醫院坡上吊之家」…… 發現屍體 在醫院坡派出所值勤的寺坂吉藏巡警,始終對醫院坡上吊之家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感。 八月二十八日晚上,他在管轄的區域內巡邏,最後爬上裡坡,回到自己的派出所。 當他到達裡坡的坡底時,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爵士樂團,不過他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醫院坡正面這一帶,近來發展得相當快速,派出所前的那條大街上,商店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所以他認為那大概是某家商店的開幕宣傳。 但是當他緩緩爬上裡坡,來到一個T字型的交叉路口處時,察覺爵士樂的聲音是從左側傳過來的,於是他停下腳步,抬頭朝上看。 對面左側的坡上不遠處有一棟很大的舊房子,那是戰前曾興盛一時的法眼綜合醫院的附屬建築物。 法眼綜合醫院在昭和二十年春天遭空襲炸毀之後,這棟附屬建築物也遭受不小的摧殘、打擊,自此之後就成了一座空屋。 但是現在,寺坂巡警卻看見那家空屋燈火通明,裡面還傳來陣陣爵士樂的聲音。 如果這時門燈和玄關前面的燈都沒有亮,只有演奏爵士樂的後面房間附近的燈光亮著的話,寺坂巡警肯定會起疑。 但是當時不僅屋內的每個房間都燈火通明,連站在大街上都聽到吵吵鬧鬧的爵士聲。寺坂巡警於是想起下午有卡車進出這一戶人家的事,他以為是一群怪人搬進這間屋子,因此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緩步打從那棟房前經過。 (反正附近沒有其他人家,即使爵士樂再怎麼嘈雜,也不會有人向附近派出所反應吧!) 因此當第二大同一時間,寺坂巡警爬上裡坡時,原本以為今晚又可以聽到同樣的爵士樂,沒想到他來到裡坡時,卻發現那棟房子一片漆黑,連門燈、玄關前的電燈都沒點亮。 寺坂巡警不解地打從那棟房子前經過,即使又隔了一夜,仍然是同樣的情況。 最後,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狐疑,終於決定走到裡面一瞧究竟,結果發現那棟房子不過是棟空屋。 於是他認定前幾天所看見的說不定是狐仙或是鬼火之類在作怪,根本不好意思向別人提起這件事。 但是九月初,高輪台町的一家照相館向警方備案,曆經那夜詭異經驗的寺坂巡警這才瞭解那大的狀況絕對不是自己的幻覺,也因此被主管責怪他延宕向上級上管報告的時機。後來,每當他晚上巡邏到這裡時,總會勾起一些不甚美好的回憶。 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晚上,又發生同樣的情況。 當他來到那棟有問題的房子門前,瞧見裡面發出一閃一閃的亮光,他不由得停下腳步,抬頭看看天空,以為是閃電導致的現象,可是當天晚上不斷下著綿綿細雨,並沒有任何打雷的跡象。 他再次看了一眼附近有閃光遊走之處,赫然發現屋內的照明設備亮起,跟剛才的閃光完全不一樣。 「哼!這回我絕不上當!」 寺坂巡警對這棟房子已經瞭若指掌,自從發生過八月二十八日晚上的那種狀況後,舉凡門柱與門柱之間,被籐蔓纏繞的大谷石圍牆破損處,以及路障之類的東西,他沒有一處不清楚。 寺坂巡警也知道在這麼多的路障中,哪一個比較容易闖入屋內。 然而,當他正要越過路障時,猛然察覺事情不妙。 因為他動作太快,雨衣的下擺被路障的釘子釘住,就在他猶豫不決時,房子後側突然傳來啪噠啪噠的腳步聲。 「什麼人?」 阿謙一邊說,一邊用手電筒照射寺坂巡警。 寺坂巡警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可是當他透過手電筒的燈光看到阿謙臉上僵硬、恐懼的表情時,自己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喂,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從對方的髮型和臉上的鬍鬚來看,寺坂巡警知道對方的年紀比自己輕,因此他放下心,說話的聲音也輕柔許多。 阿謙用手指了指身後,舌頭卻一點也不聽使喚。可是當他察覺寺坂巡警進退不得時,便一個轉身衝向另一個路障。 「別跳!站住!否則我要開槍了。」 儘管如此,年輕、動作敏捷的阿謙仍然快速地翻越過另一個路障,宛如脫兔般衝下坡去。 寺坂巡警好不容易才脫困,立刻跟著要衝下坡追捕阿謙,但就在這個時候,後面燈光明亮的房間裡,再度發出一道白色的閃光。 「還有人在屋裡?」 寺坂巡警一想到剛才那人臉上害怕的表情時,也不由得直打哆嗦,但為了前途,他決定一雪前恥。 他這回非常順利地通過路障,試圖接近大廳。 寺坂巡警先來到本條直吉上次看到有很多樂器的大廳隔壁的西式房間,由於和大廳相隔的那扇門是開著的,因此可以聽到自裡面傳出的說話聲。 「房太郎,底片還剩下幾張?」 「老闆,還有兩張。」 「那麼……直吉,全都拍完吧!最好是從各個角度拍攝。」 「知道了,爸爸。」 現場除了這三個人的聲音之外,便是落在屋頂上的滴答雨聲。 沒一會兒,閃光再度亮起,接下來的那一瞬間,寺坂巡警持槍跳進大廳裡面。 「你們在這裡鬼鬼祟祟地做什麼?」 他一衝進去看清眼前的情況後,不由得愣了一下。 只見本條直吉抱著三腳架變換照相機的位置,而那位看起來像是本條直吉父親的人正在準備焚燒鎂粉。 「至於最年輕的男子正跪在地板上,把本條直吉遞過來的底片裝進皮包裡,同時再把新的底片交給本條直吉。 總之,這三個人態度嚴謹得宛如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大廳裡還有一個人,但是那人的表情卻和這三人完全不同。 從他一頭長髮、滿臉鬍鬚,就不難知道是剛才逃跑的那個人的同夥。 事實上,他正是軟骨頭阿平。 他靠在牆上,兩隻腳張得開開的,一雙眼睛也瞪得圓滾滾,可是從他眨都不眨一下的雙眼看來,他一定是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那張臉宛如是世界上最恐怖、駭人的雕像。 寺坂巡警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的使命。 「你們……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可是沒有一個人回答他的問題,他們只是默默地進行最後的儀式。 德兵衛負責燒鎂粉,本條直吉則負責按下快門,罩上黑布的照相機呈四十五度仰角。 就在寺坂巡警順著照相機的角度往上看時,頓時整個往上跳了起來,彷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從下面把他往上推一般。 「長官,也難怪你會有這樣的反應,因為剛開始的時候,我們也跟你一樣,可是三個人在一塊兒,膽子就大了起來,所以我們不像那邊那個年輕人,也不像剛才從這裡逃走的小娃兒一樣失去理智,因為……這是我們的工作。」 德兵衛事不關己他說道。不過這些話究竟有沒有傳進寺坂巡警的耳朵裡,可就沒有人知道了。 因為就在距離寺坂巡警視線不到一公尺的地方,正吊著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那是一顆人頭!雖然他蓄著長髮,卻仍然可以分辨出是男人的頭頗。 看來兇手不是用鈍刀斬下這個男人的腦袋,就是由於極度害怕而頻頻發抖,以致切口處顯得非常不規則。 那令人作嘔的肉塊、血管以及各種腺體全都血跡斑斑,好比一支血紅的冰柱垂掛在天花板上似的。 此外,那顆腦袋從臉頰到下巴全都長滿濃密的鬍鬚,而且他彷彿死不瞑目地瞪大雙眼,低頭瞪視下面的人。 值得注意的是吊掛在他下顎鬍鬚前端的白色東西。 那是一枚原本用來掛在風鈴下面的金屬片,金屬片上還沾滿血跡,想必兇手將它掛在死者鬍鬚前端的時候,那顆頭頗還在滴血…… 金屬片上面的字跡並沒有被鮮血模糊掉,上面寫著—— 父親未來,母親企盼地懸著一顆心入睡…… 天竺浪人 垂掛在天花板上的頭顱……正是大力士阿敏——山內敏男的項上人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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