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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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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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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9:27: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冰柔凝視了許久,忽然向著葉歆嫣然一笑,溫言勸慰道:「你又在胡思亂想,每次有什麼事你都是這樣。你是不是又想氣我啊?」

「我是認真的。」葉歆黯然應道,表情和軟弱無力的語氣出賣了他的真心。

冰柔心裏偷笑,嘴上卻輕哼了一聲,噘著嘴問道:「我問你,如果這次是我斷了手,你會怎麼樣?」

「我會照顧妳一輩子。」葉歆想都不想,衝口而出。

冰柔笑得更甜,反問道:「既然你會這樣做,為什麼我不能?」

「這--」

冰柔向他擠了擠眼睛,道:「你別忘了,你只有兩個選擇,要不要我去拿劍啊?」說罷假裝要起身去拿劍。

「別、別去!」葉歆嚇得急忙用話攔阻她。

冰柔坐回床邊,幽幽地道:「不要忘了我們的『血劍之誓』,那十六個字就是我們一生的目標,我們的命運是相連的。」

「我……我只是不忍心讓妳陪著一個廢人渡過一生,太委屈妳了。」

「誰說你是廢人,爹和道長伯伯都說你的手有機會復原,況且你還有那麼神奇的道術,一定會有方法令你的手恢復的。」

葉歆嘆道:「說不定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

「一輩子又怎樣?只要你的手一天不能復原,我就一天做你的雙手;一輩子不能復原,我就一輩子做你的雙手。」冰柔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著,態度十分堅定。

「柔兒!」葉歆不知說什麼好,現在他只想緊緊地抱住冰柔。

「別動!」柔兒按住他,輕輕將他的雙臂抬起,然後將身子依在他的懷中,再把他的雙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懷中。

冰柔一邊輕撫著傷處,一邊柔聲道:「我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是一個遇事就想退縮的無用之人。為了你、為了我,你一定要振作起來,不要因為小小的挫折,就放棄自己。你的才能我最瞭解,一定會有讓你施展才能的機會。我知道你喜歡道術,對名利沒有興趣,爹媽、公公婆婆都希望你能功成名就,我也希望你能成為有用之人。就算不出將入相,也可以拿著藥箱行醫天下。」

葉歆聽罷,靜靜地沉思著,沉默了一陣,眼中忽然精光大盛,心中決定已下,發誓般地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再退縮。將來如何發展我不清楚,但我會儘快使雙手復原,然後正式娶妳。」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柔兒!」葉歆把頭擱在冰柔的香肩上,輕輕地在冰柔耳邊道:「都是我不好,惹得妳傷心,連眼都哭腫了。」

冰柔歉然道:「其實是我累了你,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傷成這樣。」

葉歆嘆道:「都是蘇家--」

房中突然又靜了下來。

葉歆強笑著道:「不談他們了,躺著不太舒服,我想去廳裏坐,也許師父們已經想好了治傷的辦法。」

「好,我扶你去。」


晚上,當冰柔扶著葉歆走入客廳的時候,大家都很驚奇,眼前的葉歆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充滿了朝氣和活力,與之前頹靡不振的形象截然不同。眾人皆在心裏讚嘆冰柔果然是唯一能令葉歆振作的人。

葉歆並沒有細說自己心境的變化,只說自己想通了,不願做一世廢人。

葉君行道:「歆兒,我們想好了,你和柔兒與青竹道長一起去昌州的雲錦山養傷,這兩天收拾一下,三日後出發。青竹道長說在那裏治療,對你的傷有好處,同時也可以避免蘇家又來生事端。」

「真的!」葉歆又驚又喜,他早就聽師父說過雲錦山,一直都想去,這次能和柔兒以及師父一起去,他十分興奮,希望能利用這段時間使自己的手儘快復原,也讓道術更進一步。況且有冰柔相伴,這使他更嚮往兩人在雲錦山一起生活的日子。

陶晶道:「明天,你們給我們雙方家長磕個頭,以後你們就是夫妻了,等你們回來再拜堂。」

葉歆和冰柔都高興地笑了起來。


次日早上,葉歆和冰柔恭恭敬敬地拜過了雙方父母。正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喧鬧的人聲。葉君行趕緊走出屋子看個究竟。

一出屋子就見院外來了很多人,為首的一人身高八尺、面方臉白、劍眉虎目,不怒而威,正是蘇方志。

他身著藍色公爵朝服,披領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薰貂。繡文兩肩,前後各有正蟒一條,襞積有行蟒四條,下幅為八寶平水,腰繫藍色朝帶,有鏤金銜玉圓版四版,每塊均飾有貓睛石一顆,前補服繡九蟒。頭戴官帽,上飾東珠和紅寶石各一顆。

他的身邊有二人正是蘇劍龍和蘇劍虎,赤著身子,被繩子緊綁,跪在葉家門口。後面還有順州的布政使、按察使以及其他官員。而陳剛也在其列,他也是剛知道葉歆和蘇家的恩怨以及受傷之事,心中十分擔心,但蘇方志在此,他不敢有任何動靜。

蘇方志一見葉君行就立即迎了上來假裝要拜,口中道:「蘇方志領兩個不肖子前來謝罪,要殺要剮,敬聽吩咐。」

葉君行嚇一跳,連忙扶著蘇方志,道:「不敢、不敢,蘇公爺太多禮了,我們怎敢受爵爺大禮。」

蘇方志又堅持了一陣,見葉君行不讓,也就順水推舟,道:「葉老既然不喜,我就不勉強了,我的兩個不肖子就在門外,請葉老發落。」

葉君行雖然心中怨恨,十分想處置蘇氏兄弟,以圖一快,可是他又懼怕蘇家的勢力,強笑道:「那本是兩位蘇公子一時失手,誤傷我兒,事情過去也就算了。」

「不行!」蘇方志一臉正氣地道:「他們傷了人就要受罰,既然葉老不肯說,就由我來判罰。蘇劍龍、蘇劍虎,你們無故傷人,罪不可赦,降你們兩級為參將,留軍中效力,另外再賠償葉公子白銀三千兩,以作藥費。你們可服?」

「我們心服!」蘇氏兄弟當著這麼多人受辱,心裏既憤恨又尷尬,但父親叫他們這麼做只好照做。

蘇方志轉身對葉君行道:「葉老,我這判罰,你可滿意?」

「太重了,怎能讓兩位小將軍受到如此重罰呢?」葉君行明知道蘇方志只是做作,三千兩對蘇家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而降兩級也可以隨便找個藉口官復原位。

「一定要,否則別人會說我蘇家教子無方、治軍無方。」

其他官員齊聲讚道:「蘇將軍不循私情,實乃朝廷的典範,我等佩服。」

蘇方志含笑點頭,道:「既然這樣,就不打擾了。我還有公事,就此告辭。」

葉君行巴不得送走這個惹不起的人物,陪笑著恭送他離去,隨即心情輕鬆了許多,轉身走向獨自留下來的陳剛。

陳剛知道葉歆的傷勢和受傷過程後震驚不已,蘇家名聲在外,雖把持一方大權,但也頗有建樹,想不到蘇家二子卻做出如此敗壞家門的事情。他也贊成葉君行不招惹蘇家的想法,覺得還是避開為上。

他還特地將自己的武功精要全寫在紙上交給冰柔,希望她能在山上自行苦練,因為冰柔這一次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留在山上,他怕時間一長,冰柔的武功會有所生疏,索性將武功全部交給她,若葉歆有時間也可幫她練武。

陳剛又坐了一陣,安慰葉歆幾句,見葉歆的神情並不頹靡,心裏十分高興--遇到這種事還能這麼快地振作起來,可見葉歆的意志非常堅強。殊不知這全是冰柔之功。


剛送走了陳剛,宋錢來了。葉歆把他迎入自己的房間,叫冰柔拿出自己銀莊帳號的小折子拿了出來交給宋錢。

宋錢看著那些帳號中的存款,驚呆了,他雖沒有資格控制家產,但對於家族的收益也是略知一二。宋家作為順州首富,雖然總的財產不只這個數,但是單論現金存款,宋家也沒有這麼多。

「這是……」宋錢呆呆地看著葉歆。

葉歆笑道:「錢財乃身外之物,這些是我的財產的大部份,我留下一點給父母和岳父岳母,其餘的你拿去做買賣吧!以你的才能,這些銀子可以幫助你完成自己的夢想。」說著嘆了一口氣:「我的傷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這些錢留在我身邊也沒有什麼用。這雙手不是銀子就能令它復原的,所以銀子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

「兄弟,你這錢……」宋錢很難相信葉歆會有這麼一筆巨額的財產。

「大哥不必擔心,這些財產來路正當,絕對不會給大哥帶來任何問題。」

宋錢感激地道:「好,這些銀子就當是你投資的,不會少掉一分一毫。」

葉歆道:「我相信,希望再次見面時,大哥已成為商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宋錢感動得熱淚盈眶,最後灑淚而別。

三日後,葉歆、冰柔和青竹道人終於踏上了前去雲錦山的道路,殊不知葉歆已經被命運之手一步步推向了他那無法擺脫的軌跡。


昌州西北方,與涼州,銀州交界之處,有一條很短的東西走向山脈,稱為靈仙山脈,跟南北走向的天雲山脈剛好呈十字。此地山巒交疊,蜿蜒起伏,延綿數百里。雲錦山就座落在這群山之中。

崎嶇的路上,一輛馬車慢慢地走著,車頭坐著一個中年的車伕和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兩人正談笑著。

一隻粉臂撩開了車簾,馬車裏坐著一對男女,正是葉歆和冰柔。從馬車中望出,可見眼前有座大山擋道,高聳入雲,巍然聳立,自山腰以上雲霧繚繞,不見山巔。

「好高的山啊!」看著眼前的大山,葉歆不禁讚嘆著。

青竹道人回頭笑著道:「那是靈樞山,又稱仙山。」

「仙山?」

青竹道人道:「靈樞山是昌州最高的山,山頂終年被雲所遮,所以終年看不到山頂。有一條靈樞溪自山上流下,匯入眼月河。由於山高路陡,因此很少有人嘗試攀登山頂。而且山腰以上被雲霧所阻,無法看清去路,因此沒有人上去過,連我也沒有。這些使仙山添上了神秘的色彩,故民間相傳,山上有仙人居住,當地人都相信這一傳聞,因此在山腳建有『請仙台』,為當地的名勝,前方不遠便是。從仙山出名以後,當地人便不喜有人攀爬此山,若有人嘗試,當地人必群起而攻之。」

冰柔好奇地問道:「真有仙人嗎?」

青竹道人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請仙台』倒是不妨一去。」

車伕在一旁重重地點頭道:「真的有仙人,聽說山頂有時還會發出聲響。那麼高,若不是有仙人居住,怎會有聲響呢!」

「師父,我們去看看吧!」經過一個多月的旅途,加上冰柔以柔情密意相輔,葉歆對手的問題已經淡漠了,心情也已經平復。這時聽見有名勝,便起了遊興,又見車伕對仙人之說言之鑿鑿,便引發了他的好奇心。

冰柔附和道:「好啊!坐了這麼久的車,實在有點悶。不如去看看,我也想看看仙人是什麼樣子。」

青竹道人點頭道:「不必擔心,要去雲錦山必會從請仙台前經過,所以我們很快便會到請仙台。」

車伕一甩手中馬鞭,抽在了馬身上,馬一聲長嘶,急奔而去。

順著道路,不久便來到靈樞山的腳下,請仙台坐落在靈樞山山腰的一個平台上,離山道很近,為了方便遊人去拜祭遊賞,因此建在了這裏。雖然建得並不雄偉,甚至可以說是簡陋,但由於仙人的傳說,仍吸引了不少的遊人前來。

葉歆和冰柔依偎著走上了請仙台。這時台上的遊客稀少,從請仙台上望出去,周圍群山疊翠,兩人沿著山路邊走邊談。

葉歆被風景吸引,光顧欣賞,一不留神,便被一個柔軟的嬌軀撞了一下。

「哎喲!」葉歆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剛才那一撞剛好撞到了手腕的傷處,所以疼得他叫了起來。

冰柔見葉歆被撞倒在地上,急忙扶起他問道:「相公,沒事吧?手疼不疼?」

葉歆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道:「手撞了一下,有點痛。」

這時,前方一個頗為英俊的青年卻怒目瞪著葉歆,怒氣沖沖地叫道:「沒長眼睛啊!走路不看路。」然後改了笑顏向那少女殷勤地問道:「小姐沒事吧?」

旁邊的另外兩個男子也對著葉歆叱喝了起來。冰柔秀眉一豎,煞氣突現,正欲發作。

與葉歆相撞的女子突然走到葉歆面前溫言問道:「你沒事吧?」

「姑娘,對不起撞了妳。」葉歆隨口應道。

他抬頭一看,便見到一位少女正看著自己。這少女大約二八年華,螓首蛾眉、明眸皓齒、杏臉桃腮,眉宇間英氣十足,神色間微藏煞氣,瀑布般的長髮散披於肩,身上也是火紅的勁裝,腰懸長劍。

他覺得這女子的形象與冰柔十分相似,兩人若是站在一起倒像是兩姐妹。雖然看上去與冰柔差不多年紀,但表現出來的氣質卻比較成熟,而且氣勢不凡。

她沒有冰柔那種少女的活潑,但端莊大方、剛健中帶著婀娜,隱隱的霸氣更添威嚴,就像馳騁沙場的將軍。

冰柔見這女子態度友善,氣也就消了,不由得看著她仔細端詳起來。她也發現這女子無論衣著或外貌都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不知不覺中便有了競爭的意味。

那三個男子見了冰柔也眼睛一亮,但見她與葉歆的親昵之態,再聽兩人的稱呼,便知她是那個男子的妻子,不禁都瞪著葉歆,心中直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正當四個青年為兩位火紅美人沉醉在驚艷之中時,那少女見到冰柔也留意了起來。她見冰柔貌美如花,紅色的勁裝和佩劍襯得她英姿颯爽,心中暗暗稱讚。又見她眼睛晶亮有神,必是內息高強,也不由的與自己比較起來。

看著親昵的冰柔和葉歆,她也感到奇怪,不明白這個看上去很普通的男子怎能娶到這麼動人的妻子。由於從外表看這對年輕夫妻並不十分相襯,因此她再一次仔細地打量起葉歆,卻怎麼也發覺不到他的特別之處。

段延平見她盯著葉歆看,心中不滿,低聲道:「小姐,是時候走了。」

那女子點了點頭,向冰葉兩人笑了笑,然後轉身下台。直到那女子跨上馬背,葉歆這才想起還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只是見她走遠,也就算了。

兩人遊賞了一陣,又乘馬車繼續他們的旅途。由於山路太過崎嶇,走了不遠,三人便棄了馬車步行上山。好在葉歆和青竹道人有道術相助,冰柔的輕功也很高明,所以走起來並不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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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9:28: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轉過靈樞山便看到另一座山,比靈樞山矮很多,但也是周圍所見第二高的山。

青竹道人一指此山,道:「這就是雲錦山,山上為大片樹林所覆蓋,而在山腰處有一條帶狀的地區生長著密密麻麻的火藤,如其名,藤色艷紅如火。火藤的紅染上了周圍的雲霧,染得雲錦山頂似錦如霞,再加上鬱鬱蔥蔥的森林,紅綠相疊,遠觀如一條錦帶環繞著山巔,故名雲錦。」

葉歆和冰柔抬頭望去,就見眼前的那座大山果然很奇特,山頂不是尖的,而是一個火山口。山腰有一圈浮雲,環繞著山腰。然而浮雲不是白色的,而是以紅色為主,又夾雜了其他的顏色,宛如一條錦帶鑲在山腰。

「好美的山啊!」葉歆和冰柔齊聲嘆道。

青竹道人道:「那就是你們的新家。」

「我們的新家?師父你呢?」葉歆問道。

「我年輕的時候在此修道,年老後便很少來。以後這個地方就讓給你們。」

「師父,你不在,我怎麼療傷啊?」葉歆驚叫道。

「你的醫術比我高明,道力也不差,而且只有你才能將道醫結合使用。趁此機會既可養傷又可修道,我在這裏反而會阻礙了你。」青竹道人笑著又道:「況且你們新婚,我在這裏只會妨礙你們的夫妻生活。」

葉歆和冰柔羞紅了臉,相互看了一眼,眼中盡是甜蜜。

青竹道人又囑咐道:「山腰的火藤有毒,中者立倒,一日方醒,沒有人敢通過火藤生長的地帶,只能用木行道術引路才能通,因此山上不會有人打擾你們。山頂有一小型的火山湖,那裏風光怡人,你們夫妻可在此靜養。沿著山路向北去十幾里有一個小鎮,有什麼想買的可以去那裏。我此去雪嶺,三年內不會回來,若你們能在三年內傷癒歸家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我再來相助。」

「知道了,師父!」

走著走著,來到火藤生長的地帶時,果然見不少的動物昏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青竹道人用道術令火藤讓開了一條通道,三人方才過去。

上到山頂,果然有一個小型的火山湖。湖水清可見底,湖邊圍著一圈樹林,生長各種奇花異草,幽香四溢。天空的鳥鳴聲、瀑布的流水聲,以及其他各種聲音交織出山林交響曲。

看著如此怡人的景緻,葉歆不由的從心底裏喜歡上了此地,因為這裏與他理想中的生活環境很接近。想到要和冰柔在這裏過上一段長時間,他不禁心喜萬分。

冰柔也被這新奇的地方所吸引了,興奮不已,跑到花草間看這看那,自然流露出來的少女嬌態揉和了周圍的美景,繪出了一幅美麗的圖畫。

在青竹道人的引領下,三人來到了湖的北邊,這裏有座兩層的木屋。這座木屋本是青竹道人的住所,由幾棵大樹的枝幹構成,因青竹道人控制了枝幹的生長方向而自然的組合成了小屋。上層用作臥屋和書房,下面是客廳。

青竹道人將所有需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冰葉二人,之後便飄然離去。

葉歆和冰柔看著自己的新家,他們十分滿意,相擁而笑,因為這裏是他們婚後的第一個家,是真正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家,而且還在一個美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他們不知道要在這裏住多久,但這裏一定會留下他們甜美的回憶,他們將會在這裏享受著新婚的喜悅和甜蜜。突然間,任何問題都不再是心的羈絆,手的傷痛彷彿已不是那麼重要了。

葉歆深情地凝視著冰柔,道:「柔兒,這裏就是我們的新房了。」

「是啊!」冰柔微帶嬌羞地依在葉歆的懷中,抬起他的雙手,在雙手的傷口處輕輕地吻了一下道:「希望你的雙手能儘快復原。」

「對不起,不能為妳準備一個盛大的婚禮,讓妳風風光光地嫁給我,只能等我的傷好了才能正式娶妳。」葉歆歉然說道。

冰柔嬌笑道:「傻瓜,又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縟節,只要我們在一起就行了。再說,等你將來功成名就,我自然就風光了。」

葉歆淡淡一笑,轉頭看著屋外,道:「外面的夕陽一定很美,我們出去看看!」

冰柔淺笑著攙扶葉歆慢慢地走向湖邊。夕陽的餘暉灑在湖面,泛起金光,湖邊的岸堤上留下了兩個影子,慢慢地合成了一個。

從這日起,葉歆便開始了每天艱苦的療傷和修道的生活,而冰柔也不辭辛苦的照顧著葉歆的起居飲食,日子過得煞是甜蜜美滿。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已過一年。外面的世界雖然瞬息萬變,但山中的生活卻始終如一,彷彿沒有了時間的束縳。

春天的來臨令百花盛開,湖邊一片生機盎然,輕脆悅耳的鳥鳴為山林增添了活力。湖邊的樹林中,一個輕盈優美的白色倩影正飄向湖岸,正是冰柔,她正拎著籃子為葉歆送飯。

一年的時光令她改變了不少,頭上梳起了代表少婦的盤龍髻,還插著一朵藍花。白色的長裙代替了以往紅色的勁裝,雖然少了一絲少女的活潑,卻增添了少婦素潔淡雅的韻味,加上嬌艷欲滴的桃腮粉頸,顯得越發動人。

穿過樹林便來到湖邊,一個瘦長的身影正靜靜地坐在湖邊出神地凝視著飄著霧氣的湖水。

冰柔忽然一笑,然後躡手躡腳走向葉歆,可是剛走近三丈距離就被葉歆發現了。

「柔兒,妳來啦!」葉歆沒有回頭,仍然看著水裏的魚,平靜的臉添上微笑。

冰柔嬌笑:「又讓你發現了,你的感應越來越靈了,總是瞞不過你。哎呀--」

一條雪白色的藤突然從葉歆道袍中伸出,捲住了冰柔的纖腰後帶向葉歆的懷中。冰柔雖然嚇了一跳,但未掙扎,只是雙手護著飯籃,然後一蹬雙腳,順著去勢便偎進了葉歆的懷中。

葉歆手掌無力,無法攬住纖腰,只好用雙臂環繞著冰柔的嬌軀,嗅了嗅冰柔髮際的藍花,感受著軟玉溫香,輕聲地在她耳邊問道:「好香啊!這是什麼花啊?」

冰柔抬頭白了他一眼,道:「小心,別把籃子打翻了,我可是花了一個早上的功夫才做好的。」

葉歆鬆開雙臂,輕笑道:「好啊!讓我嘗嘗娘子的手藝進步了多少。」那條雪藤又捲向了飯籃。

冰柔急忙按住他,道:「別動,這次不行,等我下次做木碗,你再施展道術。」

葉歆哭喪著臉,道:「妳就這麼不相信我啊!」

冰柔一邊從籃子裏拿出飯菜放在草地上,一邊教訓道:「你已經摔壞了十幾個碗了,山上的碗只剩下幾個,我可不想下山為你買碗。」

「呵呵!」葉歆被冰柔說得不好意思,傻笑了幾聲,忽然故作神秘一笑,道:「今天我有新的方法。」

「新的方法?」冰柔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葉歆忽然伸出雙手抓住飯碗,然後緩緩地將碗提離地面。

「啊!」冰柔又驚又喜,她知道丈夫的傷口雖然好了,但手一直都無力,連拿筷子也會顫抖。現在丈夫手中的飯碗雖然不住的顫抖,但這是丈夫受傷以來第一次可以拿起稍重一點的物件,所以她的心情興奮到極點。

可當她再仔細看,卻發現丈夫的雙手上各纏著纖細如髮的雪藤絲,將整隻手包裹起來,看上去就像一對雪白色的手套。

她有些失望,但又有些驚奇--失望的是丈夫的手並未完全康復,驚奇的是丈夫的道術又進步了,居然能通過雪藤絲控制自己的雙手。

葉歆得意地道:「這是我的新發現,我已經完成藤系道術的所有層次,現在已經可以完全控制藤系植物了,真不枉我這一年不眠不休的苦練。這些雪藤是我用道力驅使雪藤生長出來的。利用雪藤絲……哎呀!」說得忘形,道力有所不繼,手一軟,碗便向地上摔去。

冰柔急忙伸手接住,然後笑嘻嘻地看著他,調侃道:「還是我來吧!免得我又要花時間去做飯。」

「看來還要多加練習才能控制自如。」葉歆抬起雙臂,看著纏滿雪藤的雙手,搖頭嘆息,但緊接著又自我安慰道:「只要繼續練習,我很快就能使用雙手了。」

冰柔用羹匙把飯菜送到他嘴邊,溫柔地勸慰:「相公,別急,日子還長著呢!」

葉歆感受著冰柔的溫柔,笑著道:「我不急,有這麼好的妻子服侍著,每天飯來張口、衣來張手,逍遙快活。」

冰柔猛的把羹匙插到他的嘴裏,笑道:「大少爺,吃飯吧!再說飯都涼了。」

葉歆笑嘻嘻地一口吃了下去,道:「等我傷好了,我也一口一口地餵妳吃。」

冰柔心裏甜絲絲的,沒有答話,一匙一匙地餵著葉歆。

吃完飯,冰柔把東西都收拾了,又坐回葉歆的懷中,一起靜靜地欣賞著眼前美麗的景色。微風帶動了陣陣的漣漪,驚起了湖中的飛鳥,鳥鳴劃破寂靜的山林。

望著飛翔在湖面的鳥群,葉歆讚道:「好美啊!好舒服啊!每天抱著妳坐在這裏欣賞風景,是多麼的寫意啊!可惜手還沒有復原。」

冰柔溫柔地安慰道:「相公別急,你手上的傷很快就會好。」

葉歆知道冰柔體貼自己,深情地道:「我現在最希望的是能用自己的雙手緊緊地擁著妳。」

冰柔擰了擰身子,使自己與葉歆貼得更緊,嬌笑道:「我這樣投懷送抱,不是一樣嗎?」

葉歆笑了笑,認真地道:「一個男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能擁著自己心愛的妻子在這種仙境般的地方一起生活。也許大部分的人喜歡出將入相、倚翠偎紅,坐擁權勢美女。但我覺得現在這種生活就是我期望中的生活,平淡而清雅,不必參與人際間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要是一輩子能和妳在這裏共渡一生,那該多好啊!」

冰柔卻持相反的意見,道:「這裏非常美,我很喜歡,但我還是覺得應該趁著年輕多做些事情。更何況,男兒志在四方,就連我這個女兒身也想要做一番事業。況且,你用了那麼多時間去學習各種知識,若是不用實在可惜。而我也花了很多時間去練武,應該去天下闖一闖。等我們老了,厭倦了外面的生活,到時再回到這裏,豈不是更好嗎?」

氣氛突然顯然有些嚴肅,葉歆看著冰柔欲言又止,低下頭沉默不語。

冰柔卻越說越興奮,眼神充滿了對未來的嚮往和期盼,道:「這裏的生活有點平淡。我們還年輕,這種歸隱式的生活不適合我們。你的傷勢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想來很快就會復原了。到時候你就可以去考科舉,我們便可以一起做一番事業。」

葉歆暗暗嘆了口氣,他第一次發現兩人的思想有這麼大的差別、對將來的生活各持完全相反的意見,不禁神色黯然,忍不住問道:「妳真的這麼想出去闖嗎?」

「為什麼不出去?我練了那麼多年武,學而不用豈不是浪費了,我可不想變成廢物--」話突然間停住了。

冰柔知道自己一時口快,忘了葉歆的感受,「廢物」兩個字衝口而出,連忙道歉:「對不起,相公。」

葉歆淡淡地一笑,鬆開冰柔,道:「沒關係,我不介意。好了,我該去修煉了。妳累了一早上,回去休息吧!」

冰柔甜甜地一笑,便拎著籃子走了。


葉歆的心情很沉重,他並非因為冰柔的話不高興,而是因為兩人對於未來和人生看法不同而感到不安,生怕處理不好會影響彼此的感情--這是他最不願見到的。

他很矛盾,既不願冰柔失望,又不想放棄自己的心願,冒然踏上仕途。

他很清楚,伴君如伴虎。在悠長的歷史中,在官場中弄得家破人亡的例子數之不盡。就算是一代英雄豪傑,也有可能落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場;即使能平安無事,也無法找回如此平靜和諧的生活。

他很清楚自己喜歡的就是現在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然而他也知道冰柔一向好動,這種平靜的生活不適合她。她之所以能在此生活一年,完全是為了自己。要讓冰柔繼續忍受這種她不願意的生活方式,他實在心疼。冰柔一直都很體貼他,但是他這時才知道冰柔對於他的將來抱有如此大的期望,與他對自己的期望恰好相反。

思緒影響著他的心情,他如何也靜不下來修煉道術。為了一解胸中的悶氣,他來到雲錦山的最高處。站在山巔,眼前是巍峨綿延的崇山峻嶺,腳下是美麗的火藤和色彩斑斕的錦雲,心情霍然開朗,胸中悶氣解除了不少。他把煩惱暫時放下,盡情感受著自然的美麗和奧妙。

看著眼前高大巍峨的靈樞山,他不禁聯想起仙人的傳說,對於這充滿神秘的靈樞山產生濃厚的好奇心,忽然有種衝動想去看看,因此全力施出遁術向靈樞山飄去。

受傷後,他便對遁術進行了改良。從之前的事故中,他瞭解到施展遁術的缺點--所需的時間太多、步驟也過於繁雜,遇到突如其來的危險時根本來不及躲避。

他想方設法改良遁術,希望加快施術的速度,令自己可以在心動之間便可施展遁術,可隱可現。他知道最大的問題在於畫符的時間太長,待敵人攻到面前,根本沒有時間畫符。因此,要改良遁術必須減少施展道術所需的時間。而畫符的意義在於催動道力的施放,使道力產生不同的作用。

經過多番嘗試,終於他選擇了最直接的方法。他先叫冰柔將符的圖案刺於背上,再每天用植物的汁液塗在背部的符上。長此以往,植物的汁液便滲入皮膚,在背上形成一個綠色的符,這樣一來便可以隨時使用遁術而不必臨時畫符。隨著道力的增長,現在的他可以隨想隨遁。

有了遁術相助,葉歆爬起來很輕鬆,再加上這一年都在山上居住,所以已經適應了高山的寒冷氣候和稀薄的空氣。

越往上,天氣越冷,猛烈的山風呼呼作響。葉歆剛一現身,便被山風吹得連連後退,他連忙施出盤根術,固定自己的身體,接著隱身前進。

去到半山,周圍被一濃霧所罩,伸手不見五指,路也無法找到,而且無論怎麼走都會回到山下,好像有一個迷宮設在山腰,阻止人們向上爬,他這才真正明白為何無人上山。

幸虧山上生長著各種植物,他利用木行道術的感應力讓山上的植物引領他前進。走了許久,方才穿過了雲霧帶。

爬到最高處的時候,他發現山頂果然別有天地,與自己所住的雲錦山一樣,都是火山口,中間的火山湖更大,湖的東部和北部各有一片很大的土地,生長著茂密的森林,四周的山坡上也長滿了各種花草,香氣隨著山風飄散,令人心曠神怡。湖上飄著淡淡霧氣,使人有置身仙境之感,從而使人忘卻世間的一切煩惱。

火山口內的氣溫明顯比山的外側要溫暖的多,葉歆悠閒的躺在山坡上,盡情享受如此美境,剛才的憂愁也暫時置之腦後。

忽然,東北方近森林的湖面突然泛起了巨浪,接著湖面更出現了片片薄雲,忽而又飄起了雪花。這番異象吸引了葉歆的注意,他覺得這些現象太過奇怪,非天然而成。在好奇心的慫恿下,葉歆飄向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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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沿著崎嶇的山道,葉歆一邊欣賞著風景,一邊尋找著異象發生的地點。尋了許久,方才走到東北方的森林。穿過茂密的樹林,葉歆來到了一處平地,隨即大吃了一驚,因為不遠處有一座小屋,他想不到這裏會有人住。

難道真的有仙人?還是有什麼異人?葉歆不禁心裏打鼓,七上八下。

雖然有些忐忑不安,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走到小屋的門口。小屋其實是很大的樹洞,用一些樹木連接樹洞建成屋子。屋的四周長滿了各種花草,有異香飄出。

走到門口敲了敲門,葉歆高聲問道:「請問有人嗎?」

等了很久也沒人回應,葉歆心中奇怪,正在考慮是否推門進去。這時,不遠處的湖面傳來了巨大的水聲,葉歆急忙向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

隨著距離的接近,水聲越來越大。從樹林的縫隙望去,可見到前方的湖面上飄浮著巨大的藍色水體。葉歆嚇了一跳,生怕有什麼怪物,連忙施出遁術隱身而去。遁到湖邊時,眼前的奇境更是令他目瞪口呆。

湖中有個巨大的水球滾在水面,浮而不沉。葉歆好奇地望向四周,卻看不到一個人影。他再度仔細地觀察水球,赫然發現水球的中間隱約有一物體,但看不真切。

大水球周圍的水面,不時有浪花吐出一個個小水球。小水球跳到空中,在大水球的旁邊跳躍著。時而幻成水帶飛舞,時而幻成水點分飛。在光線的照射下,水帶和水點幻出了晶瑩的藍光,隨著水帶的運動而變幻著。

忽然,水球如花一般綻放,在水面形成了一朵巨形的水藍色花朵。花的中央出現了一個婷婷裊裊的少女,赤著玉足,佇立於水上,正站在花的中央,舞動著身影。

細看這少女,婉約秀麗,望之如姑射仙子;雪膚花容,觀之若綽約天女。水藍色的長裙裹住嬌軀,更添婀娜。霧鬢雲鬟,以水藍色的飄帶繫之,隨著陣陣的清風飄舞,越發顯得飄逸出塵。如仙境般的美景與清幽出塵的少女渾然一體,彷彿畫中世界,編織出一幅仙女戲水圖,使葉歆感覺既虛幻又真實。

奇特的是,她的衣服上有薄薄的水層包裹在衣服之外,然而衣服卻毫無潮濕的感覺,就像穿上了一層水做的長裙,在光線照射下,少女的身上便幻出晶瑩的藍光。

葉歆這時也放下心來,收了遁術。他不敢打擾少女,輕輕地走到湖邊觀看。面對如此絕美的少女,他心中不禁暗暗驚嘆:「金玉愧其俗,冰雪慚其膚,花月羞其貌,星日慕其精。天上仙子不過如此,可惜我不善丹青,無法留下這麼美麗的畫面。可惜、可惜。」

這少女並未留意周圍多了一個人,仍專心地施展其神術。腳下的湖面又泛起陣陣漣漪,少女的雙足並未移動,仍立於波浪之上,由水的漣漪帶動向前飄去。

她舞動著那纖細修長如冰雕般晶瑩的玉手,指引著水流,通過控制著漣漪擴散的方向以控制自己移動的方向。轉了一圈後,她又飄回原地。

接著,湖水被引到空中,再度在她的身邊圍成水球,將她那絕美的身影包裹其中,從外面看只能看到一個倩影在水藍色的球內舞動。

突然,水球的水壁全部化成了水氣,再結成薄雲,隨後雲又幻成了片片的雪花在空中飄舞。不一會兒,雪花又結成了很小的冰粒,最後冰粒又幻成霧氣,使湖面變得霧氣騰騰,少女的俏影隨之隱入霧中。

漸漸地,風吹散了霧,湖面恢復平靜,少女的倩影也隨之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少女神乎其技的控水之術,一個名詞跳進了葉歆的腦海--水行道術。除非這少女真是仙人,否則他再也想不出有什麼奇術可以如此自如地控制水。

令他更震驚的是少女的年紀很輕,大約只有十八九歲的樣子。一直以來,青竹道人都說他是修道中人的奇蹟,想不到這個少女年紀輕輕,所擁有的道力和道術更加高明,而且使用的道術更是神乎其神,這水上漂流之術更是聞所未聞的奇技。

然而,少女接著施展的道術更令他吃驚,只見她身邊的冰粒又幻成了片片薄雲,然後少女的身體竟然離開了水面站在雲端,任由薄雲四處飄浮。

看到這裏,葉歆的感覺從驚嘆變成了敬佩,一時興起,他也施展起木行道術。湖邊草地上的野花在他的操縱下也飛上了半空,然後幻成一陣花雨飄向少女。

當花雨飄進少女身處的薄雲,光線透過水折射在花瓣上,再反射出來,折射出各種顏色的光線,為水藍色的波光添上了斑斕。波光隨著水體形狀的變化而變幻著,在少女的周圍幻出如彩虹般的光芒。

看到周圍的變化,少女愕了一下,但她的臉上隨即綻放出蘭花般的笑容。這一刻,天地彷彿也為之屏息,所有事物都在這笑容間失去了光彩。

葉歆再次被感染了,讚嘆道:「一笑傾國,天地間竟有如此美麗的笑容。看到如此的笑容,便是天地也會動容。」

在他眼中,這少女是如此的出塵不染、是如此的婥約多姿,如水般潔淨無瑕、如風般輕柔脫俗。

看著她,任何人都不會有絲毫不潔的念頭,是不敢,也是不忍,彷彿任何念頭都會褻瀆了她。她是一種純美的表現,只會讓人覺得自己太過污濁,生怕沾污了她。

正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時,一把清脆悅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你也是修道的嗎?」話語有些生澀,就像很長時間沒有說過話一樣。

葉歆嚇了一跳,轉身一看,正有一雙如秋水般深幽的眸子凝視著他,他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略有些緊張,行了一禮道:「我叫葉歆,道號雪竹,是木行道士,請教仙子法名。」

「凝心!」少女的臉上再次綻放出如蘭花般的笑容。

細細的柳葉眉下是一對明亮的眼睛,纖巧的小鼻子又挺又直,櫻桃似的小嘴鮮紅透亮,嫣紅的雙唇微張,露出二排如白玉般的小牙,白裏透紅的肌膚吹彈欲破,一頭烏黑的秀髮披散在玉肩,在水藍色飄帶的點綴下更添秀氣。方才從遠處望之,潔白明亮,若太陽昇朝霞,此時臨近細看,鮮明秀麗,若芙蕖出綠波。

葉歆看得呆了一下,連忙低下頭,不敢正視。

凝心好奇地上下打量葉歆,問道:「這裏從沒有外人來過,你怎會找到這裏?」

「我住在旁邊的雲錦山。山下傳說這裏有仙人居住,因為好奇,所以來看看。」

凝心輕輕一笑,道:「仙人?哪裏有仙人,我住了十幾年也沒見過。」

受到凝心親切的笑容和溫柔的語氣所感染,葉歆漸漸放鬆下來,笑著道:「怎麼會沒有仙人?仙子仙姿玉貌、道術高明,既可踏浪而行,又可浮雲而遊,不就是仙人嗎?」

凝心抿嘴一笑,道:「別叫我仙子,我可受不起!」

葉歆吶吶道:「仙子才貌雙絕,乃世外天人,不是仙子是什麼?」

凝心輕笑道:「什麼仙子,你還是叫我凝心吧!名字不是用來稱呼的嗎?何必再多此一舉。」

「這不太好吧!」葉歆覺得直接叫名字太過唐突。

凝心想了想,轉而問道:「你多大啦?」

「十六。」

凝心皺著眉頭苦苦地思索了一陣,道:「我好像十八了。」

「好像?」葉歆疑惑地看著凝心。

「是啊!自我懂事,便已在此山中與婆婆相依為命。十歲時婆婆死了,這裏就剩我一個人。一個人在山上,時間對我已經沒有意思了,只記得婆婆死後花開了八次。外面是什麼樣子我都不記得了。」凝心的眉宇不經意地流露出淡淡的哀愁。

「啊!對不起!」看著凝心絕美的秀面上露出戚容,葉歆彷彿覺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引得她傷心,惴惴不安道:「小生一時失言,仙子請勿見怪。」

凝心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連忙平整了自己的心情,淺淺一笑,道:「我比你大,不如你叫我姐姐吧!我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有個弟弟也不錯。」

葉歆不好意思,吶吶地叫不出口。

凝心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怎麼了,連姐姐也不願叫嗎?」

「姐--姐--」葉歆結結巴巴地叫了一聲。

這聲「姐姐」使凝心有些異樣的興奮。她從小獨自一人在山中修煉道術,任何情感都已經淡化了,葉歆的出現使她彷彿找回了些許人的感覺。更重要的是,葉歆也是修道之人,這種熟悉感使她覺得很親切。

她被自己的感覺嚇了一跳,定了定神後,淺淺地朝葉歆笑了一笑,道:「我們都是修道之人,以後可以在一起修煉道術。」

葉歆興奮道:「太好了,有姐姐如此高明的水行道術相助,我的道術一定能更上一層樓。」

凝心微笑道:「是啊!木為水生,一起研究道術會對你有莫大的好處。」

「是啊!」葉歆想起凝心長年一人在山中居住,不禁問道:「姐姐這多年一個人過,會不會寂寞?」

凝心微笑著應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你也是修道之人,應該知道這樣才是修道的最好環境--無牽無掛,心湖自然平而不波。」

葉歆恍然大悟道:「姐姐能有如此高明的道術,想必就是得益於此。」

凝心點了點頭,問道:「你也是在一直在山上修道嗎?」

「我住在雲錦山,是來此養傷的。」說著,葉歆伸出雙手。

凝心疑惑地看著葉歆的手,問道:「你的手怎麼啦?」

葉歆施出道力,收回纏在手上的雪藤絲,露出雙手。手腕的刀痕仍在,雙手因為久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

「這是什麼道術?好奇怪啊!」凝心看著那條可以伸縮的雪藤很好奇。

「是我發明的,利用雪藤操縱雙手,這也是不得以而為之。」葉歆無奈地答道。

凝心忽然伸出玉手,一下抓住了葉歆的雙手。葉歆有點不好意思,想抽回手,卻又不敢。

凝心沒有看他,低頭凝視著傷口,一邊用玉手輕輕地撫摸著傷口,一邊憐惜地道:「好深的傷啊!疼不疼啊?」

「不疼、不疼……」葉歆嚇了一跳,想抽手,卻又不敢。

凝心抬頭問道:「這傷什麼時候能好啊?」

「不知道,可能一年、可能兩年,也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葉歆無奈地苦笑。

「啊!」凝心驚訝地看著葉歆,關懷地問道:「你也是一個人住嗎?手斷了,你怎麼照顧自己?」

「姐姐放心,有柔兒照顧我。」

「柔兒?」

葉歆靦腆地笑了笑,道:「是我的妻子,也住在雲錦山。」說起柔兒,他的臉上洋溢起幸福溫暖的笑容。

「妻子?」凝心有些好奇,問道:「你成親了嗎?師父說修道之人不宜成親,你難道不知道嗎?」

「不會吧!我師父只是說要避免受到感情影響,我和妻子的感情這麼好,不會有事。我的道行不高,成親也沒什麼事。」葉歆笑著又道:「況且成親有成親的好處,有困難的時候有個人在身邊照顧總比一個人好。像現在,我的手傷了,有柔兒在身邊照顧才能專心養傷。」

凝心看了葉歆充滿幸福的臉,忽然轉頭望向平靜的湖水,眉尖微蹙,喃喃地自言自語道:「兩個人在一起,真有那麼好嗎?」

談到冰柔,葉歆才想起出來已久,怕冰柔擔心,於是向凝心告辭:「姐姐,天色不早了,我怕柔兒擔心,我要回去了,下次再來向姐姐請教道術。」

這些年來,凝心都是一個人,突然有人可以與她談話聊天,她感到有些奇特、有些興奮,也很喜歡這種感覺。

她笑著道:「下次把你妻子也帶來吧!我從來沒有試過和兩個人在一起,很想知道那會是什麼感覺。」

葉歆笑著應了一聲便遁去了。

回到雲錦山的小屋,天色已經全黑,冰柔正焦急地在屋外等著,見到葉歆的身影立即撲了上來,問道:「相公,你去哪兒?我都快急死了。」

看著冰柔,葉歆又想到兩人之間暗藏著的問題,煩惱再次湧上心頭。他不想冰柔為此而擔心,於是壓下心頭的煩惱,換上一副笑顏,歉然道:「對不起,回來晚了,我去了靈樞山。」

冰柔好奇地問道:「靈樞山?就是那個仙山?真的有仙嗎?」

葉歆笑著道:「有,進去再說吧!別餓壞我的娘子。」

冰柔嬌笑著挽著他走進屋子。

晚飯時,葉歆將今天的遭遇說給冰柔聽。聽到凝心神奇的道術時,冰柔羡慕不已,逼著葉歆要他帶自己去。葉歆欣然答應。


次日一早,葉歆便帶著冰柔去靈樞山。

一進到火山湖的範圍,冰柔便被周圍的景色所吸引,恢復了她活潑的天性,興奮地到處亂跑。葉歆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嬌美的冰柔穿梭於花叢間,採花撲蝶,他知道現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讓她枯住深山,自己覺得有些內疚。

「來啊!」冰柔拿著一大堆鮮花,嬌笑著向他招手。

湖面又出現了異樣,葉歆知道凝心又在修煉道術,叫道:「柔兒,凝姐姐又在施展道術,我們快去吧!」

「好啊!」冰柔捧著鮮花跑了過來。

經過樹林和小屋,兩人來到湖邊。冰柔一下子就被凝心的道術驚呆,她雖然見過葉歆的道術,但凝心所展示出來的道術已經突破了一般人的想像力,她驚嘆著居然有人可以踏雲而飛、漂水而渡。

凝心也注意到湖邊多了兩個人,一個是昨日剛認識的葉歆,另一位婀娜多姿、嬌美可人。她知道這女子便是葉歆所說的柔兒,於是收了道術,飄回岸邊。

冰柔便一下子跳到凝心的身邊,接著圍著她轉了一圈,然後盯著凝心的臉,左看右看。凝心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淺淺一笑。

冰柔突然問道:「姐姐,妳是不是人啊?」

「什麼?」凝心怔怔地看著冰柔,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冰柔雙眼發光,道:「姐姐如果不是仙子下凡,怎麼會長得這麼美?如果不是仙子,又怎麼會有這麼神奇的道術?」

凝心被冰柔的嬌態逗得抿嘴一笑,道:「我哪有妳美啊!連我都動心了,何況歆弟。能娶到妳,他真有福氣。」說罷瞥了一眼葉歆,捂著嘴輕笑。

冰柔挽起葉歆的手臂,笑著道:「那當然,不是我,他早就在山上餓死了。」

葉歆裝模作樣地朝冰柔鞠了一躬,道:「多謝娘子的大恩大德。」

三人都笑了起來。

對著兩位如蘭似玉的美人,葉歆看得眼花繚亂,話都說不出來。

凝心清雅絕秀,冰柔嬌俏可人。雖然凝心更美,但是太美給人的感覺便不真實,彷彿是遙不可及的畫中仙子。冰柔則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令人想親近。

「去我的小屋坐坐吧!」凝心領著葉歆和冰柔走進了自己的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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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9:29: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木屋建得很樸素,屋內除了一般的傢俱外,沒有什麼特別的物品。然而屋子雖小,卻藏有大量的書籍,牆邊排著一排書架,架上擺得滿滿的都是書。

葉歆看著書房內各種各樣的書很興奮,由於雙手不便,所以很長時間沒有看書,這時不免有些心癢,問道:「姐姐果然飽覽群書,這裏都是修道的書嗎?」

凝心道:「有些不是,其中有很多奇特的書,我也不大明白,只是沒事的時候隨便看看罷了。」說罷便伴在葉歆身邊為他介紹著架中的藏書。

葉歆沿著書架慢慢地看,他發現書架中不單有水行道術的書,還有其他四行的書籍,好奇地問道:「這些書妳都看過嗎?」

「是,一個人沒事做的時候隨便看看。」

「不是只能練一種嗎?」

凝心笑著解釋道:「五行道術注重相生相克之理,因此必須瞭解所有五行的特點,才能練好自己的道術。況且,道術無極無限,需要我們去深入探討。我覺得道術應以太極為本,獨孤一味地分化五行,只會局限道術的發展。要追求更高的境界,就必須博採眾家之長。」

「姐姐果然道行高深,妳能給我講講嗎?」凝心剛才的一番話宛如一把鑰匙,為葉歆開啟了道學更高層次的大門。他彷彿看到了更光明更廣闊的道學之路,通向無邊的道學領域。對於凝心的智慧,他由心的敬佩,不禁渴望向凝心學習更高明的道學。

「好啊!我正愁沒有人跟我一起研究道術呢!」凝心從書架中抽出一本關於木行道術的書,遞給了葉歆。

葉歆伸出雙手,無奈地笑了笑。

凝心恍然大悟,向他嫣然一笑表示歉意,然後把椅子搬到他身邊,正欲坐下,忽然又站了起來,雪白的玉臉上泛起淡淡的紅霞。

她回頭望著冰柔,尷尬地道:「妳來幫他吧!」

冰柔笑著擺了擺手道:「不行、不行。那些道術我一點也不懂,和你們在一起只會悶死我。你們談吧!我一個人出去練武。」說罷就嘻笑著走了出去。

凝心淺淺一笑,道:「柔兒妹妹真的很可愛。」

葉歆深情地向門口望了一眼,然後對凝心笑了笑道:「我們開始吧!」

「好啊!」凝心又坐回葉歆的身邊,手捧著書,一頁一頁地翻給他看,細細地講解書中所述。

坐在凝心身邊,一絲絲如蘭似麝的幽香總是透鼻而入,弄得葉歆心神不定。轉臉一望,玉人近在咫尺,幾乎貼身而坐。兩彎淡淡的黛眉似皺非皺,如同一抹輕煙,朦朧典雅;一雙靈巧顧盼的秀目似笑非笑,流眄溢彩;櫻紅的小嘴吹氣如蘭,捧書的玉手似霜凝雪。

凝心給他的感覺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仙子,而是觸手可及的妙齡少女。

葉歆呆了一下,立刻低頭看書。與如此絕秀的玉人相對,便是石人也會動心,何況凡人,即便他這種修道之人也難免有些心動神搖。但他又捨不得這種修煉道術的好機會,於是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自收斂心神,凝視於書本之上。

凝心也察覺到葉歆的異樣,轉頭看了他一眼,發覺自己和葉歆貼得很近,臉上也染上了一絲紅暈,又看了葉歆一眼,緩緩地低頭繼續講解。

漸漸地,兩人都專注於道學的研究,越談越投入、越談越高興,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停,相處也越來越自然,沒有了開始時的生疏感。他們相互交流著自己對道術的見解,從道術談到道義,又從道義談到道心。討論完一本,凝心隨手又拿起另一本,繼續討論……


屋外的冰柔卻是孤身隻影,最初她跑出來的時候心情很好,一時採花撲蝶、一時習武練劍,煞是寫意。可是時間一久便覺得了無趣味,面對湖光山色,卻絲毫提不起興趣。無聊之極便走回小屋,想找葉歆和凝心一起去遊湖。

怎料葉歆和凝心仍在那裏專心致志地談論道學,絲毫不知道她走了進去。葉歆神采飛揚,妙語紛呈,把凝心逗得花枝亂搖。一笑百媚生,凝心自然透溢出來的美態,連冰柔也看得呆了一下。

見兩人相談甚歡,冰柔也想一起說話,但她不懂道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躊躇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徘徊了一陣,最後在牆角坐了下來,雙手捧著腮,呆呆地望著談話中的兩人。

枯坐了一陣,見無事可做,她隨手從身邊的書架中拿出書本翻看。翻著翻著,她隨手從書架的角落中找到了一本怪書,書面上有四組符號,符號的下面有四個眠月文字--「魔語寶典」。

翻開一看,書裏所述都是魔族的語言,而那些古怪的符號正是魔族語,符號的旁邊還注有眠月文字。

看到此時,她明白這是一本魔族語詞典,不禁非常好奇。雖然小時候,葉歆曾給她說過一些有關異族的野史故事,但她一直都將它當成人們編出來的故事,這時她才知道異族是曾經存在的,只是不知何時滅亡了。

她不禁想起葉歆身邊的那本怪書,書裏也都是這種怪字,但沒有眠月文的注釋。她問了葉歆很多次,但葉歆只說那是一本看不懂的怪書。這時見有了「魔語寶典」,便可以翻譯那本怪書。

她很高興,急忙跑葉歆的身邊,興奮地叫道:「相公,我找到了一本好東西。」

葉歆和凝心都沉浸在道學的領域之中,心無旁鶩,此時被冰柔一驚,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冰柔。

冰柔把書放在葉歆的面前,邀功似的說道:「相公,那本怪書之謎,終於可以破解了。」

「哦!」葉歆早已將那本看似無用的「天嵐真經」給忘了,一時反應不過來,隨口就應了一句。然而,當他低頭一看,卻整個人呆住了。

冰柔手裏的書所示的符號與「天嵐真經」上的符號非常相似。冰柔把書打開,一頁一頁地翻給他看。當葉歆看到書中怪字旁的眠月文注釋,整個人興奮地跳了起來。

凝心不知道兩人為何如此興奮,好奇地伸頭一看,接著笑著問道:「這本『魔語寶典』有什麼特別嗎?你們為什麼這麼高興?」

「『魔語寶典』?」葉歆疑惑地看著凝心。

「是,『魔語寶典』記載的是魔族語言和文字。」

「魔族?真有魔族?我看到野史中曾經提到其他種族,但是朝廷編的史書卻從未提到過。」葉歆既驚訝又好奇,對於人類之外的其他種族,他一直抱有很濃厚的興趣。

「是真的!」

接著,凝心開始講述著一段悲壯的歷史故事。


眠月一百六十三年,新的種族突然出現在大陸西岸,無論在形體上,抑或習慣上,新的種族與原有的人族十分相近。由於這個新的種族能使特殊的技能--魔法,故被稱為魔族。他們自稱由西方大陸而來,於眠月大陸西部建立了自己的國家--「暗魔帝國」。

經過二十年的發展,魔族成為當時最強大的種族。由於魔族特有的魔法能量和優良的體質,使暗魔帝國建立了強大的軍事力量。當時暗魔帝國的皇帝--天魔帝,野心勃勃的希望利用其強大的軍事力量和魔法技能統一大陸。

眠月一百八十三年春,天魔帝終於發動全面的進攻計劃。短短的六個月內,暗魔帝國控制了整個大陸的一半。更甚的是,滅族政策使得魔軍所到之處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所有人族、精靈、矮人和半獸人皆在被屠之列。

九月,人族皇帝江天雲戰死。十月,其弟江天風繼位,以高明的外交手段和權謀,統合了人族、精靈、半獸人和矮人的戰力。

由於半獸人有較強的防守能力,而精靈箭手有高超的箭技,因此江天風以半獸人為主、以精靈箭手為輔,建立了強大的防衛體系,使魔族的進攻被迫停了下來。

而後,江天風利用矮人先進的冶煉技術打造了大量的優良兵器,使軍力大大的提高。武術被推廣至軍隊,道術也被用於戰爭。從此形勢逆轉,魔族漸漸落於下風。

眠月一百八十四年八月二十五日,江天風結合高超的武技和五行道術,深入敵軍腹地,刺殺了天魔帝。魔軍因而大亂,節節敗退,一個月內損失六十萬大軍。史稱「滅魔之戰」。

最後,戰爭使魔族被滅了族,矮人、半獸人和精靈也損失慘重。

戰後,人族恢復的最快,佔了九成的人口。因為害怕魔族的事件再次發生,所以當時的天嵐帝國就找了些藉口把其他種族殺光了。

說到最後,她感嘆道:「幾百萬異族就這麼被殺光了,可是就算沒有了其他的種族,戰爭和不公平還是存在,所以我不願出山。」

葉歆和冰柔聽了後震驚不已,久久不能說話。

凝心又道:「人類為了瞭解魔族的語言和魔法,因而撰寫了這本『魔語寶典』。魔族被滅後,聖皇江天風下令銷毀一切與異族有關的東西,其中包括書籍文字,所以世上沒有什麼人知道當年之事。這些故事都是小時候婆婆說給我聽的,她說我的師祖曾經參與過滅魔之戰,因為不滿天嵐皇朝濫殺異族,因而歸隱此地。這本書便是我師祖留下的。」說到婆婆,她的眼眸中不禁又流露出淡淡的哀意。

葉歆定了定神,問道:「此書能借我一用嗎?我有一本魔族語的書,一直都看不懂,這本『魔語寶典』應該可以幫我解開疑團。」

「當然可以,我拿著也沒有什麼用。想不到你竟然敢藏有魔族的書,我看書上說這是滅族的大罪。」

「我也知道,所以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連柔兒也不清楚。」

冰柔好奇道:「那本是什麼書啊?這麼神秘。」

葉歆道:「武林傳說那是一本至高無上的武林絕學,據說源自天嵐皇朝,故名之天嵐真經。想不到竟是來自西方大陸的魔族所著,是不是武功秘笈也尚未可知。」

「我們快回去找找吧!看看這書到底是不是武林秘笈。」柔兒一聽可能是武林秘笈,立即產生了興趣,急著想知道那本怪書是不是武林秘笈,因此催促丈夫離去。

葉歆和凝心看了一下外面,這才發現日已西斜,對望了一眼,葉歆笑道:「想不到一說起話,時間就過得這麼快。時候不早了,我們告辭了,太晚路就難走,明天再來和姐姐論道!」

凝心點了點頭,便送兩人去到門口。

冰柔忽然嬌笑著攬住凝心,道:「姐姐,不如明天妳去我們家做客吧!」

「我答應了師父,終身不離此山,所以我不能出去,還是你們來吧!」凝心摸了摸冰柔肩上柔軟的青絲,笑著婉拒了冰柔的邀請。

冰柔沒有辦法,失望地和葉歆走了。


回到家中,葉歆立即讓冰柔找出那本「天嵐真經」。

冰柔拿著「天嵐真經」,然後坐在桌前細細地查閱著。葉歆則坐在她身邊,等待結果。

查找了片刻,他們發現書的封面上的四個怪字並不是「天嵐真經」,而是「水系魔法」。葉歆苦笑了一聲,他知道武林中人的猜測可能都錯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們繼續翻譯此書。

由於書很薄,兩人花了一夜的時間就將怪書破譯。

看著桌上這本所謂的武林秘笈,葉歆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書中所載,根本不是練武之法,皆是有關水系魔法的原理。

從書中,他們得知世界上果然還有另一個大陸叫「西方大陸」。西方大陸上有一種特異技能叫魔法,就和眠月大陸上人人練武一樣,西方大陸上也是人人都練魔法。而魔族其實也是人族,當年眠月大陸的人因為他們會用魔法,才稱他們為魔族。

西方大陸除了人類外,還有各種不同的種族生存。各族之間紛爭不停、戰火不斷,因而就產生了魔法。各族有自己不同的魔法,但產生的原理相同,只是使用的方法和效果不同罷了。

據書所載,天地間有水、火、風、地、光、暗六種魔法元素,因此就產生了六種相應的魔法。

通過不同的魔法操縱六種魔法元素,可以在短時間產生大量的能量。不同的魔法使魔法元素產生不同的組合形式,不同的組合形式產生不同的效應。

由於魔法的產生源自於戰爭,在不斷的改良中,魔法的攻擊力大大的增加,而防禦力也相應的得到增加,因此魔法的效果越來越厲害。六種不同的魔法各有特色,若練至極限,據說能毀城移山、斷河分江。

看到此處,兩人打了一個冷噤,不寒而慄。腦中不禁幻想起當年魔族入侵的畫面--日月無光,山河變色,大地咆哮,江河震動,烈火焚天,城牆崩塌,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同時,他們的心裏不禁產生了疑問,當年魔族有此如此強大的魔法,為何仍在眠月大陸上落個滅族的結果?

一種想法出現在葉歆的腦海中,他猜測當年必有能與魔法抗衡之術,因此他想到了道術。假若真是如此,當年的修道之人必有過人的道力和道術,也就是說當年的道術大都已經失傳了。

想到此處,葉歆感到深深的惋惜。同時他很興奮,因為他彷彿看見了道術的更高境界。

他們又繼續往下看,此書專注於水系魔法的使用。水系魔法以強大的防禦力為主,當然也有很多攻擊性的魔法。

看到此處,他們興奮了起來,如果能有強大的防禦力,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可他們都失望了,後面的大部分都已被燒掉,留下的部份只是介紹水魔法元素的特點,以及收集和操控水魔法元素的方法,然而教人如何施展魔法的部份全被燒掉了。

冰柔見勞無所獲,失望地把書往桌上一丟,噘著嘴就跑去睡覺了。

葉歆則呆呆地坐在那裏,他想到了送他此書的許百槦,想到那麼多人為了這本無用的書丟了性命,實在太不值得。

武林中人一定很多像許百槦一樣,為了此書相互仇殺,落了個客死異鄉的下場。忽然,他產生了一種衝動,想把這本害人的書毀掉。

他走到湖邊,想把書扔入水中。

不過,當他看到平靜的湖水,他想起了凝心--凝心練的是水行道術,這些水系魔法原理或許對她會有好處。於是決定把書送給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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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翌日,葉歆帶著那本「水系魔法」去找凝心。

凝心細細地讀了一遍,覺得很有趣,笑著道:「這本書很新奇,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水魔法元素的存在。以前我修煉水行道術的時候,經常發現有些不明的水能量粒子,但我沒有去留意,以為那是水體變化所產生的水能量。看了這本書之後,我覺得水系魔法與水行道術可能有些共通之處,也許可以從此書中找出令道術有所突破的方法。」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一邊研究道術,一邊研究此書,有用則用之,無用則棄之。」聽了凝心的話,葉歆突然對此書產生了濃厚興趣。自從昨日一談,他深深地瞭解到凝心的道學知識豐富,既然她有興趣,就代表此書確有些用處。

「正合我意!」

練了一陣道術,葉歆忽道:「不如姐姐試試操控水魔法元素。」

他還是對魔法元素很好奇,因為魔法元素之中沒有植物系,他很奇怪為什麼沒有這方面的研究和發展,想知道魔法元素究竟是什麼。

凝心又細讀了「水系魔法」中魔法元素的控制方法,她覺得這感應魔法元素的方法與修煉水行道術時感應水的方法有些相似。

確認之後,她伸出右手,嘗試著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感應魔法元素,原本她以為會很難,誰知念力一動,右手的掌心便一點點慢慢地聚集了晶瑩的藍色物體。

葉歆目不轉睛地盯著凝心的玉掌,只見掌心處出現了一個似水非水、似霧非霧、似冰非冰的藍色球狀物體,慢慢地越來越大。這種球體與平時看凝心利用道術所結成的水球大不相同。

凝心停止了念力,笑著對葉歆道:「想不到這麼容易。」

「姐姐,這究竟是什麼?」

凝心仔細地檢查了這個球狀的流感水晶體,然後試著利用水行道術去感應這個物體。

過了良久,她忽然驚嘆道:「這些水魔法元素可是好東西啊!它是水之精華所在,比一般的水更純、更晶瑩、更潔淨。它應該是天地之間的水體在變化流動轉形中產生的水能量,這種能量本是透明的,但因為它的能量而依附了水的精華,也就是最純淨的水分子,因而變成水藍色。這水可以凝合變化,從而產生更大的能量。但缺點是這種水魔法元素非常少,而且很難收集。」

葉歆想不到凝心一語便道破了魔法的優劣,佩服得五體投地,道:「姐姐真厲害,這麼快就發現了水魔法元素的秘密。」

「我修煉的是水行道術,自然對一切有關於水的東西能感應。而且,照書上所說,魔法元素並不需要像道術一般感應融合之後才能操製,而是用一種奇特的方法驅使這些魔法元素變化成形,從而產生使用者想要的效果。」

葉歆盯著那個水藍色的小球,忽道:「我覺得魔法與道術是兩個方向。照妳所說,魔法的精華便在於駕馭,駕馭魔法元素,從而強硬地逼使魔法元素凝合成形而產生大量的能量,進而產生破壞力,這種方法似乎有違道術天人合一。不像我們所學的道術,道法自然。道術在於融合,萬物即是我,故我動則物動。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希望控制水,便是如水相通,只有與水融合。是水自己在動,而並非我們要它動。」

「對,例如,我覺得修煉水系魔法的人也會溺於水,而修煉水行道術之人便無懼於水,可踏水、分水、馭水、隱水、遁水、幻水。換言之,練了水行道術之人,是不可能淹死的。」

「我明白了,魔法中之所以沒有木,是因為萬物中只有生物是有靈性的,有靈性必有自己的感覺,只有與之相融,才能借用其心其力,強硬的駕馭是無法令生物被完全控制。若強硬的駕馭,就會產生反效果,導致生物抵抗。正如人一樣,沒有人希望被別人控制,太多的壓抑只會使人們反抗。」

「你的說法很精彩,將道義的根本說得透徹。然有利必有弊,依書所說,魔法起源戰爭,而魔法元素則是各種能量,使用魔法便是使用這些能量粒子。這種高能量的東西一旦被使用,其可能造成的效果將是十分龐大的。而我們修道之士以修煉道心為主,道力和道術只不過是修道時產生的副產品罷了,因此,我們沒有必要去使用這種高能量的元素粒子。」

「姐姐果然見識過人,但我覺得姐姐既然是修煉水行道術,也應可以與此等水魔法元素感應,從而與之融合。若是能更好的使用這種水之精華,應該對妳的道術有極大幫助。說不定可以用道術融合魔法元素,再使用之。」

「你說的對,我應該嘗試與這些水魔法元素融合。利用這些水魔法元素施展道術,想必是一件奇特的事。你也應該能夠駕馭這些水魔法元素,不如你試試吧!」

「也好,只是不知我這種修煉木行道術之人是否有能力控制水魔法元素。」

「但試無妨。」

葉歆點了點頭,試著利用念力感應水魔法元素。雖然他的精神力也很強,但他可不比凝心,凝心每天都在感應水,天下的水體她都能感應,水魔法元素既然是水體產生的能量粒子,因此感應水魔法元素也應是大同小異,而葉歆之前沒有絲毫經驗,所以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感覺。然而,他一直耐心的嘗試著。

等了許久,只有一點點反應,但一現即逝。

葉歆無奈笑了笑道:「看來我還是不太適合此術。」

「不必灰心,多試幾次就行了。」

「我還是先練好道術吧!有時間再來練這魔法,況且書中的操縱之法已失,而我又無法融合水魔法元素,即使能控制水魔法元素也無用武之地。」

「也罷,這書我留著慢慢研究,我們繼續研究道學。」

接著,兩人又開始研討道學。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修煉,他們發現雙修道術的效果更好,他們不知道若是兩種相剋的道術士在一起修煉是否也有相同的效果,但他們至少瞭解了如果相生的道術在一起修煉,修煉的效果要比一人獨自修煉的效果好上百倍。

水木相生之天然理法,果然對葉歆的木行道術有極大的幫助,無論是道力,還是道術都有了長足的進步,他的木行道術被水行道術激化,從而使他的道力有大幅度的提高,道術層次的進展勢如破竹,木系的幾個層次很快便被一一突破。

然而,最令他興奮的是,他發現若利用水魔法元素和水行道術相助,這對他的傷勢有極好的效果。於是他聯合凝心,嘗試著將水行道術也加上醫術,使醫術、木行道術和水行道術相互結合,從而發展出新的治療技術。

通過凝心對水魔法元素的解說,葉歆覺得水魔法元素是一個很好的媒介,這種似水非水,似霧非霧的流質晶體粒子可以變幻成形,又含有極高的能量。木行道術中若加入水魔法元素,威力會被激化。

於是,他想到可以利用這種水之精華去培育藥材,使藥材的藥力突破本身的極限,達到更高的層次。另一方面,利用這種技術,也可以使醫療中所使用的藥材減少,而藥的療效則會增加。

但問題是他必須熟悉水魔法元素的操控方法,必須靈活的運用水魔法元素輔佐道術,然而他操控水魔法元素的能力很差,只好求助於凝心。

凝心對這種新的技術很感興趣,她覺得這不但是醫學上的突破,也是道學上的新開始。但她知道葉歆修煉的木行道術,不能巧妙使用水魔法元素,必須花很多的時間去練習,如此一來,待他能熟練的控制水魔法元素時,可能已經垂垂老矣。

雖然她覺得自己可以幫助葉歆共同研究和發展這種新的技術,然而她不懂醫術,不瞭解其中的要訣,她不知道如何幫助葉歆,於是她最後把自己的難題告訴葉歆。

因此,葉歆又花了很多時間向她講解用藥的醫學知識和原理。在葉歆的幫助下,加上凝心的聰明,很快兩人便能默契地配合,進一步研究道醫相生之學。

日子一天天過去,葉歆每天都與凝心一起研究以道入醫的技術,果然發現水和木在一起對藥材的生長與藥力的效果有絕大的好處。純淨的水魔法元素是水中的精華,由於凝心的道力作用使水魔法元素被其融合,凝心可隨心所欲地使用融合後的水魔法元素,利用隱藏其中的水能量刺激藥材的生長,而水魔法元素本身可以激化和淨化藥力,藥力中的雜質和引起副作用的份子完全被清洗乾淨。

水行道術還能將藥力融合在水魔法元素以及其他水體之中,使水體再轉化成氣體。這樣一來,被人吸收後,藥力直接產生作用,就可以避免藥力在腸胃中因身體功能的差異而產生差異。

然而,水魔法元素唯一的缺點就是加入植物的生命力,因為生命力無法融合於水。因此必須同時利用木行道術中的移命術,才能相輔相成,達到最高的效用。

待一切都瞭解之後,他們便開始醫治葉歆的手。首先他們共同施展道術,將藥材中的藥力融入水魔法元素之中,再由凝心利用水魔法元素中的水能量激化藥性,使之達到極點,再使之轉化為氣態。

隨後凝心利用道術將這種藥氣包裹在葉歆的手腕上,再使藥氣慢慢地滲入皮膚,最後到達手筋的傷處。在藥力和水能量相互的作用下,手筋被不斷地刺激。與此同時,葉歆利用移命術將植物的生命力注入手筋,一同刺激手筋的活力。


經過了幾個月的治療,葉歆的手越來越有感覺,手掌的力量也漸漸地增長。他興奮不已,他從未想到自己的手會好的這麼快。對於凝心,他是萬分的感激和敬佩。

除了醫治手傷之外,他們還一起研究新的道術,想利用水行道術和木行道術的特點,將之融合。當然,這種道術需要兩人共同施展才能達到效用。

凝心越來越開心,笑容也多了,與葉歆相處親密無間,完全把他當成了親人、知己。

她也是越來越喜歡葉歆。在她的眼中,葉歆不再是一個弟弟,而是一個相知相敬的知己,自己所有的喜好和興趣都與他一樣,只要與他在一起,她便有一種滿足感和親切感,覺得無比的快樂。一日不見他,便有些掛心、坐立不安,彷彿生命中缺少了什麼。

她的心湖越來越不平靜。她有點驚慌,師父一直要她練到心湖不波的境界,可她現在越來越難控制自己的心,彷彿被一種什麼給牽引住,無法擺脫。

她知道這樣下去,自己的道術會受到影響,她也曾想過斷除,但她捨不得,一想到要與葉歆分開,她的心便像針刺一樣的痛,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她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忘記這個只相處一年的男子。就算他們只談一些家常小事,也能談個一天。只要與葉歆說話,她的心情立即開朗了許多。

她開始有些羡慕冰柔,羡慕冰柔與葉歆在一起十幾年的時光,她不知道什麼是夫妻,只是在書本上偶而看到過,她有的時候也會幻想過著與葉歆一起在山上修仙練道的仙侶生活。

現在的他們是每天在一起,便宛如山間修道的仙侶。然而,她明白,這種生活是不會長久的。葉歆的手一天天好起來,也就是說他離開的日子也漸漸地近了。因此,凝心眉宇間流露出的憂愁越來越明顯。

葉歆看在眼裏心中愧疚,但他不敢有任何表示,只能裝作視而不見。他的心中很清楚,凝心將會他是一生中最好的知己,只有她能明白自己的感覺,也只有她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想要什麼。

他覺得與凝心在一起的感覺很和協,無論是氣質、興趣、思想、人生觀,他們都是十分相似,面對對方就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冰柔雖然很體貼他,但冰柔的主觀意識很強烈,對人生的理解尤其主觀,一直在逼他下山入仕。

但每天回到家中見到冰柔的溫柔和體貼、見到冰柔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那柄染著自己和冰柔鮮血的長劍,他便不斷地警告自己,不可動情。因此,他一直強硬地控制著自己,與凝心在一起的時候不去想道術和醫術以外的事,免得多生事端。

他知道自己仍是深愛冰柔,所以他怕自己做出任何傷害冰柔的錯事、害怕心中漸漸增長的新感情。雖然三妻四妾之事常見,但他並不覺得那是對的,他覺得感情是不能分割的,一生中應該只有一位妻子。

然而,他又不想失去修煉道術和醫治雙手的機會。思前想後,他決定每次修道之時都把冰柔一起帶去,這樣才能控制自己的感覺。

但冰柔只去了靈樞山幾次便不去了,一個人在雲錦山上練武。她覺得自己不懂道術,去了也只是看著他們兩個一起修煉道術,太過無聊。

孤獨感雖然偶而使她有點不開心,但她天性開朗,又知道葉歆和凝心在為葉歆的傷勢而努力,同時對葉歆有信心,所以並不擔心凝心和葉歆之間會出現任何異變,只是心裏不禁羡慕起凝心,覺得若是自己懂得道術該多好。

葉歆見冰柔不願去,也不強迫她,反而更加感激和敬愛,這至少表明冰柔對於自己和兩人之間感情有無比的信心。

正是這種信心讓她放心地讓丈夫和一個比自己更美的女子朝夕相處啊!這種感慨堅定了葉歆在感情路的執著。同時,也讓他默默地下了一個決定--手傷復原之後,便與冰柔下山,做冰柔所希望的事。

山上的日子過得也算快意,所以過得很快,葉歆已經忘了在山上住了多久,只知道湖中的荷花已經含苞待放。他也沒有留意,只知道每日不斷的修煉道術,研究道術。

凝心雖然知道時間過得很快,葉歆的手已經差不多痊癒了,但她並沒有刻意去提醒葉歆,而且,總是提出一些想法,吸引葉歆的注意力,希望藉此使他多留一段時光。

而這些日子,冰柔總是覺得渾身不自在,但又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每日昏昏欲睡、懶懶的、躺著就不想動,還不時的有作嘔的感覺。本來她以為只是小事,休息兩天就好了,可情況持續了幾天,依舊未見好轉。

葉歆看出冰柔有些不妥,他一直在專心修道,可以說是廢寢忘餐,因此對她略為疏忽。而今,一發現她的異常情況,立即憂心如焚,急忙幫她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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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冰柔躺在床上,緊張地問道:「相公,我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病啊?」

葉歆臉上忽然有驚喜之色,隨之又隱去,他再次幫冰柔號了號脈,終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太好了!」葉歆驚喜地叫了起來,一下便抱住冰柔,不停地大笑。

冰柔見了葉歆的神情大惑不解,嗔道:「你怎麼了?人家不舒服你還高興,再笑我就惱了。」

葉歆摟著冰柔,忍不住心中的狂喜,激動地喊道:「柔兒,我們有孩子了,有孩子了!」

冰柔呆了一呆:「我當真是、是有了?你沒騙我?!」

葉歆笑道:「我是醫師,怎麼會騙妳,已經二個多月了。」

冰柔滿面通紅,含羞帶喜地低下了頭。

「這下可太好了,我要做父親了……」葉歆實在掩不住心中的喜悅,挽著冰柔走出了小屋,對著平靜的湖面大聲地叫著。

冰柔道:「要是爹娘知道,一定很高興。」

「是啊!他們一定會樂壞了。」

提到父母,冰柔眼圈忽然一紅,撲在葉歆的肩上抽噎道:「相公,我想回家。兩年沒有回去,我有點想家,不知道爹娘現在怎麼樣。我想讓他們知道這一喜訊。」

冰柔突然的要求衝擊著葉歆的思緒,他環抱著冰柔的纖腰,望著遠處的山峰,細細地思考著。

冰柔依在他懷中又道:「你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是時候離開了。現在是七月,再過兩個月就是府試的日子,現在回去正好參加府試。我想讓我們的孩子生在家中,讓爹娘第一時間便能看到他們的孫兒。」

「柔兒,妳真的想我出人頭地嗎?」

「那當然,你不是說,就算我想要天下,你也會把它放在我的面前嗎?我不需要天下,我只希望陪在你身邊、看著你成功,我就高興了。」說著,冰柔的臉上染上了一抹嫣紅,摸了摸小腹,羞澀地低頭道:「不為了我們,也應該為了快要出世的孩子著想,難道你不想讓孩子有更好的生活條件嗎?」

「孩子」這一個特殊的名詞刺激著葉歆的思維,他在湖邊踱著步,細細地思考著這個關係一生的問題。

一直以來,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層。他總是認為無憂無慮的生活才是最好的,他童年的夢想就是無憂無慮地遨遊天下。

而今,婚姻和家庭令他彷彿多了很多責任,不能再只為自己著想,還要為妻子、父母和下一代著想。現在,冰柔懷孕,他不能不為孩子的將來著想。

冰柔繼續勸道:「公公也一直希望你能功成名就光宗耀祖,難道你想讓他老人家失望嗎?我知道你想周遊天下,又想行醫救人。若是你功成名就之後,我再陪你一起遨遊天下,這樣豈不更好。」

葉歆想到的卻是另一點:「柔兒,妳不知道,官場複雜,一不小心便要禍延滿門。是福是禍,還是未知之數。」

「我不信以你的聰明才智不能成功,你的遁術如此出神入化,我還想不出天下有誰能傷你,大不了一走了之罷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遇上道行高深的道士,就算我的遁術再好,恐怕也無能為力。」葉歆聽了直搖頭,為冰柔的想法而苦笑,但冰柔已經提出了要求,他只有這一個選擇。

同時,他也面對另一個問題,便是凝心的感情。如今看來,離開這裏是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

他倏地一轉身,堅定地道:「柔兒,我們回家吧!」

「真的?」冰柔燦爛的笑容綻放在她那嬌美的俏臉上。

「真的!」葉歆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啊!我們明天就走。」冰柔興奮地叫了起來。

看著興奮無比的冰柔,葉歆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他微笑道:「不急,我還想去看看凝姐姐。」

「是啊!好久沒見她了。要是凝姐姐和我們一起回家就好了。」她和凝心相處得很融洽,把凝心當成了親姐姐看待,不捨得與她分開。

「凝姐姐是不會出去的,她一心一意只想修道,恐怕誰也無法讓她離開靈樞山。」想到要和凝心分開,葉歆不禁有一絲悵然,又有點擔心凝心知道後會有什麼反應。


翌日,葉歆和冰柔又來到心湖。

凝心見冰柔到來,笑著迎了上去,道:「柔兒妹妹,好久不見了。」

冰柔嬌笑著撲到凝心身邊,嬌嗔道:「凝姐姐,妳怎麼也不去看我?」

凝心抿嘴淺笑道:「我立了重誓,終生不下此山。妳怎麼也不來啊?」

「我又不會道術,來了也是悶著,還不如自己在家練武。姐姐,我們要回家了,今天特地來看妳。」

凝心聽到他們要走,臉色劇變,眉頭緊皺,急切地問道:「這麼快就要走了?」

冰柔道:「姐姐妳怎麼啦,捨不得我們嗎?妳放心,我們一定會回來看妳。」

凝心這才發現自己失態,瞥了葉歆一眼,淡淡地道:「也好,你們去吧!該去的總歸是要去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順其自然最好。」

葉歆吶吶地道:「凝姐姐,柔兒有了身孕,所以我想讓她回家。」

「有了身孕?」凝心吃驚地看著一臉紅暈的冰柔。

葉歆道:「是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冰柔道:「可惜你們兩個以後都不能在一起修煉道術了。」

凝心幽幽地道:「我慣了一個人在山上,你們來了反而有點不適應,去了正好,我可以靜心修道了。」

葉歆聽了心有不忍,插嘴道:「別在這裏站著了,我們去小屋說話吧!」

冰柔白了他一眼,調笑道:「你急什麼,你每天和凝姐姐在一起說悄悄話,就不許我跟姐姐多說一陣。」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凝心的玉臉微微一紅,隨即變得黯然。

葉歆有點發窘,輕喝道:「柔兒,別胡說,姐姐乃是雲心月性之人,別褻瀆了姐姐。」

冰柔嬌笑著調侃道:「我不過是說笑而已,你慌什麼,莫非真的有事?」

「沒有、沒有!」葉歆心虛地看了凝心一眼,正好凝心也在偷看他。雙目相對,葉歆看到了凝心眼中的無限柔情,心中一緊,連忙轉頭看著冰柔,不敢再看凝心。

凝心一直盯著葉歆,淡淡地道:「我怎能和妳比,你們兩個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話語中隱約有一絲失落、一絲憂鬱。

冰柔卻聽不出來,跑到葉歆的身邊,嬌笑著抱著他的手臂,道:「那當然,我們可是立了血劍之誓的夫妻,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

「血劍之誓!」凝心的神色微微一變,隨即恢復自然。然而心中卻是驚訝、憂怨、失落,所有負面的感情一起湧上心頭,使心湖掀起了巨浪。

葉歆看在眼中,雖然心有所感,卻絲毫不敢露出任何神色。

「我們去湖邊吧!」凝心淡淡一笑,沒有再看他們,轉身走向湖邊。

葉歆心中默默一嘆,拉起冰柔走向湖邊。

湖中,凝心已經站在水上等著葉歆。

葉歆操控起草葉浮於湖面,然後腳踏草葉,浮水而立。凝心用手一招,平靜的湖立即產生了波浪,葉歆便順著水流漂向凝心。

凝心凝視著他,幽幽地道:「既然要走了,今天我們就不練了,我贈你一曲。」

「好!」葉歆又漂回岸上,等待著凝心的演奏。

凝心輕揮玉臂,湖面出現了一條條的波浪,她以湖水為琴、浪為弦,彈奏起水的音樂。一時間,山泉的叮咚聲、大江的奔騰聲、巨浪的拍岸聲、瀑布的擊石聲、小溪的流淌聲……眾音共鳴,譜出一曲激盪的水之歌。

悠揚的音符一個個自水中跳躍而出,忽高忽低、時續時斷,有如一根看不見的細絲,撥動著冰柔和葉歆的心弦。

那柔曼如提琴者,如草叢中淌過的小溪;那清脆如彈撥拔者,如石縫滴下的細泉;那厚重轟響者,如萬川匯於空谷;那雄渾如銅管齊嗚者,如激流直下於深潭。


激盪之聲鳴於心,纏綿之意表於情,凝心越彈越投入,身形也隨之飛舞於湖面。她那優美的體態,朦朧明滅、若有若無,似輕雲之蔽月;她那飄舞的身影,飛旋揚起、飄忽輕盈,若流風之回雪。

冰柔聽呆了,葉歆也看呆了。

然而,葉歆卻從音符聽出了凝心情緒上的變化,他抽出雪竹蕭,為凝心合弦。木之音伴隨著水之音一起共鳴。湖邊的樹木開始搖擺,花草飛旋於空中,伴著凝心起舞。葉歆的身影也幻入飛花之中,隨之沉浮。

凝心先是一頓,隨即恢復正常,臉上綻放出無比的喜悅,忘形地在湖上飛舞。

原來激盪的曲風為之一變,變得像水一般柔和、像風一般飄逸,兩種音符跳躍在一起是無比的和協,彷彿本來就是共生共鳴。

冰柔坐在湖邊的草地上觀看,她忽然有一種感覺--面前的兩人擁有的氣質完全一樣,一個飄逸出塵,隱隱仙道之氣;一個綽約仙姿,觀之若水中月、鏡中花,有矇矓之感,自己與他們彷彿不是同一世界的人,連一直相親相愛的丈夫也有了一點琢磨不透的感覺。

她忽然有些害怕,於是使勁地搖了搖頭,甩去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面又不停地安慰自己。

一曲奏罷,凝心和葉歆回到湖邊,冰柔道:「今天是臨別之日,姐姐,不如我們一起去遊湖吧!」

凝心頷首道:「這湖這什麼大,妳還有很多地方沒去,今天就逛一逛吧!」

「太好了!」冰柔又恢復了她少女的天性,興奮地跑在前面追花逐蝶。凝心陪著葉歆慢慢地在後面走著,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所以默然不語。

冰柔在前面叫道:「你們怎麼走得那麼慢啊!快來啊!」

凝心和葉歆相視一笑,各施遁術,瞬間便來到冰柔的面前……


遊玩了一天,凝心見天色已晚,便邀請兩人留宿一晚,兩人欣然答應。

一進小屋,冰柔便累得趴在桌上就睡著了,葉歆笑著把她抱到了凝心的床上,歉然道:「這個柔兒,總是這樣,一忘形就什麼都不顧了。」

凝心微笑道:「這正是她動人之處。讓她在這裏睡吧!我們出去走走。」

葉歆點了點頭,與凝心一起走了出去。

月光照在湖上,泛起淡淡的藍光,也為湖邊的兩個身影披上了銀色的披風。靜靜地走了一會兒,兩人回到小屋前的湖岸,坐在草地上。

凝心眉尖微蹙,幽幽地嘆道:「真的要走嗎?」

「是!」

「雖然柔妹妹有了身孕,也不必走的這麼突然啊?」

葉歆不敢正視,嘆道:「柔兒說她想家,又說府試的日期就要到了,所以希望我們一起回家。為了柔兒,也只有這麼做了。況且,再晚,柔兒行動就不方便了,到時候再走怕有些不便。」

凝心聽了葉歆的話,低頭靜靜地沉思著。過了半晌,才呢喃道:「真是可惜,以你的天賦若能在山中靜修,必能為道術找出新的境界。」

葉歆輕笑一聲,道:「論天賦,妳比我要好,只要妳繼續修煉下去,道術必會有嶄新的一頁。」

凝心惋惜道:「可惜你要走了,在道學和醫學方面我們還有很多東西可以共同研究。」

「是啊!這些日子全賴姐姐相助,我的道力才能有這麼快的進步,還創出了一些新的道術,更治好了我的手。」

「不必謝我。」凝心凝視著他,又問:「你不是一直都不願意入仕嗎?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

「我想通了,有了家室就不能只考慮自己。不僅要為妻子、父母考慮,還要為後代創造好的環境。妳雖然沒有任何親人而有些孤獨,但無牽無掛,可以全心全意的修煉道術。我想,我這一輩子也無法到達道術之極了。」

凝心看著平靜的湖水,道:「她的運氣真好,有你這麼一個好丈夫陪著她一輩子,情願為了她放棄自己的心願。」

「娶到她,是我的福氣。在外面,我是個不能練武的廢物,手又廢了,她本來有更好的選擇,可她仍然不離不棄地在我身邊照顧我,能有今天全是因為她。我不能負她,為了她,就算要我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也在所不惜。」葉歆信誓旦旦地朗聲答道。


此時,遠處的樹下有一個倩影痴痴地依在樹邊,正是冰柔。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很久,起來後發現房內無人便找了出來,剛接近便聽到葉歆的鏗鏘誓言,不由的痴了。從這一刻起,她彷彿成熟了許多,不再是以前那個思想直接簡單的冰柔了。

她慢慢地走回小屋,腦中不斷重複著葉歆的話……


次日一早,兩人便向凝心告辭。

冰柔盡最後的努力勸道:「姐姐,和我們一起走吧!在山上一個人孤零零的,多寂寞啊!大家一起下山多好啊!我們家鄉很多好去處,姐姐一定會喜歡的。」

凝心搖頭道:「山,我恐怕是不會下了。從此以後,除了你們,我不會再見外人。你們什麼時候想來,我這心湖小屋都歡迎你們。」

葉歆和冰柔知道無法再勸,只好告辭離去。

凝心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凝望著他們遠離的方向,幽幽地長嘆了一聲。


離開了心湖,冰柔一直沉默不語,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葉歆一看就知道冰柔有心事,問道:「柔兒,在想什麼啊?愁眉深鎖的樣子,這可不像平時的妳,莫非有什麼心事?」

冰柔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欲說還休,在葉歆的一再催問下,終於答道:「相公,不如我們留下吧!」

「妳不是一直都想回家嗎?怎麼又改變主意了?」葉歆驚奇地看著冰柔,不明白一直想回家的冰柔為什麼改變了主意。

「我的意思是我們回去看爹娘,等孩子生了下來,再回來這裏定居。我知道相公一直都在為我的意見煩惱,既然相公不想出去做官,就留下來吧!」

「柔兒,妳也學會胡思亂想了。」葉歆攬著冰柔,開心地笑著道:「妳放心吧!我既然決定出去,就一定會做到底。」

「可是相公會不高興。你這些日子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讓我很擔心,我怕要是相公出山後每天都這樣,我、我可成為罪人了。」

葉歆知道冰柔體貼自己,在她的耳邊輕聲道:「要我開心很容易,妳安心的休養,到時候給我生個好兒子,我就開心了。」

冰柔啐了一口,羞紅著粉臉,嗔道:「沒正經!」

葉歆嘻笑道:「難道妳不想嗎?」

冰柔紅著臉,白了他一眼,嗔道:「這事又不是我說的算。」

「妳說的不算,我說的算,快回去吧!」葉歆哈哈大笑,回頭看了一眼雄偉的靈樞山,然後攬著冰柔向雲錦山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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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9:31: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時至初夏,略帶西斜的七月太陽殘忍地停留在半空,灑下炙膚的熱力,每一片土地都似乎在喘息。

沿著山路向南走,葉歆帶著冰柔又來到了請仙台,背後是高聳入雲的靈樞山,他依然記得那一聲幽幽的嘆息。

對於這世外桃源的仙山,還有那貌若仙子的凝心,他實在是非常喜歡,但是既然選擇了離開,他也無怨無悔。何況,有心愛的人陪在身邊。

「相公你看,請仙台上好多人啊!」冰柔驚呼了起來。

葉歆向請仙台的方向一看,果然見台上台下都擠滿了人,他們都穿著破舊的衣服,應該都是些農民。這些人不停地向著仙山磕頭,嘴裏還念叨著什麼。

兩人很奇怪,於是走向請仙台。走到近處,他們便發現請仙台上的每一個人都面有菜色。大多是一家老小扶老攜幼,不斷地湧向請仙台。

葉歆拉住走過身側的一個老農,問道:「老丈,請問你們這些人為何到此祈福?」

老農隨口答道:「這裏的人都是來祈雨的。」

「祈雨!」

「祈雨?為什麼要祈雨?」

老農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身著也算光鮮,臉色並無饑色,問道:「這位公子怎麼會不知道?天下人都知道,昌州連年旱災,今年更是一滴雨也沒下,因此民不聊生,還餓死了不少人,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來請仙台求雨。」

葉歆與冰柔對視了一眼,他們未曾想到山下會是這種情況,與山上的日子有天壤之別。山上四季如春,每天都有新鮮的瓜果,湖中還有魚可捕,因此不需為生活而煩惱。

冰柔問道:「若是山上沒有仙人怎麼辦?」

老農瞪了她一眼,不高興地道:「不要褻瀆了神靈,山上真的有仙,否則為什麼各地都缺水,樹木枯死、河流斷水,而這裏卻雲霧繚繞,土地肥美,樹木茂盛,百花盛放?山上流下來的溪水乾淨清澈,而且綿綿不絕,養活了四周的百姓,這一帶現在根本就是昌州的樂土,所以很多人都趕來求雨。」

「你們為什麼不搬到這裏來?」

「這一帶是仙人所住之處,我們豈能居住?若惹得仙人不高興,將大旱延長,我們昌州的百姓豈不是沒有了活路。昌州總督已經將這一帶列為禁區,只能朝拜,不能居住。」說罷,老農沒有再理他們,隨著人群湧向請仙台。

「相公,你怎麼不勸勸他,告訴他山上並無仙人。」

葉歆嘆道:「百姓愚昧無知,以為這天時可改,殊不知自然之力乃天成,非人力可為,就算有人可以逆天而行,久後必遭天譴。」

冰柔好奇地問道:「真的有人可以行雲布雨嗎?」

葉歆望了靈樞山一眼,道:「凝姐姐也許有這種能力,只是她發了重誓,永不下山,就算她有能力,也不會輕易施為。」

「可我覺得這些人真可憐,又可笑。」

「這是朝廷的責任,相信一定會有賑糧運到,我們還是走吧!早點買一輛馬車,免得累壞了我的嬌妻。」葉歆笑著攬著冰柔的纖腰,往南下的第一個小城凌峰縣縣城而去。


走了一會,葉歆和冰柔見到路邊有個茶寮,便走進去休息一陣。

茶寮中只有一個老頭,他笑呵呵地端兩碗茶過來,道:「客官,您慢用。」

葉歆問道:「這水是從仙山上流下來的嗎?」

老頭崇敬地望著靈樞山的方向,道:「是啊!多虧了仙山,我們才有活路,比起昌州其他地方,我們這裏真是人間樂土啊!」

葉歆聽了不禁也有所感,冰柔道:「我們在這裏住了兩年,竟然不知道。」

路上響起了馬蹄聲,葉歆和冰柔向路上望去,不一會兒便見三匹快馬飛馳而來,跑到了茶寮外,跑在最前面的一人勒住了馬,回頭道:「下去喝碗茶再走!」接著便跳下馬來。另外的兩人也跳下馬,把馬拴好後,便走進茶寮。

葉歆看了一眼,只見為首者大約三十幾歲,滿臉落腮鬍,一身青色的勁裝,手提長劍。他左側一人臉色焦黃,身材修長,背後插著一把刀。右側那人面若青銅,眉角有一紅痣,手拿著一對短銀槍。葉歆知道這些人必是什麼地方的武者,不願理睬,低下頭喝茶。


茶寮很小,因此三人一進來就看到葉歆和冰柔,為首的那個落腮鬍老大看到冰柔時,倏的眼睛一亮,臉露驚喜之色,隨後向身邊的兩人擠了擠眼睛,又朝冰柔努了努嘴。

他身邊的兩人見到冰柔也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正欲說話,老大搖了搖頭,找了張桌子坐下,又叫了三碗茶。

面有紅痣的老三小聲道:「大哥,是不是她?」

滿臉落腮鬍的老大從懷中拿出一幅畫,看了看畫上的女子,又看了看冰柔,點頭道:「我看是她,與畫上有幾分像。」

臉色焦黃的老三道:「不是說她頭上總是有一支銀羽釵嗎,怎麼不見?」

「嘿,一定是為了避人耳目,所以收了起來。」

「可她的身邊應該有個丫環,怎麼變成一個年輕的書生?」

「說不定是她看上了這小子,奸戀情熱,怎肯讓一個丫環跟在身邊。」

「公子也沒說她是什麼人,有個相好的也不算奇怪。」

「我們怎麼辦?」

「先穩著,等他們上了路,我們再跟上去。」

「好,就依大哥。」

三人一邊喝茶,一邊盯著葉歆和冰柔。


不多時,葉歆和冰柔喝完茶便上路了。

這三人相互使了個眼色,扔下兩個銅板就跟了上去。

葉歆和冰柔走了不遠,就聽到後面又響起了馬蹄聲。回頭一看,又是剛才在茶寮所見之人,因此並未留意,繼續向前走著。

可是,三匹馬跑到他們身邊的時候,馬上的三人跳了下來,圍住他們。

冰柔立即抽出佩劍,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要幹什麼?」

落腮鬍老大道:「小姐不必問我們是什麼人,我們是奉公子之命前來請小姐的,請小姐跟我們走。」

葉歆和冰柔都萬分詫異,道:「我們不認識什麼公子。」

落腮鬍老大笑道:「小姐就別裝了,我們有妳的畫像。」

葉歆道:「你們認錯人了。」

紅痣老三嘿嘿一笑,道:「小子,都是你拐跑了小姐,否則也不會勞動我們。識相的自己走人,要不然我們可不客氣了。」

葉歆氣憤道:「你們怎麼這麼不講理,分明是認錯了人,還在這裏危言聳聽。」


黃臉老二有些猶豫,在落腮鬍老大的耳邊道:「大哥,是不是我們真的認錯人了呢?」

落腮鬍老大道:「我也不知道,上面就給了一張畫像,其他資料都沒給,我也無法確認。」

「那可如何是好?」

「大哥,先帶回去,不是再說。」

落腮鬍老大向他點了點頭,轉身對冰柔道:「不管是不是,總之我們就是要帶妳回去覆命。」

冰柔和葉歆見他們橫蠻無禮,心中惱怒,葉歆冷冷地道:「我們自有去處,不勞三位。」

那三人一晃手中兵器,道:「小子,這就由不得你了,看你這樣子,最多也只會幾下三腳貓的功夫,別在我們兄弟面前班門弄斧,免得丟了小命。」

冰柔氣憤不過,抽出佩劍,一劍就劈了過去。

落腮鬍老大嘿嘿一笑,道:「小姐的武功果然不錯,難怪會動用到我們兄弟。」

接著,他又朝身邊二人道:「二弟,小心點,別傷了人,回去不好交待。三弟,你去把那小子廢了,我和二弟抓這小妞。」

「是,大哥!」那個紅痣老三舞動雙槍,就向葉歆攻去。

葉歆見他們動手,喝道:「你們是何門何派,難道不知道私下比武是要受重罰的嗎?」

「老子的事,輪不到天龍皇朝管。」

「輪不到天龍皇朝管?你們是鐵涼國的?」

「三弟別跟他多說,快點宰了他。」

此時,冰柔不知道葉歆的道術是否有能力自保,急忙回身相救,卻被那老大和老二攔住。冰柔奮力相擊,劍舞長空、身若披霞,將落英劍法和仙翎劍法一一使出。

二人見冰柔的妙招層出不窮,有點吃驚,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與她拼鬥在一起。

冰柔的武功比二人都高,雖以一敵二,本應遊刃有餘,只是有孕在身,怕傷胎氣,不敢出盡全力,稍落下風。但落英劍法和仙翎劍法都是一流的武功,足以自保。

面對老三的攻擊,葉歆先是瞥了一眼冰柔,見她有能力自保,便放心下來。然後不慌不忙地施出遁術,在那老三的身邊晃來晃去,時左時右,時前時後,並沒有攻擊。

他此時尚不知道自己的道術用於實戰會有什麼結果,因此先用道術試探一下自己遁術的靈活性。

這老三根本跟不上葉歆的速度,被他晃得暈頭轉向,只覺得四處都是葉歆的身影,卻永遠觸摸不到,不禁驚叫道:「大哥,這點子硬,快來幫我。」

老大和老二見老三險象環生,心中大急。他們本來以為這是手到擒來之事,誰知兩人的武功都如此厲害,不禁有些後悔,自己不應該搶著辦這件事,弄得現在進退兩難。

他們互看了一眼,出全力攻向冰柔。一時間,冰柔被突然而來的猛攻弄得手忙腳亂,有點應付不了。

葉歆一見,連忙捨下老三,遁至冰柔的身邊。腰間的那條雪藤也自動地彈了出來,一頭繞在葉歆的手指上,另一頭攻入圍攻冰柔的兩人。

那二人見一條雪藤攻至,嚇了一跳,連忙縱身後退,與老三會合,然後又一起攻了上來。

葉歆對冰柔道:「柔兒,妳休息一下,讓我來。」

冰柔見他有信心,於是退至一邊,但仍準備隨時上前助丈夫退敵。

葉歆道:「三位不信我們的話,我也沒辦法,此事確是誤會,不如罷手吧!」

三人卻心想:「既然接受了這次任務,就算是抓錯人也要抓一個回去覆命,免得空手而回受罰。」因此不答話,圍著葉歆猛攻,嘴裏還道:「怪不得小姐不肯跟我們走,原來有你這麼一個護花使者,我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葉歆見他們冥頑不靈,只好自嘆倒霉,也惱怒這三人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抓人。於是,催動道力,手上的雪藤便如游龍般捲向三人,同時又用道術,使雪藤攻擊的方向不時的變換著。

三人只能看到滿天的白影,自己被籠罩在白網之中,無處可逃。他們並不知道那白影是什麼,因此不敢與之相碰。這正合了葉歆的意,他本就不願雪藤與兵器相交,怕金氣損了雪藤。

冰柔在一旁看得手癢,叫道:「相公,讓我玩玩。」

葉歆見冰柔如此有興趣,笑道:「一起來吧!我們聯手。」

冰柔嬌喝一聲,挺劍,旋身飛至。葉歆為了讓冰柔盡興,只在一旁騷擾,不做正面攻擊。

三人被葉歆弄得心神不定,生怕葉歆隨時會出現在他們的身邊。這一分神,使得他們的招式露出更多的破綻,冰柔很快就攻破了他們的防禦網,用劍尖點了三人的穴道。

葉歆見了,笑道:「讓他們在這裏睡一陣,我們走吧!」

冰柔指了一指三人的坐騎,道:「現在我們有馬了,我們騎馬吧!」

葉歆見到馬有點怕,遲疑道:「這不好吧?」

冰柔嬌笑著道:「我知道你怕騎馬,我們共乘一匹如何?」

葉歆只好點頭,選了一匹最好的青馬,兩人共乘而去。

坐在馬上,冰柔道:「這三個人真是糊塗,認錯人還說沒錯,我們真倒霉。」

葉歆道:「想不到一下山就遇上這種事,希望他們不會再追來。」

冰柔嬌笑道:「追上來又如何,還不是又輸給我們,反正一路上挺無聊的。」

「我們還是小心點。」

「怕什麼,我看天下沒有人比你逃得快。你剛才用的遁術,連我的眼睛也給弄花了。」

葉歆笑而不答。

走了兩個多時辰,凌峰城那古老的城牆就在眼前,兩人剛才打鬥了一番,葉歆怕冰柔累了,於是便決定在凌峰城休息一晚。


夜,漸深。

四周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已熟睡,只有窗外沙沙的樹搖聲。

五條黑影正沿著無人的大街,奔到凌峰客棧的後院。

看了看不大的客棧,為首一人輕聲問道:「是這裏嗎?」

「是,我們查過了。他們就住在這裏的地字二號,我還見到我的那匹馬呢!」

「你說他們睡在一個房間?」

「是!」

「嘿嘿,這下有好戲看了。要是二皇子知道這個消息,一定開心。只是便宜了那小子。」

「隊長,他們的武功可不低,正面打,有把握嗎?」

「蠢貨,在這種地方怎能硬來?若是驚動了別人,我們可吃不完兜著走。凌峰城的銀槍門雖是小派,但驚動了他們,也不易對付。」

「那如何是好?」

為首那人從懷中拿出一支煙筒,道:「有這個迷魂煙,就是神仙也會倒。」

「隊長果然英明,不愧是二殿下的親信。」

隊長笑了幾聲,道:「許安平,你的輕功較好,你去。若是不成,就把他們引到城北的那幾間破屋去。」

「是!」

於是,一道黑影便竄向二樓的地字二號房。


透過門縫往屋裏看,裏面黑忽忽的,什麼也看不到。許安平笑瞇瞇地拿起煙筒,對著門縫朝屋內吹去,煙筒前端噴出了一團白煙。

他正洋洋得意之際,背上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他以為是同伴,隨手向後一拍,道:「別弄,還沒好呢!」

「是嗎?我來幫你。」

許安平還未來得及發聲,便被一隻玉手在他的後頸一拍,頓時昏了過去。

後面,葉歆和冰柔正笑著看著這個黑衣人。

「相公,看來他們真的不肯死心。這些蠢貨,以為白天跟在我們後面就神不知鬼不覺。」

「柔兒,應該不止一個,外面應該還有人接應,我們去看看。」

「好啊!想不到今天我也有機會做一回俠女。」

葉歆輕聲笑道:「妳要想做俠女,乾脆我們把他放了,等他們下次再來。」

冰柔白了他一眼,道:「我可不幹,這些人總跟著,連覺也睡不安穩。快走吧!我還想睡個好覺呢!」

說罷,冰柔一躍而去。葉歆笑了笑,隱身跟在後面。


客棧外的四人等得心焦,那隊長道:「丁梭、吳平、滕依,你們去看看許安平那小子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是!」

三人剛想動身,身後有人說話了。

「不用勞駕各位,我們來了。」

那四人嚇了一跳,隊長低喝一聲「走!」,便縱身而去。其他三人也趕緊往同一方向逃去。

冰柔一躍便把其中一個攔下,轉頭道:「這個交給我,你去追帶頭的那個。」

葉歆看著那隊長逃去的方向輕輕一笑,飄然一幻,便到那隊長的面前,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隊長見葉歆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而大吃一驚,知道自己沒有對手快,索性停了下來,道:「小子,好輕功,有膽的跟我到城北一鬥。」

葉歆知道他害怕驚動了其他人,輕輕笑道:「尊駕為何無緣無故施迷藥想害我們?」

「小子別裝蒜了,你幹的事自己清楚,不過你這麼做,我們主子很高興,跟我們回去,一定有你的好處。」

葉歆聽得不知所以然,訝異道:「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我只知道你想害我們,我看你還是乖乖的去見官吧!」

「你這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等我宰了你,再去辦正事。」說罷便舉起兵器攻向葉歆。

此時,突然有人叫道:「什麼人?!」

葉歆抬頭一看,只見幾個巡夜的人提著燈籠和兵器走了過來。他不願惹事,因此瞪了那隊長一眼,急遁而去。


回到客棧門口,冰柔早已在那裏等著他,她面前的地上還躺著一個黑衣人。

「相公,沒抓住嗎?」

「遇上巡夜的,不想多事。」

「這個人怎麼處理?」

「帶回房中細問。」

回到房中,冰柔將倒在門口的那個黑衣人也搬了進去放在地上,將抓住的那個放在椅子上。他們揭開地上那黑衣人臉上的布,發現這人是白天見到的那個老二。

之後,冰柔又揭下方才所擒那人臉上的黑布,黑布下卻是個花樣少女。她隨手在少女的身上拍了兩下,解開她的昏睡穴,少女才幽幽醒來。

少女睜開眼,見面前有兩個陌生人,而身體又動彈不得,驚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葉歆和冰柔相視一笑,葉歆道:「妳來放迷藥,還問我們是什麼人。」

「是你們!」

「我跟你們無怨無仇,怎麼總是跟我們過不去?白天用武,晚上用迷藥,我們說過了,你們認錯人了。」

少女細細地打量了冰柔,又搖搖頭道:「我也分不清楚,是與那張畫有幾分像,要我們的總領才清楚其中的細節,連隊長也不清楚。」

冰柔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又拍了她幾下,解開她所有被封的穴道,道:「妳回去吧!告訴你們隊長,我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不要再來煩我們,還有地上的那個妳也帶走。」然後又拍開地上那人的穴道。

那少女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拉著剛醒的許安平,飛快地跑了。


次日早上,葉歆和冰柔又合乘一騎,向府城綿陽城而去。

離開「仙山」越來越遠,一路上,葉歆和冰柔見到了乾涸的河流、龜裂的土地,有等著賣兒賣女而抱頭痛哭的家人、有看著荒蕪田野長嘆不已的老農,也有一邊殺著瘦弱的老牛一邊默默流淚的村民。

看著眼前一幕幕淒慘的景象,他們感到無奈和傷感,然而他們做不了什麼,對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便繼續趕路。

走了四個時辰,隱約能看到綿陽城就在前方,遠遠望去,城門口正排著長長的隊,似乎在排隊進城,但吵雜的喧鬧之聲從遠處便能聽到。

葉歆和冰柔走到城門口下了馬,城門口有一大群衣衫襤褸的難民吵著要進城,卻被一群手持利刃、橫眉怒目的兵丁所擋。而其他等著進城和出城的人都無法通過。

「知府大人有令,不許閒雜人等入城,你們這些叫花子快給我滾開,其他人排好隊,一個個檢查。」一個軍官指著那群難民不停地喝斥著。

難民不肯罷休,還是往城門口擠。

有人跪在地上,哀求道:「兵大爺,讓我們過去吧!我給你們磕頭了。」說罷就砰砰地磕起了頭。

那軍官喝道:「再磕幾百個頭也沒用,城裏的賑糧都已經派完了,進了也沒用,快給我滾開!」

「哇--」一個嬰兒嚇得大哭,她的母親不斷地輕拍著她,哄她不哭,卻一不留神,被士兵們推開,一下摔倒在地,正好摔在冰柔的身邊。

冰柔連忙扶起那位婦人,好心地問道:「妳沒事吧!」

然後,她憐惜地用手摸了摸小孩的臉。自從她懷孕之後,變得越來越心慈,看著小孩瘦黃的小臉,她又憐憫又傷感,腦中幻想著自己孩子的模樣,臉上不禁流露出甜甜的笑容。

婦人抬頭見冰柔盯著她的孩子,又見她衣著華美、頭戴玉釵、容貌秀麗、神態和譪,看了看懷中正在啼哭的孩子,一咬牙,對著冰柔說道:「夫人,我女兒才一個月,您要是喜歡,您就把她買下來吧!」

冰柔嚇了一跳,從幻想中驚醒過來,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

婦人見她不肯,抱著女兒哭著哀嚎道:「女兒啊!不是娘不救妳,實在是娘養不活妳。」

冰柔聞言頓感悽涼,不禁流下了眼淚,卻又不知怎麼辦,抬頭望向葉歆求助。葉歆也是傷感,但又不想無端買個孩子,於是從懷中取出幾錠銀子,遞給冰柔。

冰柔明白他的意思,接過銀子後,把銀子塞在那婦人的手上,安慰道:「這幾錠銀子,妳拿去給孩子買點東西吃。」

那婦人看著手中的銀子,感激得痛哭流涕,趴在地上拼命地磕頭,道:「夫人和老爺真是心腸好,我們母女倆的命已經是你們的了,我願給你們做牛做馬。」

有孩子的難民見到這種情況也都圍了上來,跪在地上哀求著要賣孩子。

葉歆這下也沒輒了,與冰柔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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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發表於 2010-2-10 19:32: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突然,那個領頭的軍官一腳踢開幾個難民,喝道:「還不快滾,這少爺和夫人是看你們可憐,才給了幾錠銀子,怎麼,還想要啊!人家可不是來放賑的。」他見葉歆和冰柔穿著華麗、氣度不凡,以為是什麼官宦子弟,因此不敢怠慢。

他走到葉歆和冰柔的面前,陪笑道:「兩位是要進城吧!您快走吧!要是真的給這群人纏上,想走也走不了。」

葉歆只好忍下同情心,拉著冰柔便往城裏去。他邊走邊問那軍官:「這是怎麼回事?」

軍官無可奈何地道:「這昌州兩年大旱,顆粒不收,難民就多了起來。」

「朝廷難道沒有放糧放賑嗎?」

「別提了,朝廷幾次派人來放賑,卻都被人給搶了,所以現在無糧可派。」

「搶了?!」葉歆想起了那些無助的眼神、想起了那些面黃肌瘦的面孔,也想起了餓死在路邊的屍體,胸中突然燃起的怒火使他失態地叫了起來。

「誰幹下這種無恥的事,實在太可惡了。」冰柔此時也豎起秀眉,煞氣頓現,目光變得凌厲,猶如利劍般從她那秀目中射。

軍官看得心頭一震,連忙道:「我也不大清楚,消息是傳出來的,聽人說是征北大將軍府中傳出來的。」

葉歆看了冰柔一眼,冰柔明白他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便向城內走去。


冰柔小聲道:「相公,這事我們不能不理,那些難民太可憐了。」

葉歆頷首道:「我也是氣憤不已,只是此事要從長計議,妳現在有了身孕,萬事要小心才行。」

「不怕,才兩個多月,不會有影響,我實在氣不過那些連賑糧都搶的山賊。」

葉歆見她堅持,只好答應。而這兩天合騎一馬,雖然溫馨,但不甚方便,他們決定買一輛馬車,於是來到城東的一家馬店。

馬店很簡陋,外面的馬廄只有幾匹瘦馬和幾匹小駒。

一個伙計正在餵馬,見葉歆和冰柔進去,男的神色平和、瀟灑出塵,女的貌美如花,娥娜多姿,便臉上堆滿笑容迎了上去,問道:「客官,你有什麼吩咐嗎?」

葉歆看著廄內的馬不甚滿意,眉頭一皺,道:「想買輛馬車,有好馬嗎?」

伙計點頭哈腰地陪笑著,道:「不好意思,小店的馬只有這幾匹了,您多包涵。」看了看他們身後的那匹馬又道:「你這匹比我們這裏所有的馬都好。」

「沒有再好一點的嗎?」冰柔很不喜這幾匹又老又瘦的馬。

「客官,您是要上哪兒?」店內走出了一個中年漢子。

「我們要南下臨川府。您是……」葉歆遲疑地應了一句。

「我是這裏的店東,叫張富。」中年漢子陪笑著應道:「我看客官還是將就點吧!這幾匹馬雖然跑不快,但拉車還是可以的。從這去臨川府也就是幾天的路程,慢慢走不會有事。」

葉歆奇怪地問道:「昌州不是產馬之地嗎?怎會只有這幾匹馬?」

「客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張富好奇地看著他們。

葉歆搖了搖頭,道:「我們一直住在山上。」

「原來是這樣。」張富嘆著氣道:「客官,您有所不知,這幾年昌州一直有旱情,去年更是沒下過一滴雨,許多地方顆粒無收、牧草短缺,馬死了不少。有的養馬人因為缺糧而把馬殺了充饑。不但如此,朝廷的賦稅又加了一成,說是收什麼兵稅。更甚的是,好馬都讓征北大將軍的軍隊給徵用了,聽說是為了防止鐵涼國入侵。這裏的人能吃飽飯已經是不錯了,誰管他打不打仗,就算真打起來,也不過如此。」

伙計插嘴道:「朝廷比山賊還狠,說不定讓鐵涼國來管還更好呢!」

張富瞪了他一眼,喝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讓人聽到告到官府,我們可是要殺頭坐牢的,少給我惹禍,還不快去餵馬。」

「我可沒說錯。」伙計嘟囔著走開了。

葉歆和冰柔對視一眼,慨嘆不已。

「生意豈不差了很多?」

「可不是,我們賣馬的沒馬可賣,豈不是笑話。天災連年,可賦稅未減反加,收了人頭稅,又收地稅,還有什麼兵稅、貢稅、馬稅,更有一些連我也叫不出名字的稅。聽說很多都是征北大將軍巧立名目,私自徵稅。可是我們小民百姓怎能與大將軍爭鬥,官府要甚麼,我們只能交什麼。交不了稅就搶馬搶東西,這種年景,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誰還有能力繳交那麼重的稅。上個月收稅的人還來過一次,大批的馬都給搶走了,幸好送了一些上山放牧,才留下這些。要是全搶走了,客官您想買還買不到。」張富無奈地苦笑著。

「是啊!官軍比山賊更兇。有些山賊只搶軍糧軍餉,從不傷騷擾百姓,有的時候還派人送糧救濟災民。就像前些日子,一個好美的女英雄帶著一大批糧食來救濟我們鎮,人們高興啊!都讚他們是替天行道的英雄。哪像那些官兵,抓不到山賊就抓幾個平民頂替,有錢才能放出來。就像秀芳家--」伙計忍不住發起了牢騷,越說越激憤,說到最後還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張富本想阻止他說下去,但聽得心中感嘆,無奈地默然不語。

「稅監住在什麼地方?」冰柔氣得粉臉通紅,剛才被賑糧被搶一時激怒了,此時更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伙計嚇了一跳,連忙應道:「在昌州城。」

葉歆忽然按住冰柔,給她使了個眼色又搖搖頭。他也是義憤填膺,想教訓一下稅監,但他覺得此時要謹慎考慮,不便聲張。

冰柔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怒意暫時按下。

張富忽問:「兩位是去給金家賀壽的嗎?」

「金家賀壽?」葉歆和冰柔大惑不解地看著張富。

「兩位不知道?那可是昌州的大事,好多官紳富商都去給金老太爺祝壽。」

「金家做壽,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這金家是昌州第一大糧商,您也知道,這兩年昌州大旱,饑民如潮,賑糧又不見蹤影,只有金家派糧賑災,救了好多人的性命。昌州無人不知金家的大名。現在的糧食可是比天還高,金家拿出糧食就等於拿出白花花銀子。您說金老爺大壽,誰不去賀一賀。」

冰柔聽了很感興趣,道:「這麼好的人家,是應該去賀壽。」又對葉歆道:「相公,我們也去吧!」

葉歆自然是笑著點頭同意。只是他心裏琢磨著,賑糧丟失,而昌州最大的糧商是金家,賊人若想圖利,必找買主,金家便是最好的買主,此去順州正好經過臨川,不如前去看看。金家若真是大善之家,倒也值得去拜會一下。

「馬車我們要了,我這匹馬留下,您給我們套好車,我們吃完飯就來取。」葉歆從包袱中拿出銀子交給掌櫃。

出了馬店,葉歆和冰柔見左邊有一間酒樓,便想進去吃午飯,忽聽後面有人叫道:「恩人留步!」

他們回頭一看,卻見剛才那位婦人抱著女兒跑了過來。

冰柔奇怪地問道:「妳是怎麼進來的?」

「我跟他們說,恩公給的是銀子,就是買下我們母女,我們現在是恩公的僕人,要跟著恩公上路,他們就放我過來了。」

冰柔急忙辯道:「我們只是給點銀子讓妳買東西給孩子吃。」

那婦女又要跪下哀求,冰柔連忙扶住,道:「我們有事,不能帶著妳。」

葉歆道:「這樣吧!我們先上去吃點東西,妳的孩子也餓了。」

冰柔點了點頭,便領著那少婦進了酒樓。

店伙計見少婦衣衫破爛不堪,面有菜色,知道她是難民,本不想讓她進去,但又見冰柔的樣貌和衣著,這才心有不甘地招呼他們。

點了幾樣東西後,那少婦狼吞虎嚥地吃著,葉歆和冰柔對於賑糧被盜一事十分氣憤,都沒有心思吃東西,只是吃了幾口便不吃了。

「那些盜賊實在太可惡了,連賑糧都敢搶,這事我們不能不理。」

「是啊!竟敢幹這種事!」

少婦忽然抬頭道:「可我聽說賑糧到了昌州,都讓鐵涼國派人來搶走了。」

「什麼?!」葉歆和冰柔都對這個新的消息感到震驚。

他們將信將疑地看著少婦,不相信鐵涼國會為了一點點賑糧而破壞與天龍皇朝的關係,而且這樣做只會為鐵涼國帶來罵名,鐵涼國能人不少,怎麼可能會這麼做?

旁邊忽然有人插嘴道:「可我聽說是征北大將軍把賑糧都吃了。」

葉歆和冰柔又是一愣,這個消息更令他們吃驚,如果一品大員不顧千萬饑民,連賑糧都貪,可是吏治之腐敗。

他們回頭一看,只見旁邊的桌子坐著兩個帶有綠色面紗的女子,一個身形婀娜,頭戴玉瓚,綠衣綠裙,外披紅色的斗蓬,腰懸寶劍,腳蹬粉緞劍靴;另一位長得嬌小玲瓏,身著粉衣藍裙,身旁放著兩個包袱。

葉歆問道:「妳們從何得知?」

「現下災情嚴重,曾經有人見軍隊運了大批糧食去昌州城的倉庫,卻不見官府派糧。」

葉歆點了點,拱手道:「多謝姑娘贈言,民間各種傳聞都有,不可皆信。我們也只是閒來無事,議論一番而已。」

驀地,門被踢開了,十幾個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為首一人光禿著大腦袋、尖尖的鷹嘴鼻子、蓄著一撮山羊鬍、穿著一件嶄新的官袍,一看就不像個好人。後面跟著的都是彪形大漢,一臉兇相,目露兇光,手裏還提著鋼刀。

伙計連忙陪笑著迎了上去,問道:「李稅監,什麼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

只見李稅監一巴掌打了過去,把伙計打倒在地,啐了一口道:「你是什麼東西,快叫你們掌櫃來侍候。」

冰柔一聽是稅監,本就不高興,又見了他如此橫蠻無理,更是氣憤,喝道:「你怎麼無故打人?!」

李稅監轉頭一看,見是一個美貌如花的少婦正怒視著他,他眼睛像冒火般直直地盯著冰柔,一臉淫笑,口中喃喃道:「嘿,想不到這裏有這麼標緻的小娘們。」

旁邊一個爪牙為了逢迎上司,道:「小娘子,還不過來陪李大人喝酒!」

另一個爪牙也叫道:「對,小美人,快過來陪李大人喝酒,要是侍候的好,李大人收妳做第五房小妾,包妳享受榮華富貴。」

「呸!」冰柔啐了一口,正待罵他,葉歆說話了。

「就你這狗樣,給我娘子做看門狗都不配。」葉歆此時已怒不可遏,面色陰沉,冷冷地嘲諷著。

對他而言,沒有什麼事情比傷害冰柔更令他憤怒與不快,就算是語言上也不行。現在他只想殺了這個李稅監,以圖一快--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對別人產生殺意。

他用手指輕輕一彈,想施道術,但殺念一動,道力像是遇到了一堵牆,如何也施放不出。

葉歆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剛才怒火中燒,忘了「施展木行道術不能有殺意」這一原則。於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

李稅監這才發現美人的身邊坐著一個男子,想必是那美人的夫婿。

他心中又忌又妒,覺得這美人讓這臭小子給摘了太可惜,面泛怒意,吼道:「你這臭小子,來人啊!把這小子給我廢了。」

接著,他又堆起笑臉對冰柔道:「小美人,妳要是肯乖乖地侍候妳家老爺我,我可以饒妳男人一命,否則我就給你們一個私通山賊的罪名,到時候別怪我無情。」

說著,一群爪牙立刻作勢衝向葉歆。冰柔氣得咬牙切齒,立即拔劍相向。那些爪牙見冰柔動了劍,有些怕,都停了下來,也各自抽出兵器。

「柔兒坐下!」葉歆冷冷地笑了笑,仍安靜地坐著。

他從未傷過人,但這次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教訓一下這些在言辭上污辱冰柔的人。此時的他想到了另一種教訓李稅監的方法,因此按住心頭的殺意,手指在空中暗暗一彈,木質的桌子突然飛出幾根細如牛毛的木刺,然後他暗用道力控制著木刺從地上飛向李稅監的爪牙,直刺入小腿。那些爪牙頓時覺得小腿一癢,以為是蚊子咬的,也沒有留意。

冰柔看了葉歆一眼,收劍坐回了原位,仍是滿臉怒意地看著李稅監。

爪牙們見冰柔收了劍,便回頭看著李稅監,等候指示。

「算妳識相,惹怒了妳家稅監老爺,妳可吃不了兜著走。小美人,妳還是過來侍候妳家大爺我吧!」李稅監本來還挺害怕的,此時見冰柔收了劍,以為他們怕官,立即又擺起了稅監老爺的架子。

葉歆用冷若寒冰的語氣喝道:「滾!」

冰柔從未見過丈夫如此憤怒,就連他被蘇家兄弟傷了手也未曾憤怒,好奇地看著他,想知道他會怎麼做。

葉歆對人一向都十分溫柔,修煉了道術後更不喜動氣,此時的葉歆卻突然表現出一種她從未見過的霸氣,令她又驚又喜。

「喝,你還得意起來了!上,把他給我抓了,老爺我今天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李稅監陰霾地冷笑。

「是!哎喲……」爪牙們聞言馬上要撲向葉歆,可腳一發力,立刻兩腿發軟,全都倒在地爬不起來,還不停地呻吟著。

原來葉歆見他們撲來,暗用道力,令木刺在爪牙們的腿內爆裂,刺入他們腿上的血脈,令他們腿上的血脈被阻,無法動彈。

「你們怎麼啦?」李稅監驚叫了起來。

「大人,剛才腿上微癢,我們沒有留意,可現在我們的腳又酸又痛,走不了了。」爪牙們不停地哀嚎著,有的人痛得在地上滾來滾去。

葉歆有些驚訝,他不曾想到自己這一招比殺人還厲害,可以令人痛不欲生,因此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剛才他們對冰柔的態度,眼神又變得冰冷。

由於剛才那招太毒,因此他正思考著如何控制道術的傷害力,以便懲治為禍已深的李稅監。

這時,店內已經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他們見到李稅監的手下這般模樣,心裏都高興地叫了起來,可誰也不敢當面叫好。

「妖法、妖法,你們會妖法。」李稅監指著葉歆和冰柔大叫,又驚又怕。

葉歆輕輕一笑,道:「稅監老爺,你可別亂說,我們可不會妖法。我看他們是做的虧心事太多,有報應。您什麼時候受報應啊?」

李稅監用顫抖的手,指著葉歆道:「我可是屈大將軍的人,你跟我過不去,就是跟屈大將軍過不去,我能要你生不如死。」

「李稅監,輪到你受報應了。」一把輕脆的聲音從牆角傳來。

眾人轉頭一看,卻見聲音的主人是坐在牆角處的兩個面紗遮臉的女子,正是剛才和葉歆說話之人。

「妳是什麼人,敢這麼對老爺我這麼說話!我明白了,剛才一定是妳用了什麼妖法偷襲暗算。」

綠衣女子嬌斥道:「要是我,早就把你的手下給宰了。」

李稅監見是個女的,於是抽出爪牙的佩刀,走向那綠衣女子。突然,一把光晃晃的寶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綠衣女子朝著他冷冷一笑:「你這狗官,我早已聽聞你仗著自己的姐姐是征北大將軍的小妾,仗勢欺人、為禍一方,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李稅監嚇得膽顫心驚,雙腿發抖,顫聲道:「我沒有,我是好人。」

「哼,你是好人?」綠衣女子怒極反笑:「你只知道到處撈油水、搶東西。城西的秀芳家就是因為交不起稅,又不願送女兒做你的第五房小妾,你就誣陷她父親 勾結山賊,結果全家落了個通匪的罪名,男的被發配軍前做苦工、女的被送入教坊,可憐秀芳一頭撞死在家門口。本姑娘今天就要為昌州除害!」

說罷,綠衣女子手中長劍輕輕一帶,一抹鮮紅飛灑半空。隨之,李稅監的屍身便摔倒在地。

周圍的人都驚呆了,想不到這女子如此輕易便殺了李稅監,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冰柔早就有殺這李稅監之意,但丈夫不願她殺人,只好作罷,這時見這個女子乾淨俐落地了結了李稅監,為地方除了一害,頓時喜笑顏開。

她擊掌稱快,道:「姐姐殺得好!這等小人就這麼死了,算是便宜他了。」

「蕩盡天下不平事,是我輩學武之人當為之事,何勞稱讚。」

那綠衣女子向冰柔一拱手,以示感謝,然後飛身而出,幾劍便將李稅監的爪牙殺得一乾二淨。

圍觀的人見殺了官,還殺了這麼多人都嚇得跑了,連酒店的伙計和掌櫃也跑了。

「大庭廣眾,擊殺朝廷命官,似乎沒有這個必要。」葉歆看著一地的鮮血以及掉落一旁的頭顱,搖頭不語。

綠衣女子看在眼裏,不滿道:「你這人怎麼比我們女人還懦弱!剛才還見你挺神氣地教訓這些人,現在怎麼轉眼間變得如此膽小如鼠。不就是殺了幾個敗類,你好像很不滿。」

葉歆輕笑不答。

冰柔維護道:「我丈夫不是膽小怕事之徒,他此番作為必有深意。」

「有什麼深意,不就是膽小怕事嗎?」綠衣女子哼了一聲,一甩袖子,然後提劍而去,眼中盡是不屑之意。

葉歆無奈地笑了笑,對那少婦難民道:「妳慢慢吃,我們先走了,帳我會付。」說罷,放下一錠銀子便和冰柔走了。

那少婦知道他們不會帶上自己,高聲問道:「恩公尊姓大名?」

葉歆和冰柔回頭笑了笑,沒有回答就走了。

少婦跪地上,不停地往他們離去的方向磕頭,嘴裏還念道:「保祐恩公夫妻一生平安,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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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們站住!」

葉歆和冰柔剛出酒樓就遇上了蜂湧而來的士兵,如狼似虎般撲了上來,為首的一個粗壯的軍官將他們攔住,其餘的士兵衝進了酒樓。

葉歆神態自若地問道:「大人,不知喚住我們所為何事?有甚麼事需要我們幫忙?」

那軍官還未說話,就聽一個士兵跑出來稟報道:「大人,李大人真的死了。」

軍官哼了一聲,轉向葉歆,粗聲粗氣地問道:「聽說殺死李大人的是兩個女匪,你們可見過她們的真面目?」

「大人,那兩名女子皆戴著面紗,看不清楚樣貌,只知一人身著綠色衣裙、一身則是粉衣藍褲,身手高強、武藝出群,可憐李大人竟被她們所殺,草民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不能助官拿匪實在是沒有用。」葉歆假裝頓足捶胸、憤憤不平,似乎真的是在為李稅監的死而發怒。

軍官打量了他們一眼,見他們神情鎮定、目光清澈,也就相信了,於是擺了擺手,將圍著他們的士兵散開。


接著,軍官下令:「立即封鎖四門,搜尋城內,不能讓殺死李大人的兇手逃了。」他也很怕,畢竟李稅監與征北大將軍屈復清是姻親關係,萬一屈復清遷怒於他,他可就大禍臨頭了,因此拼了命地想捉住兇手,好向上頭交差。

士兵們應了一聲就跟著軍官去了。

葉歆和冰柔相視一笑,覺得這次下山所遇頗奇,別有趣味。他們去到馬店,見馬車還沒備委,便想在城中逛一逛,於是向張富問明了城中最熱鬧的去處。

轉過兩條街,他們走到城中最大的一條街。雖然旱災為禍,但街上還是吵吵嚷嚷的,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街道的兩側有很多小攤子,擺著各種各樣的貨,琳琅滿目,從吃的到穿的、從看的到用的,應有盡有。大多是因為家裏沒有糧食,所以想變賣物品換取糧食。

他們沿著大街邊走邊看,冰柔兩年來都沒有見到如此熱鬧的場面,所以特別興奮,看完了這攤又去看那攤,還不時的拿起東西細看,一見到喜歡的就向葉歆伸手要錢,弄得葉歆跟著她到處亂跑。

不一會兒,手上便多了一大堆東西,有吃的、有戴的,更有很多小巧的玩具,說是要留給孩子的。葉歆看在眼裏既是愛憐,又是好笑,索性給了她一疊銀票,自己則坐在街邊喝茶。

冰柔拿著銀子,興高采烈地在街上到處亂逛,慢慢地便走到了街尾,她見那裏有一攤賣首飾的小攤子,便走了過去。

正當她蹲在地上,拿著一枝珠釵在看,突然有人走到她的面前,問道:「小姐,我這裏有好東西,您要看看嗎?」

冰柔正蹲在地上撫弄著一枝銀釵,抬頭一看,見一個中年男子,面黃肌瘦,身形削長,頭髮披散在臉前,將臉遮去了一大半,兩道幽深的眼光,從髮間射出,身上穿著一件破爛的長袍,正用哀求的眼光看著她。

她覺得這人必是災民,於是動了惻隱之心,問道:「大叔,你叫我嗎?」

中年漢子一臉可憐地哀求道:「小姐,我家裏已經斷糧十幾天了,一家老小正等著我買糧食回去,我有一枝羽釵,您要是有興趣就買下吧!」

「好吧!那枝釵要多少錢?」冰柔見他說得可憐,心就軟了,況且她手上有錢,因此也就不在乎了。

「太好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老小永世不忘,只是這羽釵在我女兒那裏,您跟我去取吧!」中年漢子喜形於色,手一指左前方的小巷子:「我女兒就在那條小巷子裏。」

冰柔猶豫了一下,回頭瞧了葉歆一眼,見他低著頭看著手中的茶碗,不知道在想甚麼,又回頭見巷子不遠,心想索性幫人幫到底,也就點頭同意。她卻見不到中年漢子眼睛裏閃過一絲寒光,以及被頭髮遮住的臉上露出的異樣笑容。

漢子陪笑著在前面引路,冰柔一邊走還一邊好心地詢問著中年漢子家中的情況。中年漢子隨口敷衍了幾句,加快腳步,走向小卷子。

冰柔走進小巷子,卻見不到一個人,心中有些懷疑,問道:「你女兒呢?」

中年漢子驚叫道:「女兒,妳在哪兒啊?」然後哭號著衝進了巷子的深處。

冰柔不放心,急步跟了上去,想幫他尋找女兒。那個漢子卻繞過一條又一條的巷子,離大街越來越遠。

冰柔有些擔心,衝到他的前面,急聲問道:「你的女兒是不是回家了?」

「女兒!」中年漢子忽然對著前面大叫。

冰柔轉頭一看,前面甚麼也沒有,正在犯疑之際,忽然感覺到腦後有一股勁風直掃向她頸部的府風穴。她大吃一驚,連忙將身體前傾,讓過頸部,只覺一股勁風從頭上掠過。

那漢子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另一隻手居然後發先至點向她腰間。

冰柔倉促之間,無法拔劍,只能回掌急拍。

勁氣相碰,冰柔立時就感覺到一股寒氣從掌心的勞宮穴滲入,沿著經脈迅速蔓延至整個手臂,手臂變得麻木。

她心道不妙,自己方才大意,沒有及時用內力護住經脈,現在被寒氣入體,再打下去一定會輸,便想縱身逃走。同時,她的心裏後悔萬分,埋怨自己太不小心,上了這漢子的當。

漢子看到她的表情,知道她想逃,陰陰一笑,道:「紅大小姐,妳還是束手就擒吧!」接著雙臂一揮,兩隻青灰色的手掌夾帶著寒冷的勁氣撲向冰柔的面門。

冰柔聽到「紅大小姐」幾個字才明白又是那一夥人,正想辯駁,可是勁氣撲面而來,她剛張開嘴,就被勁氣壓得說不出話。由於右臂無法動彈,她踩著落英步,左閃避開。

中年漢子見她愣然的表情,知道自己可能抓錯人,但事已至此,不由得他放棄,又見她連避兩招,有些吃驚,提掌又攻。與此同時,冰柔的背後突然有利器的破空之聲,直向她的後腰打來。

冰柔大驚,擰腰讓開,就見一枝寸長的小銀槍夾著勁風從她的腰間堪堪掠過,正當她慶幸之時,中年漢子的掌風又向她的小腹掃到。

冰柔驚惶失措,嚇得面色煞白,心想若被他這一掌掃中小腹,肚子的孩子一定保不住,此時掌風已至,連退開的時候都沒有,更不容她細想。她一咬牙,拚命地使出全力推掌迎擊。

這中年漢子突然雙掌翻起,上擊冰柔的胸口,只聽砰的一聲,冰柔被勁氣掃中前胸,她立即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原來中年漢子方纔的那一招本是虛招,本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好的效果,誰知冰柔過於顧忌腹中的孩子,不敢放開手腳搏鬥,而且驚惶之下也沒有查察敵人招式的虛實,因此躲閃不及。

其實她的武功比這漢子只高不低,只是一時措不及防而已。好在中年漢子意欲生擒,沒想到要傷她,否則這一掌便可使她重傷。

「想不到這小妞這麼難纏,花了這麼多功夫才弄到手。」中年漢子看著倒在地上的冰柔得意地笑了。

他先在冰柔的身上點了幾處穴道,然後吹了一個口哨,片刻間,巷中便出現了四個人,正是那夜之人。

許安平問道:「隊長,她到底是甚麼人?害得我們從平安州趕到這裏,還失手被擒,若不是那小子蠢,我們早就沒命了。」

「二皇子派來的密使只說她姓紅,涼州人,還給了幾張畫像,其他甚麼都不肯說,我已經十幾年沒去過涼州了,每次都是往鐵涼國送消息,也沒有得到過甚麼消息,所以不知道她是甚麼人。」中年漢子把遮臉的長髮向後一撥,然後用衣服在臉上摸了摸,立時現出本來面目,大約三十多歲,面白無鬚,尖額瘦臉。

「姓紅,這個姓可不多見。我沒去過涼州,涼州有這個姓嗎?」

滕依歪著頭想了一下,忽然驚叫起來:「姓紅?雪狼關鎮守使也姓紅,他好像有個女兒,而且上次那個密使提到過,紅家之女……」

「住口,不要胡亂猜測。」隊長喝止了她的話,滕依嚇得不敢再說。

「那她豈不是……」三人吃驚地看著隊長。

隊長搖了搖頭,厲色道:「我們屬二皇子管轄,他下的命令一定沒錯,其他的事就輪不到我們操心了,你們只需幹好本分,別的事少知道為妙,免得惹禍上身。還記得當初我說過甚麼嗎?」

四人唯唯諾諾地答道:「不能妄自猜測,不能告訴任何人。」

隊長點了點頭,陰笑著道:「記住就好,這事若成,我們就可以回涼州了,而且還會陞官。這人姓紅之事不可告訴任何人,誰要是透露了半點消息,二皇子會叫他生不如死。」

四人都嚇了一跳。

滕依看著冰柔,疑惑地問道:「隊長,真的是她嗎?我們沒有抓錯人嗎?」

隊長笑了笑道:「其實我也覺得不太像,她的形象與總領所說的有點區別。但是,不管有沒有錯,也要交回去再說,錯了也不要緊,送一個大美人給二皇子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勞。而且,她既然和我們的目標相像,說不定二皇子另有妙用,這就不是我們所能管的了。」

許安平等三人都陰陰地陪笑起來。

滕依有些不忍,那夜被葉歆和冰柔放走後,她一直耿耿於懷,此時有恩將仇報的感覺,但自己位低言輕,說話沒有份量,不敢多言。

許安平道:「隊長,我們快走吧!讓那小子知道可就麻煩了,他的輕功真他媽的快,像鬼影一樣,被他纏上可不容易走。」

隊長想起那晚葉歆突然在他面前出現的情況,有些不寒而慄,催促道:「走吧!還這麼多廢話,事辦砸了唯你是問。」

「隊長,為甚麼不立即出城?這樣不是更好嗎?」

「聽說城中死了一個稅監,官府正四處搜查,此時不宜出城,等城裏平靜下來再說。滕依,妳背著她,你們三個在旁邊護著,立即回客棧。」

滕依無奈地應了一聲,背著軟倒在地上的冰柔,跟許安平等三人向著城北走去。


且說葉歆,他只是低著頭想了一些事情,抬頭一看,卻不見了冰柔的身影,驚得站了起來,緊張地四周張望,可怎麼也找不到冰柔的身影。

「柔兒!」他忍不住高聲叫了起來。

四周的人看著他,卻沒有冰柔的影子。他心神皆喪,急得四處亂跑,邊跑邊叫著冰柔的名字。在街上來回地尋找著,越找心越急,從街頭問到街尾,尋問了每一個攤子的小販。

小販們見過他和妻子一起來,最後他找到那個最後見到過冰柔的小販。小販聽了他的描述,覺得是方才在他這裏看東西的少婦,於是告訴他,一個中年漢子有東西要賣給冰柔,冰柔和他走進了小巷之中,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葉歆此時心道不妙,這明顯是個騙局,必是那一夥人幹的好事,怒火沖天,惱恨他們認錯人還死心不改,屢次為難他們夫妻,這次更把妻子給騙走了,此刻不知所蹤,本來已經心急如焚的他,更加擔心了。

好在四門都有士兵嚴察,那群人一時無法將人帶出城外。但是一個女子落入幾個大漢手中,其危險性是顯而易見。

想到這裏,他也不顧大庭廣眾,便施出了遁術,整個人突然在空氣中消失,嚇得周圍的人大叫起來。

葉歆以最快的速度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由城南至城北,不斷地尋覓著冰柔的蹤跡。

街道上,有的攤子無緣無故被撞倒了;有的人見到一個青影突然出現隨即又消失;也有的人走得好好的,手上的東西不知被甚麼給撞掉在地上。

如此一來,城裏頓時如煮開了的沸水般,沸騰了起來,這消息比李稅監被殺還要震動人心,人人都說有鬼,膽小的更立即趕回家,將門窗都關得緊緊的,生怕被這不知名的力量騷擾。

葉歆可不理這些,發了瘋似的到處亂闖。可就是如此,才讓他找到了線索。當他遁至北城花家巷的時候,突然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當初遇到的三人之一。

此人正是吳平,他和同伴將人送到客棧後,見客棧內無聊,便想出去找點樂子,不想正碰上葉歆。

葉歆隱身在他身邊,冷冷地盯著他,他不願驚動了這人,怕他有同伴在附近,萬一打草驚蛇,可就得不償失了。因此葉歆不動聲色地跟在他後面,希望跟著他找到冰柔的所在。

吳平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跟蹤,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間掛著「玉生香」招牌的店,他喃喃地道:「媽的,那麼美的女人,可惜不能碰,害得老子心癢癢,還是自己找點樂子算了。」逕往「玉生香」走去。

葉歆聽到他的話也稍稍有些放心,對於這個打妻子主意的人,冷冷地一笑,心道:「先讓你快活一陣,等我找到柔兒再來收拾你。」

吳平走進了玉生香,一個龜奴迎了上來,他見吳平穿得一般,不像是甚麼有錢人,沒精打采地叫道:「有客!」

吳平哼了一聲,走進了大廳,老鴇笑臉迎人地出來迎接,道:「請大爺去花廳吃酒。」接著叫道:「菊花,快來接客。」

「哎,來了!」一個濃妝艷抹的妓女走了過來,搭著吳平的肩膀,暱聲道:「大爺!」

吳平不多說,笑嘻嘻地摟著她,直接走進了房間。

葉歆有些不耐煩,看見房間中有不少薔薇花,隨手招來幾片花瓣貼在吳平的臉上,吳平覺得臉上有些發癢,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卻不想臉上留了幾點紅印。

不一會兒,吳平慘叫一聲,一臉驚惶之色,隨手扔了幾錠碎銀子,便衝出來了。後面,菊花一臉不屑地看著他的背影。

「自作孽!」葉歆冷笑了一聲,跟在他的後面。

吳平氣沖沖地走在大街,又窘又惱,口中不停地漫罵著,不一會兒便去到城北角落一間很小的客棧。

葉歆抬頭一看,只見招牌上寫著「雲來客棧」,知道這裏便是這群人的藏身之地,冰柔很有可能藏在這裏,心急的他不等吳平帶路,身形一晃便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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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客棧很小,從大堂轉過去,只有五、六間房,葉歆順著次序一間一間地查看,終於在第二間找到了冰柔。

她躺在床上不動,看來是昏迷了,身子似乎冷的蜷縮在一起,臉色發青,葉歆一見就知道是寒氣入體,心下大驚,以為妻子受到甚麼重傷。又見上次放走的那個女子坐在桌邊,看著冰柔嘆氣。

葉歆急欲為妻子看病,縱身幻至滕依的身邊,然後現出身形,緊接著腰間的雪籐迅速彈向滕依。滕依措不及防,被雪籐緊緊地纏住了頸部,她急欲擺脫,伸手去扯雪籐。

就在這時,葉歆輕喝一聲,雪籐的表面立即泛起薄薄的綠光,將雪籐包裹在內。與之同時,雪籐的表面伸出幾根籐刺,直插滕依頸部的幾處大穴,滕依還不及反應便已昏倒。

葉歆沒有再理她,走到冰柔的身邊,抓起來她的手號了號脈,探得妻子受了點傷,但並無大礙,這才放下提到嗓子口的心。他馬上利用雪籐伸出來的刺,幫冰柔解開穴道。

冰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葉歆關切地看著自己,又看了看四周,問道:「相公,我怎會在這裏?這是甚麼地方啊?」

葉歆親暱地擁她入懷,伸手撫了撫她的鬢絲,柔聲道:「柔兒,沒事了,有我在,誰也別想動妳。」

冰柔這才想起自己被那個中年漢子設計暗算,心頭那把無名火焰騰騰的按捺不住,正欲叫喚,卻被葉歆摀住了嘴。

「柔兒,先不忙,等我幫妳醫好,再去教訓那些東西。」葉歆的眼中突然露出懾人的寒光,看得冰柔心頭一震。

她感覺到右臂又酸又麻,胸口脹痛,寒氣漸漸來到肩膀,問道:「我的傷甚麼時候能好,孩子沒事吧?」

「妳的胸口中掌,那掌勁氣不強,且無寒氣,只是震動了內腑,靜養便可痊癒。而右手的勞宮穴被寒氣侵入,寒氣沿經脈而上,麻痺了手臂的經脈,使氣血不順,我幫妳扎幾針,過後再服些藥,將寒氣驅除就會沒事。不過這兩天妳不能動手。至於孩子,妳放心,一切都安好。」

冰柔聽到孩子沒事,這才放下心頭大石,又道:「那個中年漢子的武功不錯,又卑鄙陰險,你能對付他嗎?」

葉歆自信地笑道:「若是連這些人都料理不下,我在山上兩年的苦修不是白廢了嗎?」

冰柔看他如此有信心,也就放心下,她知道丈夫不是個愛吹噓之人,他既然這麼說就一定有把握。

葉歆從牆角找到了他們的包袱,從裏面拿出一盒銀針,走到冰柔的旁邊,在她的手臂上紮下幾針,道:「我先幫妳控制寒氣的移動,等我收拾了其他四人再幫妳去除。」

冰柔受了幾針之後,立即覺得胸口的悶氣已平,身體不再覺得冷了,只是右手麻木,不能動彈。

「相公,是時候教訓他們了吧?我實在忍不住了。」冰柔憤恨地叫道這次葉歆沒有阻攔她,此刻他胸中的憤怒不少於妻子,加上妻子平安無事,也就不用投鼠忌器了,盤算要教訓一下那群人,因此也就不怕妻子驚動他們。


房子建得很簡陋,冰柔這麼一叫,立即驚動了隔壁的人。此時,隊長正指著垂頭喪氣的吳平訓斥著,罵他不該私自外出,聽到隔壁的聲音,大叫一聲不妙,立刻衝出了房門。

當他們四人衝到冰柔的房中時,就見葉歆擁著他們捉來的女子安坐床邊,像是等著他們。

葉歆用那凌厲的目光掃了四人一眼,冷冷地道:「我兩次告戒過你們,認錯了人,事不過三!這次居然敢把我妻子給擄來,不給你們點教訓,當我們是好欺的。」

隊長瞧了瞧伏在桌上的滕依,哼了一聲,喝道:「小子,我們可不管有沒有抓錯人,只要看上去有點像的,我們都要。你到挺有能耐,居然能查到這裏,算你有本事,不過遇上我們幾個可不這麼好過的。」

葉歆見他們冥頑不靈,震怒之下不再多言,右手迅速在桌面畫出一符,然後輕輕一拍桌子。

只聽啪的一聲,那四人正想笑,可剎那間,桌子已化成萬點梅花狀,時而幻成利針、時而變成薄刀,如濃霧般向他們籠罩過去。四人只見到一團灰濛濛的東西撲面而來,急忙舞動雙手,緊閉雙目,縱身而退。

就在此時,葉歆已經遁至四人的退路,一條雪籐幻作靈蛇向四人捲去。因為雪籐不是靠勁氣所動,所以移動時無聲無息。


許安平等三人被幻想遮眼,看不清四周的情況,還未來得及運氣護身,便皆為籐刺插中穴位而倒,只有隊長一人早有準備,用內力護著全身,雪籐沒有勁力,所以刺不進他的肌膚。

就是如此,他也嚇得一身冷汗,此時他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有木針和竹刀衝向他。他被眼前的幻象嚇住了,不顧一切地縱身硬闖而逃。

葉歆本想追趕,但妻子受了傷,無法與人打鬥,他怕敵人還有伏兵,因此沒有追趕。他隨手一招,屋內似乎又回復了原狀,連桌子也是完整無缺。

冰柔又驚又喜,驚奇地看著丈夫,問道:「相公,你甚麼時候練的這一招?怎麼方才看到桌子碎裂成粉狀,現在又變回原樣了?」

葉歆收回雪籐,笑著解釋道:「這一招叫草木幻境,只是利用現場的物件產生幻象,幫助打鬥而已,並不是甚麼奇術。那個漢子被我抽中也能逃,這就說明這一招的效用還有限,有時間要改良一下。」接著他又嘆道:「我有力攻人卻無力護身,只要身體直接被擊中,便九死一生,不像妳有內力自然保護。」

冰柔指著地上的人問道:「這幾個該如何處理?」

葉歆瞥了一眼地上的人,道:「他們的手段如此卑劣,一定不是甚麼好人,我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柔兒,去解了他們的扶風穴,我要問話。」

冰柔走了過去,將四人的扶風穴解開,然後回到他的身邊。

葉歆見四人漸漸地甦醒,問道:「為何要為難我們夫妻?」

許安平等三人見不能動,哭喪著臉哀求道:「不關我們的事,是上頭吩咐要這麼做的。」

葉歆哼了一聲,喝問道:「你們到底是甚麼人?上頭又是誰?」

許安平等三人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回答,葉歆正欲發作,卻見滕依張口欲答,於是用雪籐將那三人點倒,走到滕依的身邊,道:「妳是否有甚麼想說?」

滕依面有慚色地答道:「我們是鐵涼派在天龍的暗探,他們是潛龍隊的成員,本來在平安州活動;我是臥鳳隊的成員,在綿陽府活動,這次受二皇子的命令前來抓人,為了配合他們的行動,因此借調過來。」

葉歆和冰柔都很吃驚,自己居然惹上了鐵涼的暗探。葉歆心想若不是自己及時發現了妻子,妻子很有可能會被送到鐵涼國,到時候問題就大了。

同時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還牽扯上鐵涼國的二皇子,其中可能暗藏著不小的陰謀,想必是與鐵涼國內部的政治鬥爭有關。

「你們要捉的人叫甚麼名字?她是甚麼人?」

「她是甚麼身份,上頭不肯說,我們也無法証實,手上只有她的畫像,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冰柔抱怨道:「我不是妳要找的人,我們夫妻是順州人,路經此地而已。」

滕依低著頭道:「我知道,只是潛龍隊隊長李嘯遠說,抓錯了也要送回去,他說送個大美人給二皇子也有功。」

葉歆氣得拍桌子,吼道:「這個李嘯遠,下次再讓我見到他,我一定不會放過他。誰敢動我妻子,我就要他生不如死!柔兒我們走吧,我還要去幫妳抓藥治傷。」

「相公,他們怎麼辦?」冰柔指著滕依和地上那三人。

「這位姑娘既然把事情都告訴了我們,我看就再饒她一次。其他三個就扔在這裏,經此一役,他們應該不敢再來煩我們了。剛才我刺破了他們的膻中穴,他們的真氣被破,內力應該只剩不到一成,不足為患,這也算是對他們的懲罰。」

「姑娘,穴道半個時辰後自解,就麻煩妳在這裏待一陣。」接著葉歆拿起包袱,扶著冰柔走出了客棧。


東城外,葉歆和冰柔正坐在馬車上向東馳去。

葉歆趕著馬車,轉頭看著冰柔,溫柔地道:「妳的傷不礙事了吧?」

冰柔靠在他的肩頭,道:「還有點麻木感,不過好多了。」

「不必著急,過兩天就好了。」

冰柔摸了摸小腹,嬌嗔道:「都是這個小東西,害得我又驚又怕,不敢放手一搏,要不然也不會被擒。」

「柔兒,以後小心點,人心叵測,不可不防。」

冰柔知道自己的缺點,歉然道:「相公,對不起,都是我不小心,上了他們的當,以後我會小心。」

葉歆溫言勸道:「柔兒,妳一向直爽豪邁,我很喜歡,只是有的時候該多留點心眼,我們在曉日府的時候沒有經過甚麼大事,所以處事的經驗不足,以後要多加小心,眼看亂世又生,人心越來越難測。」

冰柔皺著眉道:「真想不到外面這麼亂。」

葉歆輕聲笑道:「我們以後還會遇上更多的事情,妳若是這麼快便放棄,不如我們立即回雲錦山算了。」

冰柔嬌笑道:「我可不幹,說好了下山闖一闖,就算再難也要試一試。」

葉歆瞭解妻子的心態,仍有些擔心,問道:「柔兒,如今這樣,妳還想去查賑糧之事嗎?」

冰柔剛經歷這次被擒的事件,心裏有點怕,但她想起滿街的災民,以及那些求助的眼睛,又想做點事,猶豫之間,無法決定。

葉歆看在眼中,知道她的想法,道:「我看還是算了吧!妳有孕在身,又受了點傷,不適合冒險,剛才的事把我急壞了,弄得全城都以為有鬼,我可不想妳再次遇到甚麼危險。」

「三種說法中,山賊劫糧這一說法最簡單。若是征北大將軍所為,我們一介草民,不可能做些甚麼,他現在是天龍帝國北邊的大將,手持重兵,即使真有其事,也不能怎樣。若是鐵涼國所為,那就更麻煩了,不是妳我可以一查到底的。」

「而且,我覺得這件事不簡單,這個時候敢冒天下之大不諱來劫賑糧,不知道背後還有甚麼隱藏著的秘密,我怕一旦查到甚麼內幕會牽扯上麻煩,而招致殺身之禍。經過這次的事件,我們已經惹了不小的麻煩,雖然我們能應付他們,但是像這種陰謀詭計,防不勝防,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免牽入其中。我覺得他們在找甚麼重要人物,此中必有重大的陰謀,否則不必勞師動眾地來尋人,說不定兩者之間也有關聯。」

冰柔伸了伸舌頭,嘆道:「這麼複雜啊!這麼一件小事,虧你想到這麼多,還牽扯上了朝廷大事,聽得我越來越怕,還是不要說了,我可沒心思去想那麼多,也許只是一群黑心山賊幹的,或者是饑民餓極了搶糧。你既然不願去查就算了,說實話,我也有點擔心。」

葉歆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知道妻子最討厭的就是動腦子,陰謀詭計的東西和她直爽的性格不符,所以一聽就煩。


出了東門,走了片刻,就聽身後有急促的馬蹄聲,他們轉頭一看,就見身後大批的士兵急奔而過,大約有百人。

葉歆和冰柔連忙將馬車勒停在路邊,等軍隊過去再走。

「相公,他們是去抓那兩位姑娘的吧?」冰柔似乎不太喜歡官府去抓那二個女子,語氣之中有些不滿的意味。

「應該是吧!只是反應慢了一點,前後已經快兩個時辰,應該追不上了。」

「我們怎麼不走南門,而走東門?」

「妳不是想去見識一下臨川的金家嗎?我打算繞道臨川,反正路程差不多。」

「是啊!這麼一個大善之家,真應該去看一看。」

「我們走臨川府南下順州,一則可以去拜訪一下金家,二則可遊玩一下。此次回順州,我將參考科考,妳亦將為人母,恐怕沒有時間一起出來遊山玩水了。」

冰柔嬌笑道:「相公對我真好,保祐相公考個狀元。」

葉歆回以一笑。


沿著大道,他們一直朝東南方向而去,在南安小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又繼續行程。當馬車經過一片樹林的時候,左側林子裏突然傳來了叮叮噹噹的打鬥聲,還有喝斥聲和慘叫聲。

葉冰二人對望了一眼。

「柔兒,妳先趕著馬車去前面的林中等著,我用遁術隱身去看看。」

「相公小心,有事叫我。」冰柔說完就揚鞭驅車向前而去。

葉歆施出遁術往打鬥聲的方向而去,行不多遠,便見前面的林中人影翻飛,刀光劍影,其中便有前幾日所見的那兩個女子。

一大群官兵正圍攻著一位綠衣綠裙的姑娘,正是昨日殺了李稅監的那位女子。地上已經躺著不少士兵,有的昏死、有的氣絕身亡,還有的倒在地上不住地呻吟著。

而與她在一起的那粉衣少女身上多處染血,靠著大樹,勉強的揮劍迎敵。

綠衣女子的主要敵人並不是那些士兵,而是一個大約二十五六歲的軍官,黃臉上長著短鬚,眉角有一顆黑痣,雙目炯炯有神,鷹視狼顧,一看就知道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但其身手矯健,一把虎頭刀使得是虎虎生風、刀刀要命,更甚的是,刀尖掃過之時,真氣貫注於刀身,時隱時現,弄得那綠衣女子頗為吃力。

這綠衣女子本來佔了上風,但身邊的同伴受了傷,因此她既要對敵,又要照顧同伴,便落了下風,身上也多處受傷,但此時被士兵包圍著,想逃也無處可逃,只好咬著牙硬拼。

那軍官忽然虛晃一招,用刀氣引出劍鋒,然後左手一揮,三枚藍色的小針呈品字形向粉衣少女射去。粉衣少女根本無力躲避,眼看著藍針逼近,卻無計可施。

綠衣女子大驚,見回招已經來不及,於是全力擲出手中長劍,追向藍針,她也縱身過去,想推開粉衣少女。

可是,眼看藍針就要被長劍擊落的時候,突然迴旋擊向綠衣女子。綠衣女子措不及防,連忙矮身相避,雖然避過了兩針,卻仍是被一枝藍針刺中手臂。

軍官此時也躍身舉刀當胸便劈,粉衣少女死命地推了綠衣女子一下,綠衣女子才讓過要害,卻只聽得嗤的一聲,刀尖自上而下劃破衣服,並且將綠衣女子的面紗挑下。

面紗之下露出一張秀麗的面孔,眼睛明亮如波,俏麗的眉毛又細又長,小嘴嫣紅,在面紗之下別有一番味道,正是桃花人面薄紗籠。

綠衣女子慘叫一聲,仰後便倒,胸口處血如泉湧。

粉衣少女,驚得大叫:「小姐,妳怎麼啦?」

綠衣女子躺在地上,胸口中了一刀,鮮血淋漓,她感到傷有麻癢的感覺,並且有暈眩感,心道不妙。

她怒瞪著那軍官,有氣無力地道:「這個卑鄙小人,居然在刀上抹毒。」

那軍官嘿嘿一笑,道:「原來是個小美人,別讓她跑了,大家樂完了再拿回去給李大人報仇。」

「是!」士兵淫笑著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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