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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雪乃紗衣】彩雲國物語正傳1-13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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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6:59: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關置官吏對策總部

親眼看到那些閑置官吏的實際情況並遭受了沖擊性宣告的那天晚上,秀麗回到自己家開始迅速地准備晚飯,嘗了嘗湯的味道,皺了下眉頭。
“……咦?有點怪怪的,這個味道和舌頭的觸感……”
奇怪。秀麗立刻用主婦熟練的目光掃視廚房。高湯和器具都沒有什麽異常。也就是說,原因在于——。檢查了一下放進湯裏的調味品,秀麗立刻意識到了。
“……是鹽……糟了,可能是我一直心不在焉,一不小心買了最便宜的鹽吧。”
鹽太粗,質量不好。今天早上正好鹽用光了,回來時順便買了鹽。——可能是因爲和那些閑置官吏們耗費了太多精力的緣故吧,一直有點精神恍惚。那種粗鹽和最窮困的時期不得不買的鹽是同樣的味道,說是懷念吧確實有點懷念,勾起了寂寞苦澀的回憶。
秀麗一直很節儉,但是關于飯菜卻會盡可能地使用好點的東西。當然便宜的鹽看起來都差不多,但秀麗會小小的奢侈一下。如果飯菜好吃的話,這一天都會鼓足幹勁打起精神來的。如果一點小小的奢侈能讓父親和靜蘭提起精神的話,那也值了。
“事到如今也來不及重做了——實在沒有辦法。”
既然買了,只好把這些鹽都用光。秀麗在心中對兩人道了歉。一邊把湯盛到碗裏一邊在想,我明明以爲買的是和平常一樣的鹽——
(……這麽說起來,鹽——)
突然想起來以前一直放在心上的問題,這時靜蘭突然進來了。
“您回來了,小姐。我來幫您吧。啊,這是我給你帶來的團子。”
“你回來了,靜蘭。哎呀,這不是那個非常有名的團子嗎?謝謝。你能幫我把盤子拿過來嗎?這個,今天……鹽有點……”
看著垂頭喪氣地在說“這是便宜的鹽”的秀麗,靜蘭笑了。
“這點小事您別放在心上。我把盤子拿過來了喲。”
秀麗一直在看著幹脆麻利地端過來盤子的靜蘭,腦海中突然掠過今天蘇方所說的“狸狸·男人一般常識”。一直以來都沒有在意的——
意識到秀麗的奇怪視線,靜蘭咳嗽了兩聲回過頭來。到底是怎麽了?
“……我說,小姐,什麽事呀?”
“……嗯,靜蘭,即使被我隨便看你的床底和衣箱的最底層你也無所謂吧?”
“……啊?”
靜蘭更不明白了,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麽。
“倒也沒什麽……不過,你幹嗎想看那些地方呢?我可每存什麽私房錢。”
秀麗放心了。靜蘭聽到床底這個詞腦海中浮現的好像不是春宮圖而是私房錢。
“哦,這樣的話就沒什麽了。呵呵呵,你別放在心上。”
竟然連呵呵呵都出來了。靜蘭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小姐,太可疑了。
“……我倒是挺放在心上的說。”
“別放在心上,真的什麽事都沒有。”
“請別撒謊。你是不是懷疑我什麽?到底是什麽嘛?”
看著靜蘭,秀麗一下子出了冷汗舉白旗投降。真敵不過這種表情的靜蘭。
“嗯,這個嘛……狸狸說靜蘭也是男人,在那種地方肯定會藏著桃色繪圖本這樣的書……所以我就有些在意……”
看著無語甚至連表情的變化都沒有的靜蘭,秀麗慌忙擺手。
“啊,這個,真的沒別的!靜蘭你是個男的!我雖然不明白,對于男人來說這是很普通的吧。肯定是。我即使不小心看到,也會裝作沒看到的。也不會偷偷地去搜的,真的,我發誓!”
“——您隨便搜也無所謂的。因爲我沒有這種東西。”
靜蘭勉強裝出笑容,很幹脆地說。在心中用竹槍想狠狠地戳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教給小姐亂七八糟東西的蘇芳。
“……狸狸……你明天准備受死吧!”
真沒想到小姐有一天竟然會這樣懷疑自己。
“我要是有那個閑錢的話,早就把它算在夥食費裏了。”
“是,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對不起。嗯……但是,你的零花錢稍微增加一點也沒有關系的喲。”
“我不會買的!!”
“……但是,靜蘭你是知道有桃色繪圖本這種東西的……”
聽到小姐小聲地說的這句話,靜蘭差點把盤子扔在了地上。糟了——
沒想到有一天小姐竟然這樣懷疑自己和自己回嘴。
都是狸狸的錯。靜蘭這樣斷定。其他的還教了什麽?狸狸。
“說起來狸狸,他還真是有點奇怪!”
“……他還說什麽了?”
“不要讓我隨便對男人太親切什麽的。牢騷特別多。”
聽到這個靜蘭無話可說了。無法辨駁。還不如說是舉雙手贊成。正因爲小姐對誰都很親切,到處撿流浪的人,所以才會跟像茶朔洵那樣的人不小心也扯上了關系。
“嗯,關于這個嘛,我也同意。”
“啊?靜蘭你也這樣想嗎?爲什麽呀。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對人好有什麽不對的呀?”
“……嗯,關于這個嘛,是啊,當然不是一件壞事了。可是凡事都要有個度啊……”
靜蘭對秀麗的這種單純樸素的疑問沒有抵抗力,輕易地就敗下陣來。意識到自己無法像狸狸一樣毫不掩飾地告訴小姐現實。如果是狸狸的話,他肯定會簡單明了地開始解釋說是“下半身的問題”了。
靜蘭決定不扔竹槍改扔竹筍了。因爲忽然覺得“狸狸的基本常識講座”好像起了一點作用似的。
桌子上擺好了菜之後,邵可也回到家就了座。
“秀麗,久違的工作覺得怎麽樣?是不是有點幹頭啊?”
“我,我會自己努力的。”
秀麗一邊夾家常菜,一邊想起了清雅。……又開始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煩悶……
“你怎麽了秀麗?有什麽心事嗎?”
“……怎麽說呢?嗯,對某個人有種類似羨慕或者說是嫉妒的感覺。這到底是什麽呀……那個人本身是一個很好的人。但是不知爲什麽有種好像能追上他又好像追不上的感覺,被人先行了一步覺得有點不甘心……”
“噢~,你遇上了好的競爭對手了?”
“好的競爭對手?可是我們今天才認識,基本上一點都不了解啊。”
邵可一邊喝湯,一邊撲嗤笑了一聲。
“就是這樣的呀。對于擁有自己所沒有的東西的人可以通過直覺來感覺得到。而且一般都是那種即使努力也不能到手的東西。怎麽說呢?就是把兩個人放在一個天平上稱量,年齡越接近,越不容易死心。如果處理不好的話就不是好的競爭對手而是會成爲一輩子的冤家對頭。”
邵可關于前者想起了霄太師和茶太保,後者想起了自己和缥璃璎。
秀麗皺起了眉頭。他很溫和的,既不是天敵也不是對頭。
“年齡雖然很接近……但是是這樣的嗎?有種‘啊,原來世界上還有這種人’的感覺。”
靜蘭覺得不可思議。現在秀麗是閑置官吏。在那種地方,能有讓秀麗這樣佩服的人早被吏部挖走也不爲怪的。
“是閑置官吏中的一個嗎?”
“是,但是跟我們這種差點就要被革職的人不同。他好像被上司說‘你先暫時在那委屈幾天吧’,有種權當休假才來我們那當閑置官吏的感覺。”
邵可裝的若無其事的樣子,靜蘭揚起了一邊的眉毛,那是——
邵可沒有接著深問下去。
“那麽,你明天怎麽辦呢?”
“當然是積極工作啦。今晚打算好好想想到底要在哪工作。”
邵可好像在沈思,一直默不作聲,最後用跟平常一樣的話進行了總結。
“加油喲!”
秀麗朝溫柔微笑著的父親點了下頭。

第二天,打算積極工作而登上城樓的秀麗,隨意走進了昨天剛打掃完的那間房間,立刻僵硬了。昨天就應該趕到各部門的那些閑置官吏竟然都還吊郎當的躺在那兒。一點也沒有要出去工作的意思。在角落的一張桌子上練字的楊修,有點不自在似的時不時瞟一眼他們。
“我就知道會這樣……我不是說過嗎?怎麽可能一天就結束呢。”
蘇芳突然從秀麗背後探出頭來。
“……狸、狸狸……什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嘛,十有八九,肯定是在去的那個部門吃了閉門羹回來的呗”
“……啊?!這個不是很正常的嗎?我不是跟他們說過了嗎?是因爲是我們這一方提出讓人爲難的問題的。先明白這個前提,拼命懇求對方給自己個工作幹——”
蘇芳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我跟你說啊,他們要是有這種毅力和幹勁的話就不會淪落到這裏當閑置官吏了——”
終于意識到了秀麗存在的那些閑置官吏開始抱怨昨天的不滿了。
“他們讓我回來我就回來了”、“工作不適合自己”、“因爲一點小事就被罵了一頓”、“他們對一丁點二的小事也太挑剔”、“老是讓幹雜活氣死老子了”、“太忙了煩死了”、“討厭上司”、“不想幹的事就是不想幹”等等。
秀麗簡直要暈倒了。
在做過各種兼職的秀麗看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就不算回事。
(在說什麽夢話呢,這些笨蛋!切!!)
那些事情是理所當然的。
新來的人被罵,工作忙,被派去幹雜活,人際交往吃苦頭,這些都包括在一起那才叫工作。這才是工作。工作場所可不是療養勝地。
——還不如這樣說,在這之前一次也不能因爲工作艱苦而逃離回來。
秀麗按住了太陽穴,腦海中許多事情在一起回旋。
“我明白了,你們一個人一個人的過來商量吧。”
蘇芳驚訝地一下子揚起了眉毛,刷地抓住了秀麗的頭發。
“啊?!你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麽嗎?”
“一下子把他們全轟出去是沒有用的。——不一個個訓一頓轟出去不行。”
“那你別管他們不就行了嗎?”
“這,能撒手不管嗎?!”
“當然可以不管了。他們跟你沒有什麽關系吧。”
“別這樣說嘛。我最討厭聽到‘和自己無關’這句話。”
蘇芳好象還想說什麽,半張開了嘴,結果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就又閉上了。倚在柱子上,包著胳膊俯視著秀麗。
“你不幹嗎?和這些人一起努力,自己也會跟著努力的,這是一舉兩得的。”
“哼——明白了,那我什麽也不說了。你讓清雅也來給你當說教的幫手吧,試著努力吧。他不是已經答應過你要幫忙嗎?是吧。”
正在這時清雅走了過來,一看屋裏的情況就立刻明白了,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好啊,我幫忙,這也真是讓人不忍心看的光景……”
“你和清雅兩個人的話,怎麽說都會幹出點成效來的。真是太好了。”
聽到“太好了”這句話,秀麗突然擡起頭。
“狸狸,你去哪裏?”,
“廢話不是嗎。我和清雅不一樣,還沒有人願意雇我呢。我又沒有像你這樣的門路,在這兒和你繼續發呆的話就得乖乖等著罷官回老家了。”
“也、也對呢……”
“幹嘛擺出一副膽怯害怕的臭臉。舉著竹筍揚言說‘我一個人也會努力’時的氣概都到哪裏去啦?!你不是想當官嗎?就算萬一被辭官,回到家建立一個幸福的小家庭,不是還有這條路嗎?那不也挺好的嗎?平凡就是最大的幸福。”秀麗生了悶氣。
“我會自己幹的!我會好好幹的,讓你無話可說的。”
“對,就是這股勁頭。”
蘇芳拉住了秀麗的鼻子,撲的笑了一下。
“……你的這種性格,我雖然覺得太過于天真了,可是一點也不覺得討厭喲。總之先努力幹吧。等到覺得實在不行的時候在適合的時機放棄。‘放棄也很重要’,這正是往你的字典裏添上這個詞的好機會。順便說一句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個詞,強烈推薦哦。”
說完之後蘇芳輕輕地揮了揮手,不知去了哪裏。
與此相反,身後那些閑置官吏還在不停地發牢騷。
秀麗的血壓又上升了。
“……清雅,求你了,幫一下我的忙吧。要把這些人一個不剩的趕出去。”
在旁邊看著的楊修被秀麗的氣勢嚇倒了。清雅浮現出從容鎮定的笑容。從他抱著胳膊的姿勢,和古樸的銀制手镯可以窺見他的說不出的自信。
“那好,我們開始幹了喲。偶爾這樣做做還是挺新鮮的。”

出了閑置官吏房間的蘇芳被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叫住了。
“——狸·狸·公·子。”
蘇芳被這種一字一頓的稱呼條件反射地嚇了一跳。
“……竹……竹筍怪人……”
靜蘭動了一下太陽穴,突然死死地拉了一下蘇芳的臉。
“啊?您剛才說什麽呢?狸狸公子?我可沒聽清楚啊。”
“……我,我什麽也沒說。”
“話說回來,你昨天說了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蘇芳想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手。
“莫非有什麽偷偷藏起來的見不得人的書被小姐發現了?”
“——我才沒有那種書呢!”
“這樣啊——這麽說是一個人或是實際操作……”
“狸狸,你要是敢對小姐這樣說的話,我會讓你下地獄的。”
看到靜蘭的笑容裏隱藏著可怕,蘇芳一點也沒有退縮。雖然覺得害怕,但還是努力挺起胸膛來。
“喂,我說你啊,是有點保護過頭了你知道嗎?那個女人的危機意識的薄弱怎麽看都是因爲你的緣故。正因爲你把什麽都隱藏起來了,所以她才到了今天這個份上。”
這次輪到自己也有所察覺的靜蘭退縮了。
“在她身邊最近的你幹脆找一次機會,晚上偷偷跑到她的房間去什麽的,這樣對她會有好處的。當然你要做好以後一輩子被她討厭的心理准備。如果這種事情實在覺得做不出來的話,可以在容易找到的地方藏一本春宮圖,或是當個內衣小偷,或是渾水摸魚地到浴室裏去,或是去偷看她換衣服什麽的。”
“——當然不可能做得出來了!這不是純粹的變態嗎?”
“你太裝腔作勢了吧,裝什麽酷啊!難道你就沒有爲了小姐粉身碎骨的覺悟嗎?”
“我從沒那樣覺得。幹嘛我非得在這種事上粉身碎骨呢?”
“那樣的話,就幹脆用語言一點一點的教給她呗。每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你在身邊守護,都有人幫忙,人生那能老有那麽美的事呢?怎麽說來著,比起壞的結果,更重視好的結果是嗎?那個女人,我承認她的腦子遠比我靈光,可是她也不是仙人,也不是超級天才吧。比起想要盡可能完美的結果,我一直到現在都想著怎樣才能避免最壞的結果。也許是這樣想的吧,也許是沒想過猛跑過頭也會摔倒,反正就是拼命地跑。”
聽完了蘇芳的這一大通話,靜蘭目瞪口呆。靜蘭從一開始就沒以失敗爲前提考慮過問題。因爲有不管怎麽說都可以避免失敗的足夠自信。因爲無論是能力地位還是人脈都高人一籌,而且擁有擅長看穿人心思的能力,所以才有這個可能。
但是,這其中有秀麗絕對缺乏的東西。
靜蘭對蘇芳有點刮目相看了。也許有他在身邊對秀麗來說是件好事——
突然,蘇芳的表情變得有點陰暗了。
“……喂,我知道你不會答應的,但我還是想說一下這個請求。”
“?什麽呀?”
然後聽完蘇芳小心翼翼地說出的請求,靜蘭很幹脆的點了點頭。
“可以呀。”
這次輪到蘇芳愣住了。他原本以爲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可能性被拒絕。
“……真的假的?你怎麽會那麽輕易就答應了呢?”
“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是我有一個交換條件。”
聽完這個交換條件的蘇芳直打哆嗦。
“……我說,你就是因爲這樣才不行的!!”
“你要是不願意的話,你的請求我也不答應。”
看著冷淡地轉過臉去的靜蘭,蘇芳只好屈服。

就這樣一天結束了,傍晚——蘇芳突然又出現在了閑置官吏用的房間。秀麗和清雅正在對最後一組不停的在抱怨發牢騷的閑置官吏進行說教。
“但是不管怎麽請求,都會被趕出來,實在讓人生氣。”
聽完這個閑置官吏的牢騷,秀麗開始沒完沒了的斥責了。
“你才第二天就開始生氣了啊。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被趕走是理所當然的。聽好了,我和你們現在都還在廢紙簍裏呢,被人家當成廢物看待呢。你想要再被利用,不向人家低個頭說‘拜托您了’誠心誠意地懇求一下誰會理你啊。被人家呵斥‘這麽忙的時候跑到這裏來幹嗎?後天再過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你明白嗎?
“……話是這樣說啊。”
“你想要人家雇你,就必須把‘我真的還可以利用’這一點有效地表現出來,要學會自我推銷,這才是第一場戰鬥呢。總之,才第二天就放棄還太早了點。堅持至少五天一直追著人家哀求。沒關系的,即使什麽都沒有,毅力是人人都有的。即使沒有自己想創造的那一瞬間,自然而然萌發的就是毅力了。”
“……毅力啊……”
“像這種努力的男人,在女孩子看來很……咳咳,很出色,很有吸引力的。”
最後一句話還有笑容雖然不太自然,但那個青年聽完之後好像心思稍微被打動了一點。
“那樣的話,好象可以堅持一下。”
秀麗的臉突然一下子變得燦爛起來,但這只是一瞬間,打了一個呵欠。
“但你要是不想爲了找個工作犧牲到那個份上的話……”
這時清雅很自然地替換了秀麗,還留有少年痕迹的臉沈重地板了起來,攤開了一張寫著什麽字的紙,露出一副給患者診完之後對患者家屬宣告“對你們雖然不忍心啓齒,但是——”的醫生的表情。
“但是,如果你就這樣被罷官的話,你作爲男人的人生也就——”
利用“作爲男人的人生”這個詞來引起對方的注意,展示一下幹脆利落,簡單明了地決定對方以後人生的紙條(實際上是胡亂寫的),用好象是確實要發生的未來這樣有說服力的話(這需要聲音的演技)來進行誘導。對方眼看著臉色就開始發白(好象確實是挺悲慘的人生),這時清雅需要用“但是,如果你現在堅持住了能夠爲朝廷效力的話,也許,能夠……”進行總結。但一般對方不等他說出這句話就已經奔出房間了。
秀麗已經開始對下一個人進行說教了。
在那看了一會兒的蘇芳非常佩服。雖然覺得和那種“給一甜棗再給一棍”有點不一樣。
“這兩個人,在一起合作感覺還挺好的。”
“是啊,蘇芳公子。”
好像是來拿練字用的廢紙板的楊修站在旁邊。
“配合的很默契是吧?雖然事先沒有商量過,真是太厲害了。”
“我說,小姐最後說的那個‘出色’,到底是誰的主意?”
“啊哈哈,那是清雅公子提議的。他說男人都抵抗不了女孩子的恭維。秀麗小姐有點不太習慣,所以一邊害羞一邊說,這樣反而更像真的。結果對方作爲男人果然上當了。”
蘇芳體會到了男人這種生物的悲哀。那個竹筍侍從要是在的話,非氣得吐血不可。
“……希望她別太豁出命來幹……。效果怎麽樣?
“已經把他們挨個趕出去了。不過也有就這樣失蹤的人。但是基本上清雅的威脅還是起到了作用的。不過也有一到休息時間就又回來的。反正人總是不斷。”
“我就知道會這樣。”
歎了口氣,把最後一個人趕出去的秀麗終于意識到了蘇芳的存在。傍晚是工作結束的時間,可以聽到遠處別的部門退出的聲音。
“狸狸。”
“怎麽樣?是不是有點想放棄了?”
“狸狸你真是的,剛才不是還跟我說你也不討厭,希望我加油嗎?”
“是啊,可是我也沒說喜歡啊。”
“哼……”
狸狸這個人真是過于直爽了。
“對了,我照你教我的,好不容易做出了三角飯團。特別分給你一個。”
“哎呀,真是太謝謝了。我正餓著呢……真的好大耶……”
剝開竹葉出現了一個特大的飯團。形狀從遠處看確實有點像三角形又有點不像的藝術作品。
“我吃了喲。”
一吃起來,發現放的鹽量正好。形狀雖然像個初學者做的,但是從味道上可以看出一定做過很多個。有點碜牙的粗鹽和昨天晚上的便宜鹽是同一感覺。
(……果然這個鹽……有點……)
秀麗感覺到了昨晚的那種不舒服感,但今天一天一直都在生氣,肚子比想象的要餓得厲害,所以一心一意的把飯團吃完了。
“謝謝你的飯團,挺好吃的,狸狸。”
看著和父親一樣吃得幹淨得連一粒米也不剩的秀麗,蘇芳無語了。用手指肚抹掉了沾在秀麗腮上的米粒。
“別站著吃喲,你好歹也還算是個女孩子嘛。”
“不會吧,這種事你應該在我吃之前跟我說的。”
“還要不要接著努力一會兒?”
“啊?我是想今天一天一定要幹完來著,可是工作時間已經結束了——”
話音未落就聽到腳步聲。
”如果是牢騷的話,工作結束之後不管多晚都奉陪,剛才你不是這樣說過嗎?”
蘇芳砰地敲了一下秀麗的頭。
“那你就努力接著幹吧,不過我建議你假裝不知道趕緊回去。”
好象聽到不知從哪兒傳來的聲音。

“啊,已經到晚上了呀……”
很有毅力地一直陪著那些人,聽他們發牢騷,鼓勵他們,因爲他們生氣,秀麗已經筋疲力盡地趴在桌子上。清雅和楊修剛才都已經回去了,現在只剩秀麗一個人。
(……多虧有狸狸的特大飯團……)
如果沒有的話可能就不能把體力保存到這會。
那時,不知夜風從何處吹來一股熏香的氣息,有人影一動,秀麗擡頭一看,對面有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輕輕地坐下了。
“晚上好,小姐。”
“哦,啊,晚,晚上好。”
微笑的是素不相識的大概過了三十五歲的男性。也許和父親的年紀差不了多少,但是沒想到穿衣打扮和動作有這麽大的差別。與稍微有點上吊的眉毛相對,眼角略微有些下垂,釀造出一種甜美的招人喜歡的愛嬌之態。單是坐在那兒,就有一種明亮華麗熱鬧的氣氛。隨意地穿著的官服好像是量身定做一般合體,既沒帶冠也沒佩戴玉,所以不知道是什麽官階。不過,從它可以被允許不帶冠來看一定是相當高的官位。
他撲哧一笑,擺弄了一下袖子,裏面出現了一個桃子。
“這個,是給你的。今天一天辛苦了,這是給你的慰問品。”
“啊,不用……那個,請恕我失禮,請問您是……?”
“晏樹。你要是能爲我剝桃子的話我會更高興。雖然喜歡吃桃,可是太不方便吃了。”
啪地手一晃又拿出了一個桃子。總共兩個桃子。
(桃,桃仙人?)
秀麗不由得冒出了這麽個傻念頭。
看到他充滿期待的燦爛笑容,秀麗決定爲他削桃了。反正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看到用小刀熟練地削桃子的秀麗,自稱叫晏樹的那個人不由得發出一聲感歎。
“削得真好”
“因爲桃子周圍很軟,中間的部分有很硬,所以有點難以剝離。很難等分也是一個難點。用力不當,又可能弄爛。”
“……你讓我想起來一個人……”
切好分給他一片,他就拿指尖輕輕地拿著吃下去。沒想到他還挺嘴饞的。
“哇,好吃。如果不是這麽難削的話,喜歡到每時每刻都想吃的地步。”
分給他最後一片的時候,他嘴角含笑問道:“你覺得自己如果努力的話,是可以避免被免職的嗎?”
“——我不是這樣想的,而是決定這樣做。”
看著一臉嚴肅的秀麗,晏樹愈發想笑。
“這樣啊,那,你要加油喲。”
晏樹輕輕拉過秀麗的手腕,把她指尖上最後一片桃子含在嘴裏。直到感覺到自己的指尖被輕輕地咬著的觸感傳來,秀麗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舔完大拇指上的桃汁之後,晏樹浮現出了一絲俏皮的微笑。
“嗯,果然只有這樣吃才最好吃啊。謝謝你爲我削桃。那個桃子就遵照我們的約定贈送給你了。請吃吧。那麽,回去吧。路上小心點。”
然後,他朝愣在那兒的秀麗揮了揮手走了。

和秀麗分開以後,晏樹朝碰到的皇毅笑了笑。
“哎呀,皇毅,真少見哪。你竟然也會偷空不工作。”
“就是工作。被鄭悠舜叫去剛回來。”
晏樹揚了揚眉毛,咦?不過當然皇毅不會告訴他內容。
“對了,那件事是真的嗎?”
“那件?啊。”
晏樹苦笑了一下。
“小姐和其他的閑置官吏好像都在想要想點什麽辦法的樣子?那是當然了。”
皇毅的冷冰冰的雙眸更冷了。
“……真是越來越對她無奈了。”
“又努力又直率的可愛姑娘喲。一點都不像紅黎深的侄女。因爲她給我削了一個桃子。所以我也請她吃了一個。”
皇毅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桃子啊。像桃一樣讓人想把她弄碎,仍得遠遠的女孩。”
“別這樣說嘛。這不還只是第二天嘛。”
“跟你無話可說。”
皇毅轉身要走。站在他旁邊的晏樹輕輕地把前面的蓬松頭發攏了起來。
“但是真的挺好玩的。”
“什麽?”
“你自己親自去調查一番吧。我還在想等以後有空再去玩呢。”
皇毅只不過聳了聳肩。晏樹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轉過臉對朋友說:
“我說皇毅。”
“什麽?”
“你,是一個像桃子的男人。”
“你在說什麽?你才像呢,單看就長得一股桃子氣。”
明白了朋友是在很認真地說之後,晏樹撲哧一笑。

夜色加深,月沈昊天。
劉輝穿過黎明朦胧的薄霧走向府庫,好久沒有來過這裏了。
在清早或半夜去府庫,和在庭院裏徘徊一樣是劉輝一直以來的習慣。如果去的話,期望也許紹可會在。即使不在,也可以靠書來消磨時間,也可以在那兒等最早來的邵可。
和晨霧一起打開門的劉輝突然覺得有點異樣。
(……有人,在——)
對方好像也感覺到了,突然消失了氣息。……非常熟練的手法。不可能是邵可。本來消失氣息這件事本身就好像在說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
對方沒有敵意,也沒有逃走。好像僅僅是在觀察沒有預料到會進來的劉輝。也許因爲剛開始就隱藏了氣息,劉輝也是直到跟前才感覺到的。
而且從感覺到的氣息來看,“這個人”已經占據了劉輝的特等席。幾乎從來沒有人來過的最裏面書架的裏面。從小時候起,就是劉輝的最寶貝的藏身之所。劉輝不由得心頭火起。
“是誰在那兒。那是孤最喜愛的地方——”
走到書架裏面的劉輝由于看到預料以外的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孩子?
像深夜的森林一樣深邃,漂亮的漆黑的雙眸。缺乏表情的臉毫無一絲驚訝。
雖然是從來沒見過的孩子,可是劉輝卻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簡直就像多年以前的劉輝一樣,把書胡亂地扔在地板上堆得高高的在那讀書的孩子,鎮丁地問說不出話來的劉輝:
“……莫非你就是,紫劉輝?”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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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運分歧

半月後——蘇芳和平常一樣在傍晚的時候提著飯團又去探監。
于是,獄吏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你怎麽又來了?中午的時候不是已經把謝禮送過來了嗎?你還真是一個不辭辛苦的家夥。”
蘇芳沈默了極短的時間,然後輕吸了一口氣,笑了一下。
“我是不是一個很孝順的兒子呀?”
“……是啊,我也這麽覺得的。”
“喂,我說啊,這可是我抖的‘包袱’,你應該笑才對。別用這麽深有感觸的沈重語氣回答好不好?那麽,可以讓我進去了嗎?”
蘇芳和平時一樣走到門口,進去的一瞬間,閉上眼睛望了望天。
秀麗一個人趴在閑置官吏房間的桌子上。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清雅和楊修都已經回家了。蘇芳也只是在傍晚的時候露了一下臉,肯定也已經回家了。
“……這算什麽事呀!……”
——結果就是到白天也沒有人來,時間空下來爲止竟然費了這麽多天。
一想起要算日子就覺得恐怖,所以打算不去計算日子——可還是忍不住算了算,臉色不由得變得蒼白。
“……不會吧……還有二十天就到期了……?!”
“啊,你果然陷入了消沈中。”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秀麗吃驚地擡起了頭。
“狸狸!你還沒回去啊。”
蘇芳拉過身邊的椅子,跟平常一樣抱著椅背坐下了。知道蘇芳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去哪裏的秀麗低眼詢問。
“令尊……還好嗎?”
“恩,高興地說你做的飯團很好吃喲。不過,我倒是希望你別老是哭喪著臉整天問這個。”
“……哦。”
蘇芳以手托腮環視了房間四周之後,輕輕地抓住了秀麗的鼻子。
“真是的,你的愛管閑事還真是經得起千錘百煉。雖然對你有點無語,不過還是很佩服你哦。”
回顧這半個月,秀麗實在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和楊修一樣想考吏部的其他進士也是蜂擁而至,不請自來。更糟的是跟這件事一點關系都沒有的叔叔爺爺們的商談我也得奉陪。”
秀麗突然又倒在了桌子上。
——確實是這樣的。
像楊修這樣的不是因爲學識能力而是因爲禮儀教養的問題而放棄吏部考試這樣的其他出身于平民階層的進士們也不知從哪聽來的這個傳言,紛紛抱著一線希望來向秀麗和清雅低頭求教,開始擺起桌子學習練字和禮儀的練習什麽的。
也不知傳的是什麽謠言,已經漸漸由“脫離冗官對策室”而被人誤認爲“心理咨詢煩惱傾訴室”了。就連那些和升官發財已經沒有關系的閑得無聊的高官們,以及純粹是出于興趣和好奇的官吏們也開始有空就來瞧瞧。
“說什麽來著‘最近女兒開始不怎麽跟我說話了’,‘最近的年輕人真不知道在想什麽’,還有‘最近被妻子冷酷地對待’,據說說這話的竟是上三位的高管。”
最近簡直已經變成了不分年齡和官位,奇妙的不同輩人之間進行交流的場所。
與此同時,更出人意料的是那些高齡又有空閑的官吏實在看不下去那些笨拙的進士們,開始教給他們禮節規範,把自己年輕時候當官的經曆講給他們聽,把作爲閑置官吏在工作上和和處理人際關系的實際有效的秘訣都教給他們。那些好象奏了效——
“已經陸陸續續地開始有願意用閑置官吏的地方了。”
秀麗嗖地站起了身。
“就是啊,于是就有些勢利眼的人,開始來炫耀自己已經被雇傭了——”
“那麽,你呢?打算怎麽辦?”
秀麗詞窮了——翻白眼瞪著蘇芳。
“……狸狸你真壞!”
“我哪壞了。只不過詢問一下你的近況而已。”
“……你在說我太天真了是嗎?”
“是。結果老是把自己的事推到最後,你到底打算怎麽辦?真是的!”
蘇芳的話雖然很直,可是一點諷刺的意味也沒有。好象單純的只是對秀麗無語了。
“但是我對你確實很佩服。本來以爲你一定會中途放棄。能夠奉陪他們到這地步——你能經受千錘百煉,徹底地做到這個份上,確實讓人無話可說。”
“……狸狸,你要想諷刺我就直說好了……。”
“不,我是真的很佩服你。”
蘇芳很難得的一笑。也許是因爲蘇芳的笑容難得一見,所以看到的時候不知爲什麽心裏總是怦的一跳。最初看到的是被逮捕的時候,所以總是跟奇怪的不祥的預感聯系在一塊兒吧。
“反正,你自己的事,還沒有放棄吧。”當然了,不是還有半個月嗎?還有足夠的時間去努力。”
“是啊,你和別的家夥不一樣,你有門路。已經有幾家來找過你了吧。”
“這倒是有——可是……”
如果說的話肯定又要惹蘇芳生氣了,所以秀麗倏地閉了口。不知爲什麽,老覺得自從免職騷動事件以來,立場發生逆轉,自己老是惹蘇芳生氣。
“……沒什麽。話說回來,狸狸你怎麽辦,你沒事吧?”
“我說你啊,有擔心別人的閑工夫,還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
突然,蘇芳注意到了豎在角落裏的二胡。
“那是什麽?”
“啊,中午的時候爲那些進士們拉的。他們說只聽過曲名,不知道內容。據說有時候會突然列入吏部考試的內容……爲了以後比重逐漸提高的出身于平民階層的考生,我覺得吏部考試也應該改善一下內容。確實禮儀規矩是比較重要,可是能做到一定的程度不就夠了嗎。像敬語這種東西是在工作中出錯不斷被人糾正才能不斷掌握的。像用字的好壞更何況姿勢的好壞這種東西。”
“你不會想要把這件事上奏吧。”
“……可能吧。你不覺得太可惜了嗎?好不容易既有幹勁又有能力,卻因爲一個發音而當不成關這樣的。”
蘇芳微微笑著看著二胡。
“……如果我讓你爲我拉一曲,你會爲我拉嗎?”
“好啊。”
“但是現在不是已經很晚了嗎,這行嗎?怎麽回去呢?明天是休息日吧?”
“……狸狸,你問的順序好像顛倒了啊……”
手一拿起二胡,秀麗突然泄了氣。
“就因爲夜路危險,所以才決定天亮了再回去。無所謂。而且正好還有要思考的事。”
“喂,我說你啊,比起夜路,你不覺得和一個男人單獨呆在一起不是更危險嗎?”
看著用手指著自己臉的蘇芳,秀麗回想起這半個月,稍微起了點戒心。
“……你,你要是敢做什麽的話我一腳把你踹飛喲。”
“哦,不錯不錯,你還是有點進步的!”
蘇芳鼓了鼓掌。
“……怎麽說呢,男人只要聚在一起就會很興奮地談論桃色問題……”
“男人就是這種生物也沒辦法,就跟女孩子們聚在一起就會討論戀愛問題是一樣的。像你們家那個美貌侍從是極少數的例外。那種男人基本上沒有。”
半個月,結果是不得不每天觀察“正常男人”的本來面目,秀麗好象也想了很多。蘇芳想這也算有價值了。
“確實認識改變了一點……狸狸你說的也許基本上都對。”
看著不停地小聲坦率的承認自己錯誤的秀麗,蘇芳笑了笑。沒想到頑固而又死愛撐面子的秀麗,竟然還有坦率的一面,這點挺有意思的。而且你說她神經粗也好,說她適應性強也好,好象已經把男人好色的一面當成無法改變的現實接受了下來。
“那麽,你有想讓我拉的曲子嗎?啊,嘻嘻嘻,就拉‘蘇芳’那首怎麽樣?”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行,就這個吧。”
以身份懸殊的男女戀愛爲題材的,相當甜美的曲子。如果說自己的名字就起源于那首曲子,蘇芳就是撕破了嘴也不會承認。
秀麗擺好姿勢,靜靜地開始拉二胡。
蘇芳抱著椅子背,若有所思地閉上了眼睛。
一曲終了,蘇芳輕出一口氣,站了起來。
“真好聽,我也明白的,你確實有很多特殊技能——”
“……狸狸,發生什麽事了嗎?”
“啊?什麽事也沒有……你別老是動搖不定的。謝謝你陪我。再見。回去的時候要小心點喲。”
彈了一下秀麗的鼻子之後,蘇芳輕輕地揮了揮手走出了房間。
就剩秀麗自己,她把剛開始寫的部門表放在桌子上,盯著看。
“是啊,你和別的家夥不一樣,你有門路。已經有幾家來找過你了吧……”
蘇芳說的對,除了绛攸第一天來找過之外,還有幾家也來過。
跟剛開始秀麗想的一樣,吏部,戶部,工部,禮部這四個部門。
對過了半個月仍沒有行動的秀麗,戶部的景侍郎擔心地來看過;禮部的魯尚書仍是面無表情地說“有什麽事你來我這兒吧。”
(……工部的管尚書還寫了一封信:咱們再來比一次喝酒吧。你要是願意的話,提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
從心底覺得幸福。
想起能夠讓他們這樣挽留的一年比什麽都高興。
(……狸狸說的對,是應該從這之中選一個吧……)
——離最後期限還剩二十天。
不管別人怎麽說,自己確實是在被罷官的生死存亡的關頭。根本就沒有選擇手段的余地。蘇芳所說的這句話是正確的。自己也不是在耍什麽不正當手段……
但是,心裏總覺得有些陰影。
又來了,被人家用這樣的眼光看待也沒有辦法。從最開始被人家說是耍手段才當上官吏的這種責難自己也是甘心忍受。考試沒用不正當手段,可是事實上也和其他考生不一樣,自己是直接就參加會試的。在茶州的時候也絕不是秀麗自己一個人幹的。自己確實根據情況臨機應變采取了相應的措施,但是有幾個足夠應付所有有事的幫手這是事實。
——但是,這以後要展示的是紅秀麗而不是別人。
被貶爲閑置官吏也是有這個意思在的。
借助別人的幫助絕不是一件壞事。但是看到別的閑置官吏在拼命地到處求人找雇傭部門的時候,自己裝得很了不起的樣子對他們說教一番,結果卻恬不知恥地利用別人的好意,選擇一條輕松的道路來擺脫困境的話,連自己都覺得太卑鄙了。
這半個月來,看到這些一點點地開始努力的這些閑置官吏們,更加這麽認爲。
從頭開始摸索,即使失敗了被罵了,吃了無數次的閉門羹,跟秀麗和清雅發完牢騷之後,第二天還是會繼續努力。
選擇輕松的道路,以後還怎麽能夠坦然地面對他們工作呢?
“我就是說讓你別努力錯方向。”
腦海中突然掠過蘇芳的這句話,心裏一驚。
確實,如果被罷了官,那就一無所有了。沈醉于自我滿足也是沒有意義的。
(……是啊……現在確實不是考慮外界的評論,自己的感情之類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那些。還是,在這四個部門裏選一個吧……)
突然,從宮外傳來典雅的笛聲——是龍笛。
但並不是龍蓮,絕對不是。
(……厲害,這個人,演奏得太好了……)
而且曲子就是秀麗剛才拉的“蘇芳”。原本像夢一樣甜美的旋律,可是這個人的音色,不要說甜美了,簡直就像冰一樣冷。即使是這樣,吹得仍然好得讓人甚至起雞皮疙瘩。
簡直像被召喚一樣,秀麗不由得站了起來。
出了欄杆,有一絲暗香浮動。月夜朦胧,月光如洗傾瀉在庭院裏。不知從何處傳來讓人脊背發涼的笛聲。
甚至讓人産生一種不知卷進何人的夢境這樣的幽深玄妙的夜晚。
突然,樹梢輕搖,沙沙做響,樹葉隨風舞動。
秀麗按住了快要被吹散的頭發,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風停了,輕輕地睜眼一看,突然庭院裏出現了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
在笛音余韻的袅袅之際,男子的嘴離開了笛子。
——簡直就像把笛音直接塑成一個人形一樣的男子。無論什麽都冷淡而又尖銳。
擡頭看秀麗的是一雙銳利冷酷充滿霸氣的眼睛。
薄薄的嘴唇閃過一絲諷刺性的冰一樣冷酷的微笑。
“……連演奏的曲子都愚蠢天真的丫頭。”
喃喃自語一般,不知爲什麽確直達秀麗耳邊。
“……你自以爲是的對別人說教,自己卻要選擇輕松的道路嗎?”
秀麗睜開了眼,被人說中了心事,心像打鼓一樣砰砰直跳。爲什麽——想這樣問道。可是半張開的嘴唇一直顫抖,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過,這也無所謂……你,也就這程度罷了。”
男子輕輕一笑之後,就轉身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簡直就像夢一樣的一瞬間的事。
秀麗握緊欄杆,咬住了嘴唇。

晏樹擺弄著手裏的桃子,朝回來的皇毅發出了一聲無奈的歎息。
“……你這樣簡直就是純粹故意刁難人嘛。你又不是她大伯——啊。被你這樣的男人欺負實在是太可憐了……”
“無聊的自言自語你給我一邊說去。”
晏樹站在皇毅旁邊。
“但是沒想到你竟然有興致吹笛。確實,哪個二胡很令人驚訝。那樣的技藝最近很少見啊。我也明白你由于一時爭強好勝而拿出傳家寶龍笛吹的心情。”
“選曲太差勁了。”
“我倒是挺喜歡。”
“我討厭。”
晏樹以手覆額——那又怎麽樣。
“……我說,與其在個人對曲子的喜好方面雞蛋裏挑骨頭,你還不如坦率地承認說雖不喜歡選的曲子,可她二胡的技藝卻不錯。這樣贊一下又不會死。”
“如果有治你愛說話的毛病的藥,我即使花一萬兩也會買的。”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打算給發明能治療你這面無表情的藥的人奉送這個桃子。”
皇毅生氣不吭聲,而晏樹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突然晏樹回過頭來。
“你也真是的……故意說那樣的話,她好不容易想去一個部門……這樣的話她萬一又打算挑戰更難的關怎麽辦?”
“那又怎麽樣?”
皇毅冷冷地吊起了嘴角。
“——你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大笨蛋”
晏樹目不轉睛地盯著皇毅看。
“……你這個男人,真是既冷淡又壞心眼。”
“你現在才明白?事先不就已經知道了嗎?”
皇毅冷淡地說完就走了。

——時間稍微追溯到前面。
府庫,主人回來之後,像平常一樣沈迷于書本的璃櫻感受到了他的氣息,不耐煩地擡起了頭。
“……是你啊,怎麽又來了……”
劉輝開始興沖沖地准備泡茶。
“說想和孤喝茶的可是你喲。”
“……我是說過,可是沒打算每天晚上都喝啊……話說回來,我說的茶指的是——喂,我跟你開門見山地說啊,我現在正在讀書,正讀得高興呢。你可不可以去別的地方。實在太礙事了你。求你了,讓我一個人呆著吧。”
一邊這樣說,璃櫻突然驚訝于自己所說的話。使用“求你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最近簡直是有點瘋了。也許有點像跟那個女孩在一起時的感覺。
“你啊,一個小孩子竟然這樣冷淡!你稍微陪我一會二也沒關系吧。”
璃櫻無話可說了……你陪陪我……這樣的話出生以來第一次被這樣說。
據說好象是一個挺有才能的國王,可是這個男的卻——
(……不過,確實,頭腦不壞……)
稍微一說話就明白。而且武術也有兩下子。確切地說,最初見面的時候有點吃驚。如果認真打的話應該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更高。但是——明明文武雙全高人一等,可是言語動作卻異常的幼稚。爲什麽?
“你已經過了二十歲,是個大人了!”
“看,我已經准備好了美味的茶點,還有桃子。你不想吃嗎?”
“別用什麽茶點來引誘我,你以爲我會上當嗎?”
不知道他的腦子到底是好還是壞。這個國王真的沒事吧。
話雖這樣說,璃櫻已經明白了如果不陪他喝茶的話事情是不會得到解決的。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在書裏夾了一個書簽站了起來。能夠接著看書的捷徑就是先陪他喝茶。
劉輝用已經完全熟練的手法開始泡茶。
“璃櫻,今天你要聽聽顧的煩惱。”
“……應該說是今天也吧。”
璃櫻以半放棄的心態開始把當茶點的桃子幹幹淨淨地削好。
把劉輝和自己的盤子都裝滿。可能是因爲被照顧慣了,不論做什麽事都覺得麻煩,要是不管他幾天都不換衣服,一個人喋喋不休的父親的緣故吧,這些事都已經成條件反射了。
話說回來,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樣,璃櫻不明白。自己並不是爲了做這些事才來這裏的。可是,看到國王的臉,就覺得必須得陪陪他。
璃櫻一直盯著劉輝的臉看。
雖然沒有超能力,但是爲了消磨時間,其他的學問也挨個學過,基本上都掌握了。看相可能是因爲血緣關系,比那些看相先生要准得多。
(……離別之相……近期,重要的人要離開,而且不是一人……)
而且,這個國王好象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了。這種聰明實在是不幸的。別離的時候簡直是在用軟刀子殺人,只有慢慢地等待。
“……說實話,孤有喜歡的女人。”
“啊——不可能不可能,你還是趕緊死心的好。”
璃櫻一邊喝茶一邊說了幾句。劉輝嗖地揚起了臉。
“爲什麽要說那麽殘酷的話!我可什麽都還沒說呢。”
“但是你不是王嗎?你喜歡的女人隨意挑選著納進後宮不就得了。但是你卻這樣說,那肯定是不能輕易結合在一起的對象。”
“不,不是的……孤也在努力中呢……你的腦袋也太好使了吧。”
劉輝用淚眼抗議。剛開始一塊喝茶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叫璃璎的少年實在是個天才。首先一天讀完的書的量就不簡單。不管怎麽發牢騷最後還是會陪自己的,也值得跟他說話值得倚賴。
(孤和他一樣年紀的時候是個什麽樣的孩子呢——)
好像那些日子裏自己每天都去府庫在邵可的身邊靜靜地讀書、還有跟宋太傅練劍。
(……。……或許和孤差不多吧……)
璃璎大口大口吃著烤制的茶點,味道果然不錯。
“嗯,好吧,我可以考慮給你看看相,算算你的戀愛前景。”
劉輝捂住怦怦亂跳的胸口。……這半個月來,璃璎相術的准確性已經得到了充分的證明。
萬一現在被告知“全無成功的可能性”——
(不妙!孤也許會抽泣著從此一蹶不振的——)
劉輝慌慌張張背過臉拼命搖手。
“不,不,不用了。在我還能做些什麽的時候,我還想留點希望呢。”
“啊,這樣啊,嗯,這樣也好。”
這時,劉輝和璃璎忽地同時擡起頭——隱約聽到有二胡的聲音傳來。
璃璎把茶點從嘴邊拿開側耳傾聽。這旋律……
當動人的戀曲中止時,對面坐著的男子喃喃一聲:
“……秀麗……”
劉輝的自語讓璃璎瞪大了眼睛。不會吧?
“……你喜歡的,是那個女人?紅秀麗?”
“……………………嗯。”
璃璎眉頭聳起,怎麽偏偏……
“……那就比較困難了啊。不過,我不是說你一個人哦。”
“嗯?你知道什麽了嗎?”
璃璎皺著眉,重新把茶點放進嘴裏,撩起前額落下的碎發。
茶周之旅雖然短暫,卻給了璃璎充分的時間觀察秀麗的面相。那實在是少見的一種類型。
“不是‘喜歡’、‘不喜歡’這麽簡單的事。以她的性格,可能會決定越喜歡的對象越不能嫁。況且她走的是入朝爲官的道路。對方若是一般百姓還好,若是高官或者名門貴族的話,地位越高可能性就越低。像你這樣的身份實在是致命。若是那個女人,早就該被甩掉了。”
“已經被甩掉多次了”,這樣的話太傷感,劉輝沒能說出口來。璃璎的話雖然有一半太過隱諱捉摸不透,可是秀麗“沒有結婚的打算”這一點算是搞懂了。
“……。爲,爲什麽?!”
璃璎若無其事地瞥了劉輝一眼。
“喂,在背後偷偷打聽一個女人的秘密,這麽做可太不男人了哦。我不想說。”
冠冕堂皇的說詞讓劉輝發自內心地感歎:
”……不愧是活了幾百年的幽靈啊,就是不一樣哪……”
璃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這家夥,剛才說什麽了?……沒聽錯吧?
“……幽靈?”
“嗯,沒說錯吧。以前楸瑛和绛攸就說這府庫裏有幽靈出沒。”
璃璎正啃著的餅從中間碎裂,啪地掉落在桌子上。
“……你以前從來沒問過我的事情,是因爲,以爲我是幽靈?”
“因爲你什麽都知道,腦筋又好,又強悍,又值得依靠,看相還特別准啊,怎麽想都不可能是這個年齡的普通小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跟我上次見的缥璃璎大人同名,連眼睛的顔色都一模一樣。想來肯定是他家先祖之類吧?缥家和蒼家本來就出自一脈,淵源深厚。孤想和你一塊兒喝茶也是出于這個理由——”
劉輝的話不啻于在璃璎的腦海裏“當”地撞了一下鍾,璃璎只覺得腦袋搖搖晃晃。這是什麽理由啊。
“你,你……誰見過又讀書又吃點心的幽靈!”
“可是楸瑛和绛攸說吃饅頭的哦——所以我每天晚上有上供的。”
原來喝茶的名頭實際上是上供啊。就像敬奉客廳童子或者地藏佛那樣。
“笨蛋!我是人哪!缥璃璎是我父親,不像才怪!”
“父親?!不可能吧?他看上去跟我也差不了幾歲啊。幾歲的孩子?”
“看臉是年輕。頭發呢,是銀白色的對吧?”
“嗯?啊,是啊。啊,難、難道是……”
“我也不知道具體多少歲了,那樣的至少也得有八十多了。聽他說只有頭發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白。顔色雖然有些怪,但那可是很高貴的哦。你大概也聽說過缥家偶爾會出不會變老的長命之人吧?我父親就是那樣的。”
“八、十?是那樣嗎?!可是看上去又年輕又帥氣——”
“下次見到他給他揉揉肩膀,肯定會很高興的。他自己說上了年紀幹什麽都嫌麻煩。不過我看他生下來就是個懶得動的人。”
“揉肩膀”——。缥璃璎在劉輝心目中的形象轟然瓦解。
“那,那,你也是——?”
“如你所見,我是一個會長大、會衰老、沒有特殊能力的滿大街都是的普通人。”
“哪、哪兒普通了?用‘幽靈’才說得通嘛!怎麽搞得嘛,人家就是以爲你是幽靈才安心跟你傾訴並咨詢戀愛的煩惱的!!”
“這關我什麽事!還不都是你自己瞎想!”
“哼。不過,不知你跟著令尊來貴陽有何貴幹?春日觀光?還是爲了來府庫進行一番知識之旅?”
“……什麽啊,你沒聽說?”
“嗯?”
“沒什麽,反正早晚都會知道的。沒必要先在說。不過是來早了而已。”
璃璎注意到得知自己是缥家的人之後,王上並沒有露出警戒的表情,反而倒像是有些安心的樣子。
“原來是現世的人哪!那就沒必要爲了能在你升天之前跟你多喝幾次茶而著急了。”
璃璎著實服了。這麽一個奇怪的王上,難怪連父親對他也感興趣。璃璎像頭靈巧的小獸一樣猛地跳起身來,把劉輝嚇了一跳。
“生氣了?啊,對不起,我不該說‘升天’之類的話——”
“沒有生氣了。作爲對你時常供奉的回禮,我來替你看看星象。這也算是缥家的工作吧。”
劉輝跟著璃璎走到府庫外的欄杆邊。這一次夾雜在夜風和花香中,有笛聲隱約傳來。
對這次的曲聲劉輝和璃璎也同時有所反應。那是只有內行人才懂的古樸高雅的傳統技巧。
“……這笛聲……施樂,是皇毅大人吧。第一次聽到他吹奏龍笛呢……”
“是葵家的奏法啊。沒想到能有幸親耳聆聽。咦,葵家還有血脈存留下來啊。”
“……演繹得很了不起呢。誰都想不到這是那首‘蘇芳’吧……不過確實像皇毅的風格。”
笛音消失時,劉輝擡頭望向夜空。
“月色朦胧啊。知識稍微有一些雲,是不是不能占星了?”
“沒關系,反正我也沒打算要看全部。”
璃璎睜大眼睛,讀著能讀出的星象。
“……在很多方面出現了分岔路口。最近的,是關于金錢和人事的問題。最好要引起重視。根據你的選擇,日後的政情將會大不一樣。”
劉輝吃了一驚。現實正如他所說得那樣。
“太了不起了,璃璎!真像神仙一樣!”
“……呃,這本該是仙洞省的工作吧?沒在做嗎?”
羽大人最近爲劉輝的原因工作都敷衍了事,這一點劉輝沒能說出口。
“仙洞省偶爾也會有上奏,可是措辭又暧昧,又愛裝腔作勢,與其說是高深,不如說是故意往讓人看不懂的方向寫。不像你說的,很容易就明白了。”
“不過,若是說得太過明白,選擇的余地就變小了,可走的路也就變窄了。星賀星象都是會變的,這一刻是正確的事情下一刻變成錯誤的也說不定。反之若是說得過于靈驗了,養成完全依賴占星的習慣也不好。王上和高官們沈湎于咒術決不會有好事。故意用晦澀的語言暗示一個大概的未來趨勢,這倒也沒有錯。這不是挺不錯的官吏嘛,比之于仙洞省的權威來,更重視國家的前途。”
璃璎的解釋簡單明了,讓劉輝也覺得很有道理。同時對羽大人也有了再認識。那樣顫顫巍巍的表象背後,原來深謀遠慮的爲孤著想著哪。
(……仔細想想,他還是一直跟櫂榆一同奮戰在工作前沿的人物呢。”
聽說那兩人士朋友關系……可是劉輝怎麽都想象不出他們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朋友關系。怎麽想都覺得是種不可思議的組合。
“……嗯?那麽,爲什麽你會說得那麽詳細呢?”
璃璎望向劉輝,一雙眼眸像沒有月亮的黑夜,美麗得讓人目眩的黑色。
“因爲我受命要讓你落入缥家的陷阱——如果我這麽說你會怎麽辦?”
璃璎看也不看劉輝的表情,轉身走向府庫。
“剛才占星也有可能是騙你的哦!不要太過輕易相信一個人哦!你可是王上啊!”
安靜了一會,馬上有腳步聲跟過來。
“我明白了。璃璎是爲了幫孤改正犯傻的毛病呢!真是好心哪!”
“……你還真是苯呢。好了趕快回去!”
“沒關系的。”
“什麽啊?真是,完全連不上嘛!”
“我立場很堅定的,所以現在缥家想要攻陷我是很難的哦。”
璃璎擡頭看著追到自己身邊的身材高挑的王上。
“……呵,你也有稍微像個王的時候嘛。”
“哼哼。對了,璃璎的初戀是什麽時候?還沒有嗎?多跟我講講嘛。我好當作參考。”
“……。——趕快給我回去!”
“暴怒”這個詞的意思,璃璎是漸漸明白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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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狸狸的打工

第二天的早上是公休日。在暮霭中迎接黎明到來的邵可府邸,早晨剛剛回來的紅秀麗,想要在准備早飯之前好好的休息一下來著,可是翻來覆去地卻怎麽也睡不著。
“……你這個人,總是一副高高在上自以爲是的在說教著別人,其實你只不過是選了一條讓自己輕松些的道路而已。”
冷冷的話語,就像是荊棘的毒刺一樣狠狠地戳在了秀麗的心上。正因爲秀麗現在正處在自身都搖晃不穩的境地難以脫身,所以這樣的一句話才讓秀麗如此地窩心不已。
(難道說,這只不過是因爲自己太過勞累,站著就睡著的時候做的一個夢而已吧……)
太過于短暫的一瞬間所發生的事情,所以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對于此秀麗也沒有信心。此人對于秀麗素不相識,而秀麗單方面地對于此人做了些了解。不過,正因爲如此爲什麽此人卻能夠如此精妙的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呢,對此秀麗更是無從知曉。
秀麗最終還是放棄了想要睡覺的想法,從床上跳了起來。
“……算了!算了算了。一聲不吭地躺在這裏反而亂七八糟地想很多事情。”
想著准備早飯的事情的秀麗,換好了衣服,向廚房的方向走去。
往火爐裏添柴,從水井裏打水。打量著昨天剩下來的食材,早早地考慮著飯菜的事情。
只要動起來,不知不覺就會進入到心無旁我的境界了。像夢遊一樣昏昏沈沈的腦袋也會一時間清醒過來的。
去掉湯汁中的堿水的空當,思維也逐漸地清晰,有條理起來。
秀麗攪拌著湯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好的,就這麽定了。”
唰地一下睜開了眼睛。如果心中做出了決定,那麽剩下的就很輕松了。秀麗麻利地做著早飯。就在要放調味料的時候,呼的一下突然將目光定在了鹽巴上面。
“……鹽巴……這麽說來,這個東西也要注意些了。”
這半個月來,因爲要考慮的事情太多,這個東西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但是——————
秀麗用指尖沾了些鹽粒,輕輕地揉搓著。同時腦袋裏浮現出了家用的賬本來了。
果然還是,很奇——怪——呀。
反正今天是公休日嘛。今天就去街上轉轉看看。秀麗一邊做著早餐的收尾工作,一邊這麽的想著。
秀麗來到熟悉的鹽鋪前,皺著眉頭蹲了下來。
在因爲赝品事件四處奔走的時候,和鐵匠鋪漲價一樣,鹽價也有點奇怪,雖然也對鹽鋪留了心來著,可是————。
(和銅價的上漲比起來,當時的鹽價真的只是一點一點地漲起來了,所以就認爲這只不過是一時的事情而已——)
可是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那麽一回事。別說是鹽價回落了,反而一個勁的上漲。
因爲平日裏用鹽的分量較少的緣故,所以和其他店相比來的機會就比較少些。可沒想到的是,在自己爲朝廷“減員增效政策”四處奔走的時候,鹽價何時竟然漲到了這個地步。
自己對照了賬本的錢財支出進行了確認。確實沒有搞錯買到便宜的鹽巴,而是以和平時同樣的價錢買進來了。
雖說價錢一樣,可是品質卻下降了很多。
當自己實地來到了鹽鋪,更是要抱頭哀歎了。這種鹽價和鹽的品質的差別竟然是如此的——
當然鹽價並不是說突然三四倍的狂飙,而是一直停留在如果老百姓緊緊褲腰帶還是勉勉強強能夠買得起的水平。雖然大夥對于物價上漲牢騷不斷,但是唯獨對于鹽價還是覺得馬馬虎虎能夠忍受的樣子忍耐著。這真的是一種絕妙的漲價方式。
即使是如此,對于秀麗這種勤儉持家的省錢人來說,這種價錢也會讓他們直冒冷汗,擔心以後的生計問題。
當秀麗看到從屋裏走出來的鹽鋪老板娘的時候,突然就從鹽缸後面探出了腦袋。
“……那個,林嬸。這個鹽巴……不知不覺中竟然漲到這個樣子了呀……”
似乎是一直都沒有注意到蹲在鹽缸前面的秀麗似的,看到秀麗後,林嬸一副吃驚不已的表情。
“秀麗呀。哎呀那個呀,到這種程度了嗎?”
“雖說是一點一點的,不過還是漲了呀……,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兩三個月吧。但是,說鹽價上漲有點不對頭。倒不如說是不得不提價來的正確呢。”
“?這是什麽意思呢?”
林嬸苦著一張臉,漫不經心地將鹽巴放到了自己的手上。
“……你可能也已經注意到了,鹽巴裏面摻了好多的白砂呀。”
“嗯。有種沙拉沙拉的粗糙感呢……”
嘗起來沙拉沙拉的粗糙東西並不是什麽鹽巴,而是看起來很像鹽巴的摻進來的白砂,這是種在鹽巴産量不足的年份,奸商爲了充夠數量經常使用的把戲。因王位爭奪戰而導致鹽巴流通極爲惡劣的時候,這樣的一種鹽巴大量上市的情景秀麗至今記憶猶新。
“即使是這樣的鹽巴,我們在出售之前還是精心地將摻在裏面的沙子給去掉的呢,不過想要完全去掉也真的是強人所難了……,作爲買賣人我們也只能說是對不起了。雖然我們一直都在努力不讓鹽價過于的上漲……”
林嬸揮舞的東西正是漏砂的濾筐。但是比起一般的濾筐,網眼不知要細密了多少倍,可以細細的分離出來好多層的雜質。秀麗感到無比的佩服。這個濾筐看來雖然很簡單,卻也是非常有效的辦法。
“哎——現在竟然有了這麽方便的東西了呀。”
“這是了解情況的聯合會馬上免費分發給大家的東西,所以可是幫了大忙了。在卸貨的時候如果不篩濾的話,就這樣的進貨,欺詐之類的投訴就會蜂擁而至了呀。”
“欺詐?……”
林嬸歎了口氣。
“剛才,我不是說了嗎,這並不是什麽物價上漲……這鹽巴究竟是在那裏被摻進了白砂的我也不知道了。”
抓在林嬸手裏,摻雜著白砂的鹽巴,隨著歎氣的聲音,靜靜的流回了鹽缸裏去了。
“聽您這麽一說,似乎不是什麽産量不足的事情喽。鹽巴還是和平常一樣從産地運到了貴陽……,只不過是到了批發商手裏的時候,就不知道爲什麽會變成了摻雜有白砂的鹽巴了。從産地來的人也沒有什麽警告來的。所以剛開始批發商們也沒有注意到這個事情。就這樣何時和平時一樣的價錢出售到我家的。剛想賺點小利的時候終于被我們發現了……就慌慌張張的不得不提價了呀。”
秀麗慢慢地張開了眼睛。這是——。
雖然林嬸似乎還沒有注意到,不過這確實是一件嚴重的事情。
“……還有那個,爲什麽鹽價會一點一點的漲呢?”
“那是因爲白砂的摻雜似乎也是一點一點的增加的。所以我們這邊的鹽價也只能是一點一點的漲。總覺得是時而摻些時而又不摻。可能是如果一下子摻雜很多進去的話,價格會一下子飚高地很多,恐怕會引起大騷亂吧。我能夠想到的也只有這些而已。如果你想知道詳細情形的話,還是最好問一下聯合會或者全國商業聯合會比較好。”
“我知道了。謝謝了。”
秀麗深深地低頭表示感謝。
看著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的秀麗,林嬸微微地笑了笑。
“呵呵,即使當了什麽了不起的大官,秀麗還是秀麗你呀,一點都沒有變。嬸嬸很高興呢。歡迎你再來呀。我正想著爲了減少裏面的沙粒,再多雇些人手。”
這個時候,從店鋪的裏面突然探出了一個腦袋出來,一只手上還拿著濾筐。
“那個——,交給我的鹽缸裏面的沙子和鹽巴都已經分清了……。哎,那個。”
看到出來的男子,秀麗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狸狸!?你在這裏幹什麽的呀!!”
“打工!?狸狸!?”
“是呀。”
聽完林嬸告訴自己“謝謝了,今天的活已經幹完了太好了。”蘇方還是一副懶散的樣子和秀麗向一旁走去。
“幹什麽用那麽一種看到什麽新生生物的樣子看著我。這是失禮的,丫頭!”
“可是!你這位五谷不分的大少爺狸狸,竟然打工!怎麽一回事呀?”
“可是就是我也已經山窮水盡了。所以才抽空打打工喽。”
被這麽爽快地一說,秀麗才想起來蘇方除了家宅以外所有的財産都已經被扣押。不由得感到歉意地低下了頭。不過又想起來蘇芳告訴自己“不要總是一副死了人的樣子”,又慌慌張張地擡起了頭來。蘇芳靜靜地看著秀麗手忙腳亂的樣子,口角處露出了些許的微笑。
“我完全明白你在想什麽。不過,這樣的話——比較好呀。”
秀麗走著走著,突然折返回去,走向了鹽鋪。
“……那個,狸狸,你在鹽鋪裏打工了多久了?”
“已經好久了呀……”
蘇方有種不祥的預感,皺起了眉頭。
“……那個——,最近,你不會又是想搞些什麽事情來做做的吧?”
秀麗突然扭頭看向這邊。蘇芳垂下了眼皮。
“……那個,你知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同往日了?哎,你真的明白嗎?你,到底是聰明還是傻呀。現在沒有做這種事情的時間。沒有呀?”
“……狸狸。”
“拜托你不要再橫生枝節了好不好。”
“我也知道現在確實是不同往日。”
蘇芳低頭看向秀麗,秀麗一副非常嚴肅的樣子說到。
“……狸狸……,真的是非常嚴重呀,這個事情。”
“哈?”
“那個,鹽巴,可是關乎生死的生活必需品呀。如果人們不攝取鹽分的話,就活不下去了呀。這可不是什麽如果沒有大米還可以用小麥來湊合的事情呀。”
“小麥嗎——?,即使是這個東西恐怕也會讓你失望了。小麥從來沒有增産過呀——,這可是我第一個知道的東西呢。即使做出來的飯,也不會像大米一樣的膨脹,就這樣硬趴趴地給吃掉了。肚子也早就餓了吧——”
“話雖這麽說,可是這可不是什麽總覺得吃虧了的是呀……,現在說的是鹽巴,鹽巴呀!”
蘇方毫無興趣的樣子掏著耳朵。
秀麗也不管這些,就像是要將自己的想法總結一樣一味地說著。
“雖然鹽價是一點一點的上漲,可是價格升高這件事從長遠的眼光來看,是一個不得了的大問題呀。會遭到和假幣一樣的沈重打擊的。因爲這可是上從王上下至百姓都必須購買的東西呀。狸狸,如果假設國庫空虛,必須要增加稅收的話,第一個會成爲國家專賣的東西是什麽,你知不知道呢?”
“……如果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的話,會是鹽巴?”
“答對了。然後會是鐵和酒,還有——,如果將最近茶的需要考慮進去的話,茶葉可能也要算其中的一項了。無論何時都絕對會成爲稅收預算中的一項就是鹽巴。正因爲如此,所以家計中必不可少的鹽巴如果也……,如果國家爲了填補虧空的赤字而完全將鹽巴專賣,任意加稅的話,就會變成一件糟糕的事情了。因此而掀起的大動亂,自古至今已經有很多了。因此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無論多高的稅率,都不得不買鹽巴。這就和假幣是一樣的。乍一看,似乎是國家的錢財增加了,但實際上國家正處在亡國深淵的邊沿。所以國家一旦涉足鹽巴專賣,也就到了自身衰敗的時候了。”
蘇芳佩服不已地鼓起掌來。
“哎——。果然是腦筋好的人呀。講解得真是通俗易懂呀。”
秀麗有些不好意思地嗯吭地咳嗽了一下。
“……畢竟是經常打交道的鹽巴嘛,可是重要的東西。一點點的價格起伏,如果忽視的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大事呢。而且並非是鹽巴産地發生了什麽異變,而是在貴陽有人摻雜白沙導致質量低下的——是誰在什麽地方爲非作歹呢?雖然在經濟不景氣的時候,曾經發生過鹽賊猖獗的事件……,可是現在……”
“……時期也是最惡劣的時候……,有時在入夏的時候鹽價上升……,沒有人想要阻止……,究竟有沒有人在阻止呢?”
“那個——,在前面你也已經說過了啦——”
懶洋洋地和秀麗一起走著的蘇芳,將自己的手臂背在自己的腦後。
“這麽說的話,那些專家們肯定早就注意到了。之前禦史台不是早就行動了嘛?”
“如果沒有注意到呢?”
蘇芳微微地嘬了一下嘴。這個時候,是絕對不可以向這個女人說什麽“可能沒關系”之類的話的。蘇芳的頭腦裏思索著用什麽詞語來代替好呢,絕對不允許任何的暧昧不清。
“……那麽,你就和專家聯系一下怎麽樣?管轄的部門,應該是戶部吧?”
“有些不一樣。戶部只管理征稅事項。國家管理鹽巴專賣的時候,一般情況下都是由戶部來管理的,但是現在並非是國家專賣。産量的增減,價格的變動等戶部當然會把握,但是鹽巴的買賣及流通就是民間的責任了呀。比如說全國商業聯合會,地區的聯合會什麽的。在那裏如果有什麽不正當的舉動的話,就會動搖國家的穩定。”
“……你知道得真是清楚呀。這麽說的話,就和戶部沒關系了呀?”
秀麗閉上了嘴巴。兩年前自己在戶部打工的時候,休息的時候經常和景侍郎聊天,但是當時都是聊了些無聊的事情。
秀麗咳嗽了一聲糊弄了過去。
“啊,那個呀。其實就是說,國家不可以提前介入的意思。而且,因爲鹽價是一點一點地上升的,所以也有可能很難注意到。既然已經漲到這個份上了,而且現在正是最需要鹽分的盛夏,國家的勢力一旦介入,缜密的進行內部調查的話,就會導致鹽巴市場的異變,從而會引起大的騷動……。所以剛才我這麽說是有原因的。”
秀麗停下腳步,看向蘇芳。
“……狸狸。”
“怎麽了?”
“能夠免于罷職的方法還有一個呀。——就是建立功績呀。”
蘇芳聽後挑了挑眉頭。
“當然,如果不是在可以好好把握事情的時候,是無法說什麽確定事情的,但是,如果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暗中操縱的話——,作爲調查的結果,鹽價的暴漲就會在動亂發生之前被阻止。這樣的話,就可以完全回避掉免職的這件事啦。但是,如果——”
聽完秀麗後面話的蘇芳,沈默了好久低頭看向秀麗。
過了一會,歎了口氣,輕輕地彈了一下秀麗的鼻頭。和平日的不同,蘇芳露出了微微的苦笑。
“這樣的話,不是很好——嘛。真是敗給你了。”
“狸狸……”
“但是,總——覺——的,什麽地方有些類似。”
對于蘇芳簡短的話語,秀麗也深有同感,點了點頭。
“……我也這麽想著來著。總覺得這和前一段時間的赝品、假幣時候的情況很相近呢……”

“肯定是同一個人在幕後操縱的。”
在劉輝的執務室,面對下著如此斷決的悠舜,劉輝無話可說。
“……那個,我這種的果斷的……”
“不,從剛開始就很佩服你做得很好呀。”
從戶部呈上來的鹽價變動以及從全國商業聯合會呈上來的銅價的變動,以及作爲赝品的一個卷軸,分別擺在了劉輝面前。
看到這些,劉輝吃驚得目瞪口呆。
“無論哪個,都是同一時期的……從三個月前開始的。”
“哎,鹽巴,銅,赝品。每一個,乍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麽關系,很難發覺得到,不是嗎?平常人不可能會把他們聯系在一起考慮的。”
悠舜首先指向作爲赝品流通時期標志的卷軸。
“首先是赝品開始流通。這個大體上是在三個月前左右。萬裏君在人們習慣之後,就急忙地制造僞幣的極印,爲制造僞幣做准備;在此前後,開始了確保鑄造用的銅的供應活動開始了。所以銅的價格就開始一點點地升高,即使是銅鍋之類的,鐵匠鋪也開始了漲價。”
這次,悠舜又輕輕地用手指敲打著銅價的變動數值。
“最讓人感興趣的就是鹽價的變動了。就在赝品開始流通的稍稍靠前的時候,一點一點地以讓人無法注意的幅度上升,事到如今也已經無法下調了。”
“……也就是說,所謂的黑馬也就是鹽巴咯。”
“是的,利用赝品賺錢,其中還利用僞幣再多賺一層。一般都是認爲赝品只不過是用來隱藏僞幣流通的外衣,但是在此卻更上一層樓,變成了賺錢的手段。”
悠舜又敲打著鹽價變動的數值。
“僞幣騷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這個事件中是冰山一角。一旦發現就會引起很大的騷動。當然僅僅如此就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並且會將所有的注意力吸引到這裏。這裏面,鹽價在逐漸地上漲。雖然整體看上去上升的趨勢很緩慢,而且還時不時地回歸到正常的價位,是個相當不錯的小伎倆。所以,很難有閑暇顧及其他……雖然會讓人誤認爲價格的上漲只是一時,沒有必要擔心,但是事實上卻是一點一點的上漲。這可不是簡單的賺錢而已了。會更加成爲掩蓋制造僞幣的外衣。雖然赝品和僞幣都是假東西,但是謀取暴利的鹽巴可是真的東西,所以也就無所謂曝光不曝光的問題了。並且不會像赝品那樣留下任何筆迹可尋。而且是絕對會賺錢的商品……”
悠舜很佩服的樣子用羽扇遮住自己的嘴角。
“如此精明算計的過于完美的稅收,以及每個階段都完美缜密的策略,這可是在茶州不曾見到的事情,所以總覺得讓人佩服不已呀。”
“哈?這可不是什麽佩服不佩服的時候!那麽,對于鹽價上漲我們需要馬上采取什麽措施呢?——”
“不,現在還不是陛下直接介入的時候,這種程度的事情如果全商聯和官吏們不能采取什麽方法應對的話就丟人了。陛下在這件事情上可以考慮的事情,是在別處。”
“是什麽?”
悠舜依次看了看擺在桌案上的三件卷軸,最終停留在鹽價的變動圖上,緩緩地說了出來。
“……陛下,如果我說這次的鹽價事件十有八九是一個更大的事情的浮現的話……”
劉輝花費了一些時間才明白悠舜到底在說著什麽。
“……等一下。現在我好象想到了什麽。正在思考,所以……”
“好的,微臣就在此等候。”
劉輝將雙手放在額頭,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信息在自己的腦海中回放。
“……是呀》所以是想讓我們陷入雲裏霧裏嗎……”
“是的。”
“明白了。”
悠舜很高興地微笑著。劉輝則心情糟糕得焦灼不安。
“……這是怎麽一回事?……總是覺得我雖然都是按自己的意願來作出決斷,但是實際上大部分的決策似乎都是宰相你做出來的呀。”
在說此之前,劉輝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即使是這樣,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安。自從即位以來,我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實際上這些事情已經頻繁地在私底下發生了很多——”
“不,雖然我也只是調查了一些,但並沒有您說的那麽多。請您再多多信任臣子們。陛下從一開始就沒有必要知道所有的事情呀。如果有什麽事情的話,一定會有人注意到,會向陛下上報的。陛下的工作從此才開始。沒關系,這次的事情也是一樣的,就算在您身邊的不是我,绛攸和藍將軍也一定會注意到的。”
聽到绛攸和楸瑛的名字,劉輝微笑著垂下了眼皮。
“……恩。我也是這麽想的。”
對于劉輝來說,這兩個人是無可替代的存在。即使對于他們兩個人並不是這樣子。
“……悠舜你,對于這次的事件——”
“這就是前哨戰。這次的事情,對于對手來說能否賺錢還在其次。並且也不可能會越賺越多的……無論怎麽說,並非是說能夠賺多少錢的問題,只是關心他們用這些錢做什麽事情……”
靠著赝品僞幣可以賺取的大量錢財也暗中銷聲匿迹了。這樣的錢財並非是用來積累財富,而是爲了利用錢財巧取豪賭。悠舜的腦海裏馬上就浮現出了幾種最有可能的情況。
或許看上去毫無破綻可言的鹽價事件,並非是鐵板一塊,應該還是有隙可乘的——悠舜這樣推測到。以此爲線索,順藤摸瓜進行調查,那就是作爲官府的官吏們的事情了。
悠舜感受到來自劉輝的目光,只能苦笑不已。自己可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在朝廷之上說了“悠舜十誡”呀,裏面就有一條什麽要向貴族尋釁找茬的。
“您現在是不是已經後悔任命我擔任宰相這件事了呢?”
“你在說什麽呢。即使是每天被紅尚書向孤發些討厭的牢騷,即使是呈上來的都是些不祥的書函,即使是一出門就有人向孤身上扔臭雞蛋,孤也絲毫不後悔的。”
他真的是這樣做的嗎?悠舜用手扶著自己的額頭。
“而且,無論怎樣,悠舜你都必需堅持地做下去。”
“……好的。”
悠舜將羽扇放到了自己的胸前,低下了頭答應道。
劉輝突然想到了一件自己必須馬上要和悠舜商量的事情,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悠舜呀……實際上,有個案件我想讓你看看……”
悠舜側著頭看向躊躇不已的劉輝,聽著這個“案件”。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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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7:00:40 |只看該作者
鹽巴,秀麗一想到這個事情,腦海裏馬上浮現出的人選就只有柴凜了。在去往柴凜府的途中,秀麗一邊打量著路旁的鹽鋪一邊走著,這時聽到了一聲非常熟悉的打招呼聲,兩個人就停下了腳步。
“哎,在那邊的那兩個人不會就是……秀麗和蘇芳吧?”
“清雅!”
清雅盯著這兩個人的身影,輕輕地笑了出來。沒有穿官服而是穿著便服出門來的清雅,看上去就和平時的他不太一樣。無論是留著適當的發型,還是有些皺皺變形地穿著,從任何地方看就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年輕人。四周沈悶的氣氛逐漸淡薄,一種跳躍的年輕人的氣息越來越明顯。
“真是奇遇呀。就連公休日你們都在一起,你們的關系真是不一般的好。我都有點嫉妒了呢。”
在蘇芳說些什麽之前,秀麗就已經慌慌張張地搖頭否認了。
“不是的,我和狸狸也只是偶然碰到的,只是有些想調查的事情來著——”
“調查……嗎?
蘇芳趕緊拉了拉秀麗的頭發,把她拉近自己的身邊。”
“……哎哎哎——難道你還打算把清雅卷進去嗎?剛才那可是社交辭令啊。就是什麽‘今天天氣不錯’的意思啊。你說什麽調查,也只會讓對方詢問那是什麽而已了。如果認真說話的話,會讓對方困擾的。還有就是我啦,最近我可是相當地困擾啊。”
“……唔……知道了……”
雖然蘇芳的聲音很小,但似乎還是傳到了清雅的耳朵裏的樣子。清雅苦笑著提出了抗議。
“蘇芳!你不要隨便揣測人心啊。我說的可不是什麽社交辭令啊。原本我就對秀麗提出來的事情非常感興趣呀。反正我現在也有的是時間,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我聽聽吧。啊,但是你們如果是約會的話,我就回——去——不——打——擾——了。”
——秀麗急忙發話否定。
問完話的清雅馬上就說爲什麽不一起去吃個飯呢。
說完就拉著雙眼已成豆,發著呆的兩個人,走向了貴陽首屈一指的高級飯店。
“清,清雅!哎呀——!不行不行!我絕對付不起錢的,這樣的地方的話。”
“我請你們兩個,所以就不要客氣了。”
“哎?但,但是……那邊的飯店倒還好,你當然能請得起的——”
秀麗看著蘇芳,蘇芳倒是一副哪裏都無所謂的樣子。秀麗就突然想起來剛才他的那段“麥子和大米”的論斷了。對了——
(出生在好人家的公子哥狸狸,現在正爲了能吃上一頓小麥飯而努力打工呢……)
呼的一下子,秀麗的眼眶就濕了起來。狸狸現在明明還是年輕氣盛一動就餓的時候,卻只能一個人在家吃小麥飯。
(好不容易有的一次可以吃好東西的機會,所以——在此還是不客氣地接受清雅的好意就好。)
于是秀麗就深深地低下了頭,向清雅道謝。
“……那個,那個,我們就接受你的好意了。”
清雅撲哧地笑了出來。多麽好的一個人啊,秀麗感激不已。
蘇芳又再次揪住了秀麗的頭發,拉近自己說道,
“……哎,那個!我還是搞不懂,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狸狸,你也趕快道謝呀。”
被秀麗踩著腳,蘇芳心不甘情不願地低下了頭。
——這次飯吃得出乎意料的美味。秀麗久久回味不已。
在吃飯後甜點的時候,清雅雙手交叉扔下了一個話題。
“話又說回來,剛才所說的事情是什麽呀?”
“哎?啊,是的。”
正捧著甜食的秀麗這才回過神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正以爲專注于甜食,所以才把剛才那回事忘得一幹二淨。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甜品中絕妙的鹹度真是了不起。
“對于鹽價這件事確實應該注意。但是,路上我也有注意得看,那個鹽價卻並非是升高地那麽快速明顯,不是嗎?”
“但是清雅——”
“我知道了。不能說是我看漏了。只不過是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而已。爲什麽突然鹽的質量下降了——是否是因爲鹽賊的出沒搞鬼之類的,都還沒有定論。還有就是在貴陽城外——如果是在運輸的途中發生了什麽事故的話對于身在貴陽城內的你來說能不能調查清楚這件事呢,成功率恐怕只有一半吧。實際上,我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有些讓人奇怪的地方。”
清雅似乎要將自己的思路整理一樣閉上了眼睛。
“如果真的是鹽賊的話,以全商聯爲首的各個聯合會早就提出討伐要求了,而且鹽商也已經提交損失申請了。應該會采取什麽改變運輸路線之類的對策吧。原因也會很快調查清楚的。——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不知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摻雜的白砂’,還有就是似乎在觊觎著什麽的小幅漲價。並且——”
就像能夠看到清雅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的感覺,秀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像是爲了幫助整理出秀麗原本像糨糊一樣梳理不出頭緒來的事情,清雅給秀麗點點頭提示。
轉機更加快地出現了。
“……你似乎很擔心的樣子嘛,秀麗。”
“恩……”
“剩下的時間不到二十天了吧?”
對于清雅的苦笑,秀麗橫了一眼蘇芳。
“你看他呀——吃甜點的樣子。”
“如果是我個人的意見……先暫時把這件事放一放,首先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免除被罷官這件事,或者說希望你這麽做。似乎那些閑置官吏們已經開始采取什麽行動了。高齡的官員也有些麻煩。再說你現在可以自由地行動。楊修大人最近在教養教育方面進展也很順利,已經可以騰出時間來教授其他的進士了……雖然大家擺脫繁務纏身花了很多時間,所以心裏都冷飕飕的,但是大家還是松了一口氣,終于還是趕上了。”
因爲清雅自己也決定回到原本的崗位上去,所以能夠松一口氣的是和秀麗有關的事情。
“這半個月來,看著你所做的一切,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我一直在想著什麽時候能夠和你一起工作來著就好了。我也想要選擇一條正確的道路……但是呢——你這樣的表情似乎有些勉強呀。”
“不行不行,我也這麽說來著,可是她卻已經做好了決定。”
蘇芳呼呼地揮舞著筷子忙著夾菜一邊抽空說著。
“這位小姐一旦做了決定,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呀。算了,總歸答應先好好的聽完之後考慮一下,這樣做出了讓步——不過這也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呀。”
突然,清雅用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說是聽聽意見,不會是去找鄭尚書令的夫人吧?”
“啊,是的。你真的很了解我啊。”
“鄭尚書令以前曾是你的副官嘛。他的夫人也因爲上次的疫情而在朝廷中名聲大振來著。偶爾一些工部官員或者技術人員會去找她商量的喲。據傳言,她以前曾經在全商聯呆過。所以如果去找她的話,或許……如果可以的話可不可以把我也帶上?畢竟聽過之後就會放在心上的。”
“啊,當然可以了,請吧。”
蘇芳似乎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不管用了的樣子,拼命地吃著這一桌的甜品,就像一個人進餐一樣,邊吃邊歎氣。

“歡迎歡迎,秀麗小姐。”來到悠舜柴凜府邸的三人——這一次蘇芳罕見地沒有任何牢騷地跟過來——柴凜帶著爽朗的笑容迎了出來。
“不好意思,房間有點亂,你們不要介意啊。”
看著這片‘有點亂’的房間的秀麗,看到一樣東西,不由得吃了一驚。那個奇怪的濾筐——
“哎,難道說,這個濾筐,是凜姐姐你發明的嗎!?”
“是呀,在茶州那些鹽商的惡德惡行以及裝糊塗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了。只想著用寫輕便的手段來賺錢,剝削老百姓的血汗錢。當然這種往鹽巴裏摻白砂的事情還是挺少見的,所以我又把以前搞出來的這個濾筐又拿了出來。這次,是因爲我家老爺的要求做的。這可是配合著鹽粒的大小進行改良的呀……”
“……好厲害呀——還有,這個房間是怎麽一回事……”
蘇芳面對著房間到處擺滿的看不明白的試驗品,呆呆地張大了嘴巴。
而清雅則規規矩矩地向初次見面的柴凜打著招呼。
柴凜看著秀麗微微笑了。在調查赝品事件的時候,秀麗就已經有些注意到鐵鋪和鹽鋪的事了,從哪個時候開始,柴凜就知道不久之後秀麗肯定會回來找自己的。
(這可是只有秀麗小姐才有的才能啊。)
即使沒有什麽書函資料可以調查,只須到街上走走就能發現問題的才能。從小就在爲搜尋更加便宜的物品而每家店鋪都要逛逛的秀麗,對于價格的變動和質量非常敏感。能夠迅速正確地判斷什麽東西奇怪。這是平日裏從來不進廚房不知柴米油鹽貴的男性官吏,所不可能具有的能力。
實際上,就算不是什麽赝品事件,當時苦著一張臉向悠舜報告鐵鋪和鹽鋪事件的時候,就連沈穩的悠舜也都大吃了一驚。
“你是爲了鹽價事件來的吧?秀麗小姐。”
“唔,恩,讓你看穿了呀……啊,難道說是悠舜早就……”
柴凜如果已經早早地就了解的話,作爲尚書令的悠舜應該不可能會不知道的吧。
即使秀麗不介入調查,恐怕也沒有任何問題吧——
“當然知道了。雖然提醒過他,但是那不屬于我家老爺的工作嘛。知道是知道了。但是其他要做的事情堆積如山,而且這次的事情不需要他特別的關注。特別是自古就是國家和百姓劍拔弩張爭奪鬥爭的方面。所以如果隨意介入的話會産生微妙的變化。可以說二者是水火不相容啊。商業也是如此呀。”
柴凜用手勢將他們三人帶到座位上,說話的空檔已經很利索地准備好了茶水。蘇芳和清雅看著“沏茶的全過程”,臉色不由得變得慘白。
“……那個……這個既不是什麽茶壺也不是什麽濾茶網……應該是什麽你試驗的工具吧……”
“沒關系,已經消過毒了。已經習慣了,而且很方便。對于茶的味道我可是很有自信的喲。”
雖然秀麗已經習以爲常了,不過清雅和蘇芳還是拉了一張臉。問題並不在于此嘛。與其這麽說,倒不如說是爲什麽要用這些必須要消毒的東西呢……
“那麽,秀麗小姐,你想問的事情是什麽呢?”
雖然在來之前,秀麗就已經想好了幾件事情,但是現在卻不知道要怎麽說才好了。
“在這件事情上,我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呀?或者說幫不幫得上什麽忙呢?”
柴凜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在這裏面真的沒有什麽我能做的事情的話,我就和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瓜葛了。”
蘇芳和清雅也很意外地盯著說出這些話來的秀麗。
柴凜輕輕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了。
“……呵呵……對于前幾天的事情難道你有什麽想法嗎?”
“也可以這麽說啦——”
秀麗看了一眼蘇芳和清雅。
實際上,再赝品僞幣事件上,秀麗所調查出來的大部分事情,老早就已經被禦史台了解了。當秀麗在書畫店去赝品爲證的時候感到奇怪的事情——爲什麽自己當時取那份赝品的時候,買家千方百計地阻止自己的行爲。稍後據說,那是爲了防止證據的流出以及被害者的增多,禦史台的人僞裝成買家來取證的。賣給蘇芳的狸貓也是如此。如此滴水不漏的方案以及暗中進行著缜密的調查取證工作。雖說當時的秀麗並不知情,但是確實等于橫裏插了一杠子而已。當時歌梨注意到自己兒子畫的赝畫後漂亮地進行周旋應該是意料之外。對于在衆人的眼皮底下成功地將赝品轉移出去,恐怕就連禦史台也只能仰天長歎,束手無策吧。
正因爲如此,禦史台才跟蹤秀麗,在事態變得複雜之前早早地決定勝局。
結果,禦史台技高一籌,成功地拿到本應只有秀麗才能拿到手的羅幹首領所收藏的赝品,並憑借自己的手段成功地移了出來。但是,這也只能說是——運氣好而已。
由于秀麗任性地橫生節枝,而導致本來很順利的調查變得錯綜複雜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正如蘇芳所說的一樣,萬一自己被感情呀正義感呀理想什麽的所左右,爲此而疲于奔命,就有可能看不清楚當時的真實情況了。就像是赝品僞幣事件的時候,就是因爲這麽想的,所以根本沒有發現蘇芳第一天和第二天的些許差別。直到現在,周圍的人都一直默默地彌補著自己的不成熟,所以秀麗自己才沒有發現。
但是——從現在開始,秀麗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戰鬥了。
到目前爲止,一直被別人說成瞎胡鬧來著,不過反過來說正是因爲自己的能力還有不成熟胡鬧的成分。這作爲一個對于工作有責任的人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自己也並非是每次都成功失敗的時候反應也太大了些。
想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和必須做的事情,還是不同的,
蘇芳有好幾次想要阻止四處奔走的秀麗,可能就是因爲如此吧。
(……如果沒有狸狸在身邊的話,可能自己在徹底失敗之前都不會注意到吧……)
蘇芳還是一點都沒有覺悟的樣子,懶洋洋地打量著柴凜的數件發明。
秀麗吸了一口氣,終于將自己已成形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首先會做可以做的,需要做的事情,我第一次將目光都注視到了想做的事情上,這樣的事情憑借我一個人的力量應該可以做得到的吧,我想……”
“……秀麗小姐最爲強大的武器可能是運氣,人緣,還有就是正直誠實吧。”
“特別是秀麗小姐強大的運氣和人緣。這可不是其他人所擁有的才能呀。”
蘇芳和清雅恩恩的一個勁地點頭。在這一點上,秀麗可能是彩雲國第一人。
“但是,除去這些,你能夠運籌帷幄的法寶,應該是你的正直誠實,我是這麽想的。大多數的人關心你,想要幫助你,恐怕就是因爲你的正直誠實吧。”
但是柴凜心中想著,這個正直誠實就是一把雙刃劍,既然有人喜歡,就會有人厭惡——也有將敵人也拉進自己陣營的,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覺得不順。朝廷在此方面更爲明顯,所以才會出現冗官。
“這麽說,又回到本題了吧。”
漂亮地將兩只腳盤在一起,擺出了自己當年在全商聯工作表情的柴凜非常的帥。
“剛才秀麗小姐的話很誠實,我很高興呀。什麽都沒有告訴我就行動的話,我這邊也會有些慌張,所以我現在很放心了。”
秀麗無論何時都是以自己的經曆做爲經驗成長起來的。
自己身在沒有任何實權的冗官官位上,即使如此,秀麗也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捕捉到什麽蛛絲馬迹。失敗也好,有阻礙也好,失望也好,有破綻也好,即使有這些還是會好好地掌握大局。
“鹽價這件事,聽說以全商聯爲首的業界內部已經開始了調查,並且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查明了情況。但是我還不清楚官府是否已經注意到了並且開始采取了行動呢。這次的事情可疑的地方有好多呀。”
秀麗想著這和剛才清雅說的話相同,清雅非常理智地眯著眼睛點了點頭。
“也就是高品的鹽巴並不是都遭受到了損失的意思嗎?”
柴凜非常驚訝地看著和自己初次見面的青年。
“……正是如此,你了解得真清楚呀。”
“清雅,爲什麽呢?”
“剛才我們不是在一起吃飯的嗎?”
“哎。”
“那家店,因爲對于鹽巴非常考究而出名的喲。幾十種的鹽巴從全國各地搜集過來,然後會按照各自的特性分別使用。如果平日裏使用的鹽巴無法搞到手的話,他們也就會停止營業的。但是,今天他仍舊像平常一樣的營業,而且我還特意地點了些需要用鹽的菜,味道還是和平常一樣。菜譜的品種並沒有減少,價格也沒有上漲。廚房和店小二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秀麗聽得都呆住了。自己也明明吃到了那些連甜品都巧妙地使用了鹽巴的飯菜,怎麽就沒有發現呢。
這麽說的話,清雅清秀麗他們吃飯是爲了能夠順利調查那些並非一般老百姓能夠用得起的高級鹽巴的事情的——
(那,那個時候,單單是和秀麗他們聊天的時候,就能想到這麽多——?)
但是,蘇芳卻是一副被別人用刀插也不會有什麽反應的表情,托著自己的腮幫,嘟囔著。
“……總覺得,看著赝品假幣騷動事件的你……。很像呀……”
“哎?”
“啊,沒什麽。那麽,那個剛才秀麗不是說有什麽事情能做來著的嗎?對于這個大小姐的問題,你的答案——是什麽呀?”
柴凜將自己的嘴靠在彎著的食指上,沈默了一會。但是還是誠實地說了出來。
“——有的。如果能夠得到秀麗小姐的協助的話,可能會更快地解決此次事件。”
蘇芳搶在秀麗的前面,向柴凜確認道:
“……也即是說,如果不考慮盡快解決問題這件事情的話,即使沒有這位大小姐的協助也沒有什麽影響?”
柴凜苦笑著。這個青年,和之前圍繞在秀麗周圍的官員們很不一樣呀。總是會向後看,想方設法地算計別人——
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明白你想要說什麽。我也了解秀麗小姐的狀況。這並不會牽涉到這件事情的。就是這樣子。如果老老實實的做的話,總是會達到目的的。所以就按照秀麗小姐自己的意思好了。”
蘇芳和清雅唰地一下看向了秀麗。
秀麗只是沈默了一下,就毅然地擡起了頭。

——拜訪了柴凜的府邸之後,秀麗就一個人去拜訪楸瑛去了。雖然還只是傍晚時分,楸瑛卻十分難得的在家。秀麗原本還想著今天從劉輝身邊離開後會去找個什麽地方休息了呢。
(……绛攸也在吏部爲工作所累,藍將軍也在家——)
今天的劉輝想必過著非常寂寞的一天吧。
對于秀麗的“拜托”,楸瑛只用了兩個字就應承了下來。
“好呀。”
“哎,是真的嗎?”
“這種小事算不上什麽。再說了我們家的龍蓮平時也多蒙你的照顧呀。”
楸瑛微笑著。這種事情算不上什麽報答,與此相比,秀麗和影月爲龍蓮作的事情要多得多。
秀麗道著謝,總覺得今天的楸瑛哪些地方總有些不太對勁。雖然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麽——
楸瑛稍微想了些什麽,說了句“等一下”,就離開了房間。當他回來的時候,兩只手裏捧著很多的桃子。
“給你,秀麗小姐,給你的禮物。”
“啊,謝謝。”
但是,家裏只有三個人的秀麗一家怎麽也吃不完這麽多的桃子的。桃子會在眨眼間爛掉的。——這麽想著,秀麗注意到一件事情。這是劉輝愛吃的桃子呀。
(啊——)
秀麗忽地一下子將這麽多的桃子抱在了懷裏。嘻嘻笑了一下。
“謝謝了。藍將軍。我就收下了。非常抱歉今天突然造訪,那麽,我就告辭了。”
楸瑛好像放心了的樣子,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啊,請吧。這個時候,你的家人應該已經給你准備好了你愛吃的茶水點心了喲。”
就這樣,秀麗返回了自己的府邸,爲了第二天自己小小的計劃,早早的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的拂曉時分,在府庫讀書的劉輝和璃璎聽到由遠及進的腳步聲,同時擡起了頭來。
“啊,門怎麽開了呀。”
聽到這個聲音,劉輝不由得站起身來,而璃璎迅速地隱藏到書架的後面去了。
就在同時,秀麗徑直把頭探向劉輝所在的書架。
“果然是你在呀。”
“秀麗……,爲什麽?”
“之前聽父親講過,當你寂寞的時候早早地會來這裏讀書。昨天,绛攸大人和藍將軍都不在你的身邊不是嗎?一定很寂寞吧。”
秀麗從自己提著的食籃裏拿出了早就准備好的肉包子,蔬菜,茶水什麽的,擺在了桌子上。雖然對于在擺放書籍的府庫中吃飯喝茶什麽的,秀麗自己也有些心驚膽戰——
“今天,可以嗎?我們要不要一起吃個早飯呀?這個肉包子的陷可是很足的呀,可以當作早點的。靜蘭最近這些日子老是經常去些什麽地方,早出晚歸的,所以就讓他好好的睡一下,對不起喽。”
劉輝跳了起來。爲什麽一直一直以來,無論何時,秀麗都能了解自己的行蹤呢。
突然有一種要沖上前緊緊抱住秀麗的沖動,不過劉輝還是忍了下來。
(不可以。自己孩童時期的操守教育有些缺乏。)
劉輝想著,就走過去呼喚著“兒童”。
“璃璎!你也一起來吃早餐吧。有很多所以沒有關系的。”
“哎?璃璎?”
隱藏在書架後面的璃璎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好不容易給他創造的機會,就這麽地讓他自己白白的浪費了。這麽糊塗的王上無論逃到何處都能找到他的。璃璎這麽想著。
對于出現的璃璎,秀麗吃驚不已。難道說他就是那個璃璎。
“璃璎!你爲什麽會在這裏——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很擔心你的。因爲你突然這樣就消失了——難道是劉輝他把你招攬了?”
“哎?秀麗,你們已經認識了嗎?”
在事情變得複雜之前,璃璎唰的一聲優雅地坐在了桌子的前面。
“……飯,我們能不能邊吃邊說呢。冷靜下來。”
話說回來,璃璎暗自想著。真是好久沒有吃到這個女人做的飯了。
秀麗和劉輝就這樣熱熱鬧鬧的准備起來。璃璎也在一邊幫著忙——特別是看著手忙腳亂的劉輝——一邊暗暗的貶低著劉輝的表現,一邊心裏翻來覆去地思考著“我爲什麽會在這裏做這種事情?”
當劉輝看到桃子高興得叫了起來。
“啊,桃子!這可是我最愛的桃子呀。”
“是呀,因爲我從藍將軍那裏拿了好多,所以就帶了些到這裏。”
劉輝突然擡起頭來。
“從楸瑛哪兒?”
“是呀。……總覺得他是要告訴我把它轉交給你。是你喜歡的桃子,或許是爲了向你道歉,或許是因爲昨天他沒有陪伴在你的身邊。”
秀麗並不知道楸瑛並非是昨天一整天,而只是離開了劉輝身邊一小會而已。
即使如此,劉輝還是忍不住地笑了出來。但似乎感動得馬上就要哭了出來。
“唔。楸瑛真是貼心呀。那麽,我們吃吧。”
三個人就這樣子圍坐在桌子邊吃著這頓似乎有些早的早餐。這時,劉輝突然撲嗤撲哧地笑起來。
“秀麗,難道你不覺得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像是爸爸媽媽還有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吃飯嘛。”
秀麗和璃璎只能是沈默以對。璃璎指著劉輝正在到的茶杯說到“水要溢出來了”,把漏在桌面上的水迹給擦去了。誰是“孩子”還說不定呢。
不管怎樣,這一天的劉輝,和平素不同,無比精神地走向了自己的執務室。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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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以藍之名

碧珀明的焦躁隨著日期的臨近而與日俱增。那個樣子,就連吏部的前輩官吏都佩服地稱贊道“喔,珀小弟也有一副不愧爲吏部官的面孔了呢”。雖然在世間上完全不算是稱贊的話語,不過被極少稱贊人的鬼前輩給表揚這點才是重要。
就這樣日複一日的珀明不斷朝著“不愧爲吏部官的好面孔”邁進著。
在離冗官的處分決定日還剩三天的那一天。
——珀明終于忍不住了。
(在搞什麽啊那家夥——啊啊啊!!)
在奇迹般的工作空閑下來的瞬間,珀明沖出去尋找“那家夥”去了。
那時,秀麗正和清雅一起在吏部的資料室前點頭哈腰地求著情。
聽到附近某處傳來踢爛房門的聲音、以及像是有人在飛速奔跑的聲音,秀麗擡起頭來向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當然什麽都沒有看見。其實那是珀明的事,秀麗完全沒有發覺。
“……有什麽事、發生了嗎……?不對,拜托你了,請讓我們進去。”
秀麗再一次向管理資料室的官吏請求到。清雅也跟著說。
“如果不能進去的話,能不能只把這些資料讓我們看看呢——應該,是可以閱覽的吧。”
但是官吏沒有妥協,意志很頑固。
“不行。這裏有很多極密資料的。”
原本,外人就不可能被許可進入吏部的資料室的。本來,秀麗還有绛攸這一層關系的,可聽到吏部異常忙碌的消息後,本想總之先靠自己去拜托看看,如果不行再去找绛攸的。本是這麽打算的。
“……嗚……果然不行嗎……”
果然不會那麽順利。沒有辦法,正准備回頭去找绛攸取得許可的時候——
巨石一樣的官吏看到秀麗的背後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啊!!紅尚——”
秀麗回頭的同時,快一布飛起的扇子已經擊中了官吏的眉心。雖然秀麗感到身邊有一陣風掠過,不過因爲沒有看到那個瞬間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轉過身的秀麗,真的是非常吃驚。應該是兩年不見了吧——
“大叔。”
正准備這麽說的時候,連忙把話咽了回去。
作爲雜用人員工作,是不是被和黃尚書同期的這個人親切地幫忙的,是名爲“紅秀”的“少年”。他應該不認識“紅秀麗”的,糟糕了。
“啊,危險——差點就說出口了……”
可是,不知爲什麽男人以一種期待著什麽的眼神,看著張著嘴的秀麗。和夏天的天氣似的,非常非常高興的樣子。那似乎並不是因爲被猛暑曬昏了頭,而是他這個人本來就是如此。因爲之前對自己非常親切,所以秀麗感到了一股罪惡感——
(不行不行。裝作別人裝作別人。)
清雅也是一副非常奇妙的表情。像是喝了醋的,那種生硬的表情還是第一次看到。沒看到黎深丟扇子的秀麗,在心中很是不解。
秀麗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的,向眼前的官吏行了個禮後讓到了一邊。
“非常抱歉打攪了。請你先過去吧。”
正在這個時候,被扇子打到的官吏含著眼淚擡起頭來,看到了黎深的臉。
官吏的臉變得鐵青。怎麽回事啊,那個表情。是新的脅迫手法嗎。真讓人不舒服啊。
(……看起來好像是……失神了,是誘使我們大意的戰法嗎——)
雖然非常的逼真,不過紅黎深是不可能會失神的。
正這麽想著時,紅尚書突然當場雙手雙膝失去支撐似的垮了下來。在旁人看來,就好像對人生絕望了的樣子。
秀麗嚇了一跳。突然身體發生了異變嗎!?
“哎,這個人,難道說身體很虛弱的!?”
雖說是不知情,不過自己以前在盛夏經常讓人家幫忙搬沈重的書本——
“那、那個,不要緊嗎!?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跑過去正要扶起他的時候,對方突然一下擡起頭,結果兩人在極近的距離相互打了個照面。
“大叔”像是要吞下秀麗似的盯著她,不知爲什麽像是被感動了似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濕潤起來。
(???因爲突然發燒,所以眼睛變得濕潤了嗎——)
秀麗真的開始擔心起來。這下,“大叔”開始扭扭捏捏地遊動起視線了。
“……可以的話,有事想拜托……”
“是的?如果我做得到的話——”
黎深下定了決心。繼擺脫了互不相識的他人之後,最近就連對绛攸都有很大的面子(黎深談)。自己是叔父啊。叔父。怎麽可以被看扁了呢。很好。

(就利用這個機會,讓她來照顧生病的我——!!)
然後在她照顧我的時候,也許就能找個機會自報家門了。
黎深的腦子裏,完全沒有這裏是回廊的事情。
秀麗撫摸著樣子有些奇怪的“大叔”的後背。
“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該不會是腦袋吧。光是溫柔的照顧是沒用的喲。”
聽到另一個插進來的穩重的聲音,秀麗擡起頭,只覺得心怦地跳了一下。
有些走樣的官服。明亮茶色的瞳孔。明明有些不謹慎的氣氛,悠閑而沈著的舉止讓人感到與其說是像個孩子不如說是大人的從容。那是給了自己桃子的——
“啊,那……個,晏樹……大人。”
“沒錯。謝謝你還記得我。”
無視紅黎深,晏樹對翻著白眼的管理資料室的官吏說。
“這兩個人,能不能讓他們進資料室呢。我許可了。”
“哎,但、但是——”
官吏瞄了黎深一眼,晏樹繼續說道。
“是我這邊的官位比較高吧?怎麽說都好,反正他也應該是這麽打算的。對不對啊?”
黎深用極其冰冷的眼神瞪著晏樹。
“——讓他們進去。”
“啊,是、是的。”
管理員一邊偷瞄著兩位大官,一邊開始打開資料室的門鎖。
晏樹,對還很擔心地呆在黎深身旁的秀麗微笑道。
“去吧。有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嗎?不用擔心,我會照顧他的。”
“啊,是、是的……那個,非常感謝。”
秀麗在站起來之前,安慰似的拍了拍黎深的手。
“那個,像是蔥啊、蛋酒啊、雞湯呀對感冒很有效的。暖和了身子之後睡覺的話,一晚就可以治好的。請你多保重身體。”
被溫柔的對待了,結果黎深再次被感動了。
就這樣,秀麗和一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表情的清雅走進了資料室,之後爲了監視管理官也追著他們進去了。之後,晏樹笑嘻嘻的看著黎深。
“需要溫柔地扶你起來比較好嗎?”
“——免了。你這個家夥——把應該我來說的台詞——”
明明就是能夠英姿飒爽的幫助遇到困難的秀麗以提高好感度的爲數不多的機會的——
晏樹沒有回應,反而笑了起來。
“你讓我看到了很稀奇的事情喲。可惜的是,就算告訴別人,也會像說皇毅會大爆笑一樣沒有可信性,反而會被懷疑我的腦袋呢。真可惜。”
黎深一下冷酷地眯起了眼睛。
“——你來六部有什麽事。太礙眼了。快點給我出去。”
“哎呀。你的侄女明明那麽可愛的說。”
“那當然了。”
“不被皇毅給擊潰就好了呢。我也很中意她的。”
黎深的威壓變得更重了,晏樹輕輕地擡起了腳。
一邊飛散著冰冷的火花,兩人朝著逆方向擦肩而過。
被不知什麽時候眉間變得通紅的官吏監視著,秀麗和清雅快速地接到了作爲這次目的的資料,取得許可後當場抄寫起需要的部分。
一邊和清雅一起默默的調查著,秀麗一邊回想起到目前爲止發生的事情。
(……和清雅一起工作,非常有效率呢……)
彼此之間不用一一互相確認什麽,也不用互相指示。應該說,確認一件事的時間,都可以做完起碼五件必要的事情了。因此,雖然在工作時的對話極端的少,可是因此可以保持集中使得工作速度要比普通要快。
幹得順手,也許就說的是這種情形。
抄完必要的資料後,兩人向板著臉的官吏道謝後便離開了。
清雅像是歎氣似的一下笑了起來。
“很快,大部分就收集齊了。應該趕得及三天後的。”
“是,嗚嗚……拉著你到處跑真是對不起,清雅……”
“沒關系。反正回到原來的部署之前很閑的。比起對不起,應該說謝謝比較好吧。”
秀麗正要開口的時候,後方傳來有人猛沖過來的聲音。
“你怎麽搞得啊!!怎麽偏偏會在吏部呀——!!”
爲了尋找秀麗而四處奔波的珀明,蠻不講理的遷怒于人起來。自己白跑了。
秀麗眨著眼睛,看著氣喘籲籲的同期精英。
“啊呀,珀明。……還是這麽忙呢……”
清雅很快會過意來,打著先走了的手勢,離開了那裏。
珀明皺著眉頭,看著未曾謀面的年輕官吏。
“……是誰呀?沒有見過的人呢。”
“同樣是冗官的人喲。叫做陸清雅。”
聽到那個名字,珀明稍稍揚起了眉毛。

“陸清雅……啊啊,是陸家的人嗎。陸家有人是冗官嗎?”
“哎?不是的,似乎只是一時的……怎麽了?你認識清雅嗎?”
看著發呆的秀麗,珀明驚訝地抱起了胳膊。
“我說啊,你、再怎麽說也是在彩八家裏都可以爭一二名的名門紅家的人,一談到這些家族關系真是很生疏呢。稍微學學比較好喔。雖然你也許覺得和自己沒有關系,家族同士的聯系知道了也沒有什麽損失的。應該說,意外的會很有用的。雖然我也不喜歡門閥之類的,如果記住的話,只要聽到家名,就可以在某種程度上了解對方的事情了。第一次見面就知道了上下關系的話,起碼可以作爲在中央搞好人際關系的參考的。”
“哎……這、這樣啊……”
珀明看著陸清雅離開的方向。
“陸家可是非常有傳統的名門呢。不但是舊紫門四家之一,與王家也有聯系的。因爲以前的肅清,好像相當的衰敗了……現在到底如何了呢。不過,就算被排除出了門家,家格是沒有變的。作爲貴族是非常高的上位貴族。那裏的確聽說有給繼承人嵌上銀之腕輪的習慣的。”
“哎!?”
秀麗想起了時不時會看到清雅的手腕上戴著古風的銀之腕輪的事情。
“怎麽了。難道說那個男人戴著銀之腕輪嗎?”
“……嗯。”
在飯店也對高級食材非常熟悉,在一起的這一個月裏,也有許多迹象的。不過,在朝廷裏做官的,不是有錢人和貴族的話才比較稀奇。所以沒有太注意——看來他是比想象中要厲害得多的名門公子。
“哎……不過根本比不上紅家的家格。大方一點。”
“但是啊……家格也好貴族也好,真讓人討厭……”
秀麗撅起了嘴,珀明歎息道。
“那是因爲你,就算貧乏也好什麽也好,還有著紅姓才能這麽說的。在我面前是無所謂,千萬不要在其他貴族面前這麽說。無論你的本意如何,別人聽起來只會感到傲慢。彩八家之名,就是有著如此和其他家所不同的特別的意味。就算是你,也有因爲有著紅家之名而受到特殊待遇、把紅家之名利用于政事上不是嗎。那就不要說這種話。想說的話就應該舍棄掉紅家之名才對。”
秀麗閉上嘴,反省著自己考慮問題的膚淺。……是那樣沒錯。
“……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了。”
“明白了就好。……不對,我不是爲了說這個才來的!!”
“哎?說起來你有什麽事啊?”
想起本來的目的的珀明,大聲地嚴厲訓斥起秀麗來。
“才不是有什麽事呢!!你,到底在搞什麽呀!!”
“哈?怎麽了?”
“我還想知道呢!!”
沒錯。
“你呀,知道自己正處在被退官的邊緣嗎!?看看你在幹什麽啊!以爲你在照顧其他的冗官,這回又爲了他們的進退問題、傍晚仍然在冗官室裏進行煩惱商談。聽說你在各個部署之間來回奔波,還以爲你是在找任官的門路,可我又聽說你根本沒有在找!?以爲你在各部署和府庫裏尋找什麽東西,你又跑到廚房去幫忙——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一口氣說完的珀明,呼呼的喘著粗氣。
秀麗不由得啪啪地鼓起了掌。
“了不起。知道得真清楚呢,珀。”
“才不是了不起呢!”
“嗯,謝謝你關心我,好高興。”
沒有被氣勢壓倒的秀麗坦率的話語,使得珀明沒了氣頭。
同時突然發覺到自己興奮了,他連忙咳嗽了幾聲。咒文當然是“鐵壁的理性”。
“……什、什麽呀。那,我可以認爲你有在考慮什麽吧。可以認爲你那莫名其妙的行動裏,有著能夠確固地回避退官的某些東西吧。”
“……那個啊。”
看到移開目光的秀麗,珀明的太陽穴一下子冒起了青筋。
“……那……個是什麽意思。爲什麽不點頭。”
“雖然我是在銳意努力中,不過說真的話。”
“你說什麽!?”
“我當然是在來得及的考慮下行動的。拜托了,珀明。請讓我做到最後吧。”
看著秀麗一本正經的面孔,珀明焦躁地抓起了劉海來。
“……你啊,是以比我還要高的成績及第的。你應該明白那一點吧。”
“嗯。”
“無論怎麽說,你也負有使我無法脫離官吏的責任。如果你敢恬不知恥的退官的話,我一定會每天給你寄不幸的信函的。我是有這個權力的。”
想法還真是陰暗啊,秀麗想道。
“但是,對于你經過考慮、接受了、決定了的事情,我沒有對此多嘴多舌的權利。”
秀麗閉上了眼睛。
她從心裏覺得自己是被上天所恩惠的。秀麗露出了笑容。
“謝謝,珀明。我會爲了不收到不幸的信函而努力的。”
“當然了。”
珀明“哼”地轉向了一邊。
“我接受——”
向柴凜這麽傳達了之後,秀麗開始和柴凜以及鹽的關聯業者進行綿密的交涉。關于這件事,秀麗意外地有著能夠做的和有用的地方。從過去就被稱爲和國家針鋒相對的鹽的關聯業者,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容許官方介入的——雖然看起來嘴裏都快要噴出火來了,不過還是被柴凜他們以早期解決爲條件說服了。其中既有秀麗和清雅都還是孩子似的歲數的原因,也有本以爲來的會是威風八面的官差的他們期待落了空的原因。總之,他們看起來一副把死馬當活馬醫的樣子。
雖說如此,對接連不斷地確實收集到不是官吏就很難入手的朝廷的資料、以及使用秀麗的關系很快到手的老大們的情報的兩人,鹽商們感到由衷的佩服。于是,秀麗在下街確實的,得到了無法預想的廣泛的必要的情報。
“唔……也許是個非常不錯的組合呢。”
偶爾帶情報來的柴凜,佩服地這麽說道。
而且利用冗官這個閑暇的官位,兩人能夠充分使用一天的時間。
實際上,一起行動來看,清雅的善于掌握要領和快速思考,使得秀麗好不容易才跟上。雖然爲了不輸給他秀麗也很拼命了——
(啊,對了,今天傍晚必須到藍將軍的官邸去一趟。)
和珀明告別之後,秀麗想起和楸英的約定急忙回到冗官室。
“清雅,對不起,我遲到了。”
“不,沒關系的。”
獨自一人的清雅從資料前擡起頭來。
從鄰室隱約能聽到楊修的聲音。
因爲無論如何都不斷增加人數,所以就請掃出了隔壁的一間房,留給進士們使用。楊修也許是被冗官們和進士們所刺激,顯得非常集中,現在以前煩惱的寫不好字與發音不准的問題也都有了很大的改進。就算在休息的時候放松下來也養成了習慣,只要秀麗悄悄地一說“到考試的時間了”,就會一下子挺直脊背,像變了個人似的行爲舉止和發音都變得很漂亮。下一次的吏部試及第的可能性相當的高。現在已經成爲也被其他進士們所拜托,好像指導似的存在。
清雅掃了一眼到現在爲止調查過的書函。
“已經有了相當大的進展了呢。”
“嗯,還差一點,就可以收集齊能夠上申和逮捕的證據了——”
本來商人們就在內部調查到了相當深的地方,秀麗和清雅將那些進行補充完善和選擇取舍,再將使用獨自的渠道得到的新情報用來更進一步的抓住狐狸尾巴就是他們的工作。
“不過,真是的……”
秀麗一邊看著書函,一邊碎碎念道。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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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鹽分爲海鹽·池鹽·井鹽·土鹽四個種類。那些鹽産地的制鹽業絕大部分的組織體系和監視也都做得很好。如果有人通過不正當手段賺了大錢的話,國家也好制鹽業也好都會有所發現的。只是,每時每刻都監視所有的海岸線和鹽湖是不可能的。個人或者小規模的偷偷精制鹽,販賣雖然不算稀奇——
混入白砂的劣質鹽爲什麽會增加,什麽時候開始增加的,讓組合和鹽商全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不是別的——
“有人在說謊。”
柴凜在宅第對秀麗他們這樣說過。
“就是所謂的內部不正。有故意在鹽裏混入白砂,欺騙被害者的業者。那是制鹽業者,還是鹽商,或者運輸者現在還沒搞清楚——”
普通的鹽犯罪,都是一口氣賺到大錢然後就潛逃的做法。而這是巧妙的操縱鹽的價格高低,並且爲了延遲組合發現的時間,慢慢地混入白砂的迂回繁雜的手法。而且特意避開了容易引起上流貴族和有錢人不滿的高級鹽,瞄准了平日對混入白砂的鹽已有免疫力,一邊牢騷抱怨一邊還是會忍氣吞聲購買的庶民階級。就算官府知道了也可能會選擇在一段時間內靜觀其變正是其絕妙之處。
“雖說是迂回繁雜,其實也是最實際的賺錢方法。雖然乍一看,也許會覺得漲這麽一點錢算不了什麽,其實就像是把酒用水沖兌了好幾遍再賣的行爲。如果說是‘不知道被混入了白沙’的話,就算以原價販賣也會認爲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對産生莫大的利益的。就算組合撥出對策資金,那還是可以賺到錢——”
就算有人發覺到了內部的不正,也還有對方是同業者而很難出手這一層面的問題。你也好他也好都是彼此認識交往很深的。在表面上談著對策對策的時候,也會相互疑心暗鬼。調查盡管算是有進展,不過最近那也開始變得緩慢了。
在那時,脫離全商聯而沒有阻礙的柴凜秘密地和他們進行了商談。
“不過我卷進來的話會使對方産生警戒心的。好歹我也算是原全商聯的支部長呢。但是如果秀麗閣下能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假裝進行非常表面的調查,再秘密地清查內部的背後關系的話就幫了大忙了。還有,有一件只有秀麗閣下才能調查的事情——”
清雅咚地用手敲了一下桌子,使得秀麗回過神來。
”的確,突然在暗地裏權勢大增、還清了賭博中簽下的借款的、非常可疑的人是有好幾個……可互相之間完全沒有聯系。還有人相互連面都沒有見過。實在不像是同時‘好,幹吧。’就這樣偶然間的一念而發呢。”
就算調查混入白砂的鹽的制鹽地,不但是多方面的點發完全沒有關聯性,而且鹽商的輸送路線也是各不相同。所屬的組合也都不同。正是因爲這樣,組合才會也束手無策。應該有什麽東西聯系著他們的。既然有著如此綿密的計劃的話——只能認爲是有人寫好了腳本。
清雅所說的“非常可疑的幾個人”與此相關的可能性很高。不過,光是逮捕他們幾個讓人覺得無法解決這件事。
蜥蜴的斷尾——
正是因爲秀麗的清雅都這麽認爲,所以才會在已經有了頭緒的現在仍在繼續調查。
“這個啊,果然很有趣呢。”
清雅眺望著地圖,眯起了眼睛。那裏,畫著好幾條蛇形的混入白砂的鹽的輸送路線。
“的確,乍一看完全是雜亂無章……不過只有一個共通點。”
用指尖在某個地域畫了一個橢圓。在那個範圍裏很明顯的,輸送路線裏有接近半數都以某種形式橫穿了過去。
“這裏,是某一族的領地呢。”
聽到出乎意料的話,秀麗一下子擡起頭來。
“哎!?”
“不過,在已經廢止了豪族制的今天,提起領地也很奇怪呢。一族點狀分布在整個地域裏,作爲名士被人民所尊敬。從前的親屬關系應該也很強吧。”
秀麗想起了茶州。這麽說來,在領地做什麽也很容易的。
只是,清雅悄悄皺起了眉頭。
“問題是,剩下的半數路線……應該也不是分家的勢力範圍的……”
在這一個月裏明白的事情就是,他也意外地很討厭失敗。如果有未解之謎的話,他就會一個人埋頭思考。看著那個樣子,秀麗也總算有了年長兩歲的實感了。
“……就是說,夫人的老家之類的?”
聽到秀麗的無心之言,清雅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然後再看了一次地圖。腦海裏,眼花缭亂地彈出過去的領地的邊線和交替的曆代領主的家名。
一瞬,露出有些不甘心的神情。
“……。的確。那個可能性相當的高。的確,現在的家主反複地離婚和再婚過好幾次——真是疏忽啊。我馬上開始調查。”
“呐,清雅。那一族的人,住在貴陽嗎?”
“是的。應該有家族的某人在朝廷裏做官。”
秀麗和清雅對視了一下。
——收集到的碎片,在這裏都對上了。
二人馬上開始了行動。
“那麽,剛才在吏部抄下的貴族錄有用了呢。”
“有標記著領地和家名變遷的地圖呢。確認一下吧。”
——傍晚時分,楊修無意間來到冗官室,又一下子退了出去。
“……怎、怎麽回事啊。這不是恢複原樣了嗎。”
幾乎沒有開口,默默地調查著的秀麗和清雅猛地擡起頭來。連忙手忙腳亂地藏起極密資料。
“哎。哎呀,楊修。對不起搞亂了這裏。不過有點過分呢。散落的可不是像之前那樣的春宮本,是列記的書籍!!”
楊修躲開散落一地的書和地圖,開始用後備的茶器燒起水來。
“你們兩個真是的,雖然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麽,不過你們幹得太過頭了。差不多該結束了。”
清雅像是察覺了似的轉向秀麗。
“是呀。秀麗小姐,你今天不是要去藍家——”
秀麗一下跳了起來。對呀——明明中午還想起來了的,完全給忘記了。
“呀!就是啊。還、還來得及的。好險。”
熱衷起來的秀麗慌忙確認太陽的位置,總算松了口氣。
“藍家,真是厲害呢。啊呀,那樣的話不是就不用泡茶了嗎?”
“啊,這點時間不要緊的。我准備先喘口氣再去藍家,請繼續。”
泡好茶稍微閑聊了一會,楊修不解地看著清雅。
“這麽說起來我一直很在意的,清雅所說的原來的部署是哪裏啊?”
“啊,那個,我也想問的。已經打聽過好幾次了,他就是不肯說出來。”
秀麗也抓起砂糖點心探出了身子。
可是清雅始終望著別處。
“秘密。”
“所以說,爲什麽要保密啊?有會讓人想要保密的奇怪政府機關嗎?”
“……有很多不方便了啦……就當作是以後的樂趣吧。”
甜食黨的楊修狼吞虎咽地吞下了好幾個砂糖點心。
“那,從上司開始尋找的話也許會知道些什麽呢,秀麗小姐。代替休假把人貶爲冗官的上司,有些稀奇呢。”
“啊,說的對。一起努力吧,楊修。誰叫清雅老是搞秘密主義的。”
“你們兩個,請不要策劃什麽奇怪的計劃!再說,比起我來蘇芳才比較讓人在意呢。”
雖然很明顯是在轉換話題,不過同樣對此在意的秀麗馬上點了點頭。
關于鹽的事,與提議協助的清雅相反,蘇芳搖頭拒絕了。
“我現在正在尋找任官中。這次無論如何也沒法陪你了。就算是那個危險的仆人拿著竹筍來追我也不行。我一定會逃到天涯海角的。這回我可沒有空。清雅君幫忙不就好了嗎?再說了,就算我再也沒什麽用處的。之前,我還不是只是跟在後面不是嗎?”
秀麗這回實在是沒法拉著蘇方一起走了。
已經決定了任官的清雅還好,蘇芳也和自己一樣處于如履薄冰的處境裏。不能把他卷入就算提出了上申書也不知道能不能任官的這件事裏。
(但是,狸狸不在的話,還真讓人有點膽怯呢……)
盡管對本人來說很沒禮貌,不過並不是有什麽要拜托他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擺脫靜蘭也好燕青也好劉輝這些萬能性的要可靠的多。可爲什麽——
(因爲習慣身邊有人在,感到寂寞了?不行不行、這不是太不爭氣了嗎!!)
秀麗爲了告誡自己似的一下挺直了身板。在不得不一個人行動的時候,這樣沒骨氣的心地怎麽行。
“蘇芳,最近變得很少來冗官室了……”
清雅的聲音,使秀麗回過了神來。沒錯,那也是擔心之一。從那個休息日以來,真的是只有偶爾——而且還是非常短的時間的——看到他的身影,最近有好幾天都沒有見過了。
接著,楊修稍稍低下了頭。
“……那個,是從冗官的各位那裏聽來的……蘇芳,好像沒有去過任何部署的樣子……當然,也許是看漏了……但是,除了到這裏來的傍晚以外,也沒有見他在朝廷活動的身影,不覺得很奇怪嗎。”
秀麗和清雅因爲聽到出乎意料的事情而目瞪口呆。
“……哎?那是怎麽回事……”
秀麗用嘶啞的聲音問到。不過那也只是,嘴巴不由自主地說出來而已。說出來又有什麽意味呢——腦袋完全沒有運轉。
“我有我的想法,不用管我啦。”
蘇芳這樣說過好幾次了。有在好好地找工作,被退官了會很困惑。
那是——對啊。是他父親的事情。狸狸他幾乎每天都給父親送去東西。怎麽可能不做官——
楊修的頭低得更厲害了。
“果然……那件事就是原因呢……”
清雅一臉嚴肅地放下了茶杯。
“那件事,是怎麽回事?”
“……蘇芳的父親,在半個月前,聽說已經去世了——”
茶杯一下子從秀麗的手中滑落下來,摔碎了。
——正好是半月前的夜裏。
明明並不是對奏樂有很大的興趣,只有那天夜裏。
“……要是我說彈上一曲的話,你會彈嗎?”
“當然了。”
蘇芳閉著眼睛聆聽著被選中的“蘇芳”。
——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曲子。
就好像爲了讓某人聽見似的。
秀麗顯得呆然若失,也是在幾乎全靠著使命感離開屋子前往藍家之後。
清雅和楊修,兩個人坐在一起喝著茶。
清雅找准時機,在幾案上用手撐著臉頰。用知性的眼神直盯著楊修。
“楊修……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哎,清雅有事要問我嗎?”
“嗯,問你。”
清雅的眼睛變得更加尖銳地注視著眼前呆呆的男人。
“……你,到底是‘誰’?”
楊修瞪大了眼睛,彎著腰,喝光了剩下的茶水。
“你問我是‘誰’……”
放下茶杯,慢慢地站起身來。那是從一出生就牢牢記住了似的,流暢而洗煉的貴族的行爲舉止。與之前的楊修完全不同的行動。
然後,笑了起來。就好像到現在爲止的表情剝落了一般,顯現出鮮明的讓人感到偉岸的充滿知性的自信。
“……哼……沒想到會被問到這種問題,你也不像想象中那麽厲害呢,陸清雅君。”
楊修用舒緩而冷徹的、完美的上流貴族的發音,輕蔑地看著眼前的青年。

秀麗雖然想馬上就去蘇芳的家,可是和楸瑛預定的時間已經快到了。
(不行,工作優先。)
雖然拼命只想著這些,可是實在是很難以邁出步子。抑制住昏昏沈沈的頭腦喊了車子,告知了目的地以後就只是單純隨著車子搖晃著。
應該搖晃了很長時間,可是到達楸瑛的宅邸時,秀麗連自己在之前考慮了些什麽都不明白。
只是呆呆的,覺得飯團、二胡、狸貓的裝飾品在腦袋裏咕噜咕噜地打著轉。
甚至覺得有些想哭,不過她也察覺到了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知世,覺得狸狸平時總是看起來一幅非常大大咧咧的樣子,可最重要的事情卻埋在心底,裝作若無其事樣子。
而秀麗,總是沒有發覺到那些。
“秀麗閣下?很稀奇呢,會使用車子——”
前來迎接的楸瑛察覺到了秀麗的神情。
默默地牽起秀麗的手把她扶下了車。
回過神來,自己正在點著陳香的室內喝著香茶。不知是什麽時候,感覺臉上涼飕飕的。看來自己在完全沒有記憶的時候,號啕大哭了一場。
迷迷糊糊的朝庭院一看,太陽早已下山了。
“……藍將軍……不知怎麽搞得,到這裏之後的記憶完全沒有……我,給你添麻煩了、對吧……?”
在頭腦思考之前,嘴裏已經說出了莫名其妙的話。聲音意外地很清楚。
“是的。”
楸瑛微微笑了笑,像是安慰小孩子似的拍了拍秀麗的肩膀。
楸瑛什麽也沒有問。
所以,秀麗問道。
“……我……說過了什麽嗎?”
“一直都在無意識地說著狸狸。”
無意識的自我真厲害呢,秀麗想道。說的沒錯。
“……不要緊的。”
“哎……?”
秀麗一擡起頭,楸瑛就用優雅的動作,往秀麗喝幹的茶杯裏倒著茶。
“真正對什麽絕望的時候,人只會靜靜地流淚。”
就仿佛見過那個光景似的,靜靜地靜靜地說著。
“秀麗閣下不要緊的。因爲你哭得很有精神。能夠好好地面對狸狸君的。”
然後向著身後的書櫃稍稍考慮了一下,遞給秀麗一紮書函。
“請,這是秀麗閣下拜托我的東西。”
秀麗這才想起來此的目的。
柴凜所說的希望能盡可能地借助秀麗的力量的最重要的理由。
以彩雲國最大的鹽的生産量而誇耀,因擁有以龍牙鹽湖爲首的衆多鹽湖而受益的,海與水的土地,藍州——
在藍家勢力範圍的藍州裏,只有自殺志願者才會去進行鹽的不法勾當。盡管供應國內的大半是藍州産的鹽,可這次的事件只有藍州産的鹽被確認一次都沒有被混入過白砂。其他不論州和地域,都毫無顧忌地被混入過了。
鹽的漲價很緩慢,也有那個的關系。只是,藍州産的鹽大多是優質的,一般很少有能有隨便買下的東西——
雖說如此,那仿佛是害怕萬一藍家會介入似的、徹底的篩選。
“……對方,知道藍家的力量,也許是有名的貴族呢。”
秀麗和清雅,就是因爲那樣才不想僅僅以被委托的業者的內部調查而結束。所以,才抄下了覺得會有用的吏部的貴族錄。有名的貴族的話就有在貴陽的可能性,也許一族還在做著官吏也說不定。
貴族。賺到的巨大金錢。鹽。
柴凜也在拜訪時就已經暗示了業者的背後還有人在的可能性。而且,還提示了某個可能性。
“……如果,靠鹽賺到錢的人食髓知味還想賺更多的錢呢?”
將最高價的、最高品質的鹽用錢全買下來。如假包換的藍州的鹽。
“是我的話,絕對會盯住藍州的。”
就算是可以賺錢,在藍州進行鹽的不法勾當是自殺行爲,實在是太危險了。對方知道藍家的力量的話就更不可能了。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零散地小規模地悄悄制鹽,也成不了氣候。優良的鹽必須有高級的精制技術者們才做得出來。
根本沒有幹不法勾當的必要,柴凜這樣說道。
最單純的、堂堂正正的方法最能夠賺錢。
混入白沙的話,反而會使價格暴跌。沒有雜物的純鹽就有著和金子同等的價值。
那就是藍州的鹽。
“公開申請,獲得制鹽權就可以了。或者,買下制鹽場。那樣的話,就和可以隨便再生産金錢是一樣的了——”
因爲無論何時,鹽都不會買不出去。
有巨大的資金,明確的身份、擁有公開的地位的某人的話,就能成爲審查的對象。
搞不好已經找到了目標,也許更進一步在和制鹽機關接觸了也說不定。得到那個情報的話,之後將會成爲決定性的證據——。
“……只是,那裏是最困難的地方。對方是藍州和藍家。說實話,是完全沒有辦法。門路之類的完全沒有。但如果是秀麗閣下的話——”
如果是和藍家直系的藍楸瑛和藍龍蓮有著深交的秀麗的話,也許可以請得動藍家,得到那些情報也說不定。
那的確是只有秀麗能做到的事。
下定決心造訪楸瑛,講明事情之後,出乎意料地被爽快地答應了。“藍州在這幾個月裏,申請新的制鹽權的人,還有爲了要購買制鹽廠而活動的人對吧。因爲到現在都沒什麽交往。如果能等上個半個月左右的話,還是有辦法辦到的。”
——之後,今天從楸瑛處傳來了收到了調查書的聯絡。
難道書函的秀麗深深地低下了頭。
“非常感謝,藍將軍……!”
“很榮幸能夠幫上忙。”
從庭院裏吹來一陣清風。周圍已經漸漸變得昏暗起來了。
“請吃個團子吧,秀麗閣下。”
“啊,好的。謝謝。啊呀,這個是……”
和之前靜蘭作爲禮物拿回來的東西是一樣的。
“因爲很好吃,所以分給他了。”
“我開動了。”
秀麗正准備遵守禮儀地從串上把三個團子分別弄下來的時候,被楸瑛阻止了。
“等一下。請盡可能地就這麽從串上吃。”
“哎?啊,好、好的。”
雖然那樣才是一直的吃法,所以很輕松的——看著歪著頭咬著串上的團子的秀麗,楸瑛忍不住捂住了嘴。
“……說了奇怪的話,真是抱歉。”
“不。”
微笑著看著秀麗很美味地默默吃著,從楸瑛的嘴裏漏出了這樣的話語。
“……王上爲什麽會交給我和绛攸‘花菖蒲’呢。”
秀麗一下子擡起頭看著楸瑛。那工整的臉上刻著微微地苦笑。
“那個時候,因爲身邊只有我和绛攸吧。”
“……我覺得是那樣。”
看著瞪圓了眼睛的楸瑛,秀麗再一次鼓足力氣重複道。
“我覺得是因爲能夠交給‘花’的對象,只有藍將軍和绛攸。”
雖然楸瑛和秀麗說的話一樣,可是意思卻不同。
盡管秀麗和影月也得到了“花”,不過那還只是“花蕾”。不是正式的“花”。
只有兩個,劉輝交給了“花”的人——
在衆多的能吏·名將軍的名字中,再沒有其他人。
“怎麽回事呢……”
“那個不如直接去問劉輝的話。”
秀麗苦笑起來,楸瑛也笑了。
“也是呢。”
“……那個,藍將軍的心情,難道不就是剛才關于這個團子所說的話嗎?”
楸瑛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也許就是那樣呢。”
秀麗回去之後,楸瑛一個人在風吹滅了燈光的黑暗中,望著庭院。
感覺很漫長,但其實只有兩年的歲月。
鮮明得就好像有一種十年之前就已經在他身邊了一樣的錯覺。
比起秀麗,自己在他身邊度過了她難以望其項背的時間。
明明就很害怕寂寞,卻默默地在忍耐的王。
……也許,自己也好绛攸也好,在不知不覺間傷害到了他。
想要呆在他的身邊。應該做得到的吧。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掩蓋住心的矛盾——
“——當然了。”
真正的楸瑛,一直都在對自己連面對那句話的資格都沒有的事情上視而不見。
(……藍將軍……有什麽事、發生了嗎……)
雖然很在意,不過對秀麗來說是束手無策的。
(剩下的,還有一個……)
秀麗抱著沈重的心情,下定決心朝蘇芳的家走去。
——然後,到達門口的秀麗,呆住了。
門扉上結滿了蜘蛛網。秀麗是著用指頭拉掉蜘蛛網,因爲那彈力而放棄了。
蜘蛛結起網來意外的迅速。只是,雖然一天所結的網能簡單地破壞掉,可是花費了好幾天結成的網,有了彈力不太容易破壞掉。
秀麗心裏就像背上被澆了涼水似的。
(……一直……沒有回來……?)
從何時開始的?爲什麽?
——狸狸到底在什麽地方。


蘇芳一下擡起頭。
“……啊,抱歉。”
以不熟練的手法梳理著充滿光澤的黑發的蘇芳,以不留神手勾住了頭發,連忙向夫人道歉。
夫人似乎也覺得不太專心的蘇芳的謝罪聽起來很新鮮,心情很好的原諒了他。
“呵呵……很好。原諒你了。好了,幫我插上發髻。那裏的……沒錯,翡翠和珍珠的。”
蘇芳笨拙的在近百種的珠寶首飾裏,只憑借著“發髻”“翡翠”“珍珠”,尋找著夫人想要的物品。
(話說回來,這不是侍女的工作嗎……)
雖然這麽說,他還是大致明白被夫人單獨叫出來的真正理由。
就連他磨磨蹭蹭的樣子,夫人似乎都看得很高興。盡管已經超過了四十歲,但青春和美貌依然保持著看起來三十後半左右的樣子。
“你……剛剛才被雇傭就能夠在這裏住下,似乎相當中主人的意呢。”
“啊。嗯嗯。不但沒有做什麽事,反而還盡幫倒忙。不過,能夠有錢拿還是讓人很高興的……”
“呵呵,沒關系喲。既然很中意你的話,很快就會交給你事情做的。”
“……說起來,我現在還不知道工作內容呢……”
“我對主人的工作才沒有興趣,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能夠讓我奢侈的生活就好了。能夠一直讓我隨我喜歡的購買寶石、彩絹和發髻的話,我就滿足了。主人呢,也想要個無論有多少愛人也不會抱怨的妻子喲。所以我們才能相處得很好。能讓他奢侈地遊玩的話,他才不在意那些呢。我只是和他做了一樣的事而已。”
說著微微瞄了一眼還在珠寶首飾裏尋找的蘇芳的側臉。
夫人一下子伸出清白而細長的手臂,用塗滿紅色指甲的手抓住蘇芳的手。
蘇芳轉過身來,兩人在快要接吻的距離裏看著對方。
“那個……”
“哼哼,你不用害怕喲。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夫人的手像蛇一樣翻弄著蘇芳的衣服,很熟練地扯開了胸口。
突然,蘇芳的手從珠寶首飾中摸到了一樣東西,皺起了眉頭。和這間屋子完全不相襯的,漆黑的凹凸不平的似曾相識的東西。夫人很不愉快地移開了視線。
“那種東西是什麽時候混進來的呀。現在馬上給我丟掉。”
“……啊,好的好的。樂意之致。”
千鈞一發之際,蘇芳逃離了夫人的魔掌。


“……呼。”
看著上交的調查書,黎深佩服地漏出很少說過的話。
因爲實在是太少見了,绛攸不僅轉頭望去。
“黎深大人?”
“榛蘇芳的調查書。你來看看。”
接住丟過來的書函,绛攸開始看了起來。
绛攸首先草草過目了一遍,果然沒有寫什麽引人注意的東西。和選定時遞交的調查書沒什麽大的區別。最多就是因爲要求要詳盡,所以經曆和官位內容變得詳細了。和本人所說的一樣,在各個地方輾轉反側。
不過,黎深不會特地讓自己看無關緊要的東西的。
绛攸開始集中注意力重讀。
“……唔?”
有什麽東西讓人很在意。雖然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不過讀完之後會突然讓人感覺到有些什麽似的——
第三次讀的時候,終于發覺到了。是這樣啊——這個,名叫榛蘇芳的人物。
“的確是個超群的傻瓜和笨蛋。既沒有什麽才能。也沒有能夠使用的人際關系。不考慮後果的口若懸河說出心裏話的順其自然者。像那邊的石頭一樣平常的男人。不過——”
“真想要啊。”
“啊啊。的確派得上用場。……可惡,又和那個囂張的小鬼預測的一樣嗎……”
一邊不停地發著牢騷,黎深啪的一下合上了扇子。
“也罷,不在朝廷裏的話也沒辦法起用。”
“榛蘇芳·今日也不見蹤影。查定不能。推薦處分。”
接近一個月每天都是同樣內容的調查書,被認爲無關緊要很快被丟在了一邊。
“紅秀麗·查定不能。推薦處分。”
這邊也像是板上定釘似的,到處分發表之日至都沒有變化的記述。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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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還手一刀

“清雅,有了。名字。——這裏。”
看著秀麗從楸瑛那裏拿到的情報的清雅,對被指出的名字點了點頭。
“——決定了呢。這下子萬事俱備了。開始起草上申書吧。這樣的話,就趕得上期限了。而且,把這個呈交上去的話毫無疑問可以免除退官的。我可以保證。”
“嗯,總之暫時可以安心了,應該。”
秀麗盡量故作平常地笑著。
但是卻沒能瞞過清雅。他臉一沈,問道。
“……怎麽了。是在意蘇芳的事情嗎?”
秀麗聞之一驚。
“他父親的事情也好、殿上沒有參與的事情也好,都還是傳聞。他也對秀麗小姐說了會好好當官的,說不定正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工作著呢。”
“嗯……”
秀麗雖然點著頭,但還是沒法相信。清雅還不知道蘇芳沒有回家的事。
從一開始,蘇芳對官吏就沒什麽執著。作爲冗官留下來也是爲了他父親的減刑。如果他父親已經去世了的話——
蘇芳完全沒有繼續做官的理由了。
就算離開充滿父親回憶的府邸,去某處晃悠也一點都不奇怪。
就是在鹽屋工作的事,如果從那個方面來考慮的話也說得通的。
而且對秀麗來說,並沒有挽留他的權利和理由。
對著愁眉不展的秀麗,清雅像是爲她打氣似的微笑著說。
“……爲了轉換心情,出去走走如何?”
“哎?”
“能像這樣一整天都自由支配的日子也很難得。既能散步,又可以兼做場所的確認,去看看這裏的宅邸如何?”
那是,秀麗和清雅看作是鹽的黑幕而調查的貴族的宅邸。
因爲不想讓清雅的擔心白費,秀麗笑著點了點頭。
——那座宅邸,與其說是大貴族的宅邸不如說呈現出中等貴族宅第的風貌。
秀麗也好清雅也好,一邊一副人生地不熟的樣子在宅邸四周信步而行,一邊裝作在旁人看來像是正在閑聊似的隨便交談著。
“試著調查了一下出入此地的織物商和寶石商,最近幾個月裏,夫人的衣物寶石支出好像一下子翻了好幾番呢。”
“丈夫這一邊,似乎也變得非常大方地在花街玩樂呢。”
相互稍微交換了一下眼色。果然。
“該怎麽說呢,那一邊都差不多呢,不過真奇怪啊。如果正在探尋確保蘭州的鹽産地的話,必須要有莫大的資金來作保證。這樣一來花得也太多了。雖然在鹽的方面很慎重,可是稍微調查一下的話有在很引人注意的花錢……真是讓人在意……”
對于花得太多了這句話,秀麗心中不知爲何響起了警鍾。
……那些錢,是從哪裏來的呢。除了鹽以外,還有其他什麽嗎——
(鹽、以外?說到除了鹽以外最近活動的大量資金——)
正當要將某些東西聯系起來的時候,看到走進宅邸後門的人影,秀麗突然大吃一驚。
(——哎!?剛才的是——)
清雅連忙朝著向後門跑去的秀麗追去。
在到達後門之前,途中抓住她的肩膀硬是攔住了她。
“秀麗小姐!不可以的。隨便行動的話會打草驚蛇的。”
“那是狸狸喲!”
清雅愣住了。
“哎?是蘇芳嗎?”
“從那裏的門進到裏面去了——爲什麽,因爲,現在應該是工作啊——”
“請冷靜一點……。你沒有看錯嗎?”
“唔,要、要說能斷言的話……只是瞥了一眼而已——但是,狸狸有些地方稍微有點糊塗,在一看就很可疑的露天攤販那裏買了狸貓不說,還被河水沖走,他自己也說和父親很像,會不會又傻傻地鑽到圈套裏了——”
清雅拉著陷入混亂的秀麗的手,離開了門口。
“冷靜一下。感覺相似的人可是有很多的。也許只是相似的別人呢。無論如何,不能隨便行動。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不提交上申書,在事情結束之前靜觀的話——”
事情結束。
那句話,讓秀麗想起了之前的赝作·赝金的事件。
進入在鹽裏混進白砂來多賺錢的男人的宅邸的蘇芳。
她打了一個冷戰。蘇芳到底放沒放棄做官的事,一下子變得無關緊要了。
因爲沒有錢所以在鹽屋工作。和那個一樣,在某處聽到了不錯的招人情報,一無所知的被雇傭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如果——狸狸也牽涉到裏面的話)
那個時候——又會像上次一樣,被闖入的武吏用繩子綁起來。
——秀麗會向他下最後通牒嗎。
清雅眺望著宅邸。在腦海裏探索情報,理解了。
(這樣啊……這裏是——)

從那之後整整一天,清雅的擔心意外的沒有猜中,秀麗一心一意地在埋頭于撰寫上申書和調查書。在擔心秀麗會不會因爲分心而無法集中啦,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確認或者會不會因爲不安而變得脾氣暴躁的清雅,反而因爲顯現出形如鬼神的驚異集中力的秀麗而大吃一驚。現在,應該做些什麽、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秀麗並沒有忘記。
“完、成了……”
幾乎沒有睡覺一直在工作的秀麗,在一日的中午,終于寫完了。選定的日子是明天。柴凜所委托的內部的背後關系的調查書,已經交給她了。接受那個,從組合提出正式的通過秀麗向官府說明事情以及上奏捕縛的請求。再加上剛剛才寫完的再次記錄了背後關系的調查書,向朝廷提出。雖然因爲要再一次從頭開始重讀確認,所以提出推遲到了明天——但還是來得及的。
接下來,就是靠那個能不能夠保住官位、會不會得到好評的問題了。
(但是,在提出之前,不到那裏去的話……)
放下筆之後,頭昏目眩、搖搖晃晃步履蹒跚的秀麗,被清雅慌忙抱住。
“稍微睡一會比較好喲。我會叫醒你的。剩下的只需要確認了對吧?期限是到明天爲止,絕對來得及的。”
在一旁的楊修,也很擔心地拿來了毯子。
“就是呀。這樣會死的啦,秀麗小姐。”
因爲目眩而閉上眼睛的秀麗並沒有察覺,在楊修和清雅之間充滿了冰冷的視線的事情。她實在太勞累了。
“那麽,那個,抱歉,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到了傍晚,能叫醒我嗎……有個地方,想去一下……拜托你們了……”
“嗯,我明白了。傍晚是吧。”
“我就在一旁練字的——”
秀麗代替道謝搖搖晃晃地低下了頭,把寫好的調查書收拾在一起。
然後將其小心地放進箱子裏,扣上鎖扣放到了架子上。
鍋著假寐用的毯子,像是昏迷似的陷入了睡夢中。
——狸狸,結果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小~姐,秀麗小姐。已經是傍晚了。”
因爲楊修的聲音和被搖動的感覺,秀麗拼命地睜開了像是一團爛泥般沈重的眼睑。
的確,四周籠罩著紅色的光線。快要日落了。
眼睑,好像哭過似的腫脹著,感覺好重。應該說,身體也很沈重。
像是抱著石頭似的慢吞吞地坐起身來,秀麗察覺到了感覺很重的物理上的理由。
“……怎麽搞得……我,蓋了這麽多毯子在睡覺嗎……?”
在毯子上面,不知爲何還蓋著男性的上衣。使自己睡迷糊了把誰的衣服剝下來了嗎。
“啊哈哈,不是的。是在工作和學習的空檔裏抽空來看你的各位冗官和進士們給蓋上的。”
“哎……”
“大夥,都因爲被簡單的抛棄了而感到消沈呢。因爲只有秀麗小姐到最後都沒有放棄而在照顧他們,傾聽他們的苦悶煩惱,所以大家都很高興喲。怎麽說呢,都快要有形成紅姬派閥的勢頭了呢。”
“……派閥……”
揉著就快要合上的眼睛,秀麗擡起頭。
房間裏,只有秀麗和楊修兩人。
“哎呀,清雅人呢?”
“說是有點事情,到什麽地方去了。”
“這樣啊……那,我也稍微出去一下。謝謝你叫我起來。”
上申書和調查書的確認,回來之後晚上再做好了。秀麗這樣想到。
有個地方,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
“天色已經晚了,請你小心一點呢。”
“謝謝你,楊修。那麽,我走了。”
秀麗出門之後,楊修的表情整個變了。
用利刃般的淩厲眼神,看著秀麗隨隨便便擱在架子上的盒子。
拼命搜集情報,整理完成的上申書和調查書。
決定是否免除退官,最後的安全索,就放在誰都可以拿到的位置。
“……還是太天真了呢。”
楊修冷眼說道,毫無躊躇地向盒子伸出了手。

秀麗朝昨天和清雅一起去確認的那座宅邸走去。
——無論如何,都要去確認一下。
蘇芳到底在不在那座宅邸裏。
“小姐,好了,已經到了。但是,好像發生了什麽事呢。”
因爲車夫的聲音,一直低著頭一動不動的秀麗擡起頭,發現。
——的確很吵鬧。
那一瞬間,秀麗感到一陣戰栗。
(難道是——)
秀麗慌忙從車上跳了下來——呆然地站在那裏。
“——”
在那裏看到的,是和之前同樣的光景。
宅邸的四周被戒備森嚴的武官所包圍,完全被封鎖了的樣子。不時有武吏出入,搬運著被扣押的物品。
與蘇芳和他父親被檢舉時,完全一樣的光景。
只是。
“爲什麽會這樣……!?”
秀麗發出一聲悲鳴。上申述和調查書都還沒有提出。就算組合單獨上申,應該也還沒有涉及到這座宅邸。那個證據秀麗和清雅——
“……果然來了呢。你還真是天真得讓人無話可說呢。”
朝冷酷的聲音主人望去,站在那裏的是清雅。
“……清雅?”
一副冰一樣的眼神和愚弄人似的輕蔑表情的清雅,讓人不敢相信和之前的他是同一個人。他抱著胳膊,朝宅邸瞥了一眼。
“因爲你說要去一個地方,我就在想會不會是這裏。搶先一步行動實在是太好了。要是再被你妨礙到的話,對我的評價也會受影響呢。”
秀麗完全不明白他話的意思。不,比起那個——
“再……?”
這時,一名武官朝清雅的方向跑來,向他行了一個上官禮。
“陸禦史,證據物品的收押已經完成了。相關嫌疑人全員已被拘捕。剩下的只有夫人以及數名侍女。”
清雅輕輕點點頭。
“女人就不用管了。其他人全部帶走。還有賠償的問題。值錢的東西全部都運走。反正一定會有不少密室的。連天花板上面都要徹底搜查。爲了防止有人趁火打劫,戒備要嚴密一點。必要的話增加人手也沒有關系。”
“遵命。不過說起來,之前赝金的事件也是,最近都是些大案子呢。”
“只是做些無聊的追問是沒用的。期待晉升的話就不要廢話趕快執行命令。”
武官慌慌張張地回去工作了。
清雅慢慢地轉向秀麗。
看到秀麗的表情,翹起嘴角嘲笑似的說道。
“不要說你還沒有察覺到哦?”
秀麗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清雅理了理劉海,不滿地說道。
“真是的,這一個月裏除了痛苦以外什麽都沒有呢。我還是這輩子頭一次知道只能嘲笑是怎麽一回事。你那天真的樣子讓我都要吐了。你啊,實在是太礙眼了。”
就算張開口,也什麽都說不出來。
“之前的赝作事件,好幾次都真想殺了你。就算察覺了背後的赝金事件也毫不在乎,胡蹦亂跳地盡作些引人注目的事情……你是傻瓜啊。你想在別人慎重地准備進行一網打盡的時候搞得前功盡棄嗎。心急如焚就是說的那種情況吧。要不是有了闌幹那裏的證據的話,中途真的發出抹殺命令了呢?”
“監察……禦史……”
似乎覺得現在肯定也太傻了,清雅看著秀麗。
“女人呢,一下子就會被感情和眼前的事務給迷惑了。所以才沒法用。只因爲向著要幫榛蘇芳,就在上申書提出之前傻乎乎地跑到這裏來。就算腦袋裏理解了你的那個行動可能會成爲對方逃逸的原因,結果還是這個樣子啊。‘沒關系的,我會考慮之後才行動的’什麽的,你想的是這種天真的事情對吧?看來你只是說說而已,完全沒有理解呢。”
秀麗完全找不到反駁的語句。但是,對上申書這句話起了反應。
“是啊——爲什麽,上申書還沒有提出——”
說出來之後便察覺到了。秀麗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清雅更加吃驚地嘲笑道。
“你啊,真是沒有用呢。你以爲本大人,會白白浪費掉立功的機會和擊潰礙眼女人的絕好機會嗎?把盒子放在誰都能拿到的位置,就睡死過去。這種真真正正的傻瓜行爲實在是叫人害怕呀。那上申書和調查書,我早就已經提交上去了。處分的裁定是明天。所以才說你天真呀。你呀,已經完蛋了啦。”
看著無話可說的秀麗,因爲吹拂的夕風而眯起眼睛的清雅說道。
“母雞司晨這句話,你應該知道吧。”
秀麗對那句話稍微起了點反應。
宣告早晨來到的,不是雄雞而是母雞的時候,代表著不吉的前兆——那句話,在政事上還有別的意味。
“意思是女人參與正是絕對沒好事。陷入感情論,只考慮到眼前的事情而行動。說著‘我明白的,可是我——’之類的話。到現在爲止,已經有數不勝數的愚蠢王妃向國王說過各種各樣的話使得國家傾覆了。揮金如土、因爲受到寵愛就有恃無恐的給親戚高官厚祿、到最後就自作聰明的幹涉起政事來——真是叫人無話可說。並不是說是女人的錯。她們的思考方式本來就不適合參與政事。無論再怎麽聰明,到最後的關頭總是太嫩了。你不也是這樣才搞成這副田地的嗎?”
“——”
“榛蘇芳,對你的這一點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是嗎。天真,比起別人的事情先關心自己,如果沒辦法了就趕快放棄——這是正論呀。真是看錯他了。也罷——你也是個完全聽不進人勸的,無可救藥的傻瓜呢。把別人好心的勸告,一個不剩地全都浪費掉了。”
“——”
“你要是不想被退官的話,把那些愚蠢的冗官什麽的,幹幹脆脆地抛棄掉不就好了。爲了那些可有可無的廢物們,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一邊去照顧他們。就算那樣如果去拜托別人的話還是有辦法可想的,可你連那個也沒做。你是在想‘那樣很不光彩’對吧?真是無藥可救啊,你呀。那種事情根本無關緊要吧。使用能夠使用的東西有什麽不對的?連退官都不能回避的家夥,還想著什麽出人頭地啊。在這個世界裏,將多余的累贅抛棄、將其作爲墊腳石踩在腳下、扯礙眼對手的後腿、才爬到更高的位置。堂堂正正之類的話,只不過是無能的傻瓜使用的借口罷了。”
朝漸漸平靜下來的宅第望去,清雅聳了一下肩。
“也罷,多虧如此我的功勞才有多了一件。這要感謝你呢。應該有人在背地裏活動的,不過負責那個的不是我。雖然榛蘇芳好像也有些用,不過應該會重回牢房吧。對我來說是無所謂了。父母都是傻瓜的話,還真是辛苦呢。”
聽到蘇芳的名字,秀麗緩緩擡起頭來。
“……父母、都……?”
“這裏的夫人,就是生下那個狸貓的母親。他從哪裏打聽到這個,才來宅邸拜訪的吧。”
“什——”
什麽——?
秀麗拼命的運轉著腦筋。
赝作·赝金·鹽。
“……等一下。那也太巧了吧。”
“啊啊,是太巧了。當然了。應該是有人故意安排了這樣的腳本。怎麽想都很奇怪呢。想起來對藍家和鹽異常的慎重,賺到的錢又毫不心疼地大肆花銷。關于藍家和鹽的指示應該是另有非常聰明的人發出的,這個家族也只是單純的被利用了。就連我都感到佩服了。能如此綿密地擬出腳本真是不簡單。剛才稍微算了一下,預測收入與實際結余不符。和赝金一樣,又流到不知何處去了吧。在背後還有更大的人物呢。又只抓住了蜥蜴的尾巴,這樣也好。要是向太大的家夥出手的話,我這邊可就有危險了。這回就到此爲這吧。”
清雅翹了翹下巴指著被押上車的家裏的人們。
“那裏面應該也有狸貓在吧。最後去見上一面如何啊?你大概無法在在朝廷裏當官了吧。所以至少這個我還是可以允許的。”
“沒有了啦。狸貓是什麽說法啊。至少說是狸狸吧。”
聽到意外地從身後傳來的聲音,秀麗差點就停止了呼吸。
慢慢轉過身去一看,蘇芳和往常一樣滿嘴牢騷地站在那裏。
秀麗差點就哭出來了。
“——狸狸!”
“啊—啊。你看你,所以我才說呀。不要沖得太快。你就是這樣才會被陸清雅這樣壞到底的男人在這裏絮絮叨叨地欺負。我就知道會這樣。”
清雅在一旁驚訝地瞪圓了眼睛。雖然蘇芳似乎的確是在禦史台工作,可幾乎都沒有去上過班。再說監察禦史的原則上是蒙面的。
“……爲什麽?你不可能知道我的真面目的。”
“那個嘛,我的確是幾乎沒去上過班,不過我說過偶爾也會去露露臉的。再說,像你這樣的人,再怎麽隱瞞也會有傳聞的。雖然只是在禦史台內部,不過隨便晃悠一下的話,口風嚴得讓人以爲是在睡覺的禦史也會和旁人談起許多事呢。嗯,通過資蔭制十四歲就入朝,迅速嶄露頭角、當選爲最年輕的朝廷選拔最嚴格的監察禦史、不斷檢舉案件。不擇手段的走在出人頭地的階梯上,當今禦史台長官的秘藏小子。還有,在大小姐只喊我‘狸狸’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我的名字對吧。而且,年紀也對得上,就是這樣。一下子就明白了。”
清雅啞口無言。——大意了。
雖然對紅秀麗的應對細心注意了,可因爲認爲榛蘇芳單純只是個傻瓜,的確——盡管只有一點,也許自己還是放松了。
“而且看到陸清雅他在拼命地把你引向歧路,我就知道果然沒錯了。所以就算你說出天真的話,我也一次都沒有阻止過,而且還說著‘我來幫你’拼命地鼓動你。他覺得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反而過來幫忙了。雖然在陸清雅面前想裝傻是不可能的,不過因爲他裝成能幹的好孩子的樣子,所以說出口的話他一定會幫忙的,就算是賭氣也不想顯得自己很沒用,結果就成了‘能幹的夥伴’了。比起我不明就裏的幫忙,他做起來比較有效率不是嗎?”
秀麗這會想起來,察覺到了那一點。
說起來,冗官對策也好、鹽的事情也好、把清雅拉進來的都是蘇芳。
清雅的臉色漸漸變得很險惡。
“……你是在設計我嗎?”
“哎?不,我只是覺得那樣做也許比較好而已。並沒有考慮得太深。我不擅長考慮太深奧的東西啦。不過,這位大小姐的確也有非常天真的地方了啦。無論什麽時候都只看到人好的一面,相信別人。實在是有點危險啊。我想,讓你實際展示一下這樣的事情的話,應該能比較說服她的。我也聽說過傳聞中的年輕監察禦史,爲了出人頭地排擠他人不擇手段的利害性格。大小姐這樣的人,正是絕好的目標呢。我想你絕對會徹底斬草除根的。”
清雅傲然的笑著,看著秀麗。
“你說得沒錯。已經結束了。作爲參考,能有益于以後的其他的人生就好了。”
“很遺憾。大小姐並沒有被退官喔。”
聽到蘇芳唠叨不休的話語,清雅皺起了眉頭。秀麗也吃驚地望著他。
“什麽?什麽意思?”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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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發表於 2010-2-2 17:02:23 |只看該作者
上申書也好調查書也好,只寫了清雅一個人的名字。上司也受到了那個。所以才同意了檢舉。和迂闊的紅秀麗不同,爲了防止冗官和楊修從中插手,自己到最後爲止都有注意的。也應該不可能有某人書寫的時間。更何況,沒有爲官的蘇芳是不可能做這些的。
“你昧爲己有獨占的情報,的確成爲了你的功勞。但是,這份功勞是大小姐的。”
蘇芳丟出了某樣東西,清雅反射性的將其借住。
黑漆漆的,坑坑窪窪的細微的地方陷沒下去,好像似曾相識——
雕刻的是紫紋的極印。秀麗和清雅馬上就發覺到了。這是——
“在鑄造赝金時實際使用的,僞造極印的真作……對吧?你瞧,在我家的別莊找到的都是試作品,實際鑄造使用的那個,消失掉了沒有找到對吧。所以因爲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老爸的腦袋才還留在脖子上。所以我一直在找那個。找到這個的話,就能證明真犯人還有別人,可以躲過死罪了。我找到了。在這件宅邸裏。所以呢,這裏的主人才是黑幕。就算赝作和鹽都是清雅的功勞,發現赝金·極印的功勞可是大小姐的喔。”
秀麗也好清雅也好,全都呆住了。
“……爲什麽你會知道在這裏?”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這裏現在的夫人是我的親生母親。沒錯。雖然對方完全不記得我的樣子了。靠近過來的時候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說個不停的蘇芳的聲音,像赝作的時候一樣,很達觀的、像是放棄了、沒有辦法似的,混雜著很多東西。
“……老爸呢,絕對沒有說出‘說過和紅秀麗結婚的話就能得到金錢和爵位的家夥’的事情。明明就是最可疑的家夥。所以禦史台的長官才留他一條命。但是呢,說出來的話就沒有了交換材料,馬上就會被判死刑——一類的,這種複雜的東西老爸絕對想不出來的。他和我一樣單純的。那麽,他爲什麽不說出來呢——說起來很簡單的。但是,只有我知道爲什麽。那是因爲利用老爸的家夥,以某種形式,和分手了的母親有牽連。”
怎麽說呢,對做了非常過分的事情離家出走的母親,老爸還愛著她。
雖然完全不清楚夫婦間的事情,不過那個意志薄弱的老爸會如此的嘴硬,讓蘇芳想到會不會是母親以某種形式與此有關系。想想看的話,那個老爸會那麽的高興,也許也是因爲和母親多少有些關系的緣故吧。第一,碧家公子的繪畫技巧老爸怎麽可能會知道。
(萬裏是畫商帶來的呢——)
做介紹的,應該是母親的現任丈夫。討厭父親而離家出走的母親,是不可能特意來牽線搭橋的。就算母親自身不知情,知道父親牽挂的丈夫用“現在的妻子對藝術表現出興趣,開始搜集畫作了。向她展示一下的話妻子也會漸漸對你改變看法的。”來唆使的話。老爸絕對會起那個心的。只是想著也許能再見到她,單純地感到高興。有了金錢和爵位的話,就可以“我也是很能幹的。”似的誇耀了——這樣想的可能性很高。
清雅碩果,“寫出這三件事的腳本的更加厲害的人物”,只能認爲是事先將這些人際關系綿密地調查之後,才進行角色分配的。就算父親露出馬腳事敗被抓,也很難說出那背後關系。這樣一來不但贏得了暴露之前的暗殺時間,而且也可能在那之前就被處刑了。那樣的話,事情就到此爲止了。就算暴露了,也還有擋箭牌。趁官府忙于此事的時候,卷走所有賺到的錢財,再次逃逸。
實際上,父親已經相當努力了。
正因爲如此,只有一個人,察覺到的蘇芳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情報。就算是多麽能幹的監察禦史,都是不可能的。那是,只有蘇芳才會明白的,赝金的真犯人的情報。
“所以,和上面的大人物作了個交易。與老爸的腦袋作交換,我會找到決定性的證據的,所以先稍微等一等。之後被相當誇張的使喚了呢,連其他的工作都推到了我的身上……這些都無關緊要了,因此,拿到了大人物寫的介紹信,在這裏作爲午間的雜役被雇傭了。雖然作了不少調查,可一直沒有找到,我覺得事情不妙所以就在這住了下來,總算是在最近找到了那塊僞造極印。”
要是混在那麽多的珠寶首飾裏的話,的確是很難分清。
“不過,那個,交給大小姐你了。是國家的一件大事對吧,赝金的事件。發現了真犯人的證據是大功一件呢。不會被退官了。沒問題吧?長官。”
在秀麗和清雅轉身之際,一輛車停下,有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只有朝廷重臣才被允許乘坐的,紅染之車——
清雅“噌”的朝著下來的人物行了一個最高禮。
秀麗目瞪口呆了。那是——
在花香、朦胧月色、暗夜中見過短短一瞬的——
(龍笛之人——)
那個表情也好眼神也好行動姿態也好,全都像冬天一樣冰冷、堅硬而銳利。
雖然裝著是簡式的官服,從佩玉來看,官位比六部尚書還要高的、正三品上——
描繪的印章表明了禦史台長官的身份,旭日和桐花交彙的紋樣。
秀麗知道葵皇毅這個名字,是不久之後的事情了。
皇毅用估價似的冷酷眼神瞥了三人一眼。一點溫暖的碎片都沒有的、薄色的雙眸射向秀麗。
“……看起來愚蠢和天真透頂的樣子呢。根本不能用。”
秀麗咬緊了嘴唇……。現在的秀麗,提不出任何異議。
“不過,頭腦運轉的速度和清雅不相上下……。”
雖然清雅很不服氣似的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的確,除去天真到愚劣程度的缺點的話,是個很合適的同伴。那也是不喜歡她的一個原因。
“那人脈之廣,看來也不是完全不能利用呢。能請得動藍家的人可不多。也不是沒有利用的價值……”
在本人面前,堂堂正正的說著那些。
“只是,一個人的話完全不夠資格啊。榛蘇芳,如果你也一起來的話,我可以考慮的。有你在一起的話,應該會好一點的。就算那樣還是派不上用場的天真啊。——榛蘇芳,雖然你什麽長處都沒有,不過那也算是長處呢。能讓清雅大意的人可不多。在清雅面前裝傻也很困難吧,不過原本就是傻瓜的話對方也不會懷疑的。在那個空隙裏,不知不覺地就說出了真話,也有著無意識地選擇最好道路的優秀直覺。還有無論是誰,都敢于說出想要說的話的膽量。雖然對方如果有能容忍那些的度量的話能成爲重要的輔佐,但是氣量小的話就會不斷左遷,只能在下面彷徨的了此一生。雖然你自身沒有特別的才能,不過卻有培育他人的優秀才能。我是看中了那一點才采用你的,不過我不需要不工作的人。我本來覺得把你和你父親一起處刑,向世間展示不公正的消滅比較有益,不過你要是有工作的意願的話回來也可以。我會好好利用你的。”
就算是蘇芳也繃起了臉。
“……我覺得完全沒有被誇獎呢。”
聽到如此大量的冷酷話語,秀麗變了臉色。皇毅朝著那樣的秀麗射出冰冷的視線。
“這就是政事。禦史台不允許一切天真和漂亮事。要是無論怎麽都想幹的話,盡管來吧。爲了內部偵查的需要的話,放過殺人者也好,協助不公正的行徑也好,抛棄家人也好,和男人睡覺也好都會下命令的。有了能夠默默地實行那些的覺悟就來吧。抛棄你現在擁有的所有正義和理想。那種東西是無法驅動政事的。想要談正義的話,就放棄做官吧。想要實現什麽的話,在得到相應的官位之前先把理想舍棄掉。在金錢與權利的中樞裏,一個人喊著這樣的東西也是無意義的事情,清雅應該已經證明了。不扳倒對手的話你自己就會失敗。失敗的話你的存在就毫無意義。女官吏什麽的,果然只能被人叫做沒用的廢物呢。想要玩官吏遊戲的話,和那邊的小孩子們去玩好了。”
皇毅說完那些之後,向一旁的官吏指示了幾句,看也沒再看他們一眼就返回官城了。
清雅焦躁地翻弄著劉海。
“……沒想到長官會起了想要用你的心啊。說到這個份上,老實說對你會不會接受我很有興趣,不過我還有工作要做。我先說清楚,你要麽退官,要麽接受長官的邀請,只有這兩條路可走的現實你應該明白吧?就算你和六部尚書再怎麽熟,這個月你都什麽也沒做。進行查定的吏部蒙面官吏絕對會給你最低的評價的。就算是尚書也沒法幫你。也罷——來的話,我也會好好收拾你的。”
留下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清雅也再次向武官們發出指示,離開了秀麗。
蘇芳以爲秀麗會哭出來。怎麽看那個長官也太過分了。雖然清雅也很過分,上司卻是更上一層樓。只能認爲是人格上面有問題了。
“……想哭的話,就哭吧?”
雖然這麽說了,可是秀麗並沒有哭。應該說連淚都流不出來比較正確。
——這就是朝廷。
沒有了溫暖的守護自己的人的話,就會變成這樣。
秀麗孤零零地說道。
“……我,非常天真呢……”
“嗯,這個嘛,是無法否定……”
蘇芳拉著秀麗貼到了一旁的宅邸牆壁處。站在那裏會妨礙通行的。
“……狸狸……已經和我說了那麽多次了的……”
“那個啊,因爲你就算賭氣也不願扭曲信念,所以我才會有做到那個份上的心的。”
“……哎?”
“我是說你雖然天真,不過我並不討厭。”
太陽已經落山了,周圍已經開始披上一層薄暗的帷子。
“……像我這樣的人呢,對象清雅和長官一樣自信滿滿的頭腦聰明的人來說,是屬于會被扣上莫須有的罪行被抛棄掉的一邊。說起來,已經被抛棄掉了呢,就在最近。就算是覺得可氣,可因爲是傻瓜所以什麽也做不了,只能被人家當猴耍。這回也是,如果不是四處奔波想方設法的話,我絕對就被那些笨蛋們給強制遣返回老家了……。我啊,本來以爲你會在中途正視現實,比起冗官先考慮自己的。那樣才算普通不說,而且你對他們也並沒有什麽責任。我也跟你說了不少那樣的話。但是,你還是照顧他們到了最後對吧。”
那才是,剛才清雅和那個冰一樣的長官一直所抛棄掉的。
“……我啊,那個時候,在想著無論你被清雅以怎樣的手段陷害也好,都要想辦法保住最後的一線。”
“哎……”
“在朝廷上,真的是到處都是清雅似的家夥喲。大概,你所知道的朝廷是非常特殊的例外。大概,彩七家也好,八門家也好,那些家夥已經有了可以隨心所欲的權利和家世了。不過,除此之外的,像是清雅、還有葵長官之類門家之外的一時沒落的、需要辛苦地從底下往上爬的貴族們,大家都是這個樣子的。實際上,現在已經形成了要是不不擇手段的話就無法飛黃騰達了。特別是國試制導入以後,從先王時代開始貴族的力量就開始慢慢衰落。朝廷裏庶民派層增加的話,貴族的權威自然就下降了。因爲對此抱著危機感,這股風氣就越演越烈了。我在中書省做官的時候,真的是目睹了好多事情的。”
秀麗顯得很驚訝。她對那些事情一無所知——
“如果,這回的事件是有人故意做的話——就這樣得出調查結果,在鹽的價格飛漲之前能夠阻止的話,應該能夠充分回避被開除了。但是呢,要是——”
“要是,能夠稍微阻止鹽的漲價的話就好了。還有比開除更加重要的事情。就像我所說過的,雖然被部署能夠回避退官是真的,不過我做不到。”
就算鹽的價格上漲幅度在組合和國家看來只是些微的事情,對勉強維持著生活的庶民來說,現在就應該已經很吃力了。要是鹽價上漲持續幾個月的話就會變成生死問題了。特別是夏季就要來臨的這個季節——並不能保證今年就不是酷暑。要是防止不管地一下子飛漲起來的話——?
“就算被說是天真也無所謂。但是,我不是爲了能夠繼續做官而做官的。我是因爲做官能夠行使官吏的權力,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才做官的。所以,能用的時候就盡量用吧。”
無論何時,這個女人總是注視著那些最容易被抛棄,以及最需要得到幫助的人們。
只是之前是蘇芳,而這一次是一般庶民。
再就是,這麽特殊的家夥,……。大概、蘇芳覺得應該需要有一個人陪在身邊。
“因此,因爲無論發生什麽到最後總會有解決方法的,所以很少見的努力了一下。你也已經有過經驗了,應該有耐性了吧。要是有清雅那樣的家夥在的話,你很聰明的,也能夠做出相應的對應不是嗎?你不是被說頭腦的運轉和清雅是同一級的嘛,那麽只要方法沒錯的話應該可以和清雅相抗衡的吧。那個家夥,絕對會出人頭地的,要是當上宰相什麽的執國政之牛耳的話,就糟糕了。算了,雖然只是假如你繼續做官的話,可要是在那個長官下面的話……。不要開玩笑了——”
秀麗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
“——我做。”
蘇芳嚇了一跳。
“哎,真的嗎?稍稍有些意外呢。”
“我要做。如果要繼續做官之能這麽做的話,煩惱也是沒用的。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放棄呢。”
秀麗親身體會到了這一年裏自己只不過是單純沈浸在幸福中和向搖籃裏的嬰兒一樣被守護著而已的事情。要抵達目標地點的話,就必須和清雅一樣的官吏們交鋒,跨過超乎自己想象的道路才行。
就算如此,還是要去。那裏有正等待著自己的人們在。
秀麗繃著臉盯著正發出指示的清雅。
于是,似乎是感到了視線,清雅回過頭來看著秀麗,傲岸的笑著。
比起之前看過的表情,充滿了絕對的自信的挑戰似的微笑,十分適合清雅。就算秀麗看來,也是坦率而充滿魅力的表情。
父親說的話,也許是正確的。
——好敵手,一生的天敵。
在各種意味上,秀麗和清雅屬于兩個極端。秀麗看著清雅,無意識地覺得“好羨慕”的地方,的確是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可是,那對清雅來說也應該是同樣的。
“我,絕對不會變成和那個男人一樣的。可是——”
不想輸給他,如此強烈的想法,也許是自出生以來頭一次。
不能輸給他。秀麗承認自己很天真、很理想主義、很愚蠢。但是,自己不想去認同清雅所說的一切。
那意味著,要否定掉自己一直以來所相信的,所看到的許多的官吏們。
不想接受的話,就只有戰鬥了。
以自己的方式。
“我不會被清雅打垮的。”
秀麗抱著胳膊,挺直了身體,從正面注視著清雅。
清雅笑得更厲害了,輕輕擺了擺手。就好象,像所愛的女人發出約會的邀請似的。
——歡迎來到禦史台。我會打垮你的。
好像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那之後,護送秀麗一起走在路上的蘇芳,終于耐不住沈默,悄悄地嘀咕起來。絕對不要惹這個女人生氣。
“……那個,剛才,好可怕呀。你……真是和清雅水火不容呢。”
哪裏啪啦飛散的火花都快要燒焦蘇芳的頭發了。而且連敬稱都沒有了。
“狸狸。”
“什、什麽?”
“對、對不起,狸狸——……”
一直沈默不語的秀麗,不知爲何開始滴滴答答地掉起眼淚來。明明剛才被葵皇毅和陸清雅欺負得那麽厲害都沒有哭,現在卻向蘇芳哭著道歉。蘇芳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了。
“爲、爲、爲什麽啊!?”
“完、完全不知道你父親已經去世了……我……”
“哈?沒死啦。精神十足地吃著飯呢。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啦。”
“………………哎?”
“不,的確是很糟了啦。差點就被暗殺了。”
半個月前的某一日,蘇芳像往常一樣前往牢房,結果發現有人以蘇芳的名義送來了自己不記得的“禮物”——終于來了嗎?之前就已經對此有相當的覺悟了。
結果,走進牢房的蘇芳看到的是,非常精神的父親的樣子。
“蘇芳,這個太可疑了我沒有吃。不但沒用平時的竹葉包裹,形狀也不是三角形的,還放在盒子裏。最重要的是一般都是你傍晚直接送來的,突然間中午送來豪華的大箱子,實在是太奇怪了。想要問問你之後再吃,一直等著你呢。不過呢,其實,是想等你來了以後一起吃才是真心話。”
——暗殺計劃,因爲“等著和兒子一起吃”這樣非常單純的理由而失敗了。不過,覺得這樣下去果然是太危險了,那之後就再次去見了皇毅。
“那個,繼‘神秘畫商’之後,連我家老爸也被暗殺的話,長官的能力是不是會被質疑啊。”
現在想起來,我居然敢對那個長官說出這種話呢。
顧不上那些繁文缛節,加上蘇芳始終不肯說出潛入地點的貴族的名字。作爲交易繼續進行的條件,他爲保住父親的性命而將其帶出了牢房。爲了讓刺客放松警惕,還動了讓人以爲他已經死了的手腳。因爲考慮到皇毅取消和蘇芳的約定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所以也向那個危險的竹筍仆人請求了幫助,加入到警備的行列裏。那天腦子裏考慮了好多東西覺得好累,直到秀麗大喊“蘇芳”的時候,才總算是喘了一口氣。
在有關赝品畫和僞幣的事件真相已經大白,父親掌握的情報已經沒有用的今天,應該也不會再遭到暗殺了。剩下的,就是蘇芳要爲了支付赝品畫事件的賠償金而努力工作了。
(說起來,爲什麽你會知道那個傳聞?可能知道我老爸關押地點的家夥就只有清雅了,況且這也不是清雅會特意去打聽的情報……)
無論是誰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秀麗,要是清雅也知道了那個消息的話,對蘇芳的警戒心也許就更加放松了。
“暗殺?”
盡管秀麗對那個詞摒住了呼吸,但是她已經不會說出“怎麽會這樣”的話了。她已經明白那是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的世界了。
不過,就算可能發生,也不意味著她會接受這樣的事情。蘇芳看著秀麗一本正經的面孔,微微笑起來。這才是如假包換的毅力呀。看來有一賭的價值呢。
“啊,雖然你父親是可以放心呢……那個,你母親……”
“這個時候,應該在一無所有的房子裏發呆吧?明明白白沒有參與其中啦,所以我想應該單獨一個人被防過了吧。”
蘇芳的語氣絕對算不上是冷漠,只是,承認了事實的聲音而已。
因爲父親是貧困貴族,所以卷走財産,離家出走的母親。
不斷在有錢男人之間遊走的事情,也略有耳聞。
因爲貧困的原因的母親,不知何時變得將錢看成是最重要的了。
如果被問到名字的話,本想老實說出名字的,可是到最後都沒有被問起。
……以前,決不是這樣子的。原本是會教育還是小孩子的蘇芳“絕對不可以打擾真正的努力的人喲”的母親。但是——蘇芳是知道的。
人,是會變的。蘇芳所認識的母親,已經只剩下那話語的形式而已了。
明明是非常好的話語的。
“……就算我來照顧的話,大概也會一直都是那樣呢。和老爸不同,很可能,再也無法恢複了。所以,就這樣好了。”
“……這樣啊。”
秀麗只說了那些,就低下了頭。
這個女人也會改變嗎。蘇芳悄悄瞥了秀麗一眼。
無法斷言不會改變。只是,頑固到這個地步的話,就算要改變,也會遭到相當的抵抗吧。僅僅是沒有被那個清雅和葵皇毅的話弄哭這點,就值得驚訝了。要是蘇芳被這麽說的話,大概一生都無法再站起來了。實在是超乎常人。
(葵長官的血,搞不好是青色的呢……)
從名字來看的話絕對不會錯的。蘇芳是這麽認爲的。
這時,秀麗有些躊躇地拉了拉蘇芳的袖子。
“呐、呐、狸狸。”
“恩?”
“那、那個呢,我一個人任性地決定了要繼續做官,那個,可是,條件是狸狸也要一起來,對吧?狸狸你……”
蘇芳雙手抱著後腦勺。有些不知從哪裏開始說明才好的樣子。
“……那個啊,我,其實被長官命令潛入去後也順便調查鹽的事情了。”
“哎!?”
“所以,才會在鹽屋工作的。然後,你和清雅對我說了要加油對吧。報告給長官之後,被他說‘看來讓你去調查完全沒有意義啊。你還是去幹別的工作吧。’……哎呀?想想看的話,他是不是對我說了很過分的話呢啊?”
因爲和在日常對話中被說的一樣,所以才很難察覺到。還是說,普通的挖苦和諷刺也許對葵皇毅來說只是單純的諷刺罷了。
“哎,然、然後呢?”
“于是,因爲背後還有其他人的可能性很高,所以被命令到宅邱進行情報搜索,在尋找僞幣極印的同時,也適當地工作一下。”
實際上,在“適當地工作”的時候,也得到了竹筍仆人的協助。長時間過著少爺生活的蘇芳,是不可能做得好潛入搜查的。對此有自覺的蘇芳,生平第一次死馬當作活馬醫地試著去拜托靜蘭,結果靜蘭一下子就答應了。搞不好會有性命之憂——只是在一開始這麽想過。被告之晚上等他的蘇芳照做之後,趕來的竹筍仆人用奇怪的藥迷昏了金庫的守衛,撬開門鎖,而且完全掌握了主導權。開始踢起蘇芳的屁股。指東指西地使喚他不說,還光著腳十分內行地在夜裏抄起家來。有著這樣一副面孔到底過著什麽樣的人生啊,蘇芳實在不敢這麽問他。
“哈,看來我還是太寵狸狸你了。”
雖然到最後連蘇芳父親的警衛工作都接下來的他搖著頭這樣說,不過一直被他毫不留情地發脾氣和欺負的蘇芳完全不相信。他的血應該也是青的。
“找到了嗎!?”
在回首過去的蘇芳被秀麗的聲音拉回了現實。對了,是在說證據的事呢。
“找到了。但是,他說要暗中解決這件事所叫我忘記,我也就點頭同意了。”
“……哎。”
“在你看來,爲了保住老爸的性命的說法只是借口嗎?還是,我說‘無可奈何’的話你可以理解嗎?”
秀麗說不出話了。
以前的秀麗,也許會憤然發怒的。會認爲這樣當然是不行了。但是,現在的話……
只是。光說不行是毫無意義的。秀麗是州牧的話還好,現在的話……
“……所以,不出人頭地不行呢。”
在那個冰一樣的長官的話裏包含著真實。
爲了實現理想,身居高位是必須的。
只是,通向那裏的道路,應該沒有和清雅一樣的必要的。
蘇芳稍微笑了笑,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了,還是問道。
“那種事情,雖然我也做得到,不過這樣就好了。你會這麽說吧?”
“——拜托你了。”聽到秀麗的回答,蘇芳仰望著天空。回鄉下種田,看來還很遙遠。
他覺得這個女人有寫天真比較好。只要有人能夠幫她守住最後的底線,總會有辦法的。就像這次。本來就是有毅力的女人,有蘇芳提醒的話,剩下的自己前進的能力還是有的。保持著天真能不能向上爬的問題,今後走著瞧吧。
“啊啊,那工作吧。也罷,生活費和其他一切費用不賺錢也不行,而且也和那個竹筍仆人約定好了。”爲什麽蘇芳一直把靜蘭叫做“竹筍”的事,秀麗至今也搞不明白。
“哎?和靜蘭約定了什麽嗎?”
“……你呀,那個仆人,相當危險的喲。”
“哎!?怎、怎、怎麽回事啊!?什麽地方危險呀!?”
在答應協助的時候,靜蘭流暢地寫下了諸如“大小姐有困難的時候要不惜性命去幫助”的名爲“大小姐條款”的東西。因爲是和父親的性命做交換,無論怎麽發牢騷,最後都不得不接受的。再怎麽想,那家夥都很危險的。
正准備開口說那過度保護的樣子時,前來迎接“大小姐”的竹筍仆人的聲音從背後冷冷地響起。
“什麽地方危險啊?請你一定也說給我聽聽,狸狸君。”
被禦史台的長官誇獎爲有膽量的狸狸,在那天夜道上,回蕩著他的臨終慘叫(只能如此認爲)。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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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看著公布的查定書,黎深氣得七竅生煙。
“……楊修。對于我可愛的侄女,寫什麽‘完全派不上用場·太過天真·理想主義·過于遼闊·太過相信別人·完全不適合擔任中央官員·趕快辭官算了·到最後都什麽都沒做·和預想一樣被陸清雅搶走了所有功勞’,你還真是暢所欲言呢。”
哼,吏部精銳中的精銳的楊修用鼻子嗤笑道。
“這都是事實吧。她真的和你有血緣關系嗎?不是你在妄想吧。”
黎深的太陽穴上暴出了青筋——一點沒變的討厭囂張的小鬼!!
雖然吏部的九成官吏都一直被長官壓得擡不起頭來,可從绛攸開始,剩下一成的精銳都敢于和黎深正面交鋒。所以就算是勉勉強強,吏部也在發揮著機能。就算是绛攸,也有在必要的時候就算對黎深也寸步不讓的氣概。
“——那麽,最後的‘不過要我娶她也可以’是什麽意思!”
“那女孩比起當官更適合嫁人。再說她再不快點嫁人的話就沒人要了哦。”
“開什麽玩笑,你這個混蛋!誰要把她嫁給你這種人啊!!”
“切……你不覺得應該對要顧及到你假公濟私的‘起碼要保住紅秀麗的貞操’什麽的愚蠢想法,既要盡可能地跟在她身旁又要做其他的查定工作的我的辛勞多少報答一下嗎?”
“完全不覺得!!”
楊修聳了聳肩。
“算了,在禦史台應該會擺脫掉天真的吧。要是能存活下來的話,也多少會變得有點用處的。雖然是單獨一個人實在過于天真,理所當然的會被陸清雅收拾掉的做夢少女,不過有榛蘇芳在身旁的話,還是有一絲的可能性的。”
楊修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想說的。能擔當吏部查定工作的匿名官吏,自然有著毫不留情的口才。而且,黎深也沒有對此生氣。他說得沒錯。
“榛蘇芳的那種愚蠢和奇妙的敏銳直覺,再加上直言不諱的正確的忠告是很寶貴的。不過和你的侄女一起被被敵視的禦史台挖走了就是了。”
正如楊修所注意的一樣,在榛蘇芳的報告書裏發現了讓人很感興趣的部分。雖然因爲隨便亂說多余的話的原因一直被貶職——但是他的話確實都是事實。接納了蘇芳的話而沒有犯錯誤的官吏也有不少。他相當准確地看清了“最後的一線”。
輔佐之才——評測人才的吏部最想要的人才。
“話說回來,紅秀麗也是,被那個‘官吏殺手’陸清雅整得體無完膚居然還能決定繼續作官的毅力和氣概也值得評價。真是沒想到能做到這個地步呢。而且加入的省廳居然是禦史台。集合了國試出身·女·紅姓的三重因素,在貴族派官吏兩大巢穴之一裏,如果能不被葵皇毅擊潰的話——那還真是了不起呢。”
“哼,意外地很能說呢,楊修。”
聽了黎深的話,楊修馬上閉上了嘴。在覺得有趣和期待的時候,會變得相當多話的性格自己也有自覺的。
“但是,可能性低得接近于零呢……不過畢竟是你的侄女。要是繼承了你萬分之一的血緣的話,也許還可以稍微提高一下可能性。”
楊修繼續報告。
“還有,讓人吃驚的是高齡官吏完全可以作爲現役使用。進行實務配屬的話能夠充分地工作。那是在和葵長官的秘密小子惡語相交、互相譏諷是發現的。”
“這點應該表揚你。”
“那可不行,太讓人不舒服了。謝禮的話就請通過工作來返還吧,再就是晉升。”
“吵死了!你要是整天在那裏晃悠的話實在太礙眼了!給我蒙上面。”
楊修又吐了下舌頭。
在這期間,其他蒙面官吏不斷遞交上來的查定報告堆滿了黎深的案頭。
以绛攸爲首,吏部的最強精銳們入室了。
楊修笑了——終于開始了。
隨著關門的聲音響起,绛攸代替黎深以伶俐的聲音宣布道。
“——開始,大掃除了。從頭開始解決他們吧。”

看著送來的退官處分名冊的旺季,突然瞪大了眼睛。
“……這是怎麽回事。”
“被鄭尚書令擺了一道呢。”
做爲旺季的副官、擔任門下省次官的淩宴樹,在盡量不惹火他的情況下一邊在心中歎氣一邊告訴他那個事實。
“吏部所查定的,並不只是冗官。順便進行了全部署·全官吏的查定。結果,就是這本名冊。”
那裏已經蓋上了紫劉輝的玉印,表示這已經成爲無法改變的決定事項了。
所記載的名字的大半,都是貴族。其中,就算是上級貴族、中級貴族也毫不留情地被列爲了處分對象,最初作爲處分對象被公開的下級貴族的名字卻沒有多少。也找過了紅秀麗的名字,可是卻沒有被記載在上面。
旺季皺起了眉頭。
既然最初提起這件事的是旺季,到現在就不能再提出異議了。
——被那個毛頭小子的宰相,給精彩地翻了盤。
不單是人事的事情,這樣看來,大概計劃著的另一件事也被駁回了。
但是旺季並沒有發火。只是閉上了眼睛,壓制住怒氣。
“……沒關系。的確,對只是用錢來買官位的貴族們來說,也許是劑好藥。既然完全沒有經過國試的必要的話,那麽從一開始就有點用處還比較好。擁有一定程度的素養通過資蔭制入朝的貴族增加的話,對這邊也是有好處的。”
旺季一下子站了起來,開始爲出席宰相會議做准備。
劉輝窺探了一下旺季,關于處分對吏部的選定沒有表現出不服。
于是,開始下一個議案。
“與這個冗官案一起,旺季閣下提出的另一項提案——”
悠舜用輕柔的聲音宣布道。
“對于國家來說是重要的生産物的茶、鐵,還有鹽,應該設立專任的官位來進行管理的意見。從戶部的黃尚書處得到了明確的答複——戶部已有的官位完全能夠對應。現在還是先觀察一下情形。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旺季也沒有對此提出異議。
(如果鹽的事件沒有在那個階段被阻止的話——也許就不得不考慮旺季的意見了。)
那是最後的真正目的。
引發關于鹽的騷動,借此迫使同意設立特別的官位;而且因爲鹽、鐵、茶的稅收特性,那名官吏將要管理龐大的資金。那樣一來,獲得那個官位的人物,就勢必將侵犯到之前擔當那個職責的戶部的權限,更進一步成爲連人事都能左右、掌管絕對權力的獨立官位的可能性很高。
要是,送到那裏的是旺季鼻息的人物的話……
赝品畫,僞幣之類的完全無法比擬、關系到百年之後的議案。
“並不是一直都是奇人或者黎深的人去擔任那個官位的。”
不是十年之後,而是考慮到百年之後,才是建設國家。悠舜這樣說道。這一次,是因爲劉輝露出了破綻才會招來連續不斷的攻擊的。不過,幸好鹽的事件在發展成大事之前解決掉了——旺季的意見也很容易被駁回了。
(得救了,秀麗……)
此外,還有一個人。把秀麗的功勞一點不剩地全部搶走的青年。
陸清雅。
劉輝將那個名字謹記于心。
前哨戰,首先是悠舜的一勝。只有劉輝一個人的話還真不知道回怎麽樣——
議案大致都處理完畢的時候,劉輝接過悠舜使的眼色,點了點頭。
正要開口,從剛才開始一直安靜得讓人不舒服的羽令尹突然舉起了手。
劉輝嚇了一跳。在這麽重要的時候,幹什麽啊——
一邊晃動著胡須,羽令尹挺直了小小的身子。
“趁著今天的這個時候,將有新的人物加入宰相會議。”
聽到這個宣言,包括旺季在內的所有人都一齊望向羽令尹。
羽令尹會這樣說,對方只可能有一個人。羽令尹個人可以招聘的大官——
劉輝咽了一口唾沫。在提出某個議案的跟前——
“……難、難道,羽羽閣下……仙洞省長官……”
“沒錯。通過招請,從缥家迎接來了擔任時隔數十年的仙洞令君。”
僅次于尚書令地位的仙洞令君會是非常駐官位,是因爲有個特別的條件。
——那個位置,必須由缥家的成員來擔任。
劉輝一下子回過神來……缥家……?
(……這麽說來,我見過的缥家的人……有見過……嗎)
難道說!正當劉輝想起來的時候,門開了。
連悠舜都呆住了。看上去和羽令尹相差無幾的身高——
“作爲新仙洞令君、從現在開始和各位將共事陛下左右,缥璃櫻閣下!”
璃櫻望著啞口無言的衆人,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了劉輝身上。
“……所以,我說以後會明白的不是嗎?”
已經見過面的劉輝第一個回過神來。
腦海裏閃過本以爲今天可以通過的議案。盡管悠舜用眼神傳來了“先推遲一下嗎?”的信息,劉輝還是決定把賭注押在璃櫻身上。如果對于劉輝的婚姻有著最大發言權的他贊成的話——
“那麽最後就由孤——對讓羽令尹百般心痛的事情表示反省。經過考慮——”這時,羽令尹一下子探出矮小的身子,看起來就像小狗般的高興。
“陛下!終、終、終于——”
“要娶妻也可以。但是,孤的妃子只能有一個。就是在世間非常一般的,一夫一妻制。雖然輪不到孤來說,不過慎重地決定比較好哦。”除了事前已經打過招呼的悠舜以外,全場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恢複了寂靜……
之中打破那個沈默的,是剛剛才占據宰相會議一席的少年。
“哼,不是很好嗎。讓女系一族出身的我來說的話,男人身邊有一個女人就足夠了。要是太多了的話,明明白白的是不會有好事的。”璃櫻一臉平淡地繼續道。
“根據昨日的占星來看,似乎有不可或缺的任務從藍州來了。決定一個人,留下很重視她的印象的話,或許就連藍姓官吏也會回歸了呢。”

那天,冗官們一片歡聲雀躍。
“我、我、我做到了!留下來了!”
“了不起!明明就連上級貴族都被毫不留情地刷下去了!難道說我很厲害嗎!?”
知道冗官們原先模樣的秀麗,看著他們欣喜若狂的樣子,不禁感慨萬分地苦笑起來。
雖然進士們也有很多人接受了吏部試,不過在那之前他們下定了決心,提出的“吏部試改正案”被受理了。盡管不知道能不能通過,但是那卻成爲了契機。而且,閑來無事到處遊玩的高齡官吏,也出現了再次被委以實務的人,幹勁十足呢。
“紅官吏!謝謝你!”
“我實在是太高興了!”
“實在很抱歉,說你羅嗦什麽的。”
“就算胸部很小我們也完全不在意的。”
秀麗開始微微發起抖來。把“今天是喜慶的日子今天是喜慶的日子今天是喜慶的日子”當作咒文吟唱起來,制止生氣。
“……多、多余的事情不說也可以的……”
“呐,再有閑暇的時候,我們會到這裏來玩的。你也要來哦,再幫我們商量煩惱喲!”
聽著來呀、來呀的持續不斷的回聲似的聲音,秀麗苦笑道。
“是啊。偶爾的話。”
“呐,你們被配屬到什麽地方了?”秀麗一下子閉了嘴,蘇芳則裝做一副局外人的樣子。被配屬到禦史台的事是極秘事項。
于是,看著那兩人的樣子,室內突然變得鴉雀無聲。有人戰戰兢兢地說道:
“……難、難道說……果然因爲一直在照顧我們……退、退官……?”
“我們盡在考慮自己的事情……”
連幽幽的抽泣聲都聽得到了。秀麗仰天大叫道:
“不、不對了啦!沒關系的,有好好的留下來啦。還會見面的,不要緊的。”
傳來一片安心的歎氣聲。秀麗真是覺得感慨萬千。感覺好象自己變成熟了似的。
冗官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點了點頭。
“那,爲了表達我們的感謝之情,有禮物要送給你。”
“禮物?”
“是的,全心全意之作。全國只有一本的手工制作。”
他們很得意地遞過來的,是一本冊子。
雖然蘇芳似乎有些頭緒,不過秀麗還是老老實實地接受了。看起來既不是桃色草紙,也不像是春宮本。正是這麽想的時候——
翻開一看,裏面粘糊糊地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美女畫的切頁。手工制作是指這個嗎……
“果然啊,你要是能變成美人的話我們就更高興了。”
“拿去參考參考,要加油喲。”
“這可是通過大家通宵達旦地嚴格選拔哦,是全國第一的美女圖鑒。連我都想要呢。”
秀麗氣得直發抖。男、男人這種東西……
“要熬夜的話去幹些其他的事情啊——!!”

那封書函,在和平常一樣將家令作爲最優先的書函之中,也是放在最上面的。封蠟是藍家的直紋“雙龍蓮泉”的印章。
楸瑛能夠大半預想到信的內容。
打開一看,果然是預料之中的內容。楸瑛只覺得有些頭昏目眩。
“送去十三姬,讓她進後宮。”

後記

大家過得還好嗎?我是雪乃紗衣。就快要到能夠聽到美妙的蟲鳴季節了呢。最近,一打開窗戶就能夠聽到從某處傳來和著蟲鳥聲的笛音,一到那時就會躺下傾聽已經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課了。最喜歡這種不用花錢就得了便宜的感覺了。
  話說本篇第十冊是叫做“綠風”……哎呀,實在是很厲害的封面……!馬上就在封面登場了呢,狸狸。“下一次,讓狸狸在封面上登場吧——啊哈哈。”在“紅梅”的時候和責編說笑的事情變成了現實。順便一提,另一名青年並不是珀明,以防萬一申明一下。想知道打破朔洵創造的封面登場最快記錄的他是誰的話,請先試著把書讀完吧。
  沒錯,前卷,爲什麽明明是櫻花的季節卻叫做《紅梅》呢,那是包含了平安貴族服飾裏“襲”色的意味而使用的。因爲表爲“紅”·裏爲“蘇芳”的顔色被成爲“紅梅之襲”,所以代表著秀麗和蘇芳如此命名了。並不是因爲聽起來像是紅色的標題只想到了那個才用的。恩恩,當然不是那樣了。順便一提,這回的《綠風》是什麽意思我都沒想過。(喂)
  《紅梅》和《綠風》是互相獨立的,接著讀下去的話,不能算是上下卷,不過可以當作是一套。讓人不知道是叫《冗官篇》還是叫《狸狸篇》好的兩卷。沒想到狸狸到了這個時候……嗚嗚嗚嗚。說起來我和責編都不知爲什麽總是會忘記狸狸的原名,這還真是個謎呢。由羅老師也在插畫上明寫著“狸狸”,恐怕……
  雖然是從狸狸開始,大量新角色湧現出來的兩卷,不過老角色們似乎也開始站在了各自的分歧點上了。他們的人生,不是在我而是在他們自己的掌握中。拜此所賜,秀麗也向著與其說是羅曼史不如說是浪漫前進了……他們的人生從現在才開始。結束的最初是對各位讀者的。謝謝你們一直給我來信。我都有好好地收到,也都逐一仔細地拜讀過了。正是因爲在電腦全盛的時代裏,才會對在信紙上鄭重地花時間寫信的心意感到格外地高興,真的讓人覺得變精神了。
  由羅繪理小姐,因爲前卷的秀麗的發型實在是太可愛了,所以這回也得意忘形地說了任性的話,實在是對不起……不過這回果然也很可愛。真是非常感謝。
  接下來,是彼此度過了記憶中一晃而過的夏天的責編大人,有一段時間爲了能全力以赴連電話線都拔掉而變得音信不通,真是非常對不起。對因爲擔心而把電話打到老家的責編大人,說什麽“大概只是睡著了吧”(沒有睡啊!),降低我的評價的家人,以及一直鼓勵著我的朋友們,表示衷心的感謝。
  開始換季了,祝大家生活健康——那麽,我們下次再見。
雪乃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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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青嵐月草

序章
那個女人絕對不是誰都會回頭看的美人。
平凡的五官、雀斑薄薄地散落在楔形的鼻子旁邊。就在她自己也在乎這一點,但依然在萬千鮮花搖曳的春天的原野上輕輕一笑:“不過,我喜歡站在太陽底下的感覺。”
“你說我像一個太陽色的煎雞蛋?呵呵,跟雪那先生說的話一模一樣呢。”
舉止端莊、但稍帶輕浮。爲人不算文靜,但也不算能言善辯。只要她待在身邊,就會讓人感覺到溫暖;只要看到她那富有吸引力的和善笑容,自己也會不知不覺隨之微笑。就連最

小的弟弟的笛聲,她也會拍著手,笑呵呵地聽著。雖然她並不是什麽絕世美女,但絕對是無法觸及的女人。
即使自己身爲他們的弟弟,也搞不清楚那三胞胎誰是誰,但是那個女人卻從來都沒有弄錯過。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最初根本來應該要成爲父親愛妾的她相遇、並把她帶走了的那個

長兄挑出來。
所謂命運的相遇,我想大概就是說他們兩個人吧。
所以楸瑛逃離了,逃離了她、逃離了長兄、逃離了自己的心、逃離了那段戀情……

    ——好像在十六、七歲的冬天裏。
雖然還沒有成爲仕官,但偶爾也會代理兄長出仕朝廷。
之所以經常出現在後宮,有時爲了從女官手裏得到陛下和公子的消息,有時也是爲了解悶。所以經常連相會的約定也因自己的心情而擱下不管了。
那個夜裏,對愛上自己的那個宮女失去興趣,而決定棄之不顧。
相反,想尋求一個安靜的地方,而楸瑛不知不覺地走到後宮,突然看到一個白色的東西飄落下來。仰望夜空,笑眯眯地看著雪花簌簌飄落的冬天。
“……下雪嗎……”
可能是因爲飄落的細雪和燈籠的原因,令美麗的庭院泛起了微弱的白光。
楸瑛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四周的景色,一邊拐向走廊的方向——此時,他止住了腳步。
不知道是哪個女官在積滿雪花的庭院裏獨自起舞。
單手拿著扇子、靜靜地、一心一意地跳著令人矚目的“想搖戀”——就是永遠實現不了的單戀的舞蹈。
……直到她翻起了白皙的纖手,一把扇子像劍一般猛然飛過來爲止,楸瑛才發現自己一直愣站在這裏。他一手接住了飛來的扇子,同時聽到一個凜然響起的尖銳聲音:
“……是誰?”
楸瑛不知爲何沒有想逃走的想法。不,應該說是凍僵的雙腳根本無法動彈。以完全不像是女官的動作出現在楸瑛面前的,是一位使人聯想到百合般純白、優雅、高貴的美女。大概

二十歲左右——也許比自己稍微年長一些。
他皺著眉頭對他不逃走的事情一臉不解——接著就驚慌失措地瞪大眼睛。
“……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什麽悲傷的事?”
這時候,楸瑛才察覺到自己已經留下了眼淚。
他當然焦急了起來,于是慌忙把剛才接住的扇子打開,掩蓋著自己的臉龐。這個動作完全看不出日後被人們稱頌的優雅、風流的氣度。
“……請、請不要看我……”
沒想到他一張開嘴說話,非但掩飾不了自己的窘態,反而讓他羞愧地想馬上死掉算了。
並且,剛才的舞蹈在大腦裏不斷回轉,流下的眼淚也令視線一片模糊。
楸瑛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只有把身子靠在旁邊的欄杆上。
雪花漫天飛舞。楸瑛第一次愛上的人,卻愛著跟雪有著同樣名字的人。即使多努力,楸瑛也不可能有超越那個哥哥的一天。不是,應該說沒有打算超越他。楸瑛自己也爲擁有這樣

的一個哥哥、爲自己能給哥哥哪怕是一點點的支持而感到驕傲。
雖然深愛的兩個人非常幸福,但楸瑛看著他們卻會覺得很痛苦。所以就只有逃避。
就好像太陽色的煎雞蛋一樣的人。雖然她並不是特別美麗,卻比任何人都要特別。
——無論怎樣深愛著、深愛著、深愛著她……
那個人也永遠也不會成爲自己的人。
……在那之後,楸瑛在內心裏面一直都不明白,所以追趕到她那溫暖的寢室裏面。
她的寢室和一般的女官不同,沒有奢侈的日用器具和華麗的裝飾品。就唯獨花瓶裏面插了一枝花。楸瑛心想這枝花肯定是她自己所栽種的。在這個房間裏,拼命用扇子擋住面龐的

楸瑛,就這樣被趕到屏風對面的臥鋪。
她溫柔地遞給大量的沸石(注:用棉被等等包住燒熱的石頭,作爲身體取暖使用)、和毛巾。
“上衣就拿過來給我吧。然後你就睡一睡。誰這張床也沒問題的。”
“咦?”
“袖口破了。我要幫你修補一下,可能是扇子飛過來的時候給弄破的。對不起啦。”
楸瑛看了一下,確實是破了。雖然一件衣服弄破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楸瑛還是爽快地把上衣遞了給她。換好衣服之後,抱著沸石、圍著毛巾、沒有睡在臥鋪上,就直接坐在

屏風的旁邊。聽到“喀嗒喀嗒”打開擺放在屏風後面的裁縫箱的聲音。楸瑛一直注視著緊握的扇子,不經意間手腳也慢慢暖和起來,整個人的意識開始迷迷糊糊。
睡意朦胧的楸瑛,稀裏糊塗的低喃著。
“……我明明深愛著你,但是我一看著你幸福的模樣,內心就痛苦不堪。”
“是嗎。我現在很幸福啊。比起看你悲傷的臉要幸福多了。”
“這是詭辯,你根本就不幸福。如果到我變成老頭的時候還是這樣的話,我要怎麽辦!”
她像蝴蝶振翅一樣微微一笑。
“……你已經在幸福之中成長起來了。從我看來,簡直是幸福到了極點。”
說完,她繼續修補著衣服。淡淡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感情。而增加了更深的愛意。
她正跳著“想遙戀”, 楸瑛呆呆地流著眼淚,他們彼此度察覺到對方。
“因爲,我什麽都沒有。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幸福,有時候也覺得難以置信。因爲害怕失去,我只要一個就夠了。只要愛著他就夠了。僅僅是對我微微一笑,我的心就會變得緊張。

我害怕幸福,因爲沒有人對我說過,我有資格獲得幸福。現在我也很害怕,到底‘我’會不會被允許獲得喜歡別人的幸福呢……?如果是夢的話,在夢醒的時候,我一定會無法活

下去。”
令人著迷的溫柔聲音,並不是爲了微不足道的楸瑛而存在。
全部都是爲了他所愛的人。這一切總讓人覺得不甘心。
“我深愛著他,我比任何人更加深愛著他。對于什麽都沒有的我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快要睡覺的楸瑛,聽了之後有點生氣。你只要向我的方向看一下,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不這樣認爲。所以我就只有逃走。以後的所有日子裏,我都只有一個勁地逃走。”
“這樣不好嘛。每個人的人生都會經曆形形色色不同的事情。“
她淡然一笑。她能告訴楸瑛的事情,就只有這些。

    ——第二天,醒來的楸瑛看到房間裏只留下大量的沸石和緊握著的扇子、和折疊好的上衣。而且還看到富有個性的閃電形縫線,就知道昨晚並不是在做夢,不禁感到一陣安心


他無法告訴任何人。雖然在掩飾自己的方面變得越來越拿手,然而不斷的逃避卻讓他走進了死胡同。
“那不是很好嗎?”
這麽多年沈澱在內心深處的痛苦,和淚水一同融化而去。
之後,在國試中及第的楸瑛,在後宮再次遇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把楸瑛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了。雖然有點灰心,但能夠這麽徹底地忘記這個無情的自己,說實在的,也讓他松了口

氣。總之對所有人都非常尊敬、知道那完美無缺的有能女官會用這種輕松口吻的人,一定就只有自己了。
而且,她依舊思念著那個人。楸瑛……也對此覺得很高興。
楸瑛多次都覺得自己對她多管閑事。她一心一意繼續思念的那個人,誰也不能動搖這個思念。
這位姐姐對楸瑛來說,永遠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而且,在她的心裏面,永遠都埋藏了這份不會實現的思念。
對楸瑛來說,她是姐姐,同時也代表了自己本身。楸瑛對她撒嬌,確認自己的立場。哪怕是一點點也好,希望她能回頭看著自己。不,希望她一直不要去討好別人。在這種任性而

相反的願望驅使下,楸瑛總是不自覺地去插手她的事,老是惹她生氣。
——對她從不討好自己而感到安心,同時也有一點不甘。
楸瑛時不時也會拿出那時候的扇子來,會想起她說過的話。
“我愛他,比任何人都愛他。對什麽都沒有的我來說,那已經是足夠的‘幸福’了……”
這句只聽過一遍的、向著另一個男人說的溫柔話語,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回響在心坎上。


“一夫一妻制固然如此,但是我同樣也反對藍家的女兒入宮。”
門下省長,旺季皺起了眉頭。
“藍家絕對不會毫無目的地把女兒送過來的。等到事情弄明白爲止,主動撲向抛出來的誘餌這種事,還是可免則免吧。”
劉輝打從心底地感謝忘記的勸告。如果旺季反對的話,那此事就可以暫時擱置不管。
當他滿懷喜悅地望向旺季的時候,卻碰上了旺季那銳利的眼神。那是一種不帶有任何負面感情的眼神,仿佛在審視劉輝的覺悟一般。旺季靜靜地吐了一口氣。
“……陛下,我有件事情想問你。爲什麽要對彩七家給予這麽高的信任?”
“……旺季大人?”
“哪怕是一次也好,那兩家難道曾經竭盡全力爲你和國家做過任何事嗎?藍家只是現在還沒讓藍星官吏複歸,紅家光是爲了當主就敢輕易停止了貴陽的運作。”
劉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你禦賜了‘花菖蒲’的兩人也是遲早都會離開的。內情之類的根下面的官員沒有關系。因爲‘花’不在的關系,現在臣下對你的信賴也直線下降,這件事你當然也知道吧。”
“…………”
“即使如此,陛下的眼中還是只存在著具備強大勢力的彩七家嗎?爲什麽你一點也不相信我們其他的貴族?我們的谏言和忠告,至今爲止你都沒有理會過。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那兩

位年輕的親信決定,從一開始就把門下省擋在門外。你知道那對我們的自尊心造成了多大的傷害,讓我們覺得自己多麽懊悔嗎?我們貴族跟彩七家不一樣,如果不被國王信賴的話

,就沒有任何存在價值啊——”
劉輝不由得啞然失聲。
“……你任用了沒有任何勢力背景的鄭尚書令的時候,我們的確實感到很高興。但是,請你要記得,要跟彩七家——尤其是紅藍兩家相對抗的話,你還是太過年輕了,對紅藍兩家

太缺乏了解。根據時間和場合操縱國王,先是利用、然後舍棄、最後背叛——你想必不會是在知道這一切的前提下才把他們任于重職的吧。現在的陛下根本就沒有取勝的可能。你

是國王,要爲這個國家的一切裁定是非黑白,肩負著萬民的幸福。一次的判斷失誤也許就會招來嚴重的災禍。……到時候再後悔的話就太遲了。”
那的確是一句毫無虛假的真摯話語。
旺季說完這番話,就離開了宰相會議室。
那的確是一個真正的現實,劉輝不禁皺起了臉,完全無法反駁。
——他說的一點也沒有錯。

    有一匹馬向著貴陽的方向飛奔,發出“啪哒啪哒”輕快的馬蹄聲。馬商人焦急地騎著出色的駿馬,原來騎馬的人物是完全和馬不相稱的少女。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孩,

可能是因爲長期旅行的關系,重視實用性的輕便旅行裝備上都稍微沾了汙穢。雖然頭發和臉都沾滿了砂埃汙垢,但她本人好像完全不在乎。仔細看上去,眉清目秀、五官均稱諧調

,但由于不注重容貌打扮的原因,所以看起來比較平凡。
少女猛然拉著缰繩,止住馬匹。離紫州還有一段的距離。少女要去的目的地是王都,以她現在的騎馬技術,還需要花上大半個月的時間。
少女粗略的看了一下四周。只看到漂亮的街道上,什麽人也沒有——
“跟在我後面的人是誰啊!”
過了一會兒,像影一樣的男人們不懷好意的出現在眼前。
少女憤怒拉著缰繩的時候,聽到一聲漫不經心的聲音。
“啊——啊。這麽多人圍困一個女孩子,真得太差勁了~”
突然,在這裏出現了一個悠然自得走著的男人,瞪大雙眼看著少女。
“哦!?是小姐嗎!?不是……雖然有點像……”
頓時,少女眼睛放出光芒,看了一下男人。滿臉胡子、左聯有一個和棍子一樣大的十字傷的男人——
少女馬上翻轉了旅行裝備,立即拉著缰繩,踢了一下馬腹。
“路過的正義朋友,謝謝你在危難之中救了我!再見。”
看到以飛快的速度逃離現場的少女,燕青不禁啞然。她的一舉一動真的很像小姐啊!
“咦咦,喂!不過,我什麽都沒有做啊——”
像影一樣的男人們不管燕青的存在,全力追趕少女。
但燕青一閃眼就把男人們收拾得幹幹淨淨。
騎馬逃走的少女,爲了估計一下距離,回頭看了一下燕青和男人們,不禁大吃一驚。
雖然只是從遠處望去,但看到那些男人們的舉動——少女頗感意外。然後向馬打了一下鞭子,急需向目的地前進。
“難道……不過……這件事情有必要向楸瑛哥禀報。”

    擔任禦史台長官?禦史大夫的葵皇毅,正在閱讀堆積如山的書函,還在上面蓋上裁決的印章。這些書函幾乎都是情願信函。與監督職務有關的事務,禦史台也要進行裁判。掌管

法律的刑部和掌管監督的禦史台、擔任高等裁判的三理寺的三部署,三者的植物都是相互協議、共同做同一件事情。
皇毅在批閱書函的時候基本上都不露聲色,但是他那淺色的眼眸偶爾也會停頓片刻。雖然他經常都是獨自一人工作,不過就算有人在旁邊偷看他批閱書函,也幾乎不會有人能看出

他到底覺得哪裏不對勁。如果說能看出的話,也就只有在事件已經處理妥當的時候了。比如引起皇毅注意的五金店的陳情發展爲假金幣案那件事,以及鹽中混入白沙的問題牽涉到

官吏拘捕的事件,都是在案情浮出水面之後才引起人們的注意。
皇毅的視線今天也停頓了好幾次。在其中的好幾份書函上,他都蓋上了“不受理”的印章。這樣子葬送在他手上、被埋進黑暗深淵的事件幾乎不會有人知道。
他把視線停在幾封書函上,稍微皺起了眉頭。在反複讀了幾次,神情就變得更嚴肅了。
(……這件事情真棘手啊。要怎麽辦呢……)
這個時候,有下人進來通告有客人到訪。
皇毅毫無表情的雙眸依然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只是稍微動了一下眼球。
“請客人到隔壁房間。”
皇毅把重要的文件放入附有鑰匙的抽屜裏,然後站起來。皇毅一走進專爲重要客人而設的房間,剛才被指引進來的強壯男人站起來行個禮。皇毅請那個男人坐下,接著自己也坐下

來。論官位來說,當然是皇毅略高一點,但因爲對方是長輩,所以對他還是用敬語。
“真的是稀客啊,孟兵部侍郎。”
掌握著武官任命權的兵部次官?孟兵部侍郎微微一笑。但皇毅看到他沈穩的眼神裏,流露出絲毫焦慮感。
“我們進入正題吧!”
面對著說話幹脆利落的年輕大官,孟侍郎依舊苦笑了一下——蛋這個苦笑是含有感激之情的。孟侍郎也恭敬不如從命,直接進入正題了。
“葵大夫……雖然你或許已經知道了,最近有凶手在各地暗中活動。”
皇毅毫無表情的保持沈默。他是否知道此事,孟侍郎從他的表情很難察覺得到。無可奈何之下,唯有把話題繼續。
“關于這件事情,我已經得到了幾個確切的消息。雖然還有一些是暫時還不能說……希望這些消息能幫上你的忙吧。”
皇毅稍微皺了一下眉頭,孟侍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藍家公主的性命也許會有危險。”

    ——咔锵、咔锵、好像是擰螺絲的聲音。
那是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她一直都對這個聲音心存恐懼。
因爲那個聲音就像在對她說——你不可以得到幸福,你並沒有那樣的資格。
?——總有一天,這聲音一定會消失。
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如果能帶著和自己所愛的人們的記憶,在無人知曉的地方靜靜的離去,這對自己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明明知道這樣,卻一直久久拖延不決,這正是起因于她的天真和軟弱——
同時她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原因,額頭上也不由得迸起了青筋。
(爲什麽一次又一次,那跟頭蟲男人總是像算准了似的——)
“珠翠小姐,像白百合一樣的手根本不適合拿起那種鋒利的短道啊。爲了種海棠?那種事你就命令我去做好了。爲了你,我一直都會在這裏的啊。”
“在這樣的深更半夜,你要外出嗎?我陪一起去吧。”
“珠翠小姐!新來的侍女就要遭藍將軍毒手了!請馬上來——咦?怎麽了,珠翠小姐!你要離開嗎!?要是珠翠小姐不在的話,有誰來擊退藍將軍啊!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這樣

的辭呈我只能撕掉扔進垃圾箱了!嘿!”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再一次!那個男人總是在礙我的事。
可是,現在的話,就沒有人妨礙我了。
自己已經被一族裏的人發現。那個聲音恐怕很快就要停止了——不得不停止下來。
(在那之前——)
就有自己來拉下帷幕吧。懷著對所愛的人們的愛,攜帶者對自己來說不想配的幸福記憶。
只要趁自己還是自己的時候,用這把錐子刺穿喉嚨,一切就結束了。快——
“……珠翠,你在嗎?可不可以跟我談一會兒?”
從門扉另一邊傳來了國王有點擔心的聲音,珠翠的手停了下來。
“珠翠?……珠翠?你應該在吧。我可以進來嗎?……你、你是在什麽生氣嗎?”
聽了那半帶有遇的聲音反複呼喚著自己的名字,珠翠不由得掉下了眼淚。
害怕寂寞的國王,一直把自己當作依靠,當作心靈的支柱。這一點珠翠是知道的。
一起刺繡,一起彈二胡。在提起秀麗和邵可,以及楸瑛和绛攸的時候,國王那平時總是忍耐著什麽似的表情,也會稍微松弛下來,在這個本來可以從國王身份中解放出來的內宮裏

,劉輝能隨意透露心聲的談話對象,也就只剩下珠翠一個了。
類似姐姐的感覺,恐怕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即使對珠翠來說,跟國王共度的時光,也特別悠閑和溫馨。
(再、再過一會兒……如果只是再過一會兒的話……)
自己應該還有一點時間。
在這個聲音停止之前,自己也還可以留在他的身邊。
珠翠把顫抖的手裏拿著的錐子放回了抽屜裏。然後馬上整理好化妝,做好打扮。
“很抱歉,陛下,我現在就給你開門。”
國王似乎馬上松了一口氣。珠翠推開門扉——
咔锵——……
就像在耳邊敲響了鍾一樣,那毛骨悚然的巨大聲音,令珠翠的腦袋變成一片空白。
(咦——?)
門扉被打開了一邊,國王在感到不解的同時也順手打開了另一邊。
“其實今天我帶上一個同伴,你可別說出去哦。他就叫璃櫻——”
——璃櫻。
宛如磁石一般,一種無可抗拒的力量讓珠翠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少年所吸引。
幽深得幾乎讓人暈眩的烏木色雙眸,那是——
(啊啊……)
咔锵——在珠翠的心中想起了一個絕望的聲音,然後……停止了。

    霄太師今晚也登上了平時跟宋和茶三人一起聚會的高樓。
月亮的陰晴圓缺,霄太師也已經目睹了無數的歲月。
曾幾何時,茶鴛洵說他喜歡像細線般的弦月,因爲那樣的月亮很美麗。宋隼凱說喜歡像大福餅一樣的滿月,因爲看起來很好吃。在他們問到“你呢?”的時候,霄太師卻“啊?”

的發出驚訝的聲音,擡起了頭。
對這種到了夜晚就會自己升起來,自動發生圓缺變化的自然現象,還有什麽戲不喜歡的?
當他說出“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的時候,兩人就馬上笑他“不識風流”。就連宋也取笑自己,這一點讓他非常惱火。于是自那以後,他就變得經常觀察月亮了。
……明明已經像觀察月亮的圓缺一樣,看盡了人間的出生與死亡,可是到底爲什麽呢?
那時候,的確是覺得共同度過的時光會一直持續到永遠。
那簡直就像人類一樣。
然後,霄太師回過頭來。
骨碌骨碌……兩個毛求般的物體滾了過來。
“……雖說是借助了黃葉的力量,也虧你們能進到貴陽來。真是像宋一樣的固執呢。”
……就算把這兩只東西帶在身邊,紅秀麗的命運也不會改變。恐怕反而會加速吧。
但是即使如此,黃葉還是實現了願望。那麽自己也應該替他實現吧。
因爲即使那個姑娘自身的命運不會改變,也有可能爲她所期望的未來提供一點幫助。

    單手拿著酒瓶上高樓的宋太傅,不由得對跟著霄太師跑的黑白兩團毛球感到不可思議。
“喂,我說霄啊。那兩團毛茸茸的東西到底是什麽?難道是羽羽大人的前世?”
“少開玩笑了,宋!你快把它們抓起來!用酒來引它們好了!混蛋,竟然這樣踐踏我的好意。你們算什麽!我要把你們整得貼貼服服!”
“真的?幹得不錯嘛,我來庇護你們,過來吧,小黑,小白。”
于是,那黑白的兩個毛球馬上就滾到了宋太傅的腳邊,然後跳上了他那健壯的雙肩。他們就好像在嘲笑霄太師似的在那裏跳來跳去。
霄太師馬上青筋暴現。
“……哼,宋。如果顧念你我友情的話,就馬上把它們交出來。我要把它們扔進窩裏煮熟,然後把烤出來的汁水流到河裏去,再把剩下的剁成碎片制成腌肉喂給畜牲吃掉!”
“我看你才是大惡人吧。接下了這種人丟下的爛攤子,悠舜也真是夠辛苦的。”
宋太傅一邊隨手撫摸著兩肩上的毛球,一邊笑道。
“真沒想到會從你的嘴裏說出‘友情’這個詞啊。”
“……!你是傻瓜嗎!那只是你聽錯!該不會是老糊塗了吧?老家夥連耳朵也不靈光,真是麻煩。”
“是嗎?我還帶了很少見的超級好酒來呢。算了,我就帶著回去吧,再見。”
“等一下!”
結果,霄太師只有一邊用殺人似的目光狠狠瞪著那兩團毛球,一邊喝酒。
兩團毛球卻一臉悠哉遊哉(在霄太師安來時這樣)的舔著宋太傅給它們的美酒。
“噢噢,我很喜歡啊。這小黑和小白我手下也沒問題啊。”
“……給它們起了小黑小白這種名字的人,恐怕找遍世上也只有你一個了。”
霄太師仿佛嚼啐了苦蟲似的,狠狠地蹬著兩團毛球和宋太傅。
“……哼,那樣也好。反正它們也會隨便到處轉的。暫時就由你看管吧。”
同時也可以保護宋,爲他驅魔避邪——這些話霄太師是撕裂嘴巴也說不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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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8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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