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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連珍】 交易情婦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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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30: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貪圖著他的柔情,采欣心虛地沒有說出事實。

    莫無情翻閱著一頁頁的愛之味菜心日記,不知眼眶紅了多少次,那頁頁深情,那夜夜孤單……他是如何能讓她深愛他到這種地步?!

    他恨自己沒有好好疼愛她、恨自己一再忽視她的真情。他痛心疾首地在每個暗夜裏捶著自己的腦袋,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捉弄他!

    病房內,他憔悴不堪的身影向她走近,癡癡地凝視著她……

    “想不想吃水果?我削給你吃。”他綻開一抹牽強的笑。

    采欣對他搖搖頭。

    “你怎麼又抽煙了?”她嗅到他的滿身煙味。

    “好!我不抽了、我不抽!”莫無情連忙順從地保證。

    “……”采欣忍著想哭的衝動。他怎麼都變了?!怎麼變得這麼好!

    心疼地撫著他下巴狼狽的胡髭,他一頭淩亂的頭髮亂得像雞窩頭一樣。好想告訴他——全部都是一場戲!她不要他這樣折磨自己。

    “你的頭髮長了,該剪了喔!”

    “嗯,好,我明天馬上去剪。”

    簡直天地顛倒了!他順從地像只綿羊!

    “你變了!變得好好喔!”采欣無比感動。

    “我會永遠對你好的,相信我!”他深情地握住她的小手,低柔的聲音撼動著她的胸臆。

    真是見鬼了!堂堂黑幫律師,又無情、又冷酷的莫無情,居然也有像個人的時候?!

    “還有,鬍子要刮一刮,你這樣都不帥了!”優越得意的感覺油然而生,被捧在手心裏呵護的感覺真是飄飄然啊!她越來越上癮了!

    “好!我馬上去刮掉。”他離開她床邊,走進浴室。

    采欣真想歡呼出聲,可是,她不能,這場戲,不知道還要演多久哩?心裏頭既憂又喜,她擔心他要是發現事實,不張牙舞爪地大發雷霆才怪!

    可是……她又萬分貪戀地當下對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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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的夜晚,死寂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樣,駭人的純白,是人間煉獄般的無情提醒,時時諷刺著生命的脆弱。

    莫無情幾乎是二十四小時守護在她的床畔,除了偶爾有重要的事情非要處理以外,他幾乎已經以醫院為家了!

    夜,讓人格外脆弱……

    他在輾轉不能成眠的夜裏,爬到采欣的病床上,擁著已經入眠的她、細聲啜泣著。

    強忍著的悲痛,終於崩潰了!

    “你不要死好不好?”他脆弱的聲音像個孩子,令人心疼。“我不要愛情小說裏的悲情故事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們誰也不要成為故事裏的亡魂!誰敢把我們的故事寫成愛情悲劇,我就宰了誰!”

    半夢半醒的采欣,感覺到他溫暖的懷抱,她在他懷中蹭了蹭,舒適地枕在他懷裏,貪圖著甜美的睡夢。

    昨晚的PARTY玩得真瘋!大夥兒趁著莫無情不在的空檔,開了一個瘋狂的派對,雖然沒有通宵,但也夠折騰人了!

    好累!害她沒睡好,真是要命!一會兒有點醒過來,但轉眼她又睡著了……

    “我每天都會說一次我愛你,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跟她的性命比起來,他的雞皮疙瘩算什麼!

    此時,鼻酸難抑,他那股天大的酸嗆悲痛在胸臆瘋狂地翻湧,鐵漢的淚水已經氾濫滿臉,狂流的鼻涕也讓他一臉狼狽。

    吸了吸鼻水,他將她柔弱的身子擁得更緊,濕濕的臉頰貼在她削瘦的臉龐摩挲著,無比憐惜、無比心疼。

    “我不要你死!”眼淚狂湧、熱燙地爬了滿臉。“不要離開我,我告訴你,你敢給我死,你試試看!”

    他喑啞的聲音滿是悽愴心痛!

    “唔……”采欣甜美的睡夢被那陣陣悲泣的聲音叨嘮著,她蹭了蹭。

    莫無情忙抹抹自己的臉頰,一臉的眼淚鼻水,弄得他一手濡濕。

    吸吸鼻涕,他深呼吸一口,不能讓采欣發現他這痛苦的樣子,她會對自己的病情起疑的!

    他告訴她:她只是營養不良、胃不太好而已,只要乖乖休養,很快就能出院。

    對了!他怎麼沒有想到要問醫生:她可不可以回家療養?

    明早,他要去跟醫生請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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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真是太晴天霹靂了呀!

    莫無情呆瞪的雙眼正凝滯地望著前方。另一個“噩耗”再度又狠又重地重重痛擊在他的腦袋!

    噢!不,不只是痛擊,簡直是外加一枚會爆炸的汽油彈擲向他一樣!

    轟——

    腦中火焰猛烈狂燒大竄!火苗在他腦後形成熾烈的熊熊火焰。

    那掛在天空的烈陽,恐怕此刻並不適合囂張地大放光芒,天地即將要變色了!不過……說那如萬箭一般的光芒烈焰一如他旺盛的怒火一點也不為過。

    挾著想把所有人抓來剝層皮的天大怒意,莫無情陰森的眸子眨也不眨惡瞪著前方,行進的步履比要赴沙場戰爭的軍人還要有氣勢!

    殺了敵人、殺了敵人!

    他的眼神憤怒地射出這樣的訊息與鬥志。

    魔鬼的步伐正在逼近。

    病房的人們還不知死活地聊天調笑著……

    碰——

    重力損門,病房的金屬門被莫無情的暴力損出強大的聲響。

    一屋子的人馬上鴉雀無聲……

    咚、咚!咚、咚——他狂擂的心跳傳到自己的耳膜之中。

    收緊的下顎、咬緊的後牙根,掄緊的拳、賁張的筋脈,顯示他此刻正極端克制地在隱忍著什麼……

    “無情,你怎麼了?”采欣臉上還凝結著之前的笑容。

    她方才正對著大夥兒滿懷得意地說得口沫橫飛呢!

    怦怦……怦怦……心跳逐漸平定!

    奠無情緊握的拳松了開。

    他的臉上……綻放一朵溫柔的笑容。隨後,語氣平靜地說:“沒事!心情有點低落而已!”豈止低落,分明是高潮迭起、一下飛上天堂,一下又狠摔進地獄哪!

    “呼……”大家無聲地松了口氣。

    剛才看他進門的那股氣勢,像是暴風雨要來的烏雲一般,所有人都提心吊膽地屏住了呼吸,不敢輕舉妄動,以為大難臨頭哩!

    莫無情沒有錯過任何一個人的表情,他不著痕跡地深吸口氣。

    “怎麼了?大家剛才聊得很開心?”他一臉“慈祥”地往他們走去,在采欣床畔找了個位置坐下,並深情地握著她擱在床邊的纖纖小手。

    “嗯?沒有啊、沒有啊!怎麼會聊得很開心呢!”假裝難過都來不及了!

    那些女人家矢口否認。

    “嗯,我‘以為’你們正開心,我進來打斷了你們的話題。”他滿臉歉意地對著那些“該死”的女人說。

    “呃……沒、不會、不會!”女人們笑得有些尷尬。

    莫家其他三兄弟不甚理解地一同皺起眉來。

    人家說,孿生兄弟有種自然的心電感應,剛才他們三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感覺到胸口窒悶得難受,好像一股呼之欲出的暴戾要爆發出來了一樣……

    他們互相瞄了對方一眼,從眼神傳遞出去的訊息得知其他兩人也收到同樣的默契,他們沉默地坐在一旁不敢吭聲。

    “你們看!他現在脾氣變得很好吧?”采欣一臉幸福甜蜜,驕傲地炫耀著。

    “嗯,是啊!真是令人不敢相信。”眾女佩服地讚歎。

    同時,她們心裏也猶豫著……要不要停止這個愚人的壞主意了?

    “誰說我脾氣不好?”莫無情不甚贊同地蹙起眉,但唇邊還是保持著淡揚的笑容。

    “你睥氣差,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情好不好!”華屏率先把話沖出口。

    “是嗎?華屏,你一向很‘看不慣’我的脾氣啊?”莫無情擺著無害的微笑。

    “華屏——”莫無言忙出口要制止華屏繼續說下去。

    該死的!他這個無情弟弟真是狠角色!

    莫無言已經識破他冷靜的面孔後頭,賣著什麼名堂了!他在抓始作俑的罪魁禍首!華屏可別被他套了去。

    莫無情一記淡淡的目光掃過莫無言,三兄弟同時都看出來了,那在所有人眼中看來平靜的眸子,此時正透露著一絲嚴厲的殺氣。

    他阻止莫無言的行徑,一個眼神就讓莫無言咽下不快,閉上嘴去。

    華屏果然順著他的話說了一大串。

    “你不知道自己的脾氣多彆扭啊!這樣有幾個人受得了你?你算好福氣了!有采欣這樣的好女人愛著你,你要珍惜、知足哪!要不然就真的太過分了!我跟你說啦!我挺采欣挺到底了,你要是敢欺負她,我一定會跳出來講話的!”

    莫無言……暈倒了!

    “喔?”莫無情挑了桃眉。“你替采欣打抱不平?”

    他睨了華屏一眼。果然是花瓶長好看的,有臉蛋、沒腦袋!

    “當然!我跟她的交情沒有人比得上!”華屏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義憤填膺的口吻分明招供了一切。

    莫無語不是華屏的老公,但他也受不了打擊……暈倒了!

    “我都忘了,她上次回來臺灣的時候,你們成了知己哩?!”英無情恍然大悟的模樣。

    “嗯!對啊!”采欣笑了開,一臉欣慰,她很慶倖自己能交到華屏這麼好的朋友!

    “你們好到什麼程度?如果采欣性命不保,你會代替她死嗎?”這已經是很明白的威脅了。

    不過,華屏聽不懂。

    “說真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有人欺負她,我會讓那個人死!”她說得咬牙切齒。

    還沒暈倒的莫無心……也暈倒了!

    莫無情撫著下巴沉吟著:“唔……看來,你很痛恨欺負采欣的人!”

    最後,莫無情仍然沒有拆穿這一切,只是,莫家其他三個男人,都趕緊夾著尾巴,帶著自己的老婆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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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然深情。

    把采欣從醫院接回家以後,仍不改他在醫院守候著她時的溫柔與寵愛。

    但是,采欣還不知道他已經發現事情的真相,仍放肆地對他索求她已經習以為常、自認理所當然的每一分眷寵。

    “嗯!真棒!無情……你真好!”

    她不斷地讚歎。

    “對!就是這樣,再多一點、再多一點!”她快樂的聲音充斥在滿屋子內。

    “嗯……”她撒嬌不依。“不夠!再來一下,還要啦!”

    “噢……好舒服喔!這邊再來一下,還不夠多!”她指著右邊的臉頰,示意他幫她再塗一些面膜上去。

    “好了!都刷滿了。”莫無情放下手上的軟毛化妝刷,滿意地欣賞著自己塗的一張均勻面膜。

    “嗯,你對我好好喔!”她噘起小嘴,滿是綠色面膜的一張臉往地湊近,要給他熱情的一吻。

    “嘿!你在做什麼,這樣可不行喔!會把我給弄髒。”他皺起眉頭。

    “哎呀……”釆欣拖著長長的尾音賴皮著。“不管!我要親!”

    “呼好吧、好吧!嗯!”他側著臉,挪到她面前。

    她如願給他一記響亮的吻,海藻面膜沾花了他的臉,她細心地為他擦拭乾淨。

    “哪!這樣不就好了,髒了就擦一擦,馬上又還你一張帥臉蛋了嘛!”

    “好啦!是是是!”莫無情迭聲寵溺的說道:“你說了就算,這樣好了吧?”

    “嗯。”像個幸福的小女人,采欣偎進他懷裏,無比歡欣地竊笑著。

    阿彌陀佛!真是祖上積德!

    她竟然也能擁有這麼幸福的時候,她覺得意外的甜蜜真叫她想要大聲呼喊、告訴全世界,大菜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菜心啦!

    愛的滋味,真可口!

    夜涼,他怕她會冷,特意在睡床上為她加了暖和的電毯,才呵護地抱著她到床上,完全把她照料成個病人的樣子。

    勾著他的頸子,采欣滿懷感動地對他說:

    “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

    “我就是想對你好,怎麼?你不要我對你好嗎?”他在她額上輕印一吻。

    “我……”她真的有資格讓他這樣寵愛嗎?

    她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在矇騙他!因為她快要死了,他才會對她這麼好的!想到這兒,天大的罪惡感就狂猛地襲來。

    天啊!她真是罪惡深重!

    “如果,我死了,你會想我嗎?”她只是假設。

    “傻瓜!你不會死的。”莫無情小心地將她平放在舒適的床上。

    “我——”她好想沖口而出。對啦!她不會死,可能有一天會老死、病死,至少目前不會死啦!

    “噓……乖乖睡覺了!”他笑著把食指堵在她唇邊,寵溺地對她說。

    “我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會想我嗎?”她已經不問“愛”,但她想知道,他有多在乎她?

    “會!我會想你、很想你……很想你!”他的眸子在瞬間黯淡,這種傷感的話題,他並不想討論。

    “無情……”采欣倒豎了眉,把那股想哭的衝動來緊在眉心。

    她難受地環上他的肩膀,偎在他頸邊懊惱、後悔著!她不該騙他的,害他這麼難過,她是罪人。

    “怎麼了?你在難過?”他心慌地捧起她的臉蛋。

    “我罪該萬死!”采欣回避著他那雙深情的眸子,不敢面對他的關懷。

    “別再說了……”他以一記憐惜的吻,堵住她所有的難堪。

    “嗯……”她在他懷裏癱軟地接受他綣綣的愛意,感覺他每個呼吸。

    逐漸加深的吻侵略著她的靈魂,那攪動在她口中的火熱舌尖讓她迷醉。

    “我愛你……”她情不自禁在細碎的喘息中,將愛語吐在他的唇辦。

    她感覺到他身子一震,隨即激動地吮著她的唇辦,每一個入侵的動作都充滿激烈的感情……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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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30: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輕解羅衫,她在兩具軀體的空檔中獻上自己美好的軀體……

    他凝視著她,眼底有不盡的愛戀……

    她羞怯地伸出手,解開他胸前的顆顆鈕扣,緋紅的臉蛋燒燙著似嬌羞又狂野的情潮。

    他的眸鎖住她明媚動人的臉頰、雪白無瑕的胴體,伸出手……罩上她胸前的柔軟。

    隨即,扶她平躺而下,溫熱的嘴覆上她柔軟的胸脯,逗弄著上面嬌嫩的蓓蕾。

    陣陣快感在她的四肢蔓延,她十指穿入他濃密的發輕扯著,無助的雙手透露著身體的矛盾。

    他的大掌帶著電流撫摸著她全身的肌膚,像是多情的春風流連不去。

    她享受地沉吟出聲……

    兩具溫熱的軀體如此靠近,是多麼親密的歡愉。

    兩人一同墜往感官世界裏的旖旎夢境,釋放出身體最極致的歡愉感受……

    他在每個夜裏溫柔地擁她入眠,帶著她遊山玩水,讓她到那間擁有燃不盡的幸福,她知道他在乎她!但是,心中還是有小小的遺憾,因為她還是沒有親耳聽到他說愛她……

    “你愛過人嗎?”她賊賊地換了個方式纏著地問。

    “你為什麼這樣問?”莫無情怎有可能沒有識破她的動機!

    “我……沒有啊!”她嘟起嘴來裝蒜。

    “你覺得沒有安全感?”多數女人都這樣吧?

    “……”她以沉默來代替回答。

    “你想要什麼?”他又問,親密且呵護地攬住她的肩膀。

    “我想……”想要一個婚姻,你能給我嗎?

    她……不敢說!

    “怎麼不說了?”柔情的語調在催促著她。

    “我不敢說……”她囁嚅著垂下臉。

    抬高了她的下巴,莫無情盯著她眸裏的遲疑、恐懼,久久……

    “你要不要嫁給我?”

    一句話像澎湃的浪花打在她身上,她有些暈眩、有些不敢相信。

    只見她呆瞪著眼,嘴巴張成大大的O字形,震撼地無法言語。

    “怎麼了?你不願意?”他睨著她瞧。

    “不、不是!”采欣忙回魂否認。“這、這是真的嗎?”

    拉著他的手臂不斷搖晃,她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她家又沒有拜什麼好香,怎有可能天外賜她一筆恩澤?!

    “當然是真的!”凝視著她,莫無情的臉上泛開笑意。

    “我……我、願意、我願意。”她緊張得舌頭打結,一顆頭顱點得快要從脖子上掉下來了,她深怕晚點答應,這個新娘子的夢想就飛了!

    “那,我們準備婚禮吧?”他開心地斜挑起眉來,詢問她的意見。

    再度感動!采欣眼裏霎時蒙上淚霧。

    “嗯!”她一張臉又哭又笑、既快樂又肯定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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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禮果真開始籌備。婚紗、喜餅、喜帖……在華屏她們的協助下,全都準備妥當了。

    “我們不到美國結婚?”采欣納悶地問莫無情。

    “不,我們在臺灣結婚就可以了。”他回答她。

    “可是,你爸媽都在美國,這……”她的父母已經通知了,只要在婚禮當天來禮堂就好,可是……莫無情堅持先不通知他的父母?

    “他們不需要出席。”他的語氣有絲冷淡。

    “為什麼?”結婚是兩家子的事耶!

    有絲不耐,莫無情敷衍地出聲。

    “臺灣這邊結完,回去美國的時候再結就好。”

    采欣沉默了會兒,隨即才寬心地微笑。

    “嗯,好!都聽你的。”

    她絲毫沒有發現,莫無情的陰謀正在進行、策劃著,滿心以為,她將要有一場美麗盛大的婚禮……

    華屏一行人帶著祝福來到。

    “恭喜啊!采欣,終成眷屬了!”華屏一臉揶揄,開心地道賀。

    沒想到,她這一整,真的把莫無情給整回人形哩!采欣終於可以如願跟他廝守了!

    看著洋溢著幸福的采欣,華屏也為她感到高興。

    只有莫家三兄弟擔憂地面面相覷,眸底有分沉重。

    “恭喜喔!大菜心姐姐,這是我們預先送給你的禮物。”費小妍偕同黛綏,捧著她們幾個女人特別為她挑選的禮物,送到采欣跟前。

    “謝謝你們!”采欣胸臆間泛滿了感動,眼眶也不小心紅了起來。

    “怎麼這麼客氣啦!你能幸福,我們都很高興啊!”

    “謝謝、謝謝……”采欣哽咽了,面對這麼多人的支持,她真的感動極了!

    “哎呀!都要當新娘子了,怎麼還哭呢?”

    “對啊!要是把眼睛哭腫了,明天化妝就不好看了耶!”

    “嗚……可是、可是,我就是想哭嘛!”

    “嗚……”

    一群女人?那間互相感染似的,瞬間戲劇化地全哭了開來,淚涕縱橫地抱在一團。

    面對這場哭啼的戲碼,莫無情獨自走往門外……把那些天人家的傷感氣氛關在屋內。

    理所當然,在松果屋結婚的人就該到聖英教堂。

    化妝間內,采欣一襲美麗的婚紗端坐著,靜靜等候時間的來到。

    本來擠滿祝福的小房間內,讓莫無情把人都給撤了走。

    “你好美!”他來到她身邊,蹲下身來端視著他的新娘,由衷地讚美。

    “你也很帥啊!”采欣靦腆地笑了開,同樣萬分讚賞她的新郎。

    “我真怕自己會傷害了你……”他喃喃說著,伸手撫撥著她額邊垂落的一給發絲。

    “你怎麼會傷害我呢?”采欣眯眯笑著彎起眼睛來,滿面春風地完全浸漬在幸福當中。

    “可是你卻傷害過我。”莫無情神色一斂,有幾分嚴肅。

    “我……”她咋舌。他是什麼意思?

    “我健康的新娘子,你想要瞞我到什麼時候?”他僵著的臉上掛著一抹苦澀的笑。

    健康的新娘子……采欣聞言,瞬間意會他的暗示。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這……呃、那個……”她慌張地要解釋。

    “怎麼結結巴巴?莫非你要告訴我,你得的是什麼絕症?”莫無情的臉上,已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毫無變化的表情,讓人猜不出他的情緒。

    “呃……營養不良瘦瘦病嘛!非洲的難民不也常常因為饑餓到不成人形而死掉的!”這樣也算絕症啊!

    她終於想到“婉轉”的說辭!嘻笑著回答他。

    “嗯。”淡漠地應了聲,他移開腳步。“時間快到了,你準備好了嗎?”

    離開前,他這麼問她。

    “呃……”嗯。”采欣回答得有些遲疑。

    不知為什麼……倏然打斷的話題,讓她心底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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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證婚席前,一對完美的璧人筆直地站立。

    證婚的明神父清了清喉嚨,嚴謹慎重地吟誦證詞。

    “莫無情先生,你願意娶戴采欣小姐作為你的妻子嗎?與她在神聖的婚約中共同生活?無論是疾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你都願意愛她、安慰她、尊敬她、保護她?並願意在你們一生之中對她永遠忠心不變?”

    明神父語畢,教堂內觀禮的人都等著分別聽到新郎、新娘的那一聲“我願意”所帶來的神聖感動。

    時間在這個時候靜止了,莫無情久久沒有發出回應,隨即,現場有些騷動,莫家其餘的三兄弟交換著一記“噩耗”的擔憂眼神。

    那聲回答等到采欣都心慌了,她屏著呼息,久久……

    “我不願意。”

    莫無情冷酷的聲音響起。

    像一記閃電雷鳴,狠狠地劈中采欣,她倒抽了口氣……

    教堂內一陣譁然。

    “啊!搞什麼啊?!”

    莫家那三個女人咆哮出聲。

    采欣的父母在一旁呆愣住。

    莫家三兄弟臉上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

    “什麼?這……”采欣錯愕地無法相信。

    她……她都還沒說“我願意”三個字,他卻已經說……說他不願意?!

    他冷酷的臉孔轉過來對著她——

    采欣看見他那株嗜血般的冷笑!

    “這就是你欺騙我的下場!”

    莫無情斥責的大吼回蕩在教堂裏……

    采欣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她什麼都聽不到,他那聲怒吼,不斷在她耳裏回蕩……回蕩……回蕩……

    “這就是你欺騙我的下場!”

    “這就是你欺騙我的下場!”

    “這就是你欺騙我的下場……”

    最後,她暈厥地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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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沉重的飛機引擎聲響劃過天空,劃過一道道離別的痕跡。

    采欣拖著行李,失魂落魄走在機場內。

    她的情、她的愛,已經畫下句點,該是離開的時候了,縱然她一直告訴自己要堅強,但是,暗淡的容顏仍滿是憔悴。

    下雪的機場,我在出境大廳等候,回想這段旅程,一個人來一個人走……

    讓我把該帶的帶走,你不想要,我也不舍留,雖然傷感無藥可救,沒人需要為此歉疚……

    在另一個機場,等我的,只有那疲憊的行李,我就這樣來,我知道,你不會為我守候……你是我入境的藉口,也是我出境的理由……

    機場的餐飲區內,放著歐陽菲菲的“出境入境”,感傷的旋律,讓采欣的眼淚差點沒狂飆出來。

    因為愛到了結束的時候,最後剩下原地的寂寞

    終究,她還是要孤伶伶地離開了。

    選擇提早兩個小時到機場,是因為,她不想讓自已有遲疑的權利,只怕自己癡情的腳步會走不開,離不開那讓她眷戀難忘的地方。

    時間在沉重的心情中逝去,她聽到飛美班機的廣播,站直了身子,深深呼吸,她移動腳步走往登機門。

    步步艱難的步履,終究還是踏進了飛機。

    嗡嗡的噴射引擎正蓄勢待發地準備載她離開這個傷心地。

    再過幾分鐘,飛機將會起飛。

    “不——我不想走!”痛苦地糾結了眉心,她腳步倉促地奔往機門。

    “小姐,飛機要起飛了,你要去哪里!”空姐納悶地阻止她。

    “我不去了、我不去了!”采欣只是六神無主地猛搖頭,一路向飛機門外。

    狂奔的步履沖出登機門,她心慌意亂地回到機場。

    驀地,一抹純白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莫無情帶著她那襲精緻的婚紗禮服出現在她面前。

    “呼……差點來不及!”他鬆懈地大松一口氣。“你的婚紗、你的日記。”

    她的日記?!

    不!那不是她的日記,但封面上龍飛鳳舞的鬥大字體——愛之味.菜心日記,映入她的眼簾,那是她向來的習慣,她總會在每一本更換後的日記封面寫下這樣的標題。

    采欣顫抖地接過那本日記,詫異的眸無措地看了他一眼……

    隨後,翻開內頁——

    愛之味.菜心日記

    我愛你!

    莫無情不能沒有你。

    愛之味.菜心日記

    我愛你!

    莫無情最愛大菜心。

    愛之味.菜心日記

    我愛你!

    莫無情生生世世只愛大菜心。

    愛之味.菜心日記

    我愛你!

    莫無情天天都會告訴大菜心——我愛你……

    翻動著頁頁筆跡,震撼地捂住呆愣的嘴,心底一陣悸動,鼻尖一股酸嗆……她的眼淚流了下來。

    狠狠撲上前去,用力抱住他,她克制不住地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裏面大哭出聲,催促的登機廣播混著她聲聲悲泣。

    “哇——你這個狠心的、狠心的壞男人,居然這樣愚弄我,你好可惡、真的好可惡!”她痛哭失聲,狠狠地捶打他的肩膀,哽咽地泣訴。

    “誰叫你要騙我!”莫無情攬緊了她,像是要把她牢牢嵌進自己的身體一般,緊緊地、緊緊地抱住她,伏在她的頸窩偷偷流淚。

    “我不敢了啦、真的不敢了!你不要再這樣嚇我了!如果沒有你,我真的會死掉!”她悲傷地嘶喊著。

    “我也不能沒有你!我愛你、我愛你……”他哽著沙啞的泣音喃喃說著,在她頭頂的發絲、在她的頸邊、在她的頰邊心疼地摩蹭著。

    “哇嗚——”采欣又是一股揪痛了心的哭啼。“我也愛你!我愛你!我愛死你了!”

    他的眼淚熱燙地狂竄出眼眶,莫無情牢牢地抱緊她,不管是否抱痛了她,他絕對不讓她離開他的身邊——

    “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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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風場舞,撩動著緣分與絲般糾結的情網,無數的愛情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上演。愛恨交織、或悲或喜……

    這是他們的愛情故事,你呢?握緊手裏那條緣分的絲線,千萬不要錯過自己的愛情唷!祝大家幸福……

    一全書完一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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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31:13 |只看該作者
危險男人香 作者:連珍

廣之驥從沒聽說,世上有「古龍水過敏」這款病,
沒想到這個大膽的小女人,竟還挑釁地對他說──
她對長得太帥的男人也會過敏,叫他滾遠一點?!
就沖著她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他是決意追她追到手了!
瞭解她後卻也發現,害他失去母親的兇手──竟是她姊?
這下子他可得好好計畫,如何利用她報復了……

打一開始,他的古龍水香味就害得尹絲蕾頭昏腦脹!
但是為了討好她,他竟可以跳進河裏幫她摘月亮?
這個男人太危險,但他眼裏的憂鬱卻又教她迷戀,
豈料他突然夜夜笙歌,甚至意圖勾引她姊姊?!
原來自始至終,她只不過是他的一場遊戲罷了……

楔子

黑夜,書房內唯有桌上一盞燈光,四周幽暗死寂、靜悄無聲。男人端坐核桃木大桌之後。

  光暈籠罩在他立體的臉龐,那側影端肅凝思、剛毅的下巴略略低垂,炯炯眼眸注視著手上密封的牛皮紙袋。

  良久,靜止如雕像般的男人依舊沒有動作。鼻息沉沉、胸膛起伏,看似平靜無瀾的表相之下暗隱著驚濤駭浪。

  他深呼吸之後,屏息,將紙袋拆封。修長的手指抽出袋內檔——征信社為他調查的結果,完全整理在這份資料之中。

  他的眉頭攢緊,眼眸蒙上憤意。

  這名移植了他母親眼角膜的女人,是他所痛恨的!

  緊捏紙張的力道洩漏他此際翻騰的激動心緒,他以仇視的眸光細細記下女子的相貌外型,憤慨流覽她的資料。

  霍地,他的視線停頓在紀錄末兩行,這兩行記載著她的親屬姓名與資料。

  她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妹妹……妹妹?!

  “該死!”那名字映人他眼中,他憤咒,難以置信、迫不及待抽掉這一頁,再也無法從容鎮定。

  下一頁,一幀照片中的影像,是他熟悉不過的秀麗臉龐。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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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31: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暮色在白書邊緣蔓延,落日斜掛在城市的天空。

  車水馬龍的大街旁,矗立一幢高聳的建築。

  建築之外,是綠樹林蔭與優雅的紅磚道;一樓門面,透過大片的玻璃櫥窗,可見其後的尊貴氣派與富麗堂皇。

  玻璃櫥窗內,幾部款式獨特的高級古董車,展示著它們高昂的身價。大約百坪的華貴空間內古典音樂悠揚,面貌身材姣好的女接待員從容走動著。

  一名身著黑色西服的豪邁男子踏上紅磚道,走往開敞的大扇玻璃門。在進門之際,與步履匆忙的女子擦身而過,女子的肩膀不意間撞上男人的胳臂。

  刷——紙張飛揚,她懷裏抱著的整疊資料散了一地。

  “噢!搞什麼?!”尹絲蕾懊惱地咒了聲,忙蹲下拾撿她的文件。

  男人立定,雙手插在褲袋,漠然地低頭觀望,沒有出手幫忙的打算。

  “嘿!幫忙撿一下,我趕時間哪!”尹絲蕾秀眉微蹙,惱火著急地一邊收起紙張、一邊焦躁急喚。

  她將垂落臉頰旁的一綹發絲撩到耳後,抬眸瞥了男人一眼。才匆勿低下眼眸,又忙地抬起。“呃?原來是廣先生。”她??招呼了聲。

  居高俯望著她的冷漠男子,是她昔日上司的兒子。

  應該說,自從她的老上司生病之後,她服務的公司便由老上司的兒子接管。

  對她來說,他仍算是陌生人。他接下公司只是形式,半年來,他除了關心一樓店內古董車的買賣、關心地下室的酒吧生意之外,從未踏進樓上公司的辦公室。

  位於二樓的公司,是一家報紙廣告代理商。報業廣告那一行,大概是他從無涉獵的陌生領域吧!所以他似乎也沒有踏進樓上辦公室的理由。

  當樓上的辦公室裏,女孩們的口中討論著Boss的眼睛如何深邃迷人的時候,她只覺得無聊。人嘛,誰臉上不都是長了兩顆眼睛?為什麼他的眼睛就比較特別?

  當女孩們口中說著Boss強壯高大的體魄是如何如何動人,她只覺得無趣。可不是嗎?看得到又摸不著,還不如看寫真集的肌肉猛男。

  女孩們說他是多金的貴公子,令人垂涎;說他又酷又冷,好吊人胃口;說他的嘴唇薄又有型,好誘人;說他的鼻樑高挺,好Man……

  當然,也有人說他只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褲子弟。尹絲蕾對他沒有所謂的評價、沒興趣也不好奇,頂多印象還可以。

  這世上的男人有好幾款,神采決定一個男人被賦予的評價,有些男人畏畏縮縮、行為舉止讓人一瞧便知沒啥作為與志氣;廣之驥神采大方磊落,看人時眼神充滿自信,不至於讓尹絲蕾歸納於反感的那類男人。

  只不過,有時他給人的感覺太冷漠寡情,例如現在。

  尹絲蕾沒再要求他的援手,自個兒悶著頭將文件一張張撿起。

  廣之驥氣定神閑,低頭看她忙亂動作著。他認得她,聽說她是父親那間小公司裏的超級戰將。

  眼前的女子身材修長、體型勻稱,衣著也十分摩登時尚。

  英氣逼人的明亮眼眸與挺拔的鼻樑,與她那股巾幗不讓鬚眉的氣勢十分匹配,卻不至於給人壓迫的強勢感覺,因為及肩的細軟長髮,柔化了她堅韌明快的形象。

  “尹組長。”他喚她的頭銜。“快下班了,還這麼忙?”

  尹絲蕾將整理好的檔揣在懷中,霍地站起,拋去一記不甚禮貌的白眼。“下班之前,就是截稿前夕,自然是最忙的時候,Boss你似乎聯手上幫你賺錢的公司如何運作都不清楚?”

  對於這名很不關心公司的上司,大家習慣以Boss代稱。因為沒有貼切的稱謂適用於他,說是老闆,他卻更像個職務代理人。

  更何況,以前老上司還在的時候,公司內部就沒有很刻板的職銜稱謂的文化,大家喚老上司為廣叔;廣之驥這個人對於眾員工來說,只是“廣叔的兒子”。大家都知道他無意承襲廣叔的事業,目前只是放任著公司不管,由他們自生自滅。

  對於尹絲蕾帶著一絲諷意的言談,廣之驥並不在意。

  他慵懶一笑,將雙臂盤在胸前,略略偏頭斜睨著她,不疾不徐回道:“錢進了口袋就好,我有必要瞭解它如何運作嗎?”

  他的眼神狂野,低沉徐緩的語調卻優雅。尹絲蕾回望著他,聳聳肩笑了。“也對!你說得很有道理。”她無話可說,也無權干涉。

  隨後,她扭腰轉身、邁開步履,走往大樓入口處,預備趕回二樓的廣告公司。

  廣之驥興味地注視她的背影,撇唇一笑後收回視線,隨後移動腳步走進古董車店內。

  她說得沒錯,他是全然不瞭解樓上的公司如何運作。

  樓上那間小公司是中風的父親丟下的,廣之驥從來不管事,也從未踏進過那公司,每個月初,樓上的會計自然會下樓跟他報帳,他只管收錢。

  原本父親中風臥床之後,他就想收了樓上的公司,但白白丟著銀子不要實在可惜。

  “太陽報業廣告公司”雖然不是多大的公司,但扣除了人事管銷,每個月的盈餘竟也有七位數之譜,生意營收雖然不及他的古董車買賣,卻也直逼他樓下酒吧生意的收入。

  誰會丟了白花花的鈔票不要?

  重要的是,那公司已有二十年歷史,幾乎是父親畢生的心血;他對父親再怎麼不滿、父子間儘管有難解的恩怨,他也不忍了斷那間小公司。

  他不關心上頭的員工都在忙什麼、做什麼,甚至不清楚詳細的成員究竟有多少人,反正樓上有人賣命,替他賺錢,他只管坐鎮在樓下,玩他的古董車生意、泡他的酒吧,何樂不為?

  他生活嚴謹、甚至無趣,酒吧是他排遣沉悶的生活一角;白日應付商場上的人事物,反覆迴圈著相同的生活,總是會膩;夜晚,他雙眼中的世界成了截然不同的景色,在酒吧裏享有那份放鬆與頹靡。

  所以他只愛這些為他帶來財富、名利的事業,也愛能讓他鬆懈心靈的酒吧,至於二樓那間小公司……等他有興趣時,再考慮上去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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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下,祥和寧靜。樓上,戰國風雲。

  下班前,報社截稿前夕,太陽報業廣告公司內,一片亂象

  跑跑跑!辦公室內人影狂竄,由這一端趕至那一端。長型的辦公室內是一團混亂陣仗,不時有人拔喉尖叫:“快啊、快啊!排版好的稿件快給我!”

  嘟嚕、嘟嚕、嘟嚕!巔峰時刻,線上一通通電話湧進來。答、答、答、答!一側電腦室裏,傳出飛快敲打鍵盤的聲音。

  甲組、乙組兩派人馬在吵架。“喂!乙組的,電腦排版小姐又不是專屬你們使用,怎麼霸著不放?我們還有好多稿子要排唉!”

  “哎呀甲組的,我們這份稿件很趕,先讓我們排一下會怎樣?”  

  廣告公司兵分兩組,兩組人馬向來不對盤,成天打打殺殺,你搶我客戶,我扯你後腿,大家都想著錢入口袋,誰管你家死活。

  有人伏案桌前拼命制稿、有人抓著電話跟客戶敲定細節。每天這時間,戰火蔓延,像消防隊趕救火般,更似暴風過境,亂得可以。

  叩、叩、叩、叩!高跟鞋的鞋跟以匆忙的頻率敲擊地面的聲音。  

  身著灰色套裝的尹絲蕾奔進辦公室。

  她跑到座位前,丟了公事包、拋了資料在她助理桌上,一面大吼:“快!幫我制稿!”

  “組長,做多大的版面?”她的助理何親親取來文件,謹慎又緊張。截稿時間迫在眉梢,臨時丟來的差事有得忙了。

  “做多大……我想想……”尹絲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力按撫太陽穴,時間很趕,她強迫自己專心決策。“先做個八段五十行給我,”她交代尺寸規格。

  “好!我馬上處理。”助理趕忙奔進電腦排版室。

  一片混亂中,匆忙的人影飛來飛去,二樓辦公室的地板猶如萬馬奔騰般快被踩破。

  “啊——影印機又卡紙,誰來幫幫我啊?”有人氣急敗壞。

  “救命啊!傳真機怎麼壞掉了?”有人哀號。

  “快快快!先傳輸一部分過去報社。”

  “喂?廣告組你好……是、是、是……”

  一個鐘頭光景——

  截稿時間之後,所有稿件順利送出。辦公室中眾人癱在椅背,每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軟趴趴,有如曆劫歸來一般。

  一場混戰之後,僅剩喁喁交談聲,與偶爾穿插的電話鈴聲。有人啃餅乾補充元氣、有人忙安排下班後的約會。

  尹絲蕾癱靠椅背上,今天跑了一整天業務,方才又經過一場戰爭,累斃了。

  “組長,這報價單我還沒傳給雄獅公司,我要跟你確認一下,這報價是不是寫錯了?”問話的是尹絲蕾的另一名業務助理金寶貝,上個月才來的新人。

  公司的職務分配體制,是一名業務員搭配一個業務助理,尹絲蕾是組長,加上業務量龐大,所以例外搭配了兩個助理協辦她的業務。

  新人來來去去,何親親算是其中待得最久的一名助理,跟了尹絲蕾三年,默契較好,甚得尹絲蕾信賴。

  另一名助理則是剛剛問話的那名白目新人,高中剛畢業,預備重考大學,來這裏打工的。

  “我沒寫錯,把報價單送過去。”尹絲蕾懶懶回道。

  這勾心鬥角的職場哪,沒幾個得力助手相隨,很難打得出一番天下。她要是有那種閑功夫一天到晚在培養新人,她就甭跑業績了。

  “組長,我算過發稿成本,沒賺錢呀!為什麼要報這種價錢啊?”金寶貝納悶地發問。

  尹絲蕾覺得好煩。“只管照著我交代的去做。”

  現在的社會新鮮人真是!腦筋動得慢,還老愛問“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告訴她們為什麼?沒有這義務,也懶得跟她們說得清楚明白,她們這些新鮮人,是她眼中的新世代詭怪產物。

  金寶貝還是不能接受,怪腔怪調叫道:“這是虧本生意耶!”

  殊不知,在金寶貝這新新人類的眼中,尹絲雷才是大怪胎咧!

  她驕傲得可以,有時候還很自大,並不是很親切的主管,交代事情還老是不說清楚。金寶貝很納悶,明明相差沒幾歲,尹絲蕾卻老讓人覺得與她有好大、好大一條代溝,反正很難溝通啦!

  “吃虧就是佔便宜。”尹絲蕾冷冷瞟她一眼。

  是的!吃虧就是佔便宜,過段時間再來給它剝層皮,目前贏取客戶百分百的信任最重要。尹絲蕾早占算過,這個客戶每個月的平均發稿量,值得她虧這個本。

  生意上爾虞我詐的斡旋技巧,尹絲蕾早練就一身絕技。

  “組長喔……我不懂……”金寶貝的臉上淨是疑惑。

  尹絲蕾打斷她。“別羅唆了,你如果在這裏待得夠久,以後我自然會教你。現在,快把報價單送過去。”

  “喔……”金寶貝噘嘴照辦,雖然一頭霧水卻也不敢違抗。

  尹絲蕾吹鬍子瞪眼,翹起二郎腿盯著她。

  “組長,這幾家公司的客戶資料做好了,你看一下。”何親親送來幾份卷宗。

  “嗯。”尹絲蕾接過助理手上的資料仔細翻閱。

  太陽報業廣告公司裏,幾個卡著主管級的人,都有七、八年以上的資歷,尹絲蕾就是其中之一。

  她十六歲就在這裏打工,從薪水八千塊錢做起,奮鬥了八年,現今身價可是不同以往。她現在的薪水最少也有初進公司的十倍,每個月領個八萬十萬只是小Case,拼一點,多跳幾倍都不是問題。

  “我早上有看見Boss喔!”閑下來,辦公室的女孩們開始嗑八卦。

  “我也有看見他,他今天穿一套三件式的黑色西裝,好帥、好有品味哪!”

  “嗤!有錢就有品味咩!”幾名男性加入八卦陣營。

  “說得也是,哪天要是我像他那樣,坐在那邊就有白花花的鈔票進口袋,我也會穿得很帥、很有品味。”

  “對!我也要像他那樣,白天坐在氣派的店面裏,招待有錢人看高級古董車,晚上泡在夜店裏面把辣妹……”

  對員工來說,廣之驥是個只愛玩車、生活過得揮霍的紈褲子弟,以及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兒,他的身分地位遙不可及,而他的私生活引人注意。

  尹絲蕾身處八卦噪音的包圍中,流覽資料的空檔,她將視線投往窗外。

  不經意瞥見眾人口中的話題人物,正由街邊上了他的黑色座車離去。

  她撐肘凝思……

  廣之驥會是什麼樣的男人?她知道大家口耳相傳的,都僅是那男人的片面,不具完整的真實性。

  他眉宇間的神采有分輕狂,待人接物皆是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態,但他言談的語調與舉手投足,淨是從從容容的翩然風采,足見他有沉穩縝密的心思。

  她蹙眉、又鬆開眉心,隨後淺淺一笑。罷!廣之驥是什麼樣的男人,跟她有啥幹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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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兩點,尹絲蕾約了客戶在咖啡廳長談。

  “我知道李先生您有完全的承辦權,未來我們的廣告合作上……”

  尹絲蕾與對面的客戶侃侃而談,她非常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從容不迫,然而,她座位後方飄散而來的氣味,仍然影響她的腦袋運轉。

  該死的!什麼牌子的古龍水?薰得她胡說八道、條理不分。

  雖然那味道清淡,可天生嗅覺靈敏的她,還是聞得暈頭轉向。她天生對香水味道過敏,只要聞到那種帶有酒精的香味就會頭暈。

  “我可以給您的回扣是15%,您覺得如何?”呼!她調整呼吸,不著痕跡地輕屏呼息,她要少呼吸一點空氣,免得影響她的思緒。

  “15%?尹小姐,你真愛開玩笑。”

  那位李先生哼哼笑了兩聲,尹絲蕾知道他對這樣的條件並不滿意。嘖嘖嘖!這男人不是省油的燈。

  “這樣吧!貴公司每個月編列的人事廣告預算是八十萬,李先生如果有把握提高預算,我就負責搞定我公司這邊,提撥20%出來。”尹絲蕾綻放甜甜笑容,但唇角卻有些僵硬,她很不舒服,後頭那香味還是十分威脅她的感官嗅覺。

  雖然這種過敏症,並不像她對灰塵過敏那般,哈啾哈啾猛換鼻涕,但也夠她難受了。等等她一定要好好看看,是什麼樣的騷包男人噴了該死的古龍水,讓她頭暈腦脹、語無倫次,要是這生意搞砸了,她會從此痛恨這種味道。

  對面的李先生愉快地舒展眉宇。“連我們公司的廣告預算你都了若指掌,你打聽得可真詳細。”回扣傭金對於只領一份死薪水的人來說,不無小補、相當誘惑。

  “要做貴公司這門大生意,當然要做好功課。”尹絲蕾輕扯嘴角,她好想捂住鼻子,讓自己別聞後頭那香味,但又怕在客戶面前失態。

  “我後天答覆你。”李先生一臉愉快。“這時間我不能離開公司太久,先走一步。”勝券在握,雙方達成共識。

  “我送你。”尹絲蕾迎著起身。

  “不用、不用。再會!”

  見那男人眉開眼笑,尹絲蕾已有把握,這樁生意談定了。

  目送他離去之後,她招來侍者吩咐咖啡續杯,並攤開筆記簿,仔細書寫記錄。那抹香息再度傳人她鼻腔……

  尹絲蕾皺眉,有些惱怒地側身回頭——

  “嚇!”不小的驚嚇!她發現後頭座位的男人,也以同樣的姿勢、將手臂橫擱椅背,回身看著她。

  兩人面面相覷,她面前的男人饒富興味地瞅著她。

  尹絲蕾杏眸圓瞪、嘴角抽搐了下。“廣……先生?”

  “好巧,碰上你跟客戶談生意?”廣之驥眼簾一刷,眸中掠過一抹莫測高深的光采。想不到,二樓的員工私底下都幹這些暗地裏的勾當?  

  尹絲蕾咽了咽喉間唾液,隨後瀟酒一笑,無畏地睞他。

  如此看來,方才她跟客戶談回把的對話內容,全落人他耳中了?

  “希望你沒誤會,我可沒讓公司損失半毛錢。”拿回扣的是客戶,可不是她。她只是投石問路,針對客戶的弱點與需求做生意。

  廣之驥接受了她的簡單解釋,他並不是太在乎她有沒有讓公司蒙受損失,那公司的營收對他來說,本就是多餘的。

  他只是淡淡提醒道:“別玩過頭。”

  “還要你說……”尹絲蕾悄聲咕噥、自言自語。

  “你說什麼?”他挑眉問道。

  “沒!”她撇撇唇。“對了,你身上的古龍水……”

  “怎麼?”

  “想請你換個位子。”尹絲蕾直截了當就開口。

  她並未將他視為一名上司般戒慎惶恐地尊敬膜拜著,對她來說,他只是名“間接”的主管,她所屬的公司獨立運作,他的權威也與她無關,所以她不知道為什麼必須畏懼於他的身分。

  “我身上的古龍水跟換位子有什麼關係?”廣之驥維持斜坐的姿勢,頗感興趣地與她對話。她似乎沒把他當老闆看?要換位子也該是勞動她吧?

  “我對你身上的味道過敏。”尹絲蕾據實說明。

  “我身上的味道?”廣之驥輕笑一聲,表示疑惑。“你是說……你對古龍水過敏?”他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過敏症。

  “對!我頭好暈!”尹絲蕾沉著臉、點點頭。廣之驥聞言謔笑。“我看你是腦神經衰弱吧?要不要看醫生?”

  “不!是過敏。”她臉上浮上一層慍怒,以更堅決的語氣回答他。

  “好吧!我換位子。”他看著她無比堅持的臉色,點點頭表示接受,並順口一問:“那麼,除了古龍水,你還對什麼東西過敏嗎?”

  他略略傾身,兩人的距離更近了。尹絲蕾清楚地看見他眸中的興趣與挑釁的光芒。

  “有!”她端肅凝目,反觀他帶著一絲輕佻的黑眸。“我對長得太帥的男人也過敏,所以——不要。靠我太近。”

  是真的,他一湊近,尹絲蕾覺得她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好害怕。

  在此之前,她不曾懷疑自己對男人過敏。會不會是一種花癡症?可是,她沒有血脈賁張、心跳加速,或是頭暈目眩、猛流口水啊!只是……有點緊張。

  從來不知道,這上司一靠近,會製造出這種效果。看來她該與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安靜的咖啡廳內,霎時響起他突兀的笑聲。那笑聲,除了表示趣味之外,還有一絲藏不住的得意,顯然對於她的變相恭維十分滿意。

  “我只聽過對貓狗過敏,沒聽過對男人過敏。”廣之驥習慣緊繃的臉龐,難得如此愉快。原來,二樓辦公室有名這麼有趣的女員工。

  他笑個什麼勁啊?尹絲蕾睨著他,冷淡回了句:“你要自喻為貓狗,我也沒辦法。”她聳聳肩,提著公事包站起身來。

  看來,甭請他換座位了,還是她自行離去比較有效率,免得浪費口水。

  “……”廣之驥頓時結舌。

  好傢夥!明褒暗貶損他一記。他盯著她離去的優雅身影,對她頗感興趣。尹絲蕾——他在心中記下這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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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31: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幾個星期之後,太陽報業廣告的辦公室裏——

  “那該死的烏鴉嘴!”尹絲蕾坐在辦公桌前猛耙頭髮,暗咒著廣之驥。

  她果真玩出問題!上次那名李姓承辦人拿取回扣的事情被公司“抓包”,現在東窗事發,搞得很不愉快,客戶要求尹絲雷今天就帶領負責人登門道歉。

  才配合沒多久的生意泡湯了,現在麻煩的是後續的處理動作,還有她要怎麼跟“負責人”開口?請他陪同她一起去客戶公司道歉?

  嘖!好大的難題。

  幾番掙扎後,尹絲蕾終於抱定慷慨就義的決心。她難得地踏進一樓店門,準備拉下臉拜託廣之驥隨同她一起去客戶公司。

  站在幾部高級的展示車陣之中,她在偌大的室內尋找廣之驥的身影。

  “小姐,需要我為您服務嗎?”笑容可掬的美女店員迎上前來。  

  “我找廣之驥。”尹絲蕾的現線從美女臉上移開,循往櫃檯後方的門扉。

  “小姐找廣Sir有什麼事情嗎?”

  “幫我通報一下,二樓的員工找他。”尹絲蕾放棄自行找尋他,正眼對上長相甜美的接待員。

  “喔!原來你是樓上的‘同事’呀!”接待員對她親切笑了開。尹絲蕾眼睛溜了圈,思考片刻。“嗯,同一個老闆,算是同事啦!不過我們樓上的同事們沒有你這麼美、這麼有氣質。”

  她不忘美言幾句,逗得接待小姐心花怒放,美女心情大好之餘,便毫不吝嗇地直接告訴她,老闆的所在位置。

  “廣Sir現在應該在樓下酒吧,你直接下樓找他吧!”

  “謝啦!”尹絲蕾綻放友善的笑容,揮揮手踏出店門,快步往地下室那樓梯走去。

  這也是她第一次踏下這樓梯。平常下班後就趕著回家,誰有空參觀Boss新開的酒吧。她沿著樓梯往下走,稍微打量著酒吧的外觀。

  樓梯兩旁的外牆是粗糙的灰色壁面,牆上有幾個紅色的字體鼓鼓地凸起,是酒吧的店名,名為“十八禁”,好聳動的名字。

  站在門前往門內望去,裏頭昏暗的燈光混沌地與暗色系的室內融為一體,讓她看不清其間擺設。

  尹絲蕾踏進店內,她一身白,在一片暗色中顯得極突兀。

  寬闊的空間裏盈滿悲傷的樂聲。Toni  Braxton低沉的嗓音,正唱著一曲傷心情歌“Un—Break  My  Heart”。

  音箱的Boss及重低音的效果很強烈,回音震盪,在黑色的空間裏來回,彷佛找不到可以紮根的地方,節奏藍調緩慢地在空氣裏縈回流動,似空虛、似悲傷。

  靜靜穿過曲折狹長的走道,她看見廣之驥獨坐吧台前的身影。

  那身影,是她沒見過的頹廢。

  黯淡光源下,一縷光影投射在他的眼睫上,他濃密的睫毛在眼窩處形成柔和的陰影,朦朧中,他的眼角似乎閃爍著水光。是……淚嗎?

  他看來好落寞。

  她的腳步定在原地,不知所措。是這首Un—Bresk  My  Heart太教人感傷?還是他發散的那股寂寞惆悵,無形撼動著她?

  尹絲蕾察覺此時這室內的空氣,隱隱流動著一股奇怪的暗湧,她似乎介入了一場傷感憂鬱。

  但她即便要從其中抽身也已經來不及了。吧台邊,廣之驥發覺她靜駐的身影,目光循她瞥來。

  映在她瞳眸中的他的眼,深幽如泓泓潭水;一縷沉鬱悲淒自他眸底流泄,迴旋繚繞在她心頭,緊緊將她包圍。

  但,瞬息間,方才那些足以讓她心緒錯亂的悲愁,在他眸底已不復見,他眸心恢復那一貫的溫度與鎮定。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這一記無言的凝視中,尹絲蕾只覺胸口有團鬱挹鼓脹著,她的呼吸紊亂、覺得難受。

  音樂戛止。

  怦怦!怦怦!胸口喘著,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失序的心跳,很重、很沉,每個撞擊都似乎會教她窒息。  

  “有事?”他舉杯啜飲,隔著杯口眯眼睨她,挑得老高的眉目與下巴,帶著玩世不恭的調調。

  他不想讓她看出任何痕跡,此際,他正平定心情、拋卻方才那些紊亂的思維。

  她突然地闖進他傷感的沉思世界,讓他片刻間有幾分失措,也一度錯覺,與他相視的那雙晶瑩眼眸,能夠容納他的悲愁與心事……

  尹絲蕾覺得喉嚨梗著東西般、不知道怎麼說話。方才他那神情猶在她心版上震盪著,她原本平定的心緒為此顛簸得厲害。

  良久,她抿抿唇瓣,才微顫著低低的嗓音說話。“對……有事拜託你。”  

  他的笑聲低低淺淺蔓開,那音頻好性感。“你不是對我過敏嗎?怎麼會有事拜託我?”詼諧的語調讓氣氛輕鬆了起來。

  但尹絲蕾迷惑……難道,方才她目睹的悲傷側影,只是她的錯覺?不,她的直覺向來敏銳,無法否決她方才體會的情境。

  尹絲蕾悄悄握拳再鬆開,大呼口氣,將關於方才那些混雜在胸腔的窒悶情緒擠出胸口,她必須處理當今要事,她的思緒不能因他剛才的落寞側影而錯亂。

  “嗯,也許是受了你的詛咒,有個客戶玩出問題,東窗事發……唉!也不知道怎麼說。”真是顏面無光,她攤攤手,有點無奈。

  “幾個星期前,在咖啡廳談回扣的那家客戶?”他可無意詛咒。“嗯,就是。”她苦笑。“今天下班前必須處理,過去親臨拜訪一趟,客戶要求一個誠意的道歉……總之,我需要你的協助。”

  廣之驥遲遲沒有答覆她,他倨傲地撇過頭,再度啜飲杯中酒液。尹絲蕾看著他的薄唇貼上杯緣、看著他喉結的吞咽滾動、看著他的唇離開杯口、看他抿唇……

  咚!心頭被敲了好大一記。她覺得心版一緊,竟然感到股莫名的心悸。

  不……這有點怪。她是怎麼了?她強迫自己暫時斂起眼眸,不准自己的目光追隨他的所有動作。

  今日的廣之驥不似以往嚴肅犀利,他給人頹廢、性感的感受。

  偉岸的完美體魄外,包裹著黑褲、絲質灰襯衫,襯衫柔軟的質地貼合他上身,隱隱可見胸膛與臂膀的結實線條。

  尹絲蕾必須跟自己強調,她從來不欣賞他這種“野男人”,但今天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覺得他好迷人。

  是因為他原本太陌生,而今她靠得太近?抑或是因為她看見屬於這男人的狂野與悲傷,同時在他身上交織成一種危險的氣息?

  噢,那她真的該離得遠遠的,以免中那氣息的毒。但此時此地,她難以抑制這股強烈的感覺。

  然而,心才受他牽引,但下一刻,她不得不厭惡他。

  只見廣之驥放下酒杯,右肘橫擱吧台邊緣,直勾勾注視她,良久才淡漠吭聲。

  “玩出問題就應該自行承擔才對。”

  “……”尹絲蕾瞪視著他,容顏掠過困窘與一絲薄怒。雖說禍是由她而起,但再怎麼說他不該袖手旁觀。  

  廣之驥亦不作聲,噙著令人費解的詭譎笑意看她。

  她不覺感到氣憤,壓低的嗓音充滿火氣。“公司你也有一部分責任,大筆營收進了你的口袋,你以為手下員工活該為你拼命?”

  要命!這男人可以讓她變得情緒化,讓她前一刻與下一刻的心情斷成兩截。

  “反正你們習慣了自行運作。”他嘲諷一笑,繼續觀賞她的反應。

  只是逗著她,並不是真心棄她的難題不顧。猶記得兩人前幾次碰面,她總是似有若無地漠視挑釁他,似乎未曾把他放在眼裏。

  就她可以挑釁嗎?那可不。他當然也可以嘗嘗挑釁她的滋味。

  “廣叔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他真刁!尹絲蕾氣不過。

  昔日廣叔還掌管公司的時候,對她很愛護也很禮遇,絕對不會讓她有半點難為處境,沒想到換了廣之驥接下公司後,她竟要這樣低聲下氣說話。

  她提及他父親,讓他不悅了。廣之驥冷沉著聲音回應她。“我父親有什麼樣的兒子,輪不到你管。”

  “我也不想管。”尹絲蕾惱怒接話,隨後轉身跨出腳步。“算了,甭勞駕你。謹遵教訓:玩出問題自己解決。”

  她走往店門口,腰杆僵直、腳步很重;她七竅生煙,頭上冒火,好生氣。

  沒關係,人總要學著莊敬自強、處變不驚……她如此激勵自己。  

  但下一時間,廣之驥的聲音自她背後傳來——

  “走吧!我隨你一道過去。”

  尹絲蕾愣住,隨即聽見他離開椅子、向她走來的足音。

  “你……說什麼?”她回眸,怒容帶著意外與疑惑。

  “坐我的車。”廣之驥神色從容,好像剛才什麼衝突火氣都沒發生。

  “……”搞什麼,耍她呀?尹絲蕾蠕動嘴唇,吐不出半句話。

  “不走嗎?”他好笑地斜扯唇角,見她腳步仍定在原地。

  成功捉弄了她,讓他感到幾分得意。

  這女人有些許灑脫、些許高傲,今日有求於他,他當然願意給予慷慨的風度;他這樣的男人外冷內熱,不輕易對人展現熱情,不過,她這美麗的女人、這對他有一點點冷漠的女人,卻讓他起了幾分興致。

  他富有,卻覺心靈貧瘠得可以,即便他將全副心思投入事業,讓他獲得財富與名利,但卻感覺自己像部機器;他需要一點柔軟、一點趣味,例如女人。若物件是像她這樣有幾分個性的女人,那生活肯定豐富多了。

  他有足夠的自信,若是想將她成為自己的女伴,必定手到擒來,不過要看他願意花多少氣力與時間。他正在醞釀這股行動力,只是不確定最末會否出手。  

  尹絲蕾沒好氣地一個籲歎,不管他為何改變心意,他若肯協助她自然最好,不過……

  “你剛才有喝酒吧?酒後駕車不好。”她仰首看他臉色。拜託!要去見客戶,他可別大白天喝得酒氣沖天。

  “你開車。”他移動腳步,領她上了階梯。

  那身影穿過她身側之際,他身上的氣味掠過她鼻間。他身上並無酒味,猶是她上回嗅得暈頭轉向的古龍水香氣。

  尹絲蕾片刻暈眩,稍後才恢復正常的思考能力,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赴客戶公司與對方負責人詳談之後,事情總算獲得一個了結的共識。

  尹絲蕾與廣之驥步出那公司大門,已是夕陽西下時刻。

  車上,他斜躺副駕駛座,慵懶問著她:“半版廣告要多少錢?”  

  方才,客戶要求尹絲蕾刊登半版報紙篇幅的道歉啟事。

  “連這你都不知道,你是老闆唉!”尹絲蕾穩穩駕車,將他的黑色座車駛入壅塞車流。

  他的配合與協助,教她非常感激,但想到他先前耍著她好玩,她說話的口氣不覺摻雜了些許氣憤挑釁。

  廣之驥看著她的側臉,冷淡吐了話。“不管費用多少,你個人自行負擔,公司因為你名譽受損,不會幫你出這種錢。”

  尹絲蕾聽罷,挺無所謂地聳聳肩。碎,這Boss啥都不懂,談起錢財利益倒是挺精的。廢話,她當然不會讓公司幫她負擔這筆費用。

  “我知道,我的責任我會自己扛。”

  畢竟時局不同了,唉!真感慨。廣之驥要比廣叔現實多了,以前廣叔還在的時候,處理方式要厚道得多,公司利益與風險本就是相互之間;換作廣叔,絕不會如此冷血地對待幫他賺錢的大將。

  廣之驥輕笑兩聲。

  “你倒豪爽。不知道會不會讓你破產?”他是真的沒概念,大略猜測不會是一筆小數目。

  “放心,客戶又沒指名要刊在哪一版。明天報紙出來,你會在最便宜的報紙內頁看到半版的道歉啟事。”她賊賊扯了個笑,並順手開了窗讓空氣流通,呼……沒辦法,她一直嗅到他身上的古龍水香味,有些頭暈哪!

  “唔,聽起來十分專業,好鑽營的感覺。”他沉吟,心中暗忖……也許,他該整頓一下公司風氣了?二樓公司的運作情形,還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他承認自己不在乎這個小單位,也不是不知道這個單位裏面有多少混吃等死的米蟲,父親二十年的心血能維持到現在,不過是那幾名大將在撐著,但他們承攬業務的競爭之間,都是靠勾結的手段嗎?他或多或少都需要瞭解一下……

  尹絲蕾知道他不大認同,她不在乎一笑。“我在這行混了八年了。”

  “聽過一些你的英雄事蹟。”

  “哦?”她倒意外。“從哪聽來的?捕風捉影嗎?你從來不進樓上的辦公室,還會知道我的事?”

  “每個月會計送帳給我時,我們會簡單聊聊。大概瞭解你在公司很多年了,拼得很凶,薪水也拿不少。”他大略一提。

  他父親也曾提過她一、兩次,只是,他已經很久很久不曾跟父親說過話了。廣之驥眼眸黯然,但專注于路況的她並未察覺。

  “原來是會計愛八卦。”尹絲蕾努努嘴,原來自己也成為別人八卦的對象。

  “賺錢這麼拼命,不累嗎?”廣之驥隨口問她,不想讓自己的思緒陷入不愉快的家務事。

  “怎麼會?賺錢會上癮,要戒很難。”尹絲蕾說話的口吻有著幾分好強。事實上,她這麼拼另有原因。

  “嗯。”廣之驥略撇唇角,算是認同。

  紅燈停車等待空檔,尹絲蕾思潮氾濫,有分感觸。她幽幽又說了句:“要拼一點,才能報答廣叔的恩情。”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誠摯情感,廣之驥不解。

  他冷哼了聲。“我父親有那麼偉大?”在他看來,不過是給她一份工作。

  尹絲蕾微笑,沒有多作解釋。號誌燈轉綠,她再度踩下油門上路。

  “對了,我想去看看廣叔,他現在是在家休養,還是在醫院?”她問起。

  好強的廣叔,不願意讓昔日員工看到他病例的樣子,中風之後即低調的封鎖自己的生活近況,尹絲蕾無從瞭解。這段時間來,她一直想去探望他,但苦於沒有消息。

  廣之驥的回應是長久的沉默。他並不想討論父親。

  “嗯?你怎麼不說話?”尹絲蕾疑惑地側過臉問道。

  他粗歎口氣,將臉別向窗外。“他不想有人去探望。”回答後,他又是沉默不語,吝於多作說明。

  尹絲蕾獲得這樣的答覆,也隨之沉默了。隱約察覺,他提起廣叔時的口吻總是疏離冷漠,是否他們父子間的相處有些問題?

  也許,廣叔那樣強勢的性格,同時也是不太好相處的父親吧?

  但對尹絲蕾來說,廣叔是外冷內熱的好長輩。

  在擁擠的車流中,她的思緒也曲折。

  她會如此拼命把自己奉獻給公司,多少有還債的補償心理。人說人情債難還,廣叔的人情,她銘感在心。

  廣叔是她的貴人、恩人,曾給予她的恩情,她是永遠不敢忘記。

  她不是擅於表達情感的人,無法跟廣叔表達她有多麼感謝他,只能用行動來報答,所以在工作上鞠躬盡瘁、力求表現。

  她想……廣之驥不瞭解那其中內情吧,所以他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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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絲蕾業務失利的這樁事情,自然第一時間就在公司傳聞,雖然這等情事也不是史無前例,但也算一則熱騰騰的新鮮大新聞。

  乙組的組長特地跑來奚落她。“哎呀!我說甲組尹組長,分享一下心得吧,‘突槌’的感覺怎樣?”

  兩組人馬向來在業務上較勁廝殺,本有心結。撇開兩組不對盤的恩怨不談,這男人外型圓圓的,兩顆小小的眼睛塞在大臉上,暴牙朝天鼻,長得挺猥瑣,尹絲蕾一直對他很反感。

  她穩坐椅上,將手邊的客戶資料歸檔,懶洋洋地抬頭睨他。“如果是我問你感覺怎樣,你會怎麼說?”胖子死白目,她暗咒。

  他聳聳肩,風涼回了句:“很x!”

  “那就對了。”送他一記白眼。

  “呵呵呵!哎,不要這麼悶嘛!這種事情難免咩,只是你拉攏的那位廣告承辦人也太不上道了,拿人回扣還那麼不小心;可惜唉!你就這樣少了間大客戶,被拒絕往來羅!”

  “嗯。”尹絲蕾淡應一聲。哼!假惺惺,懶得理他。

  該是平靜的上午,尹絲蕾不想弄得硝煙彈雨,那乙組組長瞧她無意扯淡,遂悻悻然離開她桌畔。

  但隨即,這個上午變得不平靜。

  廣之驥踏進辦公室的身影,讓原本充滿聲音的室內頓時鴉雀無聲。

  坐在辦公桌前的四十多人,全部抬起詫異的眼睛看著他。

  尹絲蕾也張大了嘴巴,眼睛眨都沒眨一下,表情不但狐疑甚至有些呆滯地看著他。他的出現,的確教人意外。

  廣之驥環顧一圈,沒有任何發言,他略略頷首致意,然後筆直地踏向昔日廣叔坐鎮的那間辦公室,行經一名老主管身旁時,他拍拍老主管的肩膀,示意他隨行。

  老主管跟了上去,那扇門關上之後,外頭一陣騷動。

  眾人交頭接耳討論:“他接了這裏半年多,也沒見他進來過幾次,現在是什麼情形?”

  “誰知道。”

  “看他那氣勢,好像準備坐鎮咧!”

  年輕女孩們興奮異常。“哈!他以後該不會天天出現在這裏吧?那可是咱們的福利,上班之餘還可以免費養眼。”

  “噢嗚……”一片饑渴狼嚎。

  “這太突然了!我猜,跟甲組的尹組長那件業務過失有關。”乙組的組員壓低了音量竊竊私語。

  “有關係嗎?Boss知道那件事情唷?”

  男性員工莫不排斥,他們對廣之驥懷有一種妒意心結。“碎,如果真是這樣,那尹組長害了大家嘛!本來我們的日子很好過、很自由的……”

  儘管刻意避免讓尹絲雷聽到他們的討論,但尹絲雷還是多少捕捉了幾句。

  她沉著臉,助理何親親投來一記關切的溫柔視線。

  “沒事!”她笑了笑,站起來拍拍何親親的肩膀。“我請你喝咖啡。”

  正想踏出辦公室去買個咖啡,但這時,裏頭那扇辦公室門扉打開,尹絲蕾駐足觀望,原本沸沸揚揚的議題戛然而止,一片沉寂。

  只見西裝筆挺的廣之驥,走至兩列辦公桌的最前端。他站在大面的白板前,雙手插在褲袋,以睥睨之姿環顧整個辦公室。

  他站立的那處,是他們公司會議的發言處。

  怎麼?現在是要開會嗎?大家面面相覷。

  老主管站在他身邊,對眾人宣佈道:“廣先生要說幾句話,大家都坐好!”

  接著,廣之驥發話。“首先,我的進駐是為了整頓公司風氣。”他表明立場,那姿態不怒自威,頗有幾分剛勁氣勢。

  不過,向來他與這幫人馬的互動薄弱,又因為這內部機制早在廣叔離開之後,由幾名以老賣老的主管暫充龍頭,自然有人不買他的帳。

  “唷!廣少爺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啥時也關心起您的員工啦?平日要見您比登天還難,現在突然冒出來說要整頓風氣?”公司老主任大言不慚地跟他杠上了,話裏儘是極不信服的輕率與挑釁。

  “薪水有得領、三節禮金也沒虧待過,你管得著上司見不見你嗎?”廣之驥不吃夾槍帶棒的這套,硬生生當著眾人回了幾句。

  那大老臉上掠過一陣赧色,這同時,眾人也訕訕地正襟危坐。

  廣之驥眼簾微斂,嘲弄地略扯唇角,隨後略仰下巴、正色發言。

  “我要說的只有一件事——我不希望各位在拼業績的同時,冒險遊走在法律邊緣,諸位應該瞭解我的意思。”他的言論,證明了他的進駐的確是起于尹絲蕾桶出的摟子。

  尹絲蕾臉色刷地一陣青白。哇?真是是針對她來的?

  眾人有默契地將視線循向她,話多目光中有同情,亦有憤懣。她繃起臉來,迎上廣之驥那雙不懷好意的眸子。  

  不過,幾名老將還是不賣廣之驥的面子,噓聲四起,紛紛發出不贊同的訊息。

  業榜過失人人都經歷過嘛!這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突槌”,下次謹慎小心一點就是了,總之,一切都是為了公司、為了業績、為了錢。

  廣之驥在陣陣噓聲之中,結束他簡短的發言,筆直地走回裏頭的辦公室。

  看著他的背影,尹絲蕾突然對他感到同情。

  這公司文化早已變相,獨自運作的結果就是如此,從未干涉營運的廣之驥現在突然介入,根本難以建立威信。

  雖然她有些惱怒他是針對她而來,讓她今天的處境有點尷尬,但同時,她也覺得廣之驥有心承襲廣叔的事業,廣叔應該會高興才對吧?

  沉思當下,那日她在酒吧所目睹的,他的落寞側影又浮上腦海。

  不知道為什麼,那孑然身影,讓她胸口一陣窒悶,那股說不上來的感覺,悶悶的……緊緊握住她心頭。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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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31: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截稿前夕,辦公室裏又是一團亂象。

  尹絲蕾將發稿事宜交給助理們去執行,自己則移駕電腦室裏的設備機房,為月底給各公司客戶送帳單的瑣事忙著。

  她專注工作,未曾察覺室內出現了另一個身影。

  廣之驥斜倚門邊瞧她。

  外頭紛亂鬧哄哄,連在這裏頭都充滿嗡嗡嗡的干擾,瞧她還挺從容自在。

  他一路從外頭的槍林彈雨中走來,詫異於這時刻辦公室裏竟充滿急迫緊張的氣氛。

  辦公室裏紙張亂飛、人影狂竄、電話響不停,是他沒有預料過的戰場亂象。但是很有趣,有趣得引起他的興趣,教他有點想……融入他們。

  這廂與外頭的節奏不同,廣之驥在欣賞她側影的當下,思緒緩緩沉澱,眼眸也澄澈如水。

  他看尹絲蕾專注俐落地書寫,耳鬢髮絲垂落,她纖纖手指將發絲勾到耳後,這動作、這側影,很柔美,跟她平日展現的那股英氣大大不同。

  嘖嘖!他挺喜歡這女人。她有辣椒般的嗆,也有如茶香的恬淡雋永,令他有著強烈的探索欲望。

  交女友,他向來很挑剔。要入他的眼很容易,但要讓他有深入探索的衝動卻不容易;這是第一次,他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對一名女人動心。

  他遇過的女人,多半對他是嬌羞迎合,或者主動、或者欲拒還迎,這名教他動心的女人卻從不如此,她似乎對他興趣缺缺?  

  他想,他將會對她付諸行動。

  人類的心理皆是愈得不到的東西愈想要,他也是。

  但不光是單純的征服欲望,他想知道這俐落能幹的女人,墜入情網時是否還能從容冷靜,他想看到她的眸中因他綻放光采、因他溫柔、因他嬌媚。

  他想知道……那樣的她,是否比當下更美?尹絲蕾盯著帳目明細,偏頭思索了下,隨後將之暫擱;她用力嗅了嗅空氣,覺得似乎間到一縷熟悉的香味?  

  她蹙眉抬眸,順手拿起咖啡杯,啜了一大口。

  “唔?!”看到門邊的廣之驥正雙手抱胸睨著她,她瞠瞪雙眸,含在嘴裏的咖啡遲遲忘了咽下。

  廣之驥笑了笑,行至她桌畔。“嘴巴塞了棒球嗎?幹嘛這麼吃驚?”

  尹絲蕾咽下咖啡,癟癟嘴對他扮鬼臉。

  碎!還有心情跟她扯淡開玩笑?都沒想想他自己的處境,公司多數前輩對他可是頗不信服哩!

  她收拾桌上帳單,一一歸檔。

  “嗯?我的筆咧?”她遍尋不著。

  “在這裏。”廣之驥靠近她,取下她夾在耳朵上的一隻紅筆。

  他的手指接觸她的耳鬢,教她一陣尷尬,臉上也掠過赧色。  

  “喔,謝謝。”尹絲蕾悻悻接下。  

  他怎麼還不走開?他如此親近,讓她好不自在。  

  “你……我……我對你身上的味道過敏,可以請你站遠一點嗎?”哎呀!她講話怎麼變得吞吞吐吐了?

  這男人如果不抹那該死的古龍水,她的神志可能會覺得清醒一點?

  但又好像不只是因為香味的關係,而是因為他此刻目光如炬,不但令她頭暈,還有點窒息的感覺。

  廣之驥興味瞅她,然後退開,在離她三步之外的座位坐下。他似乎會讓她覺得緊張?嗯,他感到滿意。

  “有事嗎?”尹絲蕾松了口氣,稍稍恢復鎮定。

  “外頭的人對我很不滿?”他的確是來跟她討教的。

  尹絲蕾忖度一番,據實以告。“嗯,是挺有意見。”

  “我該怎麼做?”廣之驥定定注視著她。

  他是認真的。也許因為生活有點無聊,所以動了念頭要玩玩這公司;也或者,讓他認真的最大因素,是因為這裏有她……

  尹絲蕾看著他慢條斯理問道:“怎麼開竅轉型啦?你是真的想管理這裏了?”如果是這樣,她為廣叔感到高興。

  廣之驥沒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那豪邁陽剛的臉龐,因此柔和不少。尹絲蕾瞧他似乎頗有誠意,歎了口氣,稍做分析。

  “想讓大家心服口服,你要先瞭解這一行的文化跟專業,起碼,也要知道你口袋裏面的錢怎麼來的。一些細節我會慢慢告訴你。”

  他可好,樓上有一幫人為他拼死拼活,鈔票就進了口袋裏。說想整頓風氣就整頓風氣,想窩在這裏就窩在這裏,真隨心所欲。算了!既然他有心,她不介意幫幫他。

  廣之驥很滿意她的答覆。“謝謝你的協助。”

  “不客氣,你也幫過我,兩不相欠。”尹絲蕾攤攤手,笑著回應。

  給他點友誼並不難,她願意當他的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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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樂濕”颱風來襲,在豐沛的雨量下低窪城市大淹水,尤其是汐止這處,轉眼成了水鄉澤國。

  當所有公司機關都放颱風假,報業廣告的員工還是要進辦公室打拼。

  因為客戶委刊的廣告仍然要見報,只要報社維持營業,隔日報紙依舊出刊,他們就必須上班。

  颱風過境,早上九點半,尹絲蕾從汪洋中搏鬥而來,她一身簡便裝束,微濕的頭髮有些淩亂,臭著一張沒化妝的素臉踏進辦公室。

  “哇!組長,你今天好狼狽!”她的助理金寶貝好興奮地嚷嚷,從來沒看過裝扮摩登的組長這麼邋遢。

  尹絲蕾瞪她一眼,一屁股坐上椅子,猛梳理她糾結的頭髮。

  員工陸續到齊,有人穿雨鞋進來,有人卷起褲管像農夫,還有各式雨衣,甚至有人連毛巾、浴巾都帶來了,他們大多穿得很簡單,沒有平日正式。

  大家笑著互比造型。“哈!你怎麼穿睡褲來上班啊?”

  “碎!我這是七分褲耶,誰說是睡褲啊?沒辦法,外頭幫淹水咩,穿長褲會弄濕,怪麻煩的。”

  今天進了公司,大家的問候也不是平時的“早安”或“早餐吃了沒”?

  “嘿,你泡過水了沒?怎麼來上班的啊?”大家苦中作樂,如此問候。  

  “我游泳來的咧!”淹水也影響了交通,造成他們上班不便。  

  尹絲蕾聽著他們談話。哼!提到泡水就生氣!忍不住在心裏發狠惡咒:媽的!這個逃樂濕颱風真猛!她的寶貝愛車變成泡水車,目前浸泡在她家的地下室裏。

  “組長,你怎麼來的?”助理何親親坐在椅子上,對著鏡子整理她那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儀容慘況。

  “劃‘床’來的。”尹絲蕾苦笑著鬼扯淡。

  “喔,不錯哩,你還有‘床’可以劃,我家那張彈簧床,現在還泡在水裏。”何親親皮笑肉不笑,也是挺無奈。

  尹絲蕾一臉愁容。“別提了!我的車泡水了,家裏也淹水淹了半層樓高,早知道就別買一樓的房子。”

  白目新人金寶貝還喜孜孜迎來,詢問尹絲蕾今天的業務行程。“組長,你今天要拜訪哪幾家客戶?”

  尹絲蕾的火氣無從發洩,剛好對送上門的金寶貝炮轟一頓。“神經病,只有我們上班,客戶都放假啦!”

  “幹嘛這麼凶……”金寶貝一臉委屈,她只是例行公事嘛!

  何親親忙打圓場,玩笑說道:“傻寶貝,今天大夥兒都不出去啦,出門要划船唉!”

  一片喧鬧中,廣之驥走進來,喧囂沸騰瞬間止息。

  辦公室鴉雀無聲,大家盯著Boss猛瞧,他臉色很臭。

  呼……好可怕啊!Boss滿臉大便、走路有風——比逃樂濕還兇猛的Boss暴風。

  大夥兒在進公司前,早聽樓下管理員伯伯說了:地下室停車場那幾輛杠架、保時捷寶貴名車,全泡在水裏面。

  那可是他的生意資產,損失慘重羅。Boss的心很痛吧?一定痛到在泣血。

  砰!他關了辦公室那扇門。眾人倒嗆一口氣,他真的很生氣喔!

  “我進去一下。”尹絲蕾起身,旋往那方向。

  何親親超前拉住她,惶恐問道:“組長,你不怕死喔?”

  “我有事跟他講。”誰管他現在氣頭上?她的情況也很麻煩啊!

  車子、房子都泡水了,她總要找地方住,她就是要跟他商量這事情的。

  當初公司賺錢賺到翻的時候,廣叔搞了個員工大福利,把他標到的法拍屋提供出來當宿舍。

  那時尹絲蕾才剛買了間小房子,所以沒去住。幾名資深男主管也都有家室,誰會去住公司宿舍?

  那房子先前只住過幾名從南部上來的年輕人,隨著那些新人陣亡,房子也該空著很久。她都打算好了,不怕沒地方住。

  叩叩——她敲了門。

  “進來。”裏頭傳出他悶悶的聲音。

  尹絲蕾進去後掩上門扉,開門見山就說:“我有事跟你商量。”

  “嗯。”廣之驥低著頭,臉色就如剛進門時那般,臭得要命。

  “我家淹水了。”尹絲蕾走近桌畔。

  “關我什麼事?”廣之驥頭也沒抬,很不給面子地回她一句。  

  啊咧!什麼跟什麼啊?她知道他心情惡劣,但也別遷怒別人嘛。上回才來跟她虛心討教,雙方有了那麼點友誼共識,這會兒他又板起面孔來了。

  尹絲蕾為之氣結,但還是耐著脾氣繼續說話。“幾年前廣叔有把附近一間法拍屋提供出來當員工宿舍,現在那房子有住人嗎?”

  廣之驥抬頭,這才看見今天的尹絲蕾好狼狽。她穿著發皺的休閒服,褲管還折到膝蓋以上,他覺得很滑稽,這跟她平日幹練的模樣不同。

  驀地,他臉色輕鬆了起來,以帶著笑意的嗓音回答她。“那房子我在住。”

  “你在住?”尹絲蕾瞪眸,這她倒沒料到。

  “怎麼?”廣之驥笑了笑。

  尹絲蕾以前去看過那間房子,大致知道房子的格局。

  “我記得那房子有三個房間吧?有空房間嗎?”她並未因此死心,她有必要搬進去,儘管住了他這大男人,但現在誰還管什麼孤男寡女的問題。

  她姐姐家雖然可以暫住,但離公司太遠,要橫跨兩個縣市,她現在沒車,上下班會更不方便,宿舍離這裏不遠,是最佳選擇。

  “有,一間空著,兩間我在用。”他回答。

  “那就成了!請撥一個房間給我。”尹絲蕾自行決定,愉快地綻開微笑。“應該沒問題吧?那本來就是廣叔要給員工當宿舍的。”

  這女人真強勢,根本不是來找他商量的!廣之驥掏出鑰匙丟在桌面:“自己去打備份鑰匙,我這兒只有一套。”

  “喔!”她將鑰匙摸來,放進口袋。

  哎,好險!終於謀得落腳處。

  廣之驥看她大方的舉動,突生挑釁之心,他直勾勾看著她。“你不怕跟我住在一起會發生曖昧?”

  “什麼曖昧?”壓根沒想過。她斜睨著他,怪聲怪氣回問。

  廣之驥抽氣笑了聲,損她一句:“少根筋!”

  顯然她感覺不出他的意圖,他對她的好奇愈來愈濃厚了。

  “什麼意思?”尹絲蕾蹙眉,他的回答鬼才聽得懂。

  “你要是住進那房子,我們朝夕相處,我可能會追你。”他瞳眸裏,湛亮著熠熠光采,語調甚是狂妄。真不錯,陰霾心情一掃而空,尹絲蕾讓他覺得愉快!

  咚!心頭被敲了記,震撼哪!她許久都說不出話,只是愣愣看著他。

  心湖混沌一陣之後,尹絲蕾恢復鎮定,端出冷臉。

  “唼,誰理你。別鬧了吧!”她撂下話,轉身踏出辦公室,不理會他挑釁無聊的言論,她當他在放屁開玩笑。

  無論如何,她不能被影響,當務之急是她的居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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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下班,尹絲蕾就帶著簡單的行李搬進那房子。

  廣之驥不在,讓她少了些壓迫感。

  這時間,他應該在忙著吧?她離開公司的時候,他還在監督公司一樓與地下室的救災情況。

  其實白天他那幾句挑釁言話,一整天都在她腦袋裏盤旋不去,尹絲蕾的確被影響了心情,只是強迫地教自己少胡思亂想。

  將房間整理乾淨之後,她在屋裏晃了圈。

  嘖嘖!Boss的生活夠享受了,她記得先前來參觀這房子的時候,這房子沒有她眼前所見的精緻裝潢,顯見他特別整修過。

  客廳地板鋪上色調溫潤的紅木,日光燈也換上了藝術燈。大型的米色沙發,看起來像是所費不貲的進口傢俱,舒適而高級。

  櫃上擺放幾部精緻的限量模型車,可見他對名車的確十分偏愛。另外還有眼花撩亂的音樂片及影碟收藏、整套的視聽設備、大螢幕液晶電視。

  尤其那部山水音響,音效真好!尹絲蕾在他收藏的CD裏頭挖寶,翻出喜愛的音樂,開了他的音響偷偷享受。

  三房兩廳的室內,除了她住下的那間房,另一間是他的臥房,裏頭十分整潔,色調俐落得只有深藍與黑色。另外一間是書房,裏面有高貴的成套核桃木桌椅,還有電腦與整面的書櫃。

  讓尹絲蕾覺得不方便的是,她將要與他共用一個浴室。

  這房子本該配有兩套衛浴,但讓他兩間打通,重新裝修過,設了幹濕分離的淋浴設備與大型按摩浴缸,所以他的主臥是沒有浴室的,必須使用這間唯一的浴室。

  腳步晃至廚房,她才想研究冰箱裏頭有些什麼東西的時候——門外落地窗前,出現他歸來的身影。

  “呃……回來啦?”尹絲蕾訕訕問候。沒想到他會這麼早進門,她覺得挺不自在。

  “嗯。”廣之驥輕鬆一笑。方才,看見向來冷清的家裏,站著這麼一抹倩影的時候,他心中忽然有種錯覺,覺得……心湖很溫暖。

  或許,往後他可以早點回家,不需要泡在酒吧排遣他的寂寞。有她在,該會很有趣吧?

  傻妞兒,別想逃了,他是決意追她追到手了。廣之驥驀地欣喜,勾斜了唇角,覺得自己像匹大野狼。

  尹絲蕾看著他,她怎麼覺得……他的表情有點詭異?

  “吃飯了嗎?”她問,試著找話題。

  “還沒。”廣之驥回答,接著又說:“你也還沒吃吧?冰箱裏有微波食品,什麼口味都有。”  

  尹絲蕾嫌惡地扯垮唇瓣。“微波食品?你都吃那些難吃的東西嗎?”

  “是!不然你以為我有優秀的廚藝?還是有很多閑功夫,光為了自己一張嘴巴下廚?”廣之驥懶懶地伸展四肢,然後癱坐沙發上。

  尹絲蕾發現,他居家的樣子遠比在外時賞心悅目,至少神情柔和很多。

  “我不跟你吃那種東西,自己下廚吃得比較健康。”她努努嘴巴,開始動腦筋想她晚餐的萊色。

  她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啦,一番勞動之後,早過了晚餐時間很久了,好餓!

  “我不介意你使用廚房,如果你願意下廚,就順便賞我口飯吃吧!”他平淡的口吻帶著些許期待。

  母親過世後,他極少有機會嘗嘗家常菜。

  其實,他內心渴望著,一家人在飯桌前團圓的那種感覺。那是一種溫情,無論飯菜滋味如何,都是一種溫馨的氛圍……

  “當然沒向題。”尹絲蕾睨他、笑了開。她又不是那麼吝嗇的人,多準備一個人的飯萊,跟她自己一個人吃,是一樣的意思。

  “樓下右手邊轉角就有超市,去吧!”廣之驥整個人在沙發上癱成大字型,撇唇抬抬下巴,毫不客氣地支使她。

  “碎!還真是理所當然的哩?下班後你可不是我的上司唷!”尹絲蕾搖頭笑睨著他,隨後進房拿了錢包下樓去。

  颱風過後,超市的菜色應該不多,希望還能買到幾樣簡單的食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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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採買了幾樣簡單的肉品與蔬菜,尹絲蕾站在廚房俐落地料理了三菜一湯。

  一一端上餐桌之後,她拿了兩副碗筷放置桌面,一抬頭,便看見廣之驥只圍了條浴巾、赤裸著上身,從浴室走了出來。

  咚!兩眼爆瞪,尹絲蕾想暈倒。

  雖然是她介入了他的私生活領域,可是他也不該這麼肆無忌憚地裸露,現在他的住所可是有她這麼一個純潔女性,他該多些分寸。

  飯萊香讓廣之驥改變回房的腳步,往她這頭踅了過來。

  “嘖嘖,有兩下子,看起來讓人垂涎三尺。”他只顧著桌上菜色,沒空留意她臉上的“菜色”。

  尹絲蕾滿臉黑線,視線尷尬地不知往哪擺。

  乖乖,我的媽!她在心中暗呼一句。

  Boss的胴體不該這麼完美,他垂涎眼前的菜色?她才對那肉體垂涎咧!

  兩隻眼珠子溜了過去,她偷覷著那寬碩胸膛的肌肉線條……

  眼珠子往下滾,腰際以下、浴巾之中……藏著的,是什麼樣的美好風情?但願她有透視的特異功能……

  等等!刷!空氣從胸腔霍地完全被拽走,尹絲蕾臉紅心跳!

  她在想什麼?

  怎麼原本對他毫無興趣,現在卻起了歹念?!完了,她變了!

  什麼時候變的?她拼命思索,覺得好罪惡。

  “你發什麼呆?”

  廣之驥的嗓音將他拉回現實,他饒富興味地瞅著她漲紅的臉蛋。

  尹絲蕾重重一喘,失措望他。“沒……沒有啊!”

  怪哉,她又開始頭暈了,但她鼻腔所接收的,除了飯萊的香味以外,就只有他沐浴後的淡淡馨香,她對這麼清淡舒適的氣息不會過敏呀?

  她驚惶自問:尹絲蕾,你該不會得了花癡症?

  不……不會吧?有沒有得醫呢?

  他狐疑覷她,笑了笑,然後拉開椅子準備落座。

  “等一下!”尹絲蕾緊張了。

  “嗯?”吃飯皇帝大,休想阻礙他大啖可口飯萊。

  她舔著乾燥的唇瓣,懷疑問道:“你……要穿這樣吃飯?”跟沒穿一樣,怎麼行!她不想吃飯配鼻血。

  廣之驥眯眼睨她。“吃你煮的飯菜,要盛裝打扮嗎?”別逗了!

  “不是!”她猛搖頭。“你這樣……不夠端莊。”好不容易擠出個好理由。

  “我是男人,不需要‘端莊’。”廣之驥沒當她一回事,取來碗筷就要吃飯。

  “拜託……”尹絲蕾垮下嘴角,苦著臉、帶著哀求。“你去套上衣褲再來吃飯吧?”

  他停頓動作,考慮片刻。隨後意會一笑,原來他這樣會讓她臉紅心跳?呵,有趣!

  “好!”他妥協,不想太過於折磨她。

  “感謝你。”尹絲蕾終於放心。

  唉,往後的“同居生活”,她還要見識些什麼?今天就夠讓她心跳一百了。

  也許,她搬進這裏,根本是錯誤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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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桌上的和諧,與音響播放的抒情音樂,讓他們之間被一股淡淡妁溫馨包圍。

  廣之驥安靜地吃完一頓飯,臉上也難得出現一絲溫柔。

  或許她不明白他的心情,但今晚的晚餐對他來說很特別,教他心頭洋溢著暖暖的喜悅。

  在離開親情的溫暖太久之後,她不經意製造出來的“家”的感覺,竟教他滿心感動得難以言喻。

  儘管他享受著這份平淡的幸福、儘管此刻內心盈滿了極柔軟的情感,但仍習慣內斂地藏起,掛上那副狂妄中帶著輕佻的面具。

  “為了你的好廚藝,我更確定必須追你了。”這是他飯後的評價。

  尹絲蕾收拾碗盤的動作停頓,隨即瞠目以對。“早跟你說別鬧了,以後別開這種玩笑。”她逐字清晰回道,說得非常非常嚴肅。

  討厭,這會影響她的心緒,他要敢再以調戲她為樂,別怪她翻臉更嚴厲警告、呼他兩個鍋貼辣巴掌。

  “我有開玩笑嗎?”廣之驥悠哉靠著椅背,一逕的調笑。“真的喜歡你,不行嗎?”

  她聽罷一愣,低低地垂著眼眸,心緒大亂。

  尹絲蕾,鎮定點、鎮定點!千萬別中這男人的毒、也別中他的計,他是耍著好玩的。她這麼告訴自己。

  “可是我不喜歡你。”她迎視他的目光。“我喜歡善良的男人,不喜歡深沉的男人。”

  他時而嘲弄對她笑語,時而形象冷漠,她分不清這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只覺得他眼眸透露著深沉。

  “深沉不代表不善良。”廣之驥糾正她。

  “好吧!我不能如此論斷,可是你不是一個安全的男人。”要抬杠,她奉陪。尹絲蕾放下碗盤,雙手平放桌面,準備花點心思瞭解他的意圖。

  “不安全?”他爽朗笑開。“我有病、會傳染?還是拿著刀槍讓你害怕、讓你覺得危險?”

  “別耍嘴皮子。”尹絲蕾正色提醒他。“反正,我要保持距離。”

  廣之驥濃眉一挑。“跟誰保持距離?我嗎?”這讓他太失望羅!已經拉近了距離,休想拉得開。

  “是,不夠安全的人事物,我都要保持距離,包括你。”她點頭說道,表情很認真。“我向來跟人保持距離,人太親密,就容易傷心。”

  廣之驥傾身向前,隔桌湊近她的臉蛋,帶著研究探索般的興味眼光盯著她。

  “我知道你在工作上很努力,不過,你想過婚姻嗎?想要結婚嗎?”

  他好奇,會否她的精力僅限於工作上?她是愛情絕緣體?

  “廢話!”尹絲蕾嚷了句。她拉開兩人間距離,背脊緊貼座椅,他太親近她,會影響她的思路。

  還好不是個愛情絕緣體。廣之驥勾了勾唇角,涼涼拋了句話:“在這裏等著就有嗎?”

  “什麼?”她納悶問著。

  “想結婚卻不戀愛?難不成你打算相親結婚?”他嘲弄地睨著她。“你曾經談過戀愛嗎?”

  “有!但是通常不超過一個月。”尹絲蕾很誠實,絲毫不覺得這是不能談論的丟臉事情。

  “為什麼?”他不大能理解。

  她相貌秀麗、打扮時尚,並且是個認真工作的美麗女人,連他都動心,應該沒有男人不喜歡。

  “被我嚇跑了,我脾氣大,我是工作狂。還有,我工作就忘了自己有男朋友,上一任男友就是因為不滿我一星期內失約三次,所以他跟我Saybye—bye!”她輕描淡寫。

  但其實……孤苦而獨立的成長過程,讓她對愛情、對人性有太多懷疑,所以不易投入真心,她寧可把精神放在工作上,也不願意全然投入愛情。

  廣之驥注視著她閃爍的眼眸,她是否連分析自己都簡單搪塞,並未示出真實本性?

  他一歎,徐緩問出:“你喜歡愛情、相信愛情嗎?”

  在他逼視之下,尹絲蕾??吭了句真心話。“喜歡,但不輕易相信。”

  “我看你根本不信,哈——”他驀地哈哈大笑。很好,她開始誠實一些了。

  他的反應太突兀,教她傻了眼,尹絲蕾不曉得這有什麼好笑。

  “你秀逗嗎?”她問。

  斂了笑意,廣之驥告訴她:“如果不相信愛情,就永遠不會戀愛成功,更不可能結婚。”

  他目光如炬,令她感到壓迫,而且他說中她的要害,她也很壞疑,像她這麼不相信愛情的人,怎麼可能戀愛、結婚?

  “我……應該還是會結婚。”她只能這麼心虛地說。

  可惱!她尹絲蕾在公司說話時也算有點分量的人物,怎地在他面前硬是矮了好幾截,氣勢全無?

  “跟誰結婚?”他擺明緊咬著她不放。“說吧!說說你理想的對象,長相帥、身材好?嗯?”

  “當然,最好還是嫁個貴公子,這是所有女人的夢想,我也很虛榮。”她毫不掩飾。

  “很好!”廣之驥點點頭。“沒什麼不可以,人需要有一點虛榮心,不然就沒有上進心,你要是什麼都不求,乾脆在深山隱居就好。”

  話題曲折跳躍,尹絲蕾發現跟他對談也很有意思。“如果在深山隱居、與世無爭正是我所嚮往的呢?”

  “又想與世無爭,又要富有的人生,你真貪心。”他瞅著她發笑。

  “這世上貪心的人不光我一個,人都是這樣的,有錢之後就會想要有閑,尤其女人;如果不愁吃穿,要什麼就能有什麼,誰都想過閒情逸致的生活。”她努高了嘴,模樣有些俏皮。“何況愈文明的地方,離婚率愈高,你不曉得嗎?”

  “唔。”他贊同。“好吧,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又轉而挑釁,很狂妄直接地表態。

  尹絲蕾屏息,注視他良久,才沉穩著問道:“用什麼交換?”

  廣之驥邪氣一笑。“當然是你的人。”

  “下流!”她嗤笑回著嘴。“少把你那套花花公子的包養惡習,套用到我的身上。”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花花公子?何況我有說‘包養’這字眼嗎?你自動聯想的功夫了得!”他冷哼著。“拿你整個人來換,包括靈魂。”

  她以為他想要的僅是肉體?沒那麼容易。

  “……”尹絲蕾噤聲。他眸中那股篤定真假莫辨,但無論如何,她終於確定,他的確在對她下戰書。

  片刻心慌,她別開臉去回避他的目光,低聲回道:“我不會傻到拿我的全部,去換一個‘花花公子’片面的愛情。”

  她覺得她玩不起,怕被他這團火焰焚燒,她……害怕。

  廣之驥不甚贊同地蹙眉。又是“花花公子”?這是她二度吐出這字眼。

  “絲蕾。”他首度喚她的名,語氣好親昵。“你的防衛性有點過了頭,我不是洪水猛獸。”他確信,要追她必須費點功夫,這不是一個容易收伏的女人。

  “……”尹絲蕾無語。是!他不是洪水猛獸,那……她到底怕什麼?

  她在掙扎猶豫?廣之驥看著她,觀察她的每一分神韻變化,瞧她遭他鼓動、影響了心情,令他感到爽快。

  他眼睫翻掀之間的光采,淨是得意燦爛,他心情愉快地盯著她不放。

  尹絲蕾發現那抹令人費解的得意目光,迷惑地悶聲開口:“看什麼?”

  “沒!只是覺得你安靜下來思考的時候真可愛。”廣之驥推開椅子起身,打算暫時放過她。

  他會讓她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生活……開始變得很有意思,將會因她而豐富,他很期待。

  尹絲蕾在他背後嚷問一句:“告訴我,你想追我的理由?”

  他頭也不回,往他房間走去,隨口拋了話:“你很有趣。”

  “哪里有趣?”這還真是活了二十多年來,尹絲蕾首度聽聞對於她最“有趣”的評價。她這人,哪來啥趣味?只會工作賺錢、罵組員、吭客戶。  

  “你寧願跟我扯歪理,也不跟我談戀愛。”讓他一刀刀斬斷她不跟他戀愛的歪理!說他是花花公子?嘿嘿,女人,這可不是拒絕他的好理由。他想,對於愛情,她該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吧?他的房門掩上,徒留一臉困惑的尹絲蕾。

  “所以這樣很有趣?見鬼了。”尹絲蕾自言自語、抱頭懊惱。她根本無從判斷他是什麼樣的男人、什麼樣的居心。

  心慌慌,他真的要追她?

  怕怕唷,她要怎麼躲藏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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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oss坐鎮裏頭的辦公室,常常透過他辦公室的透明玻璃窗看她,輕易地就讓她魂不守舍,尹絲蕾上班時開始覺得如坐針氈,他下的戰書非常具威脅性。

  他看似毫無掠奪之舉,卻撒下侵略的氣息在逼她自動靠近。有種手段叫做欲擒故縱,她覺得他正如此對待她,他是壞男人。

  尹絲蕾反覆在心中推翻他——哼,他是一個隻會玩樂享樂的貴公子,認真嚴肅的時候是唬人的,玩世不恭才是他的本性。

  嗯!然後呢?

  她繼續細想、費力地推翻——他是一個又帥又玩得起的男人,頂多如此,別無優點。她不能跟他玩遊戲,她輸不起。

  接下來呢?好吧!他是一個有錢有閑、讓人充滿好奇的男人。

  就這樣?好膚淺。是吧,好膚淺,她怎麼可以像辦公室裏的女孩們一樣,給他這麼膚淺的評價呢?怎麼可以開始對他好奇?!

  尹絲蕾好氣自己。

  不過,她強迫著自己的腦袋暫時不能想著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因為另外有件事情教她傷神。

  最近,公司裏幾名主管大老有了二心,部分資深員工紛紛有了求去的念頭。

  對Boss的不滿,是其中導火線。

  一樁陰謀醞釀著,公司裏開始充滿叛變前的詭異氣息。

  其實尹絲雷早對那幾名主管很感冒,他們通常在位子上翹二郎腿看報,唯一的任務是跟報社的專員喝酒,進貢一些利益,好讓專員們幫公司多拱點業績,換取報社給的優惠價格成本,公司也才能客戶、報社兩頭賺,多掙點利潤。

  尹絲蕾對於叛變之事知情,因為早有人與她接頭,密談過自立門戶的事情。

  那幾名大老希望借重她的能力,並很無職業道德地表態,希望連同她、帶走她的客戶群。

  別開玩笑了!尹絲蕾覺得太過分。把老資歷的業務員挖走,再搶光龐大的客戶群,那這間公司等於成了空殼。

  她很不認同,要跳槽也犯不著吃光公司資源,幹這種勾當。她雖然也算嗜財如命,還懂得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只賺客戶的錢,並且飲水思源,對廣叔的感恩無可抹煞。

  這樁暗地裏的預謀教她沮喪,不光是為了Boss與廣叔擔憂,而是這公司的地基要被掏了空,其他那些員工的生計,不是靠她一個人的客戶群,就可以抵得起。

  她是絕對不會離開的!對挖角的大老,她也只是冷冷回了句:道不同、不相為謀。自此,沒人再來跟她討論過這件事。

  她該跟廣之驥提這事情嗎?她實在不知道如何啟口。

  “組長、組長,聚餐幾點開始啊?”金寶貝興奮嚷嚷,拉回尹絲蕾的思緒。

  每年公司總會在尾牙跟中秋,辦一場盛大的聚會,今年中秋,如昔舉辦活動。

  現在公司裏充滿熱鬧的聲音,大夥兒忙著活動的事情。

  尹絲蕾雙手盤在胸前,看著這番紛鬧場景,心中唏噓。這樣的光景再也沒多久了吧?廣叔建立起來的公司,就快離枝散葉。

  何親親湊近尹絲蕾耳邊。“組長、組長,乙組的很沒品,竟然準備衛生紙一箱當抽獎禮物。”

  每年的活動都是這慣例,由甲、乙組員工們自行提供禮物,交叉抽獎,在餐會時助興;準備什麼樣的禮物並不要緊,大家高興就好。

  尹絲蕾循乙組位置望去。那端,他們賊兮兮地為禮物裏上美麗的包裝紙。

  她再環顧周遭,唇邊泛開笑容。先不要煩惱那麼多,歡樂投入這場離別前的活動吧!

  她招來組員,幾個人圍攏過來,她低聲交代:“大丙!去黃昏菜市場買只雞,送給乙組當禮物。”

  “什麼?”她的組員們憨著笑,有點不敢相信,向來嚴厲的組長竟然隨他們起哄?

  “組長,要買活的還是死的?”大丙肩頭猛顫,好興奮,等著看乙組的抽到禮物時的表情。

  “隨便,活的也不錯。”

  有人強忍笑意低嚷:“哇!組長,你太狠了吧?”

  “這算什麼!”尹絲蕾撇撇唇。“小丁,我們上次烤肉不是買了些烤肉架啊、砧板、菜刀?反正很少用得到,你去把那些東西裝箱包一包,包漂亮一點。”

  “砧板、菜刀?”組員錯愕。

  “斬雞頭啊!”尹絲蕾噗哧笑出聲,加入惡搞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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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32: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聚會上,大夥兒玩得很高興。乙組拆開甲組奉送的禮物之後,果然一臉慘白嗚號咒?,一片笑鬧中,尹絲蕾的視線循著廣之驥望去。

  只見他尊容噙著分淡淡笑意,尹絲蕾心版一緊,忙別開視線。

  其實……他真有魅力。她不能常常看著他,以免被吸引而去。然而,雖然這麼告訴自己,下一刻,她的眼神又悄悄飄了過去……

  他端坐那頭,笑看著歡樂場景,似乎不能融入他們,像個被排絕在世界外頭的人。尹絲蕾動容,心底對他起了股憐憫。

  聚餐活動在五星級的飯店餐廳舉行,出自廣之驥的手筆,以往,節儉成性的廣叔頂多包下小店樓層辦活動,今天這大排場可說是讓眾員工過了癮。

  可惜他的這分慷慨,對於想要叛變的那幫人只是浪費。

  尹絲蕾歎口氣,拗不過陣陣心軟,起身移坐到他旁邊。

  廣之驥氣定神閑,悠哉開口說:“你想跟我說什麼嗎?”

  他早捕捉到公司裏不尋常的訊息,只是那其中幾人不知道鬼鬼崇崇在醞釀些什麼。

  尹絲蕾詫異。“你知道什麼?”她反問。

  “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從你臉上的表情看來,應該能夠給我答案。”他直勾勾看著她,等待她自動說明。

  他起身,尹絲蕾默契地尾隨,隨他步往飯店大廳,兩人在大廳沙發上坐定。

  她在心中忖度一番,許久,才無奈地笑了笑。“如果我告訴你,這公司很可能維持不下去,你會怎麼做?”

  “就收了。”他回得很俐落,對裏頭那團歡樂景象、那些人,毫無留戀之情。

  “收了?”尹絲蕾不敢相信地瞪著他,她哭笑不得,他也未免太乾脆!

  “我本來就有裁員的念頭。”廣之驥的目光頓時嚴肅。“這公司根本不需要用到那麼多員工。”

  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觀察的結果,或許,他本不該仁慈,應該早一步執行他的決定。

  尹絲蕾無語。他說得沒錯,其實公司裏很多人只是來打混摸魚,白拿一份薪水的。可是……

  “不能收了,不然我的組員怎麼辦?他們的生計會有問題!”她只在乎自己手下的班底,乙組的?管他們去死。

  廣之驥雙手交握,拇指撫刷著手上的骨節,似乎在盤算些什麼。

  尹絲蕾追著開口問:“你說話啊。”

  “你不該先告訴我前因後果嗎?”他看她,撇唇一笑。她該先讓他瞭解事態,好讓他有合適的定奪。

  尹絲蕾組歎口氣,詳細說明。

  待聽罷她的說明之後,廣之驥很平靜。“等確定哪些人會離開之後,把單位濃縮,人事成本降低,你組裏有多少人?”

  “十二個。”她回答。

  “就留你那十二個。”廣之驥算是給她十足的面子了。

  尹絲蕾喜出望外,又忙追問:“那……乙組的人全裁?”

  “嗯。”廣之驥篤定的點了頭。“人手不夠的時候,我再調樓下的人上來支援。”

  她喜歡這樣的決定,不過……

  “Boss你好天真。樓下的人哪懂這門專業?你要叫樓下的酒保上來搖雞尾酒給我們看、還是要叫你樓下的接待小姐上來當門神?”她笑問。

  “唔。”他也扯唇笑了笑。“那麼,以後就仰賴你了,多費點心。”

  “甭客氣。”她願意辛苦一點,只要顧全了她所希望見到的。

  “還有,出納組也裁。”廣之驥真無情。

  尹絲蕾持反對態度。“不行。她們是專業,一般會計或不熟廣告業務的人做不來。”

  他挑眉,頗不贊同。“我樓下有專業會計、稅務專家。”

  “我們這行不報稅,不需要用到你的稅務專家。”尹絲蕾苦笑。這個Boss有夠離譜,錢賺了這麼久,連這他都不知道。

  “那留一名會計就好。”他再度讓步。

  “能不能都留下?”尹絲蕾抿唇,終究還是吐了真心話、並帶著分乞求。“不光是專業問題,重要的是,她們都是四、五十歲的媽媽,失業不能重來,這年紀要她們到哪找工作去?”

  廣之驥凝視著她,不疾不徐調侃了句:“你也有仁慈的時候?”

  “沒!我大部分很無情。”尹絲蕾馬上板起臉來佯裝冷酷。“電腦室裏頭那幾條米蟲,就全裁了吧!我早看她們不順眼。”

  “我不打算裁了這部門,裁了她們,排版的工作怎麼辦?”他知道這很重要。

  “那簡單,我組裏的業務助理都會。”她是執意只為自己的人護航。

  “好!就裁了。”他哭笑不得點著頭。“算你狠!”

  “彼此、彼此。”尹絲蕾咧嘴笑得開心。

  兩人的密談十分愉快,絲毫忘了餐廳裏頭的節目。

  “以前應付報社專員,都是老闆在負責,他中風之後,才落到幾名主管身上,也就是這樣,才給那幾個老頭叛變的機會,真是養虎為患,廣叔要是知道那幾個傢伙這樣待他,一定會很失望……”尹絲蕾好唏噓。

  廣之驥始終不解,為何她言談間總是維護他父親?她是這樣重情重義的女子?這令他覺得矛盾。

  她與他父親之間的互動令他好奇,為何她在這裏奉獻了八年的青春之余,未來仍願意在此賣命?

  廣之驥忖度著,才想問出口,但她接著說話,讓他吞下了問題。“應酬你可行?”尹絲蕾細想了些未來的問題。

  “你的意思?”他不懂。

  尹絲蕾大略說明。“以後你可能要應酬報社的專員們。他們不收賄賂、不拿回扣,怕出事情被砍頭,通常只拿抬面下的變相賄賂,咱們廣告代理商必須要投其所好,看是要送萬寶龍限量筆,還是到酒店喝它幾攤,或是陪專員打打牌、放水輸點錢,讓專員樂得高興,這樣不會變成把柄,我們也好做事。”

  “嗯。”他瞭解。聽起來,這種應酬還真無聊。

  “喝酒沒問題?”她問。

  “酒量超行。”廣之驥爽快一笑。

  “最重要的可是付錢哪!”果然是遊戲人間的高手,她早該知道他能混到今天的地步,必然有些社交手腕,她的擔心是多餘。

  廣之驥攤攤手,瀟酒回道:“那不是更容易?”

  “也是。”尹絲蕾聳聳肩,皮笑肉不笑。

  “大致都討論完畢了?”廣之驥問起。“我們何不先離席?約個會?”  

  尹絲蕾燦爛一笑。“好主意。”

  沖著他今天給足了她面子,樣樣順她意,她可以答應這個小約會。

  “唷?這次這麼爽快?還是你對我不會‘過敏’了?是我今天比較醜嗎?”廣之驥笑語調侃,逕白搭上她的肩,領她前往停車處。

  他哪里醜了?尹絲蕾只見兩人同行,諸多欣賞目光飄來,一雙雙眼睛看的淨是他。原來,站在太帥的男人旁邊,其實與有榮焉,這讓她對帥男人的過敏症狀似乎沒那麼嚴重了,反而在那些投注的目光中感到處榮。

  尹絲蕾讓他挽著,有些愉快、也有些不自在,她訕笑著。“對耶,怎麼今天你好像比較‘好聞’一些了?我好像不會頭暈。”

  “傻子!”他在她額上輕敲一記。“你真遲鈍,我早改了擦古龍水的習慣,你應該好一陣子沒頭暈了,不是嗎?”

  這……為了她嗎?尹絲蕾聞言,驀地喜悅抿唇、偷偷微笑。

  他帶她到一個偏遠的地方——尹絲蕾從不知道、也從未來過的一個港口。

  這裏像是漁港末端,沒有半點人跡,月黑風高,有點陰森,一點都不浪漫,也無一絲風花雪月的氛圍,唯有寥寥燈火、咸咸的海風混著魚腥味與機油味。

  尹絲蕾不解地望著他,他很沉默,眺望黑色海洋,剛毅的側影添了分寧靜。

  站在他身畔,她忍不住開口。“這不是一個約會的好地方。”她以為該有燭光與音樂,或是夜景與新鮮空氣。

  廣之驥淺淺一笑,別過臉來盯著她。黑暗中,他看著她的眸光好閃亮,瞧得她恍惚分神。

  “小時候,我母親常常帶我來這裏。”他的語調低柔,眼底帶著幽邃的緬懷。

  會帶她來,可是意義深遠,他從不與人共同分享這方天地。

  “嗯。”尹絲蕾點點頭。雖然不知道他的回答具有什麼意義,但她看出他此刻追悼母親的懷念情感,她很少見他的神色如此溫馴。

  “你跟你母親,感情很好吧?”她看著遠方,對廣夫人也甚是懷念。

  “很好。”他眼眸惆悵、感慨地點點頭。

  母親在一年多前病逝,當時他遠赴歐洲,未能見到她最後一面,為此,他遺憾悲傷,久久不能釋懷。

  尹絲蕾思索著,隨口說道;“你們全家感情都很好,令人羡慕,廣叔也很愛廣夫人……”

  “是嗎?”廣之驥冷哼,好不屑。

  尹絲蕾詫異看他,他的反應怎會如此?她在廣叔公司八年的歲月,對廣叔的家庭情形雖說不甚瞭解,也知道個大概,廣之驥為何會有這種讓她意外的反應?

  “你……怎麼?難道不是?”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感情好只限於我跟我母親,在這世上,我擁有的親情,只有我母親。‘他’跟我們毫無關係。”廣之驥看似沉穩,但語調卻帶著一分恨意,刻意疏離得連父親的稱謂都省去。

  “廣……”尹絲蕾好難介面。這時的他,為何看起來如此深沉?他的神情讓人畏懼、難以靠近。

  “很意外?”他直勾勾看著她尷尬的臉色,哼聲冷笑問道。

  “嗯。”尹絲蕾愣愣點了點頭。

  廣之驥瞧她輕咬唇瓣,頗為失措,他歎了口氣!

  他還不習慣對她剖白自己、也未準備好讓她自由探索他的內心。眼簾一斂,他收起此時為之激動的心情,換了張輕狂笑臉面對她。

  “嘿!怎麼樣才追得到你?”他調侃地挑高了眉。

  怎麼又換了一張臉?尹絲蕾有些不能適應,但終究隨他改變心情。

  “很難。”她僵硬扯了個笑。

  “是嗎?”他挺不以為意。“說說,怎麼樣肯答應?”

  尹絲蕾眼珠子繞了圈、想了想,開起刁難的玩笑。

  “你從這邊跳下去。”她指著他們腳下的海水。“遊到對岸幫我摘那頭掛著的星星,我就讓你追。”

  “碎!分明是天方夜譚,那顆星星可遠哪,坐火箭都摘不到。”她真是刁鑽。

  尹絲蕾噗哧一笑。“沒錯。所以勸你最好打消念頭。”

  “我可是那麼輕易放棄的人?”廣之驥眼眸掠過一陣詭譎色調,滿臉神秘地對她說。

  海風拂開他額前的頭髮,讓他俊朗的眉目煥發著更富魅力的神采。尹絲蕾看著他,覺得他其實俊得讓人屏息……

  “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妥協的人。”尹絲蕾皺了皺鼻子,笑覷著他。

  “哦?真的嗎?”廣之驥脫去西裝外套拋擲在地。

  尹絲蕾納悶。他聲音猶在耳際,但隨他轉身——

  撲通一聲,好大的水花濺上岸。他不見了!

  “廣之驥?!”尹絲蕾傻了眼,她捂著嘴,瞪大眼睛忙看向海面。老天?!他跳下水去唉!

  這太刺激啦!太出乎她意料。她的笑容僵在臉上,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廣之驥跳下去之後,一直沒有冒出水面。等等,他會游泳吧?尹絲蕾緊張了!

  “喂——”她驚慌地將兩手圈在嘴邊呼喊。“你該不會是旱鴨子吧?喂——你會不會游泳?”

  他終於冒出頭來,讓她松了好大一口氣。呼!魂兒差點被他嚇飛了。

  “會游是會遊,但是上不去。”廣之驥拂開臉上的海水,喘著聲音朝她喊道。

  他後悔了,海水真冰冷,岸邊又太高。慘!這娘兒們要是見死不救,他就要泡在這裏了。

  “那你還跳!發神經嗎?”尹絲蕾緊湣著胸口爆滿的笑意,忙找尋救援工具。

  算他幸運,石岸旁有條結實的粗繩,她趕緊拉過來,確定綁妥後,用力拋下水面去。

  廣之驥遊近,抓住了粗繩,有些無力地使喚著。“幫忙拉一下吧!”

  尹絲蕾照辦,但見他這時的狼狽,她還是忍不住狂笑的衝動。  

  “哇哈——”她放聲大笑,笑到軟綿倒地使不出力氣拉他上岸。

  不過,他還是很爭氣地自行攀爬上來。

  “呼!還好海水不深!”他猛抖衣服吸附的厚重海水,以手掌撥弄濕頭髮,挺幽默地問她:“雖然沒有遊到那頭去摘下星星,不過,這樣還是可以追你吧?”

  “天哪!你真瘋狂!”尹絲蕾咯咯笑,好開懷。不能否認,他的確成功取悅了她。

  這一跳,應該值得吧?廣之驥看她燦爛笑容,也溫柔笑了開。“接受我吧!你並不會有什麼損失,我不會傷害你。”

  他還記得她說:跟人太親密,就容易傷心。他不會讓她傷心,而且還要得到她的心。

  尹絲蕾斂起那彎笑弧,低著聲音回問:“是嗎?”她抿唇思忖。

  他也正色,眸中有抹堅持。“是!”

  聽他這聲溫柔允諾,尹絲蕾動容。

  他傾身吻她,她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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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算是允諾了他的追求,對吧?

  不知道為什麼,她為了這樣的改變感到欣喜,是不是她自己也動了情……

  無可否認,她想他的頻率愈來愈多。

  即便是兩人沒能共處的時刻,她都有種春暖花開似的溫柔感覺,覺得自己讓愛情的喜悅包圍其中。

  住家客廳裏,尹絲蕾快樂地唱歌。“New  York  city  such  abeautiful……”

  她正努力將客廳那組音響的喇叭音箱挪到浴室門邊。

  洗澡嘛!好沒趣味的一件事情,應該讓它變得有趣。廣之驥既然擁有這麼棒的視聽設備與舒適的按摩浴缸,她就該物盡其用。

  所以淋浴之後,她臨時起意,打算邊聽音樂、邊泡澡,於是就圍著條浴巾跑出浴室,想將一具大型喇叭挪近浴室,這樣才更能聆聽它出色的音效。

  這時間,他通常還在酒吧,最早回到家門的時間,起碼也要再過一個鐘頭。因此她就算現在全裸著身子也甭顧忌。

  “New  York  such  a  beautiful……”她隨旋律哼著,推著喇叭扭腰擺臀。

  廣之驥站立客廳的落地窗前,發噱地盯著她愉快的身影,只見白色浴巾驚險地裹著那具美好嬌軀,嬌軀的主人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出現。

  浴巾底下,什麼都沒有吧?他的眸心閃爍著一絲情欲色彩。瞧那誘人的臀兒擺動,若隱若現地幾乎走光,好煽情。

  尹絲蕾成功移妥了喇叭,才籲了口氣預備踏入浴室。

  “媽呀!”驚呼一聲。她看見他了!只見廣之驥悠哉地雙手插於褲袋,以一種色情的眼光盯著她。

  “呼!”她緊張戒備地雙手抱住胸脯,橫著臉怪罪著。“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出聲?”

  他以放肆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那身曼妙曲線,欣賞地吹了聲響亮口哨後才慢條斯理答覆她。

  “是你開了音樂,沒聽到我開門的聲音。”怪他嗎?廣之驥取笑地瞅著她,裝作無奈攤開雙手。

  真放肆!他竟還對她吹口哨?!尹絲蕾瞪著他,猛咽口水、好尷尬。

  “這樣很容易著涼,小心別感冒。”廣之驥憨著笑意、別開視線。

  “碎……假惺惺的色狼……”尹絲蕾漲紅了臉咕噥幾句,一臉赧色地閃入浴室內,噠的一聲將門上鎖。

  好個矜持女性!廣之驥在門外笑了開。

  音響兀自播放著輕快的音樂,NeW  York  city  such  a  beauti-ful……呀!他的心情也好愉快。

  親親絲蕾,Such  a  beautiful……唉,她真美麗。

  門內,尹絲蕾泡澡的興致全消,她現在只想撞牆!該死的這麼尷尬讓他瞧見了半裸的她,她真是羞得不知道怎麼辦。

  匆匆結束沐浴,她悄悄開了道門縫,張大雙眸偷看門外。

  先前仗著他沒那麼早回來,她在房內就扒光了衣服,裸著身子進浴室,也沒帶換穿的衣物進來,現在可好!她要怎麼出這道門?

  東張西望,門縫愈開愈大,她沒瞧見他在客廳。於是,她快動作鑽出門。

  誰知道……

  “籲——”又是方才那串帶著讚賞與輕薄的口哨聲。

  要命。尹絲蕾垂下眉毛、苦著臉慢慢回眸,見他站在廚房邊拿著罐啤酒,一邊喝酒一邊睨她。

  “你!”她伸出手指,好氣惱地往旁邊一指。“頭轉過去。”

  廣之驥顯然沒把她的話聽進去,他眯眼含笑、視線緊擢住她不放。唉,風情萬千,賞心悅目哪!美色當前,他蠢蠢欲動。

  尹絲蕾一張臉漲滿火氣與困窘,氣得轉身就跑。

  總不能再叫她縮回浴室,速速回房才是上策,她已經察覺他的眼神變得曖昧,似乎可能變身野狼。

  廣之驥箭步一跨,鐵臂順利環上她的腰,他在她頸後輕吐沙啞的聲音。“可愛的絲蕾,你怕什麼?”

  “嘿……”尹絲蕾的語調顫抖。“放開我……”

  “不放。”他挑釁地回了句,並湊近她後頸,嗅聞她沐浴後的馨香。

  “我……我頭暈!”尹絲蕾可憐地抖了句。

  他好笑地提醒她。“少來!你忘了我早就不擦古龍水了?怎麼?你對我真的過敏到這麼嚴重?我以為你已經開始適應?”

  “我……你讓我回房。”她沒心思讓他調侃,只是護緊胸前浴巾,就怕它有個閃失掉下去。

  他的身軀太靠近,她的心跳擂鼓般;他的手臂攬著她,她為這種親密而心慌。

  廣之驥親吻她的發絲,用好性感的嗓音低低說話:“試試好嗎?”

  他將右手拿著的啤酒擱在一旁櫃上,右臂圈上她。

  尹絲蕾倒抽一口氣,連呼吸都小心了起來。“試……試什麼?”

  腦袋裏警鐘大響,她知道他八成起了歹念,她好怕自己會淪陷!

  “過敏免疫力……”他低頭埋入她頸邊,唇瓣貼上她的肌膚輕吮,含糊不清地吐話。“我們該治好你這毛病……”

  尹絲蕾覺得自己好危險!他的手在她胸下摩挲,帶著一種侵略的力道。

  她渾身輕顫,怯於這親密。隨即,他雙手抓住浴巾,浴巾在她毫無防備下被扯落。

  她慌忙地欲彎身搶救,他的手掌卻已放肆地在她身上遊移。她的雙腳僵硬,陷於這當下的挑逗箍制。

  他吻她的勁道變得野蠻,隨著他的撫摸,陣陣溫熱帶起她的感官轉變,洶湧暖潮湧滿她身軀,一股尖銳的刺激感在她敏感的身子爆發。

  思路變得混沌,曖昧情調混淆她的理智。

  天……她喜歡他?愛上他了?要不,不會因他情挑而興奮,不會任他如此而不拒絕。

  他粗喘,聲音好濃濁。“親愛的,現在說‘不’還來得及……”

  儘管他欲動難耐,渴望得到更多。她萬分美麗,嬌嫩的肌膚令他著迷,觸摸她令他感到狂喜……

  “我……”她該矜持,但這教她矛盾。

  慌亂中,他的呼息漸濃,攻勢漸烈。

  “來不及,我變卦了!”他板過她的肩,正面掠奪她的唇;他的吻帶著霧氣與急切,分明不容她退縮或拒絕。

  她的歎息,融化在他嘴裏。

  今夜,她徹底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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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如華,透過窗櫺照映繾綣過後的床畔。

  汗水與激情的交融之後,廣之驥滿足地沉睡,尹絲蕾卻難以成眠。

  她枕在他沉穩起伏的胸膛前,看著他臉龐立體的輪廓。

  秀麗容顏泛開微笑。兩人這段時間來的種種,一一在她腦中浮現,包括酒吧裏教她動容的落寞側影。

  眸底蒙上款款柔情,她凝視著他,覺得他像個寂寞的大孩子。

  她的溫柔因為他而慷慨,她會愛他,不讓他感到寂寞;她將不再顧慮遲疑,好想給他幸福。

  思緒輾轉,無一不是愛他的種種。

  女人都傻,給了肉體通常也給了心。

  尹絲蕾將下巴輕輕埋進他頸窩,聽聞他一聲滿足喟歎,隨著以手臂環緊了她,在睡夢邊緣下意識地在她額上印下憐愛一吻。

  她緊偎著他,覺得心版無限柔軟,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幸福的感覺充盈胸口,令她紅了眼眶。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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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32:2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近來,英姿颯爽的Boss總是眉開眼笑。以前總愛板著晚娘面孔教訓人的組長,也總是滿面春風。

  辦公室裏的氣氛在改變,大家都感覺到了。

  那種詭異的氣息教人很難不去挖掘線索,女孩們都很敏感,覺得愛神的箭射在那雙主角身上。

  午休時間,辦公室裏很安靜,金寶貝一臉神秘地趨至尹絲蕾身畔竊聲打探。

  “組長,你最近心情很好喔?”

  “為什麼覺得我心情好?”尹絲蕾笑了聲,很清楚看見現在金寶貝那張臉長得很“八卦”。

  大家都看出她近來的喜悅了?也難怪,她自己都沒掩飾了,慷慨地讓周遭知道她很快樂。

  她真的很快樂。

  跟他一起吃飯好幸福、跟他出雙入對好虛榮,她喜歡在家中守候著他歸返,喜歡為他煮飯洗衣,喜歡目前的同居生活。

  雖然這陣子她在公司的責任更重了,雖然工作讓她累得要死,可是,她甘願,只要他眉宇唇角為她舒展笑容。

  金寶貝近來機伶不少,懂得拍馬屁了。“你最近氣色好啊、笑臉迎人啊,你變得更美咧!還有,你最近很少跑去掃廁所。組長,你跟Boss是不是……”

  尹絲蕾噙著笑意打斷她,沒讓她順利問出口。“以後,你就固定掃廁所。”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尹絲蕾有怪癖,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關進公司廁所猛刷猛掃,洩恨似的把廁所洗得乾淨溜溜。但她近來心情好極了,所以廁所已經很久沒人掃了。

  “啊?我?”金寶貝垮下八字眉。“為什麼啊?組長你不是說不要命的人才來跟你搶廁所?你說那是你專屑的泄欲工具唉?”

  “我想呢,短時間我都不會有心情惡劣的時候,所以沒什麼機會‘泄欲’,但是廁所太久沒洗會很臭耶!所以這差事我就轉移給你,好好努力!要跟馬桶當好朋友!”尹絲蕾好威嚴地拍拍她的肩膀。

  “組長……”金寶貝還想賴她一賴。

  “怎麼?有意見?”尹絲蕾眯起眼來。鏗!眼角精光一閃,好威脅!

  哎唷,組長又變晚娘了,她那股陰森教金寶貝寒到骨幹裏。

  “意見……意見……”金寶貝覺得好倒楣。“意見是不敢有啦,可是組長,我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你跟Boss……”

  尹絲蕾蹙眉搖頭。好堅強的八卦哪,話鋒一轉又回到這裏?

  金寶貝兀自猜測道:“你跟Boss有曖昧喔?是不是在談戀愛啊?”口氣是又羨又妒。“上次聚會那天,你們一起失蹤……”

  尹絲蕾讓她自言自語,自顧自往會客室走去。

  金寶貝粘著她不放,也隨她擠進會客室。“組長,你說嘛,你到底是不是跟Boss在談戀愛?”

  尹絲蕾瞧她一面好奇問著,一面蹭上沙發。

  於是尹絲蕾便以優雅的姿勢飛撲沙發,順勢一個飛踢,踹掉正圖謀窩上沙發的金寶貝。“寶貝菜鳥,別傻了,皇后陵寢讓

  金寶貝被踹下沙發,坐在地板猛揉屁股。“組長,陵寢是墳墓耶!”

  哎,被組長識破了。午休時間到一點半,夠睡個飽足的午覺了,她想偷個舒適的好眠寶座,沒想到組長這麼“鴨霸”。

  “去、去、去!別纏著我東問西問,好聒噪。認命去外頭桌上趴著睡唄!”尹絲蕾平躺沙發斜睨著她。

  “喔……”寶貝萊鳥癟嘴應聲。

  這時,會客室門外探了個頭,來人往裏頭張望著。

  尹絲蕾朝門口望去,趕緊坐直、??喚了聲:“呃?成老闆?”

  “最近好嗎?”來人對她笑。

  “很好!”尹絲蕾忙起身,迎過去熱絡招呼。“成老闆怎麼有空過來?”

  來訪的這位中年男子是廣叔的舊識,也是廣告同行,她見過他好幾次了。

  “方才去看過廣叔,剛從醫院離開,繞過來幫他看看公司營運狀況怎麼樣。”成老闆在沙發坐下。

  “他就是這樣,躺在病床上了還是不放心。”尹絲蕾在他身旁陪坐,使喚金寶貝倒來茶水。“寶貝,泡茶。”

  金寶貝機伶地照辦。

  成老闆搖頭笑歎道:“他當然不放心,這可是他的心血。”

  尹絲蕾介面問道:“對了!成老闆,你能不能告訴我,廣叔現在人在哪里?”

  他說他剛剛探過了廣叔,即表示可以從他口中獲得消息。她不知道廣之驥為何不願意透露予她知悉,但無論如何,她還是要去探望廣叔。

  “你不曉得嗎?”

  “他好強,不讓人去看他,但是我好想去關心關心,成老闆,給個線索羅?”尹絲蕾對他撒嬌眨眼。

  老人家吃了她這套,當下就抄下醫院與病房號碼給她。

  收起那紙線索、稍後送才了成老闆,尹絲蕾走至座位,拿著皮包就要離開。

  跟前跟後的金寶貝追著她問:“組長,你不睡覺了?要出去啊?”  

  “對!”尹絲蕾回答。她想買些水果與營養品去探望廣叔。

  “組長,那我可以睡你的陵寢嗎?”那寶貝哈著腰問她,逗笑了尹絲蕾,她愈來愈喜歡這活寶了。

  “今天就欽賜給你啦!”

  “喳,我這就去就寢。”金寶貝奔去,蹭上沙發,好滿足。

  尹絲蕾笑瞪她一眼,舉步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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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絲蕾來到醫院,意外看見廣之驥駐足病房門外的身影。他站在緊掩的病房門前,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尹絲蕾走近,柔聲喚他。“你來看廣叔呀?”

  專注在思潮裏的廣之驥顯然受了些驚嚇,他抬頭看向她,臉色掠過明顯的倉皇與戒心,還有分惱怒。

  “嗯。”他不自在地點了頭。事實上,他還沒有進去。“不是跟你說,他不希望別人來看他嗎?怎麼還來?”他眉宇並未因她而舒展,反而冷沉著臉怪罪。

  為何親密愛人要對她板起臉孔?尹絲蕾很不舒服。

  她的臉上有分凝肅與不悅,聲音平淡。“別人可以不來看他,我不行。”

  廣之驥的臉色很難看。  

  “沒必要這麼關心吧!就因為你跟隨地八年,所以有情分?”他只覺得諷刺。

  怎麼他就跟父親沒有任何情分存在?即便他們是父子!

  尹絲蕾眉心緊緊地瓚起。

  她不懂,在這裏碰面之前,他們一切都很愉快,為什麼這當下,他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神情好冷酷地對她冷諷。

  對峙著不是辦法,她暫擱心中疑竇。

  “不完全是因為這樣。”尹絲蕾淡淡回答,預備推門而入。但她發現,廣之驥的腳步仍定在原地。“你是要離開了?還是要進去?”她回眸喚他。

  “……”廣之驥沒說話,繃著臉往反方向離開。

  尹絲蕾納悶地凝視他的身影,覺得他似乎心事重重、很不開心?這莫名感覺,讓她憶起他在酒吧時的落寞。

  他的情緒轉變跟廣叔有關係吧?尹絲蕾恍惚地發呆。

  隨後她決定暫時收起疑惑心情,輕輕推門而入。

  病床上,廣叔熟睡著,尹絲蕾悄悄靠近後,坐在床畔的椅子看著他。

  她憐憫地看著他的睡臉許久,歎息後,將買來,的一些營養品擱上桌面。聲響驚動了廣叔,他睜開眼眸。

  看到尹絲雷,他憔悴的病容掠過喜悅。“絲、絲……蕾?”

  她對他甜甜笑了開。“好久不見了。”

  “你……怎麼……會來?”廣叔吃力地忙要坐起,尹絲蕾趨前協助。

  他顫抖著說話,尹絲蕾心裏頭一陣翻騰,好難受。

  “我怎麼能不來?廣叔對我這麼好……”她盡力克制著自己險些哽咽的嗓音。

  廣叔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吆喝著大嗓門、從裏頭咆哮到外頭的廣叔。

  中風的廣叔說不好整串的話,邊說話時還不受控制地流著口水,原本嚴厲的眼神,現在溫馴脆弱得像是一種乞憐。

  “不是……要大家都……別來嗎?唉……”他說話好笨拙,卻仍是好強,好強得不想讓人看他痛得狼狽。

  尹絲蕾紅了眼眶,鼻間不覺泛上酸意,但她還是掛上堅強的面具,對他扯著輕鬆的語調與話題。

  “哼,自己住院多無聊,你不想熱鬧些嗎?心情也才好嘛。還有,廣叔,我這個月的業績又掛帥羅!”

  廣叔很欣慰地點點頭。“公司……都好嗎?”

  “放心,一切好得很!大家都很拼啦!”尹絲蕾不敢讓他知道,他打下的江山即要離枝散葉,寧可善意地哄騙他。

  午後時光,她坐在廣叔床畔,忍著難受的心情、強顏歡笑地逗他,與他?舊閒聊。

  出了病房後,尹絲蕾特別前去護理站,稍微瞭解一下廣叔的病情,得知他還有心臟病,又併發糖尿病、高血壓,尹絲蕾的心情為之沉重。

  怎麼半年多前還好好的一個人,病起來竟這麼嚴重?

  她神色落寞地走出醫院,在醫院門口,她看見廣之驥站立車邊的身影。  

  他不是剛剛就離開了嗎?怎麼還在這兒?尹絲蕾走近,看他倚著車門,鬱鬱寡歡、低頭抽煙。

  她很少看他抽煙,是否真有難解心事?

  廣之驥瞥見走近的她,神情沉鬱地慢慢抬頭。尹絲蕾心中一陣揪扯,她又看見那日在酒吧看到的憂愁眼眸,那種會令她心頭發疼的眼神……

  “廣叔說……”她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多問。

  “說什麼?”他撇開頭去,語氣很冷淡。

  “你……從來沒有去看過他?”尹絲雷小心翼翼地問出口。

  方才與廣叔談話中,她獲得這樣的訊息,覺得意外、很不敢相信,廣之驥……竟然從未去探望過生病的父親,為什麼?

  剛才她明明見他在病房門口徘徊。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去?

  這對父子……到底有什麼樣的恩怨?

  “為什麼要去看他?”廣之驥那雙眼眸失了溫度,冷冷地看著她。  

  “你……”她不可思議地瞠眸,她詫異不解,說不出話。

  廣之驥倨傲地撇開頭去,暗自壓抑著胸中翻騰的怒潮。他是無情沒錯!但這一切也要怪他無情在先的父親,他不怪尹絲蕾這般不諒解,她畢竟不知道他跟父親之間的恩怨。

  見他這般冷冽臉色,尹絲蕾忍不住憂心開口。“驥,你這樣是不對的……”

  廣之驥霍地惡吼打斷她。“你在跟我說教?你憑什麼想介入我的家務事?你是哪根蔥、哪根蒜?”

  才轉瞬而已,他讓她給激怒,眼眸燒熾著被侵犯的怒火。

  “你……”尹絲蕾霎時紅了眼眶,未料他會對她說重話。他是哪根筋不對?她又哪里犯著他了?關懷憂心又錯了嗎?

  廣之驥衝動吼出話後便馬上後悔了。他眉心糾給,看她委屈地紅了眼睛,他真難受。

  對著她那雙猩紅眼眸,良久,他眸中怒潮慢慢褪去。他斂下眼簾,一聲歎息。好吧!他承認他過火了。

  “對不起。”廣之驥低聲道歉。

  “……”尹絲雷沒說話,不過他的道歉讓她稍微平靜了些。

  “上車。”他攬著她身子,幫她開了車門。

  尹絲蕾動也不動,緊咬下唇、有分執拗。

  “別這樣……”廣之驥揣她入懷,歉然地溫柔哄她。

  尹絲蕾貼著他寬厚的肩,仍是不發一語。

  但她察覺,他說話的語氣那樣輕、那樣淡,隱約透露一絲脆弱。怎會在如刺蝟般張狂著傷人之後,轉瞬卻虛竭耗盡了他狷傲的氣焰?

  他環著她的力道好重、好緊。幾乎讓她錯覺,他才是兩人之間在索求安慰的那個人。她覺得他需要她……

  尹絲蕾再也不忍怪罪,順從地隨他上車。車上,她不敢再提起關於他們父子之間的任何話題,但心底的疑問,卻如陰霾般籠罩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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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雲雨過後,他如往常擁她入眠。

  她的背輕靠他赤裸胸前,柔軟地蜷在他胸懷,他抱她的方式很強勢,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都賴給她,縱是熟睡仍不放手,讓尹絲蕾覺得他對她很依賴、很眷戀。

  白日的不愉快,她輕易地釋壞。原來,愛一個人可以如此包容,歡欣地承接他的喜與樂,甘心地接納他的哀與怒。

  只是,她要怎麼揭去深蒙他心中的黑暗哪……她為他疼、為他不舍,只願他全然依她、信她,交出自己的所有。

  身後是他沉穩的鼾聲,心口上是他溫暖的手,望著窗外月光,她唇畔彎彎地勾起,柔歎地自言自語。“唉……你這傢伙,我好像愈來愈愛你了……”

  擁她的力道驀地扎實。

  “我也是。”背後,傳來他淡含喜悅的嗓音,廣之驥在她耳後輕印一吻。

  尹絲蕾無聲笑開。她以為他睡了,她像個傻瓜喃喃自語讓他聽到了,有些不好意思。

  “醒了?還是睡不著?”她低問。

  “睡不著。”他難以成眠。今夜,不知道為什麼,心事壓得他心頭沉甸甸的,悶得想找個人傾訴。

  白天的事情,讓他心神混亂,讓他不斷想著父親與母親的種種,也為遷怒尹絲蕾而歉疚。  

  枕邊寧靜,月光似一網溫柔,將他們相擁的軀體與心靈一同包圍。  

  他們靈犀相通,讓此時無聲勝有聲。  

  久久,廣之驥長歎,幽聲輕語:“你知道嗎?其實我想去看‘他’。”  

  尹絲蕾心版一窒,他主動跟她談起這禁忌話題了?  

  “嗯。”她好柔情地應允他一聲,但她不敢背過身去看他,怕他的眼,因她注視而逃避。她希望他對她敞開心扉,但連日來,她知道自己不能主動直接去揭開他內心,除非他願意。  

  “但是……我怕見到他,會更恨他。”他口吻那恨意未如先前那般冷峻得令人發寒,只是深沉。  

  “為什麼?”她忐忑著,不知道這一問,會否又侵越了他心防那條界線?他的底限難測,她覺得好難拿捏。

  “……”廣之驥沉默著。

  尹絲蕾試探悄問:“廣叔……做錯了什麼事情嗎?”

  空氣中,唯有長久的靜默,尹絲蕾才要失望地放棄而已……

  “他傷了我媽的心,我沒辦法原諒他。”他的口氣,有那麼絲不平穩。

  尹絲蕾揪心疼著。他總是驕傲、好自信,但這似乎如揭他瘡疤傷口般,讓他難捱了,是不是?

  她不敢深入探索這部分,他說出口的話語雖然教她吃驚,但隱約知曉,這是她暫時不能過問的問題,縱然好想明白,也必須經過一番諄諄善誘。

  “看他現在病成這樣,你覺得……”她才緩聲問道,便讓他給截了話。  

  “那是他咎由自取,我不懂他在撐些什麼?撐到躺在床上很好嗎?我可以讓他的後半生無慮,是他選擇頑固。”

  聽他略為激動的語氣,尹絲蕾苦笑。他分明是愛著廣叔,否則不會氣惱著廣叔的好強頑固。他在愛恨邊緣徘徊,是嗎?就如他在病房門口躊躇猶豫那般。

  她幽幽說道:“你們父子性格好像,你怎麼不懂他?他愛他的事業就如你一樣,換作是你,也不願意放棄熱愛的事物。”

  她的力量,可以化解父子心結嗎?她惶惶不安、沒有把握。

  廣之驥不言不語。

  他的呼息很重,她察覺他的心緒似乎混亂著、好盡力在壓抑激動,她將手掌覆上他斜擱她腹前的那只手,將他五指與自己交扣,緊緊握著他。

  廣之驥感受到她這分小心又含蓄的情意,驀地眼眶發熱。

  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斂上濕潤的眼,將臉埋進她後頸,嗅著她的氣味、嗅著她的溫柔、嗅著她的安慰;也借這深嗅,屏住酸愴與片刻脆弱。

  他緊緊抱她,讓胸膛沉沉的心跳,隨這相契,傳遞至她的心,分享著……他的哀愁。

  尹絲蕾悄歎。今天,到此為止就好,他已經漸漸願意與她談心,她不敢侵越太多,怕他再度鎖上心門、也怕見他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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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夜,廣之驥失眠了。

  尹絲蕾入睡後,他在她額上印下寵愛的一吻,悄悄翻身下床。

  他進書房,掩了門,走至桌前開了抽屜,取出一件密封的牛皮紙袋。

  注視著紙袋,他考慮了許久,才決定將它開封。

  前些日子,他委託徽信社的朋友調查,想知道“那名女子”的消息。

  今天,調查結果送來,他一直放置著未拆閱。

  沒在收到資料的第一時間就打開來看,其中之一的原因是他還沒有決定是否真要報復!

  無數次,他都懷著堅決的念頭,欲嚴懲那名奪了母親眼角膜、破壞了他家庭的女人!

  他母親因為那女子蒙受苦難、他母親在病榻前仍無法獲得父親的憐惜,他母親是懷著多麼心痛的遺憾撒手人間?

  他疼、他怨,怨無情殘酷的父親,更恨父親的那名“情婦”!

  然而,隨著父親倒下,隨著尹絲蕾帶來的愛情,他心中的復仇之念卻似乎不再那樣強烈?

  因為,他顧及報復之舉會影響他與尹絲蕾之間。他親近了“那名女人”,會否讓尹絲蕾誤會或傷心?

  尹絲蕾是他生命中的意外,在愛上她之前,他時時刻刻預謀著,要報復間接傷害了母親的那女子。

  但見尹絲蕾率真的愛情,他幾度審視自己,是否有必要懷著恨意過這一生?是否真的在父親這下半餘生仍不原諒他?

  她讓他日漸開朗,試圖以寬恕的心去面對父親,她改變了深沉的他。

  但心頭拉鋸哪!仇恨豈能在短時間內抹去?

  他本可將紙袋裏的秘密,隨著母親的過世而忘記、或原諒。但報復的那顆心,卻是這麼不容易放下,它仍會竄上心頭,教他矛盾蠢動。

  方才床上心情輾轉,他最末還是決定拆開這份秘密調查的結果……

  黑夜,書房內唯有桌上一盞燈光,四周幽暗死寂、靜悄無聲。廣之驥端坐核桃木大桌之後。

  光暈籠罩他立體的臉龐,炯炯眼眸注視著手上密封的牛皮紙袋。他深呼吸之後,屏息,將紙袋柝封。修長的手指抽出袋內文件——報告的第一頁,是關於他往生母親的一些醫療紀錄。

  第二頁,清楚載明移植了他母親眼角膜的物件;他看罷,抽去這份移植報告,下一頁,附帶一張清秀女子的半身照,以及巨細靡遺的背景資料。

  他的眉頭因此瓚緊,眼眸蒙上憤意,萬分痛恨移植了他母親眼角膜的女人。

  此際,心緒激動地隨之翻騰、捏著紙張的力道也不覺發緊,他以仇視的眸光細細記下女子的相貌外型,憤慨流覽她的資料。

  霍地,他的視線停頓在紀錄末兩行,這兩行記載著她的親屬姓名與資料。

  她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妹妹……

  妹妹?!  

  “該死!”那名字映入他眼中,他憤咒,難以置信、迫不及待抽掉這一頁,再也無法從容鎮定。

  下一頁,一幀照片中的影像,是他熟悉不過的秀麗臉龐。

  是……她?!

  腦中轟地一聲震撼,他再也無法思考,如墜黑暗深淵。文件從微顫的手上滑落,散了一地。

  暗夜如網,將他包圍其中。他在熄了所有燈光的暗室中呆坐一整夜。

  天將破曉,黑眸中的激動與掙扎褪去,剩下的,唯有深沉……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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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32: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他在夜色叢林留連,未過子夜絕不歸營。

  尹絲蕾苦心守候。已經近乎半個月的時間,他回避在她的視線範圍中,一樓店內見不著他,連二樓公司他都不去。

  尹絲雷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了?為何在那一夜談心之後,隔日的他開始全然變樣。

  長夜無盡,守候夜歸人是一種吞噬愛情的折磨。尹絲蕾愁眉不展,苦悶於他的反常表現。

  這天,她終於捱不住心中迷惑,在夜裏來到酒吧試圖找他。她不要守著一座情牢,她要一個答案。

  踏下階梯,她走進酒吧那扇門。

  音樂聲襲來、濃厚的尼古丁氣息充斥她鼻腔。

  今日的酒吧,與她上回體會到的氛固全然不同。今天的這裏座無虛席,酒客占滿每個暗色角落,映人眼中的儘是迷離與墮落的幻影。

  紅男綠女飲酒作樂,明來暗去地調情,充滿饑渴、充滿誘惑。一條條遊蕩的人形,像是縷縷幽魂。城市人寂寞,在朦朧燈下與盈滿音樂的黑夜中,依附著酒精與香煙,打發內心的空虛。

  尹絲蕾在吧台最末端的角落找到他的身影。他著鐵灰色高領衫、黑色長褲,如斯俊美、如斯倜儻,仍是她眼中最瀟灑的男人。

  他豪飲杯中酒,使喚酒保為他再添一杯,他身畔……守了名妖嬈女子。

  尹絲蕾鎖住眉心、駐足猶豫。

  然而,他分明瞥見她,卻扭頭與掛在吧台邊的女子調情。女子手指挾著香煙,吐出的煙霧模糊他臉上邪魅的笑。

  縱是再灑脫,尹絲蕾都無法對眼見所見毫無感覺。

  那女子飄著挑逗眼色、以豐滿的紅唇喝酒,好煽情。那女子微露酥胸、穿著露出大半個臀部的低腰牛仔短褲,好誘人。

  他怎麼可能與那性感女子沒有曖昧?她見他朝那女子綻放迷人微笑、慷慨地展現他的帥氣,絲毫不隱瞞對她的興趣。

  尹絲蕾站在原地踟躕,醋意教她眼眸黯淡,教她好生難堪。她心頭好酸,覺得他真傷人。究竟他當她是什麼?

  “廣之驥。”她終於鼓足勇氣走近,佯裝平穩,抑著嗓音連名帶姓喚他。

  廣之驥沒有撇過臉來看她,他坐在椅上,傲慢冷淡地哼聲一笑。“有事嗎?”

  “你……”尹絲蕾幾乎不能確定,這是日前還溫柔款款的他?她吞吐地、慢慢地說:“你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他敷衍回答,以迷人笑容支使他身旁的女子離開,卻冷臉對向尹絲蕾。“來這裏做什麼?”

  被人這般冷淡對待,教尹絲蕾什麼一言語都梗在喉嚨裏,她感到迷惑而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卻無法從他臉上找出任何答案。

  “沒事的話,你走吧!”他的聲音沉得沒有感情。

  “驥……”她折了嗓音,低柔喚他,心頭懵懂正如她眉間解不開的結。

  她該生氣他這莫名的轉變,可還是耐心要換他清楚的說明。

  溫柔叫喚讓廣之驥胸口揪了緊,他多不忍讓她這般委屈!喉嚨梗塞,他吭不出聲音,想要坦然面對她,變得好困難。

  尹絲蕾咬痛了唇瓣,才有勇氣再度迎現冷冰冰的他。“你告訴我,回避著我是什麼意思?現在的態度又是怎麼回事?”

  “我沒有答案,隨你怎麼想。”廣之驥閃躲她受傷的眼神,別開臉、舉杯飲盡杯中酒液。為何情人會是仇人的妹妹?這樣的事實教他痛苦拉鋸。

  “你看著我!”尹絲蕾抑制著險些哽咽的嗓音低吼一句。她不顧周圍好奇的眼光,執意與他一談。

  “我不想看到你。”廣之驥仍不願對上她目光。

  “你……”尹絲蕾心版上彷佛被紮了一針。他說不想看到她?

  情何以堪。她的付出、她的情意、她的人,都是個屁嗎?

  公司在日前改組之後,她費心盡力地讓它仍能維持正常的營運,一切好不容易步上軌道,她也很自豪自己在事業上能是他的好幫手、高興于自己能夠為他分憂解勞。

  她原本以為,兩人起碼有什麼患難之情?好吧!她承認,這不是他理應多愛她幾分的理由;道義上,她本該為公司如此付出。

  要不,說是她自作多情嗎?  

  可是,是他積極主動追求她,也是他說不會讓她傷心。他怎麼可以言而無信?這世間的承諾,難道都真的不能相信?難道都在考驗人的真心?

  還有,她的第一次給了他,這不足以讓他更在乎她一些?

  如果不,她只好想辦法平衡自己——現在社會愈來愈開放、另歡女愛很正常,這沒什麼大不了!她不在乎、不在乎……尹絲蕾拼了命跟自己說。

  可是……可是……可是!Shit!好傷心。

  勇敢而獨立地活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遇上他,就教她變得這麼脆弱?

  她被玩弄了嗎?早該知道他應是風流,她還天真以為可以佔據他的心。

  他不愛你了!事實就是這樣。  

  笨女人,真是傻得可以。她吸吸鼻子自嘲一笑,眨眨眼淡去濛濛淚霧,隨後忿忿地提步奔出酒吧。

  廣之驥抬頭,悲傷地注視尹絲蕾的背影。方才挑逗他的女子再度迎來,他卻了無心緒、沉著臉不願理會。

  心,為什麼好痛?他愛她,可做不到好好愛她。他知道她若離開他生命,就如同剜去他心臟一角那般,讓他心坎滲著血滴。

  但是仇恨如何放下?他放不下。

  酒精能否將他自矛盾中解脫?他哀淒一笑,再度讓烈酒人喉。

  今夜,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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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辦公室裏,金寶貝撐肘歎息。“知道什麼樣的愛情最磨人嗎?”

  下班後的辦公室,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金寶貝、何親親與尹絲蕾三人。

  改組之後的公司更加冷清,卻比以往忙碌,幾隻小貓要負擔更多的工作量,延長工作時間是家常便飯。不過,也要感激了,這年頭工作難找,還能待在這兒沒被裁員或減薪,就很謝天謝地了。

  “不知道。”何親親低頭制稿,為明日的工作預先準備,隨她間扯回答一句。

  “就是,愛上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金寶貝近來熱衷網路交友,在與一名網友談了場失意的網戀之後,一直自怨自憐。

  “喔!”何親親很捧場,隨口回應。尹絲蕾卻惆悵著,若有所思。

  “那,知道什麼樣的愛情最動人嗎?”金寶貝自問自答。“唉……也是愛上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組長,你說對不對?”

  “碎!沒創意的答案。”尹絲蕾懶懶瞠她一記,臉上的笑容牽強。

  “我是說真的啊!難道不是這樣?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不是又悲又喜、卻又忘不了?愛恨唱癡全掛在他身上,沒了自己、失了心,儘管他豐富你的生命,偏偏就是不愛你……”

  金寶貝無心的言論刺痛了尹絲蕾,她臉色繃得死緊,霍地從椅前站直,起身走開。

  金寶貝瞠眸嚷問:“組長,你要去哪里?”不聽她發表失戀感言嗎?

  “去發洩,跟馬桶當好朋友。”尹絲蕾憤憤拋了話,一面卷起袖子,頭也不回地往洗手間重步踏去。

  親親、寶貝互獻一眼。

  噢喔!組長生氣了。是什麼事情讓組長這麼生氣?

  “親親,我說錯話了嗎?”金寶貝一副大難臨頭的驚恐模樣。

  何親親聳聳肩。“不知道唉!”

  細心的她其實發現,組長近來臉色欠佳,只是組長好強,她不好過問關心,只能幫忙多分擔點公務。

  “希望不是我惹的禍。”寶貝猛在胸前畫十字祈禱著。“不過,我昨天才跟組長的馬桶好好溝通過,組長今天刷起來一定很不過癮。”

  閒扯中,廣之驥踏進辦公室。他四周環顧一圈,沒見著尹絲蕾身影,於是向她們走來。

  “還沒下班?”他問。

  金寶貝振奮精神,看到帥帥的Boss很開心。“對啊!我們最認真了!”

  “辛苦了。”廣之驥略略扯彎唇瓣。“組長呢?”他見她桌面物品淩亂、皮包溜在座椅,知道她尚未離開。

  何親親往廁所那方向努了努下巴,比了個WC的手勢。“組長跟她的好朋友聊天去了。”

  “好朋友?”廣之驥疑惑皺眉。到廁所聊嗎?

  “馬桶。”何親親苦笑回答。

  金寶貝指著解釋。“組長生氣就會把自己關進廁所,然後拿著刷子、菜瓜布猛刷猛洗,她說馬桶是好朋友!”

  她唱作俱佳,想讓Boss更能體會。“呵呵,‘每一個馬桶都是朋友,可以真心相守,一輩子你都不能沒有……’這樣Boss你瞭解了嗎?”唱得可順咧!

  廣之驥笑不太出來。他還是首度知曉,尹絲蕾有這等發洩癖好,想不到她是這麼悶的一個女人……

  “謝謝,我知道了。”他轉身往那方向而去。

  “那……Boss,我們先走了。”何親親很識相,匆匆收拾桌面資料,要拉著金寶貝趕快離開。

  Boss與組長的戀情早已分明,她可不想卡在這裏當人家的電燈泡,依她的猜測,組長心情低落八成跟Boss有關。

  “路上小心。”他囑咐一聲,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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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廁所裏,尹絲蕾挽高了袖口、蹲踞在地,抱著馬桶猛刷。

  “馬桶,我很傻對不對……”她對著馬桶裏頭那窟窿說話。“去他的愛、恨、嗔、癡!我刷!”

  奈何如此奮力刷著,刷得去所有汗漬,卻刷不去深植心田的人。她發洩地刷,眼眶也不爭氣地熱了起來。

  廣之驥斜倚在敞開的門邊,安靜地看她片刻,才在門板上叩叩兩聲輕敲。

  尹絲蕾別過臉來,仰頭看向他。她小嘴微張,豆大的淚滴掛在臉上。

  廣之驥看著她泛紅的眼眶與頰上眼淚,千萬不舍如刀般割疼他心坎。是他,讓她難過吧?

  喉結滾動、胸口揪扯一陣,他片刻亂了心緒。

  隨後,他狠心別開臉去,淡淡拋了句:“雖然不知道你跟馬桶有什麼恩怨,不過,我帶了東西給你。”

  他轉身走離門邊,尹絲蕾慢慢站起怔愣著。回神後,她趕緊匆忙洗淨雙手、跨出洗手間。

  她進了他的辦公室,在桌前坐下;廣之驥在桌上輕輕擱下一個精緻紙盒。

  “……”尹絲蕾無言地抬頭看他。這是……怎麼回事?他反覆無常,令她忐忑不安。

  “吃蛋糕。”廣之驥語調平靜,冰冷中隱含一絲愛憐。

  尹絲蕾大受感動,蠕動著唇瓣,許久才笨拙不安地說:“你……沒事了嗎?那天……你是喝醉了,對不對?是不是這陣子心情不好?”她馬上為他找到好理由,當然這理由也才能說服、安慰她自己。

  廣之驥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抿著唇,斂下眼簾低思,此際心底是千回百折。  

  他坐在椅上輕輕搖晃、若有所思看著她,輕吐了句:“吃吧!”  

  即便那口吻很冷淡,可是,已經足夠尹絲蕾歡欣雀躍;她打開紙盒,又驚又喜地捧著小蛋糕品嘗,覺得好安慰。

  廣之驥看著她驚喜交織的神情,不著痕跡一聲歎息,眸底色彩複雜。

  “蛋糕好吃嗎?”他問。

  “嗯。”她好欣喜地點頭。只覺得那蛋糕盒的包裝熟悉,並未多想。

  “多吃點。”廣之驥的眸心黯了。

  他在追求“那女人”,天天開車遠道至新竹,跟那女人買蛋糕。也就是尹絲蕾嘴裏吃著的蛋糕。

  尹絲蕾好久不曾如此開懷。“在哪兒買的?好好吃!”其實是吃在嘴裏,甜在心裏。

  “很遠的地方買的。”廣之驥定定注視著她,他的眼神閃爍,隱含著的深意,卻是尹絲蕾無從察覺。

  “我姐姐,也會做蛋糕。”尹絲蕾抿去唇邊奶油,毫無心機地說道:“她最近開了家蛋糕店,生意還不錯。”她恢復往常明快而活潑的一言談語氣。

  “哦?”廣之驥挑起眉來,深沉應了聲。“我從沒聽過你談起姐姐。”

  尹絲蕾輕笑:“她沒住在臺北,我跟她久久才見一次面。”

  “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廣之驥明知故問,心思迂回。其實他早見過她姐姐尹絲涓。

  尹絲蕾斂了斂唇畔笑意,有幾分感慨。

  “她是很善良也很可憐的人,幾年前出車禍之後眼睛失明,曾經過了一段很辛苦的日子。”尹絲蕾一笑。“不過,現在好了!她動過手術之後已經恢復視力,而且生活得很好。”

  多虧了廣叔的?明!她在心底悄悄地說聲感謝,微笑望著眼前的廣之驥。

  廣之驥外表平靜,心湖卻是陣陣翻攪。可恨!尹絲涓重見光明,他母親卻連長眠地下都帶著殘缺。

  “那麼,她該很珍惜她的眼睛吧?”廣之驥眼簾刷地翻掀,變得冷淡,口吻挑量而諷刺。

  尹絲蕾蹙眉,笑容凝住。他好像不太對勁?可她仍僵著笑容、悄聲回道:“當然,失而復得的人更懂得珍惜。”

  廣之驥嗤笑冷哼:“是嗎?不是人人都像你想的那樣,有些人生性貪婪。”

  例如父親的情婦。他極度不屑!父親倒下之後,她可曾在病榻旁守候?他父親割了母親的雙眼,讓母親即便是死了,都要還那女人污辱,那女人佔據了母親的雙眼,謀得一切好處後,不過也是無情無義對待父親。

  哼!那表面清純、實則邪惡的蛇蠍女子。

  他詭異的回應,讓尹絲蕾敏感地凝肅起來,試探問他:“驥,你最近心情不好嗎?”

  “對!近來常常想起我媽,還有一個我恨之入骨的女人。”廣之驥垂下眼眸,沒讓她窺探他眼中的情緒。

  “什麼?”尹絲蕾不確定地問了聲。他恨誰?什麼女人?

  “我最近見到那可恨的女人……”他的神色悄然改變,顯得好陰沉。“我媽的‘靈魂’,在那女人身上。”

  嚇!聽起來好靈異?!尹絲蕾咽咽口水,??問:“什麼意思?”

  廣之驥避而不答,逕自憤吐他的恨意。“我媽死得不瞑目,因為丈夫外面的情婦剝奪了她的幸福。”

  “廣叔……在外面有情婦?怎麼可能?”尹絲蕾倒把一口氣,強擠一記勉強的乾笑,臉上滿是懷疑。

  廣之驥不作聲,以嚴厲的審視目光緊緊握住她。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他父親的情婦?

  “驥?”尹絲雷驚疑。他怎麼不吭半句?

  廣之驥眉宇間掠過焦躁暴戾。他不想看著如此無辜的她!

  他必須找處清靜的地方好好思考。

  他旋地站起身將尹絲蕾拋在原處,在她倉皇無措的視線中,獨自步出辦公室。

  尹絲蕾頹然地垮了雙肩。

  又來了!他又變得陰晴不定。他的臉色、他的眼神,怎又在轉瞬間變得讓人驚朋驪。

  那股冷沉、陰森的神情,讓尹絲蕾再度凝上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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