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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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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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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18:41:38 |只看該作者
一夜夢醒,葉歆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大紅的鴛帳,他猛的坐了起來,驚慌地望了望四周。

「我怎麼會在這裏?」

梳妝台前,紅緂披著長長的紗袍,正梳著烏黑的長髮,聽到床上的動靜,知道葉歆醒了,回頭嫣然一笑,道:「夫君,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接著走到床邊拿起衣服想為葉歆穿衣。

葉歆見到紅緂,想起昨夜模糊的印象,大驚失色,一把抓住紅緂的手,怒吼道:「為甚麼要這麼做?」

紅緂輕輕地撥開了他的手,溫柔地為他穿上衣服。

葉歆一手甩開,緊攥著拳頭,悲痛萬分地喝問道:「為甚麼?這叫我如何去見柔兒?」

紅緂並不在意,撿起衣服,繼續為他穿衣,道:「先穿好衣服,我會給你一個解釋。」

葉歆見了她這種不焦不躁的樣子,只好抓起衣服,胡亂地穿在身上,然後緊緊地抓著她的雙臂,急聲問道:「說!」

紅緂看著葉歆發狂的樣子,淚水奪眶而出,道:「那日宋錢和馬懷仁遊說賤妾假戲真做,又說這是為了夫君將來的大業著想,賤妾當時亦有私心,考慮之後便答應了。昨日的一切安排是我的主意,夫君若要責罰,賤妾甘願領罰。」

葉歆憤怒已極,舉起手掌便要打過去。紅緂沒有避開,反而正面凝視著葉歆,眼中除了柔情,還是柔情。

看著梨花帶雨的俏臉,葉歆實在狠不下心打下去,更何況紅緂與自己拜過堂,又有了夫妻之實。

手舉了很久,終於落在了自己的臉上,葉歆罵道:「我糊塗,我該死。」

紅緂急忙抱住他,不讓他繼續打,哀求道:「夫君要打,就打我吧!」

葉歆仰天長嘆,道:「我是天下最愚蠢的人!我辜負了妻子,也違背了誓言!」

「夫君,賤妾正是佩服你的這份真情,賤妾別無所求,只求代替柔姐照顧你一段時間,況且宋錢和馬懷仁所提到的難題不能不有個解決方法。」

「其實我已經有了應變之策,只是想完成了婚禮再說,誰知……」葉歆狠狠地拍了一下床。

紅緂歉然道:「對不起,夫君,我們不知道,他們怕你不肯接受這種提議,因此瞞著你。紅緂也有私心,因此就聽從了他們的建議。」

葉歆轉頭看著紅緂,問道:「妹子,天下的好男子多不勝數,為甚麼是我?」

「是啊!天下的好男子數不勝數,但我只是喜歡你一個。」紅緂站起來,抱住葉歆的手臂:「賤妾不是不知羞恥的女子,也不貪圖甚麼,其實賤妾也有苦處。你知道二皇子為甚麼要抓我嗎?」

「不知道,這和這事有甚麼關係?」

紅緂站了起來,恨恨地看著那對紅燭,道:「因為我是鐵涼國太子的未婚妻,也就是鐵涼國未來的皇后。」

「啊!」葉歆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紅緂無奈地苦笑道:「我審問了暗探總領孫明成之後才得到這個消息,原來我離開涼州之後,皇帝便與我父親商議,等我回去便要將我許配給太子,二皇子為了爭皇位,不願意我父親與太子聯姻,想捉我要脅父親助他奪位。」

葉歆顫聲問道:「妳為甚麼不做皇后,要做……」

「做你的妻子,這正是我想要的。」紅緂朝他笑了笑,接著神色淒苦地道:「鐵涼國太子昏庸無能,好色如命﹔二皇子陰險毒辣,手段卑鄙。嫁給他們任何一個,賤妾都不願意,賤妾不想將這清白的身子給了那兩頭惡狼。但是,只要賤妾回去,就會被迫嫁給其中一個。」

葉歆這才明白紅緂為甚麼一直不肯提回國之事,還要嫁給自己,她的這份感情的確令人感動,但自己無法原諒她昨夜的行為。

紅緂走到他的身後親暱地抱著他的脖子,嗚咽著道:「我寧願嫁給你,哪怕只是小妾也好。」

葉歆撥開她的手,淒然一笑,道:「妹子,妳這麼做豈不是陷我於不義,我怎能背叛柔兒呢?」

「即使沒有昨夜的事,夫君也已經破了誓言。昨日成親之事,天下皆知,只要有人知道昨日和你拜堂的不是柔姐,誰也不會相信你是清白的。」

「至少我問心無愧。」

「夫君若是問心無愧,為何殺那孕婦?夫君若是問心無愧,為何借官府之力殺了金劍門和破龍會一共九百六十一人?問問自己,這能問心無愧?既然夫君為了救人無所顧忌,又何必在意一個誓言?」

葉歆如被雷擊一般,當場呆住了,動也不動,耳邊響起了妻子當日的話:「你若是真的違背了我們的誓言,我寧可親手殺了你,再陪你一起死。」

同時又響起了另一種聲音──當日凝心問自己是否肯為了救出妻子而破誓,自己毫不猶豫的便說「是」,想不到當日之言果然成了事實。

紅緂試圖解開葉歆心中的束縳和枷鎖,繼續說道:「夫君,你還記得你說過甚麼嗎?你說為了救出柔姐你在所不辭,如今你難道想為了守住『血劍之誓』而使整個計劃功虧一簣嗎?可惜你現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朝廷的文告已經發往全國,天下都知道你的事。而且,你能容忍柔姐一輩子被困在籠子裏嗎?」

葉歆呆呆地坐著,沒有絲毫反應。

紅緂見他如此,忽然跪在他的面前,道:「夫君,柔姐若有任何懲罰,賤妾願替夫君領受,我們這就去向柔姐領罪。」

葉歆閉上眼,搖了搖頭道:「柔兒曾經說過,『你若是真的違背了我們的誓言,我寧可親手殺了你,再陪你一起死。』若是柔兒知道此事,我實在無法想像她會變成甚麼樣子。」

紅緂像一隻小貓一樣擠進葉歆的懷中,柔聲道:「夫君放心,此事只有五人知道,除你我,還有錦兒、宋錢和馬懷仁,他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葉歆推開她站起來,不停地徘徊,此時的他只有悲痛和無奈。他已徹底明白紅緂的心意,只是自己心裏容不下第二個女子,可事到如今,還能有甚麼辦法呢?

「妹子,妳知不知道,在天龍朝背棄『血劍之誓』,會有甚麼後果嗎?」

「一個誓言,難道也要受到王法的約制嗎?」

葉歆苦笑道:「其他誓言可以不算,但這『血劍之誓』傳自天嵐皇朝的聖皇,背棄者將要面對的是凌遲處死、傳首天下,還有天下千萬人的唾罵。我立誓之時人証、物証俱在,只要秘密一洩露出來,後果如何,不難想像。」

「啊!」紅緂嚇得花容失色,驚叫了起來,她以為「血劍之誓」雖然隆重,但只是一般的誓言,破了也無所謂,怎知後果卻是如此之嚴重。

葉歆神色冷然,仰天長嘆:「想不到我葉歆居然是個背信棄義的人,愧對於天,愧對柔兒。現在只求柔兒和孩子安然無事,吾願足矣。」

紅緂正欲好言撫慰,門外傳來了錦兒的聲音:「葉大哥,宋錢和馬懷仁在外面有緊急事求見。」

葉歆聽到宋錢和馬懷仁的名字,面色又沉了下來,怒喝道:「他們還有臉來見我!」說罷便怒氣衝衝地開門走向正廳。


剛入正廳,卻見宋錢和馬懷仁正焦急地站在書房內等待。

葉歆一見到他二人,怒氣就冒了上來,不等他們說話,劈頭就罵:「枉我信任你們,你們居然弄出這種事情,陷我於不義。」

馬懷仁沒有解釋,急聲稟道:「公子,出大事了,大皇子和八皇子被人行刺受了重傷。」

「甚麼?」葉歆愕然一愣:「到底怎麼回事?昨天不是好端端的嗎?」

「昨夜拜完堂之後,大皇子和八皇子在回府的途中被人用暗箭所傷,幸得護衛死命相抗,方才脫險。八皇子右胸中箭,傷的較重,大皇子大腿受傷,傷的較輕,但兩人都沒有性命危險。」

葉歆大罵:「糊塗,昨夜的事怎麼今天早上才來報?!」

宋錢面有愧色,吶吶地道:「我們……我們是因為……昨夜是洞房花燭之夜,怕……」

葉歆冷哼了一聲,喝道:「你們不但用計陷害我,還自作主張,這種大事怎能拖延?」

馬懷仁道:「這事雖是不小,但與公子無關,我們覺得不必急著稟告。」

「糊塗!」葉歆氣得臉色鐵青:「昨夜二位皇子到這裏來觀禮,出去就發生了被刺一事,這事怎麼會與我無關?你們兩個分明是怕我昨天離開,讓你們那個害人的詭計無法得逞。幸好,沒有在這府中動手,否則我們都要完蛋。」

馬懷仁和宋錢對看了一眼,不敢言語。

葉歆越想越氣,正欲再罵,忽聽劉管家在門外稟告道:「老爺,刑部的官差請老爺去刑部走一趟。」

葉歆大驚,急忙開門問道:「是請我去,還是鎖我去?」

劉管家笑容可掬地道:「老爺,是請您去,沒人要鎖您。」

葉歆心神稍定,抹了一下頭上的冷汗吩咐道:「劉老,您去陪著,別忘了賞銀子,我到後面換官服。」

「是!」劉管家應了一聲便離去了。

葉歆臉色沉了下來,回頭瞪了馬宋二人一眼,喝道:「都是你們幹的好事!給我好好的待在這裏,誰也不許離開,回來再和你們算帳。」說罷便急步走向新房。


新房中,紅緂正和錦兒在說話,見葉歆一臉急色的衝了進來,問道:「夫君,出了甚麼事嗎?」

葉歆見到她便覺得渾身不自在,感覺十分複雜,卻又不忍罵她,畢竟她放棄了皇后之尊,跟在自己的身邊,做著可能隨時會有殺身之禍的事情,而且又與自己有了夫妻之實。

紅緂不知道葉歆在想甚麼,只見到他盯著自己,臉上一陣嬌羞,嗔道:「有甚麼好看的?」

錦兒嘻笑道:「一定是葉大哥覺得小姐今天特別的漂亮。」

葉歆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地吐出來,今天遇到的事情實在太多,尤其是自己破誓之舉,精神上一時無法接受。他不理紅緂和錦兒的談笑,換了官服便走了出去。


出到廳中,刑部的官差早已等候多時,他一見葉歆便單膝跪倒行禮,道:「葉大人,刑部侍郎白大人請大人去刑部走一趟。」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隨後就到。」

坐在馬車之中,葉歆暫時放下不愉快的事,一直苦思著兩位皇子被刺之事,他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這種刺殺事件不會是臨時起意,一定是早有預謀。

若論與兩位皇子有仇的人,自己並不清楚,但最想要兩皇子命的人,只怕是三皇子。

三皇子的實力雖然不小,但與大皇子和八皇子只在伯仲之間,而大皇子與八皇子有聯手之態,如此一來,三皇子即使得到皇上傳位,也未必能坐穩江山,因此三皇子想殺了兩位皇子免除後患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時機有些不對,而且明目張膽的在大街上行刺,這實在太過引人注目了。

而受害最大的只怕是京兆尹和九門提督,他們管著京城的防務和治安,居然發生了皇子遇刺這麼大的事情,他們的官位只怕也坐不穩了。不過這兩人都是皇帝的親信,沒有明顯的派系背景,應該不會成為打擊的目標。

到底是誰做的呢?難道是他們?!

葉歆的眼睛忽然一亮,隨即又暗了下來。

這麼做,對他們有甚麼好處呢?若真的殺了兩位皇子,局勢會完全倒向三皇子,朝局也會更加明朗、更加穩定,對他們復國的企圖不但無益反而有害。況且趙玄華曾私下拜訪過兩位皇子,他們之間只怕有甚麼見不得人的陰謀,此時此刻不會反目成仇。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葉歆只好暫時放下一切思緒,令自己完全平靜,可卻依舊心亂如麻,思緒如潮,無法從解脫。


刑部

白安國雖然被貶,其實並沒甚麼太大的分別,他仍是八皇子的左右手,而且八皇子掌握了整個刑部,他除了名位不同之外,所做的仍是刑部尚書的事。

葉歆對他並沒有甚麼特別的認識,異荷案中拉他下水只是因為他在聚賢池有宅子,沒甚麼特別的原因,今日一見,他才真正的打量了一番這位朝中重臣──白國安長得很平和,中等身材,只是那對眼睛特別有神采,一看就知道是善謀之人。

白安國也在打量葉歆,眼前這位朝中的新貴其實並沒有甚麼特別,除了略為蒼白的臉色外,他再也無法看出甚麼出眾之處,覺得只不過是因緣際會,葉歆才能有今天。

一個五品官還不在白安國眼內,因而他端起官架子道:「葉大人,兩位皇子的事想你也知道了,我今天招你來是想問問昨天婚宴之上有甚麼可疑之人嗎?」

葉歆一聽這話,心情立即鬆了下來。白安國既然問昨日的賓客,這就表明他對自己並無疑心,同時也慶幸殺手沒有在自己的府第下手,否則自己難逃責難。

於是,葉歆謙恭地躬身稟告道:「昨日府上賓客眾多,皆是在朝官員,下官並不清楚何人如此大膽,行刺兩位皇子,況且賊人於半路行刺,想必是事先早有準備,不會是臨時起意。」

白安國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理,話問完了,你回去吧!」

葉歆行禮離去,心中卻萬分驚訝,白安國專程派人去請他來,卻只問一個問題,似乎太過兒戲,而且神色之中對皇子遇刺並沒有憤怒之意,雖然可以說此人喜怒不形於色,但白安國如此不動聲色,似乎也太過反常,唯一幸運的是自己沒有成為嫌疑犯。

然而,他的心裏最放不下的卻是妻子──昨日未歸,不知道她會怎麼樣?

想到此處,他歸心似箭,急忙向「雪竹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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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18:42:02 |只看該作者
鳳鳴軒」內,蓮兒和荷兒正在在那裏逗弄著小葉破,冰柔抱著兒子,呆呆地看著門口,期盼丈夫的身影。

自從葉歆擁有了整個聚賢池,便將「披雲榭」和「鳳鳴軒」連結在一起,如此一來,便成了莊中之莊,他用毒籐和毒草分隔,又在院內的上空設下籐之結界。

葉歆在的時候便將籐移開,讓陽光射入;葉歆離開之時,便將籐佈成網狀,防止有人越牆而入。

有一個又聾又啞而且不識字的老婦人幫著照顧冰柔的起居飲食,院中有井,還儲藏了大量的食物,另有一小塊田,是老婦無事種菜之用,葉歆每天會親自增添應用的物品。

「相公!」冰柔見到葉歆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驚喜地大叫了起來。

葉歆看著表情淒苦的妻子,心中大罵自己糊塗,妻子困在籠中受到身心的煎熬,自己卻背叛了她,雖然事情不是自己希望的,但畢竟已成事實,再多的言辭也洗不去自己的罪孽。

蓮兒突然問道:「大哥哥,昨天你怎麼沒來啊?大姐姐都哭了好幾次。」

葉歆一個箭步衝到籠邊,緊緊地抓著妻子的手,安慰道:「對不起。」

冰柔盯著他良久,猛的抽回手,冷冷地問道:「昨夜洞房花燭,美人相伴的滋味不錯吧?」

葉歆的臉更加蒼白,他本想如實告訴妻子,但一見妻子的神情,立時改了主意,他知道妻子長期被關在籠子,精神狀況一直都如一張拉成滿月的弓,她沒有崩潰完全是依賴對兒子和自己的感情,稍有意外,後果不堪設想,此時絕不能透露半點風聲。

因而他溫言寬慰道:「柔兒,昨天發生了大事,兩位來觀禮的皇子在回家途中遇刺,所以我一夜未歸。」

冰柔再一次凝視著他,見他言之鑿鑿,一臉泰然,也就相信了,卻忽然哭泣起來,哽咽著道:「你一夜不歸,我……我一直擔心,怕你有甚麼意外,又怕你騙我,還怕……」

小葉破察覺到母親的哭聲,也大聲哭了起來,

「柔兒,別哭了,妳看,孩子都被妳弄哭了。」葉歆一邊用手抹去冰柔臉上的淚水,一邊輕拍著兒子,心中暗暗嘆道:「柔兒,等妳出來,我會給妳一個滿意的答覆。」

冰柔見兒子啼哭不止,立即止住了哭聲,哄著兒子。

葉歆轉身道:「蓮兒和荷兒,妳們去院子裏玩吧!這裏有我。」

蓮兒和荷兒高興地叫了起來,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為了不讓事情洩漏出去,她們只能待在「鳳鳴軒」之內。

葉歆將手伸進籠中,緊緊地攬著妻子,想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此刻他沒有憤怒,只有悲傷,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絕對不可饒恕的事,從此一生都會蒙上陰影。

冰柔並不清楚葉歆心中的苦惱,親暱地將臉貼在他的手臂上,像是在吸收著力量,一種支撐自己堅持下去的力量。

小葉破含著父親的手指,安靜地睡著了,屋內一片寧靜。葉歆看著可愛的兒子,心中無限愧疚,兒子出世以後都待在這間小屋裏,外面的人誰也不知道他有一個兒子,如今更無法告訴別人,妻子也半刻離不開兒子。

這一整天,兩人都這麼隔著籠子擁在一起,此刻在他們的心中,籠子早已不存在。


馬懷仁和宋錢一整天提心吊膽,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葉歆如此暴怒,昨日的經歷使他們依然心有餘悸,因此不敢離去。

紅緂也一夜沒睡,新婚的第二天便要獨守空閨,這種滋味任誰都難以忍受。

紅緂呆呆地坐在梳妝鏡前發愣,錦兒嘆道:「小姐,後悔了嗎?」

紅緂回頭微微一笑,道:「難道妳覺得夫君留在這裏是件好事嗎?」

「難道不是嗎?」

紅緂凝視著鏡中的自己,道:「若夫君是那種見異思遷、喜新忘舊的人,我還不如回鐵涼去做皇后,夫君吸引人的地方就在於專情。」

「小姐說的雖然有理,可葉大哥若是每天如此,這可如何是好?」

紅緂瀟灑地笑道:「夫君即使不願意也改變不了事實,他不是絕情的人,我不想佔據他全部的心,只要分一些給我,我就心滿意足了。其實只要柔姐那方面不反對,夫君是不會扔下我不管的。」

「若是柔姐不答應呢?」

紅緂心中一緊,猶疑地道:「柔姐看上去不像是那種沒有器量的人。」

「這可難說,妳現在是要分她的丈夫,別忘了,柔姐說過,若是葉大哥有了其他女人,她會殺了葉大哥。」

「那只是說說罷了,她怎麼會捨得?算了,不說了,天都亮了,我也乏了,妳去睡吧!」

紅緂越想越沒有信心,索性躺上床,可心中一直七上八下,久久不能入睡。


直到早上,葉歆才回到城內的府第,馬懷仁和宋錢一見到他,又緊張了起來。

馬懷仁首先道歉,道:「公子,紅姑娘的事是我們考慮不周,請公子看在我們忠心耿耿,饒了我們這一次吧!」

葉歆冷哼了一聲,沒有應他。

馬懷仁又道:「其實公子無論怎麼做都是破誓之人,在外人的眼中,有沒有昨夜的事都一樣,我問過東主,您的誓言中可沒有不得另娶這一條。」

葉歆怒喝道:「這是甚麼話,誓言是代表兩個人的心意,不是你們做買賣的條款,不是每一條都要清清楚地明列在內。」

宋錢吃過葉歆的虧,想起當初差一點被他殺掉,此時仍心有餘悸,而且葉歆說過曾在自己身上下了甚麼東西,隨時可以要自己的命,因此他一直提心吊膽。

他見葉歆發怒,心中越發驚慌,連忙陪笑著道:「公子,事已至此,還是多想想將來吧!紅姑娘如今是真正的自己人,而且武功謀略都不差,是公子良助。」

葉歆怒目瞪了宋錢一眼,心道:「你知道甚麼!妹子的身份太過特殊,不為自己招惹禍端已經算好了,若因此而捲入萬里之外的是非,那可就麻煩了。」

但他不敢告訴這兩人,經過了這次事件,他對馬懷仁和宋錢的信任大大降低,商人畢竟是商人,總是利益為先,做事的手法和效果未必能與官場所需的一致。

從此刻起,他開始有另組勢力的念頭,在馬懷仁和宋錢之外需要有另一批人幫助自己做事,免得這兩人自作主張,壞了自己的大事。

馬懷仁附和道:「不就是一個女人嘛!將來公子若掌大權,難保不會有美女投懷送抱,公子太過專情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況且那『血劍之誓』也沒有說不能有第二個女人,只要公子心中仍有大夫人,就算有千百個女人也無所謂。」

「胡說!」葉歆恨恨地道:「我這一生唯一的目標便是守著這個誓言,與妻子相依相攜、安渡一生,可你們將我的心願毀了。」

馬懷仁突然問道:「公子的深情,小老兒佩服。不過小老兒有個疑問,難道公子從來就沒有對其他女子有好感嗎?」

「這……」葉歆啞口無言,此時此刻自己所能確定的是,心中只有妻子,容不下其他影子。

但當初在靈樞山上之時,自己確曾對凝心有些心動神搖,只是被自己的理智和對妻子忠貞的感情克制住了,若說沒有動過心,確是自欺欺人。

馬懷仁察覺到他的表情,開懷一笑,覺得葉歆心中的慾望之鎖似乎動搖了,又道:「既然公子曾對其他女人動過心,這就表明公子的內心早已背叛了誓言,而今的行為也不算甚麼。」

葉歆沉吟了許久,忽然站了起來,喝道:「你們跟我來。」接著走向後院。

宋錢和馬懷仁不明所以,對望了一眼,跟著葉歆走過後院,前往新房。新房中,紅緂正和錦兒在說笑,見葉歆領著宋馬兩人進來,笑著迎了上去,道:「夫君,怎麼又回來了?不是有急事嗎?」

葉歆險色陰沉,沒有回答紅緂的問話,反而對錦兒道:「錦兒,麻煩妳拿三炷清香來。」

紅緂見葉歆面色不善,知道他仍在生氣,溫柔地笑了笑,搶著道:「我去吧!」說著就快步走了出去。

葉歆瞥了她一眼,忽然嘆息了一聲,然後走到櫃面上捧起了一個香爐放在香案之上,然後走到牆邊,摘下那柄他一直視若珍寶和動力來源的長劍。

宋錢和馬懷仁見他取劍,以為他憤怒已極,欲殺自己洩憤,嚇得臉色煞白,想走卻又不敢走。

劍只是一把普通的長劍,而且已經開始生銹,唯一奇特的地方只在於劍身,上面有無數的血斑,代表著葉歆和冰柔之間堅定的感情。

葉歆抽出配劍,憂傷地摸了摸劍身的血斑,喃喃地道:「對不起,我沒有遵守諾言,不過流出去的血不會白流,我會還妳。」

宋錢和馬懷仁又是一陣驚慌,他們怕葉歆想不開會自殺,急聲道:「公子,您不會想不開吧?!有話慢慢說。」

葉歆瞥了他們一眼,並沒有回答,眼神中冷漠的寒意表達了所有的意思。

紅緂捧著香回來了,她見到葉歆悲傷的神情,心中萬分慨嘆,但臉上仍帶著微笑。

葉歆放下血劍,接過香,插在香爐之中,接著捧起血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誦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葉歆今破此『血劍之誓』,願受千刀萬剮之痛、萬箭穿心之苦,就算成為千古罪人,為萬世唾罵也在所不惜,只願柔兒能脫出牢籠,我願足矣,請蒼天祐我。」說完拜了三拜。

在場諸人聽了不勝唏噓,他們被葉歆堅定的信念感動。宋錢和馬懷仁對視了一眼,眼神之中飽含了無盡的愧色,他們原本以為木已成舟,葉歆便會接受事實,並未想到一個誓言在葉歆的心中有如此重的份量,此時回想起來,愧疚不已。

葉歆撫了毫不鋒利的劍鋒,苦笑一聲,然後一咬牙關,揮劍在自己的大腿上劃了一下,毫不鋒利的劍鋒在他的大腿上帶出了一條很大的口子,鮮血頓時迸發出來。

「夫君!」紅緂嚇得撲了上去,宋錢等三人也撲了過來。

「別動!」葉歆忍著痛楚揮臂阻止了紅緂等人的行動,低頭看了看劍鋒上的鮮血,苦笑道:「『血劍之誓』,必以血來還。放心吧,柔兒沒有出來之前,我不會死。」

宋錢和馬懷仁聽他如此一說,方放下心來。

唯有紅緂嚇得面色煞白,顫聲道:「出來之後呢?」

「出來之後?」葉歆慘然一笑,並沒有回答,只是用手輕輕撫弄著大腿的傷口,傷口在他的撫弄下慢慢止血,留下了一條清晰可見的傷口。

紅緂看著他那怪異的神情,心中一片驚慌,但葉歆不說,自己即使追問也問不出甚麼。

她忽然也跪在香案之前向天禱告:「皇天在上,紅緂累夫君破誓,願助夫君救出柔姐,若上天有靈,我願替夫君承受一切災厄,有違此誓,天地棄之。」

葉歆瞥了她一眼,心中雖有不滿,卻也受到感動──一個女人放棄了皇后的寶座,跟著他做可能隨時被殺頭的事,確實難得。

若像往日一樣兄妹相稱,自己會很疼愛她,可惜她想做自己的妻子,無論如何,自己不可能還之以夫妻之情。

宋錢等三人悄悄地退了出去,讓葉歆和紅緂自己解決感情問題。

葉歆和紅緂對視了良久,葉歆忽然向紅緂拜了一拜。

紅緂冰雪聰明,立即明白了葉歆的意思,面色刷的一下全白了,顫聲問道:「夫君,這是為何?」

葉歆認真地道:「妹子,大哥不想騙妳,我葉歆此生只有冰柔一個妻子,雖然我們已有夫妻之實,但大哥不可能答應妳甚麼,妹子……」

紅緂忽然覺得頭暈目眩,一下子倒在葉歆的懷中,她不敢再聽下去,深怕葉歆的誠實將她所有的希望都打破了。

葉歆看著懷中的紅緂不停地嘆息著,一招之誤令三個人都傷心。紅緂用心雖苦,可惜用錯了對象,再加上宋錢和馬懷仁推波助瀾,情況才如此之糟。

「妹子,錯已鑄成,後悔已經沒有意義,大哥希望這場戲還是要演下去。我會待妳如親人,在外人的眼中,我們會是一對恩愛的夫妻,直到柔兒出來的那一天。昨夜的事不會再發生了,我依然每晚是去陪柔兒,雖然這樣很殘酷,也很自私,但我不想騙妳,柔兒太可憐了,沒有我在她身邊,她會崩潰。」

紅緂把頭埋在他的懷中,泣不成聲,嗚咽著道:「夫君,不要說了,我會做你的好妻子,直到柔姐出來的那一天。無論真假,只希望夫君能對我好一點,別扔下我不管。」

葉歆如此直言不諱,反而令紅緂心裏舒坦了許多。

葉歆覺得她也很可憐,母親死了,自己一個人長年在外,還要被捲入鐵涼國的內鬥,無論如何,自己都將會有負於她,只能在這段時間像妹妹一樣地疼她,因此將她緊擁入懷中,憐惜地撫弄著她的青絲。

「宋錢、馬懷仁、錦兒,你們進來。」

宋錢等三人聽到葉歆的叫聲立即走了進來,卻發現葉歆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眼中閃爍著懾人的精光,整個人可以用兩個字形容──堅毅。

葉歆掃了他們一眼,沉聲道:「宋錢、馬老,我平時對你們太好,讓你們有自己自作主張的權力,以致有今天的事。」

宋錢和馬懷仁嚇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公子,我們該死。」

葉歆淡淡地道:「你們不必如此,事已至此,我不會追究。」

「謝公子。」

葉歆忽然厲色道:「前天的事,只有我們五個人知道。誰敢洩露半個字,後果自負。宋錢、馬老,從今天起,你們若敢再背著我替我做任何決定,別怪我無情。」

破誓的衝擊確實令葉歆解除了很多道義上的束縳,營救妻子的信念徹底佔據了他的思想,因此就再也無所顧忌了。

宋錢和馬懷仁看著他那冰冷的眼光,心裏打了一個突,有一種身處冰天雪地的感覺,忙不迭地跪倒在香案之前,發了毒誓。

錦兒和紅緂也先後立了誓。

「都坐下,我有話要說。」

四人戰戰競競地坐了下來,看著葉歆不敢說話。

葉歆道:「婚事已經過去了,我們做些善後的工作。」

「善後?」四人茫然不解,奇怪地看著葉歆。

「對,這是欺君的大罪,不能留有任何破綻,蘇劍豪已經被我送出了京,一年之內應該不會回來,這段日子我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宋錢好奇地問道:「蘇劍豪為甚麼一年內都回不來?」

葉歆瞪了他一眼,輕喝道:「我剛說完的話,怎麼就忘了?」

宋錢嚇得直哆嗦,連聲道:「我該死,忘了規矩,不該知道的事不能問。」

葉歆淡淡地道:「其實也沒甚麼特別,我只不過派了一個高明的殺手而已。」

「殺手?」

「對,就是那個在雙龍城拍賣會上的那個殺手,我雇了她三年,所以你們兩個小心一點,別背著我做甚麼小動作。」

宋錢和馬懷仁似乎感覺到不知甚麼地方有一對眼睛正看著自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噤。

葉歆見了他們的反應很滿意,他們對自己有危懼之心便能更好的駕馭他們,淡淡地又道:「我打算用一年時間讓『葉夫人』慢慢地死去。」

「死去?」紅緂首先驚叫了起來,宋錢和錦兒也禁不住叫了出來。

只有馬懷仁點頭讚道:「好招,如此一來便沒有了破綻,蘇劍豪再聰明也不會想到去開棺驗屍。」

紅緂急問道:「我怎麼辦?」

葉歆尚未回答,馬懷仁便搶著道:「這個好辦。夫人死後,公子可以用憶妻成癡為由納二夫人為妾,最好二夫人能懷上孩子,如此一來,公子便更有理由納妾了。」

葉歆聽到「孩子」這兩個字嚇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不會這麼巧吧?前夜春風一度,若是有了孩子,可就麻煩了。

紅緂卻盼望著自己能懷上孩子,如此一來葉歆便再也無法扔下她不管了,也許這樣冰柔更能接受自己的存在。

見葉歆呆呆地發愣,馬懷仁追問道:「公子可是如此打算?」

葉歆漠然點了點頭,道:「將來的事慢慢再議吧!賜婚是意料之外的變故,此刻我太引人注目,不太好辦事,好在官位昇至五品,還意外的封了爵位,今年的預算已經達到了,雖說地位不高,但手上有實權,算是在官場中站穩了腳跟。下一步我們需要擴充實力,我總覺得這次武道大會會有事情發生,大家做好準備,以便應付突發的事件。」

其實,葉歆本是打算趁機送紅緂離開,因為她原本打算看完武道大會便回國,可事情發生突變,若是堅持原來的打算,只怕紅緂會不答應。萬一有了身孕,於情於理也不能讓她離開。更何況,如果她惹出甚麼事情來,自己的計劃便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而自己身邊的確需要有一個信得過的人,紅緂對自己有感情是信賴的根源,問題在於自己不願意接受她的感情,卻又希望她幫忙,於情於理都無法說服自己,事到如今只能拖下去。

紅緂見葉歆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而有些失望,但事情總要有個過程,總不可能要葉歆立即接受自己。

馬懷仁附和道:「不錯,兩位皇子被刺之事來的突然,接著一定會有一連串的後續事件。」

葉歆道:「支援誰繼承皇位的事,我還沒有拿定主意。以我的官位來說,暫時不需要考慮這一點,但不能不留心,因為朝廷無論發生甚麼事,都會與皇位扯上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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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18:43:32 |只看該作者
宋錢忽道:「公子,我想去平安州一趟。」

「出了甚麼事?」

「平安州的河運有點麻煩,汪寶山似乎有意吞掉我們的生意,下人來報,汪寶山在每個碼頭增派了數名官員,利潤被分薄了許多,有的甚至想獨吞,因此要早點想辦法,否則遲早會把我們都吞掉,公子的安排也會大受影響。」

「不知死活!」葉歆的心情本就不好,又遇上這種壞消息,怒火更加按捺不住。

好重的戾氣啊!在座四人都對葉歆的反應感到驚訝。

雖然葉歆滿臉怒氣,但宋錢和馬懷仁十分高興,這個樣子的葉歆才是他們希望的葉歆,以前的葉歆太過軟弱,正是缺少了這點東西。

葉歆察覺到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深吸了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問道:「你想如何處理?」

「下面的人還算機靈,他們將帳目暗藏,又試圖收買這些官員。」

葉歆皺了皺眉,不滿道:「這樣不好,太軟弱了,汪寶山不是甚麼好人,用不著求著他們,這種貪得無厭的人只能壓著他,若等他們的胃口變大再收拾,就晚了。況且平安州是我們的根本,不能有失。」

宋錢十分贊同葉歆的想法,問道:「公子有何良策?」

「反正他們也不是好官,不用留情,先讓他們吃點苦,最後再給點甜頭。還有那個汪寶山,他是三皇子的人,是三皇子在平安州的重要棋子,也是中間的聯繫人,牽制了他便能將三皇子在平安州的勢力壓制住。」

馬懷仁插嘴道:「東主,這種貪權貪利的狗官一定有很多弱點,你去查一下便知。」

葉歆道:「宋錢,京中用不著你,我把平安州的事交給你了,把魏劭也帶去,讓他幫你打理生意以外的事情。」

宋錢大喜,連聲答應,接著便與馬懷仁告辭而去。

錦兒有意讓葉歆和紅緂有更多單獨相處的時間,笑著道:「葉大哥,你陪小姐說話,我去安排午飯。」說完也走了出去。

眾人一走,屋內頓時又靜了下來,兩人都不知道說甚麼好。

呆坐了一陣,葉歆道:「妹子,委屈妳了。」

紅緂低著頭默然不語,葉歆有點過意不去,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撫弄了一下她的鬢絲,道:「妳的深情,大哥明白。可我做的事風險太大,只怕將來會不得好死,妳還是離我遠一點好。」

紅緂捉住他的手,堅定地道:「賤妾不怕,若與夫君同死,也是賤妾之幸。」

葉歆嘆道:「葉歆何幸,竟然能得三位佳人同時垂青,可惜我的心只有一個。」

紅緂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幽幽地道:「只怪夫君如此出眾。」

葉歆苦笑道:「我沒有任何出眾之處,柔兒選擇了我,我已經覺得是天大的榮幸,為了這個,我一直堅守著自己的承諾。」

紅緂問道:「除了柔姐,夫君真的沒有喜歡過其他女人嗎?」

葉歆猶豫了一下,沉聲答道:「以前有。」

紅緂猛的抬頭凝視著他,然後苦笑著道:「一定是那個仙子般的姐姐,若昨天的事換成那位姐姐,夫君只怕必定會欣然接受吧!」

葉歆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若是凝心成為自己的新娘,自己會有甚麼反應,也沒有信心回答這個問題。

紅緂自言自語道:「這也難怪,那位姐姐實在太美了,一塵不染,連我都心動。」

「是啊!美的讓人神清氣爽,猶如身在仙林一般,不知道她現在過的好嗎……」葉歆看著台上閃爍著的燭火,腦中出現凝心的仙姿玉貌──自己何嘗不是逼著她破了誓言,而今自己也破別人逼著破了誓言,這恐怕就是報應吧!

紅緂就像發覺了葉歆心底深處的小秘密一樣,驚奇地看著他。

葉歆回過神來,見她如此,連忙解釋道:「妹子別誤會,凝姐姐只是我最好的知己。」

紅緂笑道:「我可沒說甚麼,你多心了吧?」

葉歆愣了一下,也笑了起來,氣氛立即輕鬆許多。

紅緂悄聲調侃道:「想不到夫君的心底還有一個小小的房間留給別人,希望將來我也能佔一個。」

葉歆微微一笑,道:「妳早已佔了一個,叫妹子。」

紅緂勃然變色,隨即又恢復正常,淡淡地道:「希望將來我的房間會大一點,最好能改個名字。」

葉歆明白她的意思,嘆了口氣,道:「妹子,我愛柔兒,並不是為了指腹為婚,也不只是為了一個『血劍之誓』,它故然重要,但早在『血劍之誓』之前,我就決定了一生一世要和柔兒在一起,永不分開,那是因為柔兒和我有一段難以忘懷的童年生活。」

看著身邊的那把血劍,葉歆的臉上突然浮現出會心的微笑:「兒時和柔兒在一起的日子真令人懷念啊!一輩子也不可能忘掉。」

「夫君,能告訴我,你們的一切嗎?」紅緂癡癡地看著葉歆,她覺得葉歆的這種意態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任何人只要看到葉歆眼中散發出來的柔情,就會不由自主地感同身受。

「好啊!這恐怕要從我懂事開始說起。」葉歆的腦海中浮現出幼年時的情景,接著他講述了一段平凡而感情真摯的童年生活。

「我天生體弱多病,長年臥於病榻之上。幸得岳父醫術高超,長年以人參、鹿茸等珍貴藥材提氣補血,才使我的健康開始好轉。因為我不能下床,唯一陪伴著我的,只有柔兒。她是我兒時唯一的朋友,我們每一天都見面。當時我喜歡看書,甚麼書都看,就連吃飯也手不離書,常常一手扶書一手持筷,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因此父母都笑我是小書癡。可誰也不知道,我是為了柔兒才看這麼多書,她喜歡聽故事,每天都乖乖地坐在我的床頭,聽我說各種各樣的故事,風雨不改。因此每日相見就成了習慣,只要一天不見就覺得少了點甚麼,但一見到她,我就覺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人人都說我是『廢物』,是她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廢物。」

紅緂自言自語道:「從相識到相知,從相知到相愛,從相愛到至死不渝,真令人羨慕。」

「是啊!我們每天相見,柔兒總是紮著兩條可愛的小辮子。她幫我改了一個小名,小葉子、小葉子,叫得多親密啊!至今我的腦海裏還迴盪著那甜蜜的叫聲。每次上街,我們總是手牽著手,鄰居都喜歡拿我們開玩笑。」

說到這裏,葉歆學著鄰居的叫聲,繪聲繪色地道:「『小柔兒越來越漂亮了,長大了一定是個大美人。嘿,小倆口又出來玩啊!小葉歆,你可真有福氣,有這麼漂亮的小媳婦。小倆口感情真好,將來一定有好結果。』柔兒每一次都羞得小臉通紅,急忙鬆開拉著我的手想跑,可我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就是不放,我每一次都有一種感覺,一輩子都不想放開柔兒的感覺。」

紅緂聽在耳中,彷彿見到了當年的葉歆和冰柔,兩小無猜,手牽著手在大街上走的樣子。

葉歆越說越投入,完全沉醉於兒時的記憶之中:「兒時的我最喜歡地理遊記一類的書,人人都因為我不能練武而惋惜,柔兒剛好拜了陳剛伯伯為師,說要一輩子保護我,我那時就想『難道無法學武就真的那麼壞嗎?爸爸不是說從文也能有所成就嗎?可是,大家還是一臉遺憾的樣子。哎,我該怎麼做呢?我既不想去衝鋒陷陣,又不想成為武林高手。其實,只要能保護自己就足夠了。可我手無縛雞之力,又怎能保護自己?』然而柔兒令我改變了想法,我雖然希望柔兒在我身邊一輩子,但大丈夫當能功成名就、封妻蔭子,怎能靠妻子來保護呢?於是我下定決心,要學習軍略之術。」

忽然葉歆的神色變得極度傷感:「可我如今做了官,又怎麼樣?柔兒被關在籠子裏度日如年,我學了那麼多東西,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還說甚麼照顧她一世,我是蠢豬、是畜牲,連一個誓言都守不住,罪該千刀萬剮!」他越說越激動,雙手用力扯著自己的頭髮,嚎啕大哭起來。

紅緂嚇呆了,連聲勸道:「只要我們不斷地努力,柔姐會有出來的一天,你千萬不要失了信心,否則柔姐就沒有希望了。」

葉歆突然猛的站了起來,緊捏著拳頭,恨恨地道:「無論如何,我都要救柔兒出來,誰敢擋我,我必誅之。」

紅緂見他如此,只能默然以對。

葉歆平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道:「我還要去一趟衙門,等我回來再一起入宮,晚上我還有事要去見魏劭。」

「為甚麼要去見魏劭?」

葉歆嘆道:「宋錢和馬懷仁這兩個人還是防著點好,不是怕他們反叛,而是怕他們自作主張惹出禍事,這次我將魏劭安排在平安州就是防著宋錢壞了我的事,買賣上的事我不會干涉他,但其他的事不能不管。」

「夫君說的有理,不過我覺得馬老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材。」

「是啊!馬老之才足以立於廟堂,不過他似乎意在經商,他跟著我只是為了讓他的兒孫將來有個好的出路。」

「如此說來,想抓住馬老的心,只要對他的兒子好一點就行了。」

「我也是這麼想。馬昌皓是舉人的身份,讓他做個八九品的小官也不是太難的事。但我還在猶豫他以甚麼身份進入官場,若我親自推薦,未必會有效果,反而會授人以柄。讓他投入其他勢力倒是不錯,只是怕他真的投了過去反而壞事。」

紅緂一揚秀眉,道:「夫君,這是你的不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馭下的手段在於收放自如,要先有馭下的信心才能讓手下信服,否則你得不到人才。我父親待人寬和,治軍嚴正,這才能使軍心穩定而人望高昇。同樣的道理,夫君若不能駕御屬下,如何能成大事?夫君的缺點在做事不夠果斷,尤其像我們這樣身處危險之中,需要的是大膽和細心,機會稍縱即逝,當做則做,不可猶豫,你若是不改一改自己的性格,不可能成功。」

葉歆聞言大驚,立即向紅緂深深一揖,道:「妹子良言,大哥領受。」

紅緂摸了摸葉歆鬢角的幾根白髮,嘆息道:「夫君事必躬親,不願意假手他人,可要做的太多,這樣太累了。你看你,才十八歲,鬢角便已見白,長此下去可如何是好啊!」說著又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葉歆很清楚自己的情況,憐惜地伸手為她抹了抹眼淚,微笑道:「我也希望有人能幫我,但可信的人實在太少,我不能不小心謹慎,不過以後有妳這個女將軍幫我,我也可以輕鬆一點。」

紅緂抿嘴一笑道:「我只不過從父親那裏學來的,沒甚麼大不了。」

葉歆道:「久仰大名,可惜未能一見。」

紅緂淺笑道:「這還不容易,將來我們一定有機會一起去見他老人家。」

葉歆見她又扯上這個話題,苦笑了幾聲,道:「不如我把聚賢池的人都交給妳。」

紅緂自信地道:「好啊!以後我幫你理事,別小看我這個將軍。」

此時,錦兒端著飯菜進來,見兩人有說有笑很高興,笑著問道:「甚麼事說的這麼高興?」

葉歆笑了笑道:「妳們吃飯吧!我到衙門走一趟。」說罷換了官服逕自離去。

紅緂傻傻地看著葉歆的背影,錦兒調笑道:「小姐,人都走了,別看了。」

紅緂嘆著氣道:「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把我當妹妹看待。」

錦兒勸慰道:「小姐,昨天葉大哥還氣得暴跳如雷,現在便有說有笑了,可見葉大哥轉變的很快,說不定很快就接受妳了。」

紅緂搖著頭道:「夫君不是這種人,他只不過將憂傷放在心的最深處,昨天的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以前的他就像是一片水,清澈透明,讓人一下便看穿了;今天的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將自己封鎖了起來,不再讓外人看清楚,如同漆黑的夜晚一般,我根本無法觸摸到他的心。」

錦兒笑道:「小姐別多想了,葉大哥怎麼可能捨得扔下妳?只要柔姐答應,便不會有事。」

「我正是擔心這一點,夫君回來之時並未提及柔姐的反應,還要我們發誓不許透露半個字,我覺得夫君應該沒有如實對柔姐坦白一切,也就是說他覺得柔姐不會接受這個事實。我很害怕,夫君方才說的話好像隱藏著甚麼。」

錦兒見她言之鑿鑿,也禁不住擔心起來。


葉歆去到衙門口,正巧碰上了一直看不起他的軒丘梁。

軒丘梁一見到他便譏諷道:「葉大人新婚燕爾,怎麼會跑到這兒來了?」

葉歆不願應酬他,隨口應道:「武道大會事情繁瑣,不能不來。」

軒丘梁撇了撇嘴,道:「葉大人不知道嗎?一百多個參賽門派昨天一同上了一份萬言書給皇上,還說要罷賽。他們也太猖狂了,居然要脅皇上,真是不知死活。幸好皇上為了兩位王爺被刺的事煩心,還沒看那份萬言書,否則有不少人要倒大霉了。」

葉歆大驚,急聲問道:「真有此事?」

「衙門裏都知道,葉大人,你可要小心啊!他們若真的罷賽,你也難逃罪責。皇子怪罪下來,可不好受啊!」軒丘梁說罷,傲然地笑了笑,揚首而去。

這次的行動一定是趙玄華暗中策劃的。他究竟想幹甚麼呢?這對他有甚麼好處呢?

軒丘梁既然說「所有門派」,也就是指扎猛大哥的聖槍山也參與了此事,他怎麼會突然變卦了呢?

葉歆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的覺得身心疲憊,心中無比的厭煩,有一種掛冠而去的衝動,可妻子的困境令他逼著自己打起精神。

雖然軒丘梁看不起他,但兵部衙門之中,與葉歆相厚者不少,見他到來都一一賀喜,尤以他的直系下屬為甚,可喜色之中難掩愁容。

葉歆問道:「那些門派真要罷賽?」

與他最親近的兵部主事成泓嘆道:「真的,萬言書已經遞了上去,若真的罷賽,我們這些人的官位只怕都難保。」

「難道沒有人去勸勸他們?」

「沒用,那些人自恃著武功高強,不聽人勸。」

「只要勸服帶頭的門派,便可阻止他們罷賽。」

「帶頭的都是一流門派,你也知道,官員中有不少是從這些門派出來的,不少更領有兵權,雖說已不在冊,但難免藕斷絲連,自然會維護他們的利益。如此一來,這些門派便有了靠山,所以我們面對的不只是那些門派,還有這些官員。」成泓看了看四周,小聲道:「聽說侍郎卜大人也讚成他們的說法,他是這次武道大會的主辦人,說話有很大的影響力,連他都支援,我們無論做甚麼都無濟於事,看來還是等著被罷官吧!」

葉歆聽了成泓的一番話,恍然大悟,心道:「原來趙玄華是想在朝中製造矛盾,動搖皇室統治的根本。這一招果然陰狠,皇帝若是答應武學門派的要求,他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招兵買馬,如此一來,地方上的大員自然也可以公開招攬武士,甚至招攬私己,圖謀不軌;皇帝若是不答應,他們便可以藉機挑起官員對皇室的不滿。」

「卜大人這麼做,不怕皇上怪罪嗎?」

成泓撇了撇嘴,不屑地道:「他怕甚麼,他有皇子做後台,有事就往我們身上推,這種官場的老手若沒有辦法也不會站得穩。」

葉歆知道成泓一向剛直,不肯參與任何派系,做了十幾年官還只是個正六品,因此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勸道:「既然如此,何必想它,還是多考慮我們的將來吧!」

成泓嘆道:「沒辦法,我們甚麼也做不了。老弟,你有辦法嗎?」

葉歆笑了笑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解決不了的事,那些門派鬧事無非是為了名和利,只要找到折衷的方案,事情也許有轉機。」

成泓點頭道:「對,我再安排人去遊說那些帶頭的門派。老弟,我先走一步。」說罷拱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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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歆在衙門內轉了一圈便離開了。回到府中,紅緂已經準備好了。由於冰柔是三品誥命的身份,她也換了誥命的服色,以氣度來看,她比冰柔更加適合這身衣服。

她的臉上施了點粉,沒有染上胭脂,鬢角攢了一朵粉紅色的薔薇,看上去弱不禁風,有一種怯弱之態,顯得楚楚動人。

紅緂在葉歆面前轉了一圈,問道:「我這個樣子可以嗎?你說要安排『葉夫人』死去,因此我添了點病容。」

葉歆看得連連點頭,讚道:「不錯,妹子果然聰明,不過化妝始終有破綻,還是我來幫妳。」

說罷,他從懷中拿出一片奇特的葉子,然而將之貼在雪籐上,不一會兒葉子便枯死,之後再用籐在紅緂的手上和頸子上輕輕刺了幾下。

過了一陣,紅緂便覺得呼吸有點不順,身子軟軟地,使不上勁:「我是怎麼了?」

葉歆連忙挽著她的纖腰,愧然道:「委屈妳了,回來我就幫妳解開。」

紅緂把頭擱在他的肩頭,心裏說不盡的高興,寧願葉歆能一直這樣擁著自己。錦兒在一旁調笑似的向她不停地眨眼,紅緂嬌嗔著瞪了她一眼,然後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刻的溫馨。

葉歆知道紅緂在想些甚麼,無奈地苦笑,半擁半抱地將她扶上了馬車之後便往皇宮而去。

「夫君,你怎麼隨手弄了一下,我就變成了這樣?」紅緂躺在葉歆的懷中,發覺自己連說話都懶洋洋,心中實在驚奇。

葉歆把嘴貼在她的耳邊,小聲道:「妹子,其實這只不過是用了一種令人軟弱無力的草藥,再利用經脈延緩身體的運作,這可比化妝更真實,就算是御醫也查不出甚麼。」

「原來如此。」紅緂倦縮在葉歆的懷中,連話都懶得說了。


去到宮門,侍衛早已得到皇上的旨意,因此將他們夫妻引到養心殿。

「臣葉歆參見皇上!」

明宗一臉病容,半躺在龍榻上,而皇后則坐在他的身邊。

葉歆道:「皇上既然龍體不適,微臣還是先行告退。」

明宗擺了擺手,道:「沒事,只不過是小恙而已。」

皇后指著紅緂,笑著對明宗道:「皇上,你看,多標緻的美人啊!我見猶憐,難得如此專情。」

明宗點頭笑道:「是啊!說實話,葉歆的樣貌只是普通,這孩子居然能舍下蘇劍豪,實在難得,也不枉我封了誥命。」

皇后慈祥地向紅緂招了招手,道:「孩子,妳過來讓我看看。」

「是!」紅緂見過大場面,表現的很鎮定,緩緩走到皇后的身邊。

皇后抓著她的手細細地瞧了很久,眉頭忽然一皺,道:「孩子,看妳弱不禁風的樣子,不會是有甚麼病吧?」

紅緂輕咳了幾聲,答道:「稟皇后,早些日子偶染風寒,誰知竟無法痊癒,從此體弱多病,幸得相公照顧才能活到今日。」

皇后憐惜地摸了摸紅緂的臉,道:「多可憐的孩子,怎會遇上這種事?皇上,不如叫御醫為她診治一下?」

皇上也覺得可憐,點頭贊同,吩咐身邊的太監道:「傳御醫。」

「謝皇上恩典!」葉歆慶幸自己提早做了手腳,若只靠化妝,根本無法瞞過別人。

明宗又道:「葉歆,為朝廷辦事還順心吧?」

「蒙皇上恩典,微臣一切都好,現正參與武道大會籌辦一事,只盼著盡力為皇上效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明宗聽到「武道大會」這四個字,眉頭立即皺了起來,臉泛薄怒。

葉歆察顏觀色,知道明宗一定在為萬言書心煩,問道:「恕微臣斗膽,皇上可是為了罷賽一事煩惱?」

明宗冷哼了一聲,道:「這群目無王法的傢伙,居然敢要脅朕,真不知死活!朝中的大臣竟然也跟著他們鬧,成何體統!」

葉歆嘆道:「微臣正為這事惶恐,萬一他們罷賽,微臣萬死難辭其咎。」

明宗道:「愛卿,這與你無關,不必自責。他們自恃武功高強,越來越不將朝廷放在眼中,這次竟然出現了前所未有的事情,這事朕要重重辦理,不能讓他們得意。」

葉歆順著明宗的口氣,道:「微臣也同樣擔心,倒不是因為他們罷賽,而是怕這種結黨營私的情況,萬一下次再要求甚麼,可就不好辦了。」

明宗一拍桌案,道:「這話有理,他們根本就是結黨,朕平生最恨人結黨營私,尤其是朝廷的事,結黨有百害而無一利。我一直都懷疑就是這群人刺殺兩位親王,意圖不軌。如今看來,這事十有八九是他們幹的,明天我就叫刑部去查,若真是他們幹的,朕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葉歆拿捏不準自己最好的立場,覺得還是少言為妙,因此不敢多言。

明宗忽然問道:「葉歆,我記得你去年科考的那篇『武德賦』寫得很好,其中也抨擊了門派的害處。」

「是,微臣寫得正是『武德賦』,言辭過於偏激,請皇上恕罪。」

「不,那篇文章寫得很好,武事開國,文事治國,如今天下太平,沒有必要人人練武,武事只應做強身健體之用。朕覺得學武之人太多,對治國造成了不少難處,例如金劍門,昌州密報說他們居然搶劫賑糧,如此十惡不赦,然而天下竟有那麼多門派為他們鳴不平,朕心如何能不痛。這些學武之人只知道忠於門派,不知道忠於朝廷,這是朕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

葉歆不知道如何回應,轉頭瞥了一眼,皇后和紅緂不知甚麼時候已經走了。

明宗看了他一眼,問道:「葉歆,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微臣認為,武道大會舉行在即,若是因此壞了這個天下注目的大會,臣怕會影響皇上的威望,而且此時他們萬眾一心,短短幾天很難查出甚麼,不如先安撫他們,待武道大會之後再行嚴查,那時他們的聯盟較為鬆散,容易查出真相。」

「說的有理,不愧是朕的狀元。這些武學門派一定要鏟除,否則必定會有無窮後患。朕一直打算頒布禁武令,可反對聲浪太重,不得不緩行。如今正是個大好機會,不管是不是他們派人刺殺兩位皇子,朕都會以此為由,強制他們解散門派。」

葉歆吃了一驚,皇帝居然想做這麼大的動作──禁武不是件小事,控制不好可能會引發社會動盪。然而明宗接下去的命令更使他嚇出一身冷汗。

「葉歆,就以你那篇『武德賦』為藍本,寫一篇『勸禁門派書』,將廢除門派的好處宣告天下,然後朕批一批,再頒布政令。」

聽到皇帝的一番話,葉歆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這一篇「勸禁門派書」足以令自己剛建立起來的聲譽蕩然無存,不但如此,還會招來全天下習武之人的恨意,以及朝中官員的敵視。

想到天下的習武之人都要與自己作對,葉歆便覺得天地一片昏黑,前途迷茫,自己的計劃也會受到沉重的打擊。

然而聖命難違,自己不可能拒絕皇帝,可萬一皇帝有一天反悔,自己就會被當成替罪羔羊,背負所有的罪名。

明宗見他沒有立即回答,沉下臉來問道:「怎麼,不願意嗎?」

葉歆感覺到後背早已被汗水浸濕,涼颼颼的,他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道:「皇上恕罪,如此大事,微臣方纔正在考慮如何寫好這篇文章。」

明宗滿意地道:「這是國家的頭等大事,辦好了,朕自有昇賞。你年紀雖輕,但做事沉穩幹練,比起那些老臣毫不遜色,日後必是國家的棟樑。」

「謝皇上誇講,微臣一無背景,二無財富,只有一顆忠心為國效力,為皇上盡忠。」葉歆表面上高興地跪倒謝恩,心裏卻埋怨道:「這事若是辦完了,我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柔兒出來的日子只怕也要推遲。雖然早知皇帝是個厲害的角色,卻想不到他如此奸猾。」

「朕還有事,你下去吧!」


葉歆在宮門等候紅緂,心裏焦躁得一反往日的沉穩,坐立不安──面前這道難關像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等了良久,才見紅緂高興地走了出來,葉歆快步迎上去扶著她。

紅緂依在葉歆的懷中,笑著小聲說道:「夫君,方纔那個老醫師說我五臟皆損,能活到今天已經是個奇跡,我差一點笑死了。」

葉歆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將紅緂扶上馬車之後,便一聲不吭。

紅緂見他神情怪異,眉宇間有濃濃的愁意,奇怪地問道:「夫君,出了甚麼事嗎?」

葉歆長嘆了一聲,伸手幫紅緂解除身上的禁制,不再多言。紅緂沒有再問,只是溫柔攬著他的腰,靜靜地讓他思考。


回到府中之後,葉歆並未停留,換了身衣服便帶著紅緂直奔「雪竹莊」,同時吩咐丁才將親信召集到「雪竹莊」等他。

時至傍晚,夕陽西下,「寧氣堂」的氣氛卻是異常的凝重,屋內聚集了葉歆所有的親信,紅緂、宋錢、馬懷仁、馬昌皓、龍天行、丁才和丁旭兩兄弟、魏劭及其表弟張肅和張廣。

當葉歆說完了皇帝的意思,所有的人都驚得說不出話。

葉歆端坐正中,環顧眾人,沉聲道:「事情大家都清楚了,叫大家來,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這是關係到我們所有人的大事,弄不好會身敗名裂,當然,我是主要參與者,你們所面對的困難不如我,但既然大家同坐一船,就應當同舟共濟。」

魏劭是習武之人,對皇帝要頒令廢除門派自然不滿,搶著道:「公子,這事不能做,寧可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天下所有的武者。」

馬昌皓辯道:「這是皇上的命令,抗旨是要殺頭的,說不定還要滅九族。」

張肅道:「怕甚麼,有天下的武士支援你,還有那麼多武士出身的官員,皇帝不敢動你。」

丁旭道:「激怒皇帝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皇帝現在不下手,等到事情淡了之後也會找個機會下手,結果都一樣。」

魏劭道:「索性結合天下的武士反了。」

馬懷仁搖了搖頭,道:「異想天開!憑我們這些人,還沒進城就被人給殺了。」

宋錢道:「說來說去都是死路,沒有人想到甚麼妙計嗎?」

紅緂忽然說道:「為甚麼要選呢?不選不就成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皇帝收回聖命,反正聖旨還沒有向外公佈。」

馬懷仁撫掌大讚:「夫人這話有理,只要改變皇帝的心意便能解決問題。」

宋錢笑道:「難為我們說了半天,原來這麼簡單,還是夫人聰明。」

紅緂邀功似的看著葉歆,葉歆卻沒有半點喜色,沉吟道:「沒有那麼簡單,皇上說他早就有這個打算,這次只不過是藉機行事而已,我不認為他會輕易地改變主意,除非有甚麼一連串的大事發生,使皇帝無暇處理此事。」

丁才道:「其實此事並不是只有壞處,若從好處想,這算是難得的機會。這件事之後,公子也許能成為皇帝的心腹,前途不可限量,也能更早一些接近權力的中心,問題是我們能否承受這事帶來的負面影響。」

張廣立即反對道:「不行,不能為了一人的私利而害了全天下的習武之人,這種事傳出來影響太大。」

葉歆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冷靜,然後自言自語道:「皇上年紀大了,看他的樣子能撐三五年就不錯了,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應該是繼位的問題,因此穩定天下,讓未來的儲君能夠在安定的局勢順利登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然而這道禁令一下,必定朝野震盪,弄不好還會有人造反,這種情況實在不利於天龍朝將來的發展。」

宋錢道:「一定皇上老糊塗了,考慮不夠周全。」

「不是,皇上雖然病體纏身,但神智清明,沒有任何異常之處。如今的朝局沒有因為奪嫡而變得混亂,全賴皇上有效的控制大局,因此這一步棋不會那麼簡單。」

馬懷仁道:「公子,不是老朽多言,公子只怕想得太多了,若是從這條思路上去想,根本不可能找到答案,除非皇上親口告訴我們他的用意。」

葉歆苦笑道:「也許吧!不過凡事考慮周全總是好的,或許皇帝是要借刀殺我。」

「不會吧?」葉歆隨口一言嚇得眾人皆驚。

葉歆聳聳肩,道:「說笑而已,不必擔心,皇上要殺我,只需一句話就行。」

眾人都笑了起來,心情也輕鬆許多。

葉歆淡淡地又道:「既有聖命,這篇『勸禁門派書』無論如何都要寫,如何轉危為機就看我們的能力,若是連這一關都過不了,將來的大事也不必再談。不過我有信心,一定會成功,而且必須成功。說句實話,我不願得罪天下人,但從不怕得罪天下人,然而成功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和事阻礙了我們的計劃。」

在座的人被葉歆輕描淡寫的一番話說的鬥志昂揚,他們都是為了功成名就而跟在葉歆身邊,因為他們相信葉歆的能力,同時也相信自己的能力。紅緂傾慕地看著葉歆,心中自豪地讚著,這才是我紅緂的夫君。

靜了一陣,紅緂建議道:「不如我們將所有的可能性都列出來,如此一來,即使皇帝別有目的,我們也能找到應對之策。」

眾人都贊同她的意見,於是七嘴八舌的將自己的想法詳細地說了一遍,紅緂細心地聽著眾人的意見,並將眾人所想一一記錄在案,以作參考。

葉歆卻閒在一旁,錦兒捧著一碗茶走到他的身邊笑道:「葉大哥,小姐多熱心啊!你可要對她好一點。」

葉歆接過茶碗,眼角瞥了一下紅緂,不勝感嘆──紅緂如此善解人意,有她幫忙實在是大幸,若沒有那事就更好了。

錦兒好奇地小聲問道:「葉大哥,你跟柔姐說了嗎?」

葉歆被她撩起了最煩心的事情,眉頭又皺了起來。他瞪了錦兒一眼,正想說話,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施展遁術向「雪竹莊」遁來,心中大驚,急忙開門向外遁去。屋內的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個個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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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18:45:26 |只看該作者
來人也察覺到同樣有人用遁術迎向自己,大吃一驚,急忙返身遁逃。

可葉歆的遁術出神入化,反應極快,屋外的一切植物都成了他的指引者,因此很容易便發現來人的蹤跡。然而他不想讓莊內的人知道他會道術,所以並沒有在莊內堵截來人,而是等到來人走到莊外的樹林,方才將他截住。

那人見葉歆追到前面,索性停了下來,背著手悠然地上下打量了葉歆一番,然後微笑道:「想不到你也是修道之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木行道士,小小年紀能將遁術修煉至如此境界,實在難能可貴。」

「你是何人?為何深夜偷窺?!」葉歆冷冷地看著他,眼前此人大約四十多歲,方臉大耳、面如重棗,頭上紮有道髻,身著淡紅色道袍,胸口有一團紅焰,手持一柄拂塵。

那人微微一笑,揖手道:「貧道朱雀。」

「朱雀!」葉歆再打量了他一下,臉色變得更冷,森然道:「原來你就是朱雀上師,是趙玄華派你來的嗎?」

朱雀上師驚訝地看著他,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不只如此。」

朱雀略加思考,道:「原來是你抓了我們三個人,難怪知道這麼多。」

「不錯,人是我抓的,今天還有你。」

話剛說完,葉歆的雪籐已攻至朱雀上師的胸前。朱雀上師沒有絲毫驚慌,左手在空中快速急書,剎那間,雪籐已被一道火網擋住了。

葉歆增加了道力,舞動著雪籐上下翻飛,尋找火網的空隙。而朱雀上師也全力施展道術,一方面利用火網護身,另一方面火網不時飛出細小的火龍,反攻葉歆。

葉歆連忙施起葉壁擋之,可樹葉很快就燒著了,形成了更大的火龍,向葉歆的面門撲去。葉歆大驚失色,連忙施展遁術避開。

朱雀上師邊打邊說:「雖說金剋木,可實際上木行道士最怕的不是金行道術,而是火行道術,因為木助火勢,你的木行道術越高,我施展的火行道術便越厲害,此消彼長,你還是認輸吧!」

葉歆冷哼了一聲,手臂輕揮,葉壁在他的道力操蹤下高速旋轉,產生了強大的勁風,將朱雀上師的火龍反吹向他自己。

朱雀看在眼中,高興地笑了起來,讚道:「想不到你竟能化木成風,還會這麼多道術,實在是難得的良才。」

葉歆冷冷地道:「還有更多的東西,一會兒你就知道。」

「好啊!儘管施展,我倒要看看你還有甚麼招。」朱雀上師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兩人在搏鬥,而像是在切磋道術。

然而當火龍吹到朱雀上師身上的時候,他反而一臉舒服的樣子,就像是寒冬之中突然找到了火堆一般。與之同時,他的身上溢出了紅色的光,將自己裹在中間,葉歆使用的道力都被他化為己用。

無計可施之下,葉歆只能用道術壓著朱雀上師,使他沒有能力還手,同時也在琢磨著取勝之道。心想既然用道術直接攻擊發揮不了作用,一定要想出其他辦法,否則只有敗北一途。雖然可以用水系魔法收集水元素,但經過上次的事件,他再也不敢輕易使用。

葉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忽然冷冷一笑,道:「誰說木行道術不能治你?!」

說罷,突然消失在空氣之中,緊接著樹搖葉擺,嘩嘩作響,驚飛了棲息在樹上的鳥,響起一陣鳥鳴聲,地上的落葉枯草也慢慢地昇起,飄舞在空中。

朱雀上師雖然感受到葉歆在施展道力,但這種感覺來自四面八方,似乎每一棵樹、每一棵草都在產生作用。他知道葉歆是在利用這些景象來迷惑自己的視覺和聽覺,同時隱藏身形,伺機而動。因而決定以不便應萬變,靜靜地站在原地,閉上眼睛,用心湖來感應道力。

突然,朱雀上師的十丈之內結成了一層厚厚的葉球,將朱雀上師完整的包在裏面,不留一絲空隙。

朱雀上師見葉歆仍是用這招,有點失望,喊道:「收回你的道術吧!這些道術根本傷害不了我。」

葉歆現身於他的面前,冷冷地道:「別小看這個葉球,過一會兒你就知道。」

朱雀上師在球內點燃了火,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的葉壁,並沒有發現甚麼特別,只是密封的球內空氣越來越稀薄。

「原來是這樣!」朱雀覺得葉歆想將他封死在葉球之內,微微一笑,手上飛出千隻火鳥,衝向葉球。葉壁遇火即燃,不到片刻,葉球的表面已燃燒的乾乾淨淨,只留下濃濃的黑煙。

撥散黑煙後見葉歆正悠然地看著自己,朱雀上師一臉不高興地道:「你怎麼會用這種小道術來對付我,太看不起我了。」

葉歆森然一笑,道:「對你這種道行高深的人來說,小道術的作用會更大。」

朱雀上師不明所以,四周張望一圈,沒有絲毫的發現,正當疑惑之時,卻發覺自己頭暈目眩、手腳發軟,緊接著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葉歆走到他的身邊冷冷地看了幾眼──趙氏一族之仇不共戴天,此人是趙玄華的軍師,也應對妻子被關一事負責!

想到此處,葉歆恨意滿懷,便想下手殺了朱雀上師。然而心中突然而起的念頭阻止了他,他反而拿出一片草葉貼在朱雀上師的鼻子上。

朱雀上師聞到一股清香之後,慢慢地醒了過來,抬頭見葉歆坐在三丈外的大樹下看著自己,不禁自嘲地苦笑道:「想不到我一世英明,竟然敗在你這個小鬼身上,你說的不錯,小道術果然更能治人。」

「除了小道術,我還有其他的。」葉歆淡淡一笑,伸出手臂,將手掌平攤。過了片刻之後,手心的上空便出現了一個晶藍的水點,約有珍珠大小。

在外人看來並沒有甚麼奇特之處,然而在朱雀上師的眼中卻像是晴天霹靂,他顫聲道:「水行道術?這怎麼可能,一個人怎能同時使用兩種道術,這不是真的。」

葉歆收回了藍色的水球,道:「天下沒甚麼不可能的事,雖說我還沒有練好,但木行道術有水行道術做保護,可以說是無堅不摧,我不想浪費道力,所以沒有用來對付你。」

朱雀上師依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過了良久才恢復正常,追問道:「你是如何練成的?」

葉歆道:「你也是修道之人,想必知道道由心生,要自己領會才能成功,我的經驗對你不會有任何幫助。」

朱雀上師點頭贊同,驚嘆道:「太神奇了,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道學有如此境界。」

其實葉歆只不過是收集了一點水元素,令朱雀上師誤以為自己學會木行和水行道術。

此時見朱雀上師如此震驚,葉歆心裏有一種內疚感,轉而問道:「你不問我為甚麼不殺你?」

朱雀上師淡淡地道:「一則,殺我對你沒好處,二則,想必你有甚麼話要問我。」

葉歆問道:「你為何深夜至此?」

朱雀上師微笑道:「深夜無事,想找個好地方修煉道術,走著走著便走到這裏。難道你有甚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葉歆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道:「以前從沒覺得天上的星星是這麼的可恨。」

「星星!可恨?」朱雀上師聽得莫名其妙,愣愣地看著他。

「做我的部下,如何?」葉歆依然看著天上的星星。

朱雀上師微微一笑,問道:「你是誰?」

「葉歆。」

朱雀上師驚奇地再次打量他一番,道:「原來是你,名動天下之人,想不到還是個道士。看來你的野心也不小啊!」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憑甚麼?」

「趙玄華又憑甚麼?我看你不是普通的術士,而是真正的道士,本應自由自在地遊歷四方,修煉道術,怎麼會參與這紅塵之事,還助人篡權奪位?」

「他……」朱雀上師陷入了無限的思潮之中。

葉歆轉頭看著他,朱雀上師的眼睛之中有無盡的悲傷和無奈。葉歆沒有繼續追問,只是靜靜地等待著答案。

過了半晌,朱雀上師才沉聲道:「他是我的女婿。」

「女婿?難怪!」

朱雀上師反問道:「你不也身在官場嗎?這又是為甚麼?」

葉歆被勾起心中之痛,慘然一笑,接著長嘆了一聲。

「你也不是自願的吧?不錯,我本不想出山,只是唯一的女兒嫁給了趙玄華,可惜婚後不到三個月就得了急病身亡,她臨死前求我幫她丈夫完成大事,我當時正處悲痛之中,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事後雖然後悔,但女兒已去,做父親的總不能不守信用,這才出山幫趙玄華。」

葉歆感同身受,嘆道:「原來又是誓約!是啊,既然立了誓就應當履行誓言,否則便對不起她了。」

此時的兩人就像是一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在互吐著心聲,看到此情此景,誰也想不到兩人竟是敵人。

朱雀上師好奇地問道:「小鬼,你應該春風得意才對,怎麼一臉愁容,不會是為了我吧?」

「不錯,正是為了你。」

「我?」

「是你設計讓武林門派上萬言書的吧?」

朱雀上師笑道:「錯了,那不是我的計策,我昨天剛入京,這些事都是我那女婿幹的。」

「好計策,想不到趙玄華還有這等能耐,能夠引得皇上與大臣之間產生對立,你們也好乘機混水漠魚,大撈好處。若是皇上大怒,殺死幾個,你們就更高興了。」

朱雀上師連連點頭,讚道:「不錯,居然能看的這麼深入,孺子可教。」

「我這個武道大會的管理者卻倒了大霉,你們若是罷賽,我的官位就不保了。」

朱雀上師恍然大悟,笑道:「不如你投入我的門下,也許更有好處。」

葉歆啞然失笑,道:「你居然招攬我,我還想讓你做我的屬下呢!別忘了,我剛饒了你一命。」

朱雀上師大笑道:「若論心計,你倒是不差,道術更在我之上,不過我習慣了我行我素,做你的屬下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況且你好像沒有甚麼令我動心的實力。」

「不錯,現在我沒有甚麼實力,但實力這東西可以借、可以奪,也可以隱藏,視乎實際的需要而定。」

「這話不錯,不過我為甚麼要相信你這虛無的答案?」

「除非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否則不會問這個問題。」

朱雀上師又問:「我的女婿明擺著想當皇帝,你這小鬼不知道想幹甚麼?」

葉歆聳聳肩,道:「一樣是想得到權力,但結果卻不一樣,我只是想招集天下的修道之士,共同突破道學上的難關,可惜天下太大,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況且像你我這樣真正的道士少之又少,更多的只是膚淺的術士,沒甚麼能力。」

朱雀上師聞言大驚,「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驚問道:「這怎麼可能?」

葉歆嘆道:「就是難,才要有人去做。雖說道術不再被朝廷視為妖術,但在大部分人的心中,道術仍是等同於妖術,若非如此,我們也不必偷偷摸摸的修煉道術。只有我們才明白道學是甚麼,我希望掌權之後立道學為國學,從此便可光明正大的修煉道術,這樣豈不是更好?」

朱雀上師滿臉敬意,向葉歆深深一揖,道:「貧道修道四十年,只思自行修道,從未想過將道術推向正統,今日與小友一談,如當頭一棒,喚醒了貧道。」

葉歆道:「道長不必如此,我也有私心。」

朱雀上師笑道:「凡人皆有私心,不足為奇。不過此事難度極大,眠月大陸以武為重,即使你掌握了權力,也未必能推行新政。」

「那也未必,只是處理得當,不難做到。」

「其實皇帝登基之初便有人提過此事,皇上也同意,但因反對之聲太大,只得作罷。連皇帝都辦不到的事,難道不難嗎?」

葉歆初聞此事,好奇地問道:「皇上同意?你從何而知?」

朱雀上師道:「其實皇宮之內就有道士,而且道力高深。」

葉歆想起當時自己夜探皇宮之事,喃喃地道:「原來那種力量真是道術。」

朱雀上師嘆道:「不但是道術,而且是五行合一,根本無從破起,我闖了幾次都闖不進宮門。」

「五行合一!」葉歆又驚又喜,皇宮中的道士既然能夠五行合一,想必也能化解五行,自己若是能得到他們的幫忙,柔兒便能很快出來。

高興了一陣,葉歆又陷入了苦惱之中──自己憑甚麼去求皇上呢?!

一則,此事外人不知,皇上也許不想讓外人知道,若是冒然去求他,恐怕不妥;二則,皇上必會察覺成婚之事是假的,萬一皇上不答應,同時自己又說了實話,只怕面臨的將是一場更大的災禍。

唉,當年若走這一步,只怕柔兒早就出來了,可走到今天,一切都無法回頭,只能繼續自己的計劃。也許有一天自己能直接接觸這些道士,請他們幫忙。

朱雀上師見葉歆一時笑一時愁,好奇地問道:「五行合一,與你何關?」

葉歆道:「沒甚麼,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朱雀上師笑道:「你就是這樣求人的嗎?」

葉歆長身一揖,道:「請先生助我。」

朱雀上師抬頭看了看星空,緩緩地道:「我若助你,豈不是違背了我對女兒的誓言?」

「是啊!誓言還是不要輕易違背,否則後悔莫及。」

朱雀上師詫異地看著葉歆,問道:「既然你不想做皇帝,而我女婿想做皇帝,為何不結盟?」

葉歆哼了一聲,道:「趙玄華似乎不像是能做皇帝的人。」

「王侯將相,焉有種乎?我那女婿雖然不是甚麼大才,但至少有些實力,還有點小聰明,就算不能統一天下,也能獨霸一方。」

葉歆搖頭道:「天龍朝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想獨霸一方也不是容易的事,否則我不會選擇做官。」

朱雀上師神秘地一笑,道:「皇帝老了,只要他一死,誰也沒有這個能力掌控一切,到時候只有四分五裂,你這個文官恐怕沒有甚麼用武之地。」

葉歆道:「不錯,皇帝是老了,我看最多還有三五年的命。不過,只要皇帝在這三五年佈置好一切,讓未來的皇帝可以順利繼位,你們恐怕無法如願。」

朱雀上師的眼中閃出一絲異彩,道:「只要他沒有時間去準備,一切都可如願。」

葉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想暗殺皇帝,恐怕沒那麼容易吧?再說,他身邊有道士暗中守護,誰有這能力殺他?」

朱雀上師輕笑道:「不錯,殺了他,對我們也許有點好處,但我們並沒有實力殺他,我連皇宮都進不去,要殺他談何容易。」

「不是你們?難道是……」

「小鬼,別亂猜,猜錯可是要惹禍的。」

葉歆沉吟了半晌,直接了當地又問:「不說其他的,你真的不肯過來幫我?」

朱雀上師朝他擠了擠眼睛,道:「有你這麼一個好對手,事情不是更好玩嗎?也許這樣對你更有利。況且,我不想違背自己的諾言。」

「更有利?」葉歆想了片刻,恍然大悟,終於笑了出來,道:「那樣也好,不過別小看了皇上,與皇上下棋可不容易,隨時有意想不到的奇招。」

「哦?」朱雀上師有些詫異,問道:「皇帝又有甚麼新招不成?」

「不錯,皇上要頒布廢除天下門派的禁令。」

「禁令?」朱雀上師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可不是甚麼好招,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太令人意外了。你又從何得知?」

葉歆苦笑道:「皇上要我寫一篇『勸禁門派書』。」

「勸禁門派書?」朱雀上師拍了拍葉歆的肩膀,同情道:「小友,你惹的禍不小啊!」

「這不是合了你們的意嗎?這道命令一下,天下立時就會有激烈的反響,卻苦了我。」

朱雀上師道:「事情沒這麼簡單,皇帝此招必有妙用,倒霉的不只你一個。」

葉歆道:「算了,還是早點想個辦法,讓這禍事的影響減至最低。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了。」說罷便想離去。

朱雀上師忽道:「小友,你的戾氣太重,以致道力不純,若不苦練恐有影響。」

葉歆回頭苦笑著應道:「是啊!有了殺心,道力自然受到影響,誰讓我是木行道士,沒有辦法。」

朱雀上師嘆道:「我也知道一點木行道術,限制極大,你能有今天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

葉歆暗忖:「若不是上次過度過使用道術,自己的道力何止於此。」嘴上卻好奇地問道:「殺人奪權,陰謀詭計,這些似乎不是一個修道之士該做的,你為甚麼會如此輕描淡寫,毫不放在心上?難道不怕影響修道嗎?」

朱雀上師語重心長地道:「小友,你若是抱這個宗旨,一定不可能成功。」

「為何?」

「道學是離世的學問,我們現在所做卻是相反。試問,用離世之心做紅塵之事,豈能成功呢?紅塵之事當以紅塵之心對之,否則何必多此一舉。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你就必須放棄道學的一切,重新適應新的生活方式,否則一輩子都不可能成功。在官場上,千萬不要期望兩全其美,那是不可能的。」

這個問題是葉歆一直想不透的問題,得到朱雀上師的指點,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為了妻子,自己不能再守著以前的教條,需要建立新的自我,待大功告成之際再回復真我。

葉歆再次深深一揖,道:「謝道長賜教,葉歆不勝感激。」

朱雀上師微微點頭,飄然而去。

茅塞頓開的葉歆下定決心改變自己,在妻子得救之前,自己需要戴上一個假面具做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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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18:47:02 |只看該作者
回到「雪竹莊」,眾人等得焦急萬分,見葉歆回來才放下心頭大石。

紅緂問道:「出了甚麼事?」

葉歆道:「沒甚麼,你們商議完了嗎?」

馬懷仁道:「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甚麼好辦法,只能將一般的可能性說一下,倒是夫人有點意見。」

「夫人,有甚麼想法嗎?」

紅緂聽到葉歆第一次叫她夫人,十分興奮,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如盛開的鮮花般明艷照人,在座諸人都為之一呆。

「夫君,如果可以力保武道大會安然進行,而且是空前的成功,那麼皇帝也許會收回聖命。」

葉歆皺著眉道:「只有八天時間,一切都已就緒,報名的人少之又少,事情很難辦,況且這事是有人暗中串謀而成,必然不會讓大會安然舉行。」

紅緂笑道:「他們既然不願參賽,何必強迫他們?天下練武的人那麼多,這麼好的揚名機會,誰也不會放棄。」

「妳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既然參加的人少,何不開放,讓武者以個人名義參賽。這樣便不會有人因為門派的緣故而被迫棄權,而且還會吸引一些普通的武者參賽,報名的人會更多,對於朝廷也有好處,只要人們看到更熱鬧的場面,大會也就成功了,畢竟武道大會的意義已經完全不同了,」

葉歆沉思不語,頒布禁令之後的武道大會也許會採用這種制度,現在便試行皇上也許會支援,通過名利來吸引更多的人以個人身份參賽,從而減少門派對他們的影響。

魏劭道:「這恐怕也會引起眾多高手的不滿,公子也會有麻煩。」

紅緂又道:「夫君並不是主辦此事的主要官員,武者們就算有甚麼不滿也不會指向他,反而他們自己會產生內鬨。現在的制度下,他們個人的利益建立在門派的利益之上,若我們將之分開,他們就必須做出一個選擇,到底要為門派還是自己的將來著想。如此一來,禁武令便不會引起太大的反響。」

「夫人說的有理!」宋錢和丁氏兄弟大聲叫好。

葉歆親暱地挽著紅緂的腰,道:「夫人如此智謀,為夫實在敬佩不已。」

紅緂驚訝地看著葉歆。在外人面前,葉歆還是第一次對紅緂做此親暱之態,她的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葉歆是否在演戲給別人看。

宋錢和馬懷仁對視著會心一笑──葉歆似乎開竅了,也不再堅持原來的想法,這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葉歆道:「日後的危機會一個接著一個,而且越來越難應付,希望大家小心,該讀書的讀書、該練武的練武。」

「是。」

龍天行忽然起身,先躬身行了一禮,然後正色道:「公子,天行有句話想說,說出來也許您會不高興,但我還是要說,公子若想篡位,天行就不能再跟隨您。」

馬懷仁怒喝道:「龍天行,怎能忘恩負義?!別忘了是誰栽陪你的!」

龍天行道:「我知道,但大逆不道的事,天行絕對不做,你們可以殺了我,我絕無異議。」

葉歆擺了擺手,鄭重地道:「也許在座諸位都想知道這個答案。事實上,我絕對沒有篡位的意思,但我需要權力,能改變一切的權力。」

龍天行躬身一揖,道:「只要公子沒有不臣之心,天行永遠是您最得力的部下。」

葉歆笑道:「龍大哥的忠貞之心令人佩服,將來一定是朝堂的柱石。」

「公子過獎了。」

其他人都略顯失望,但離目標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也許當葉歆大權在握之時,便會改變現在的想法,因此失望之中也帶有極大的期望。

見諸事已畢,眾人各自散去。

紅緂偎在葉歆的懷中,悄聲問道:「夫君,你這是真是假?」

葉歆沒有直接回答,柔聲道:「晚了,妳和錦兒就住在『披雲榭』吧!明日我帶妳去城中遊逛。」

「真的?!」

這一晚的驚喜,令紅緂幾乎無法相信是事實,如在夢中。錦兒也替小姐感到高興,想不到這麼快就有好的結果。

葉歆沒有再說甚麼,將她們帶到「披雲榭」,而自己依然回到冰柔所在的小屋。紅緂雖然略有失望,但依然溫柔地送他離去。

是夜,葉歆一直苦思著對策,其實他並不完全認同紅緂的觀點,自己若上奏建言,皇上不但不會廢除禁令,反而有了更好的藉口去廢除門派,結果都是一樣,矛頭也一定會指向自己。

不過,這個辦法也有好處,分化門派與武士本身可以使自己有藉口解釋一切,也許還可以利用這一點吸納武士,但那些掌門必然不會同意,自己如何應對便成了關鍵。而且,必須儘快上奏,若武道大會按原定安排舉行,這辦法就沒有用了。

左思右想之下,葉歆終於決定冒險一試,連夜按紅緂所說寫了奏章。


次日一早,葉歆遞上奏章後,便帶著紅緂在大街上閒逛。

紅緂依然打扮得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懶洋洋地靠在葉歆的臂膀中,問道:「夫君,我以後都要以這種病容出現在大街上嗎?」

葉歆道:「是啊!委屈妳了。我是想讓妳習慣用葉夫人的身份外出而已。」

紅緂噘著俏嘴道:「原來不是真的想和我逛街。」

葉歆輕笑道:「妳若是不喜歡,我們回去吧!」

紅緂白了他一眼,嗔道:「不行!明知人家恨不得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還說這話。算了,難得我們兩個單獨相處,今天我可要逛一天。」

葉歆笑道:「今天妳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紅緂明知葉歆在演戲,卻也分外享受著這種親暱的感覺。

走了一陣,紅緂小聲問道:「我不明白你為甚麼把錦兒留在『雪竹莊』。」

葉歆貼在她的耳邊小聲道:「錦兒以後都不能出來了。」

紅緂驚問道:「為甚麼?」

葉歆嘆道:「為掩人耳目,入京這麼久我都讓妳和錦兒戴著面紗,可成婚那日,錦兒也在場,卻沒有戴面紗,若讓有心人發現,問題就大了。」

紅緂想起這事,大驚失色,驚問道:「這可如何是好?!錦兒雖然不算太引人注目,但若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一定大禍臨頭。」

葉歆苦笑道:「所以只好每天出來走走,讓人們習慣了我們兩個在一起,這樣在他們的腦中便不會那麼容易接受傳聞,同時也能樹立一個好的形象,畢竟『血劍之誓』太出名了,若我們不做個樣子出來,同樣會引起注意,只有讓人們習慣了每天有一對恩愛的夫妻在大街上散步,這樣在人們的心底才會有一種印象──我們是令每個人都羨慕的夫妻。」

「每天,你是說每天?」紅緂欣喜若狂,如此一來,葉歆便不會冷落自己,而且每日相當親密的相對,也許能讓葉歆改變想法。

葉歆無奈地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除非殺光當日的賓客。」

紅緂小聲問道:「你不是要安排葉夫人死嗎?這麼做,豈不是無效?」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這麼安排。讓大家都知道妳有病在身,而且越來越沉重,這樣才不會惹人懷疑。」

紅緂嬌嗔道:「原來是這樣,難怪對我這麼好。」

葉歆輕笑道:「對待妹子,當然要好一點。」

紅緂氣得噘嘴不說話,將頭枕在葉歆的肩頭。

身旁的人見他們如此親密,在一旁指指點點。

一個青年書生上前行禮道:「兄台有禮,不知能否聽在下兩句?」

葉歆問道:「有何見教?」

「兄台與女子在大街上如此摟抱,似乎有失體統。」

葉歆笑道:「多謝兄台提點,只因拙荊有病在身,不良於行,所以做此親密之態,兄台請勿見怪。」

這青年看了紅緂一眼,果然見她一臉病容,連忙拱手道:「恕小弟冒犯。」

正說著,柳成風和幾位翰林迎面走來,一見葉歆都迎了上來,拱手道:「葉大人,你怎有此雅興與夫人把臂同遊?」

葉歆笑道:「新婚燕爾,總不好把娘子冷落在家。」

柳成風等人都沒有見過紅緂的樣貌,此時一見果然國色天香,皆讚道:「尊夫人果然出眾,難怪葉大人一往情深,難得、難得。」

方纔那青年聽了他們的對話,連忙問道:「敢問閣下可是葉歆葉大人?」

葉歆笑道:「正是在下。」

青年大喜,施了一個大禮,興奮地道:「大人的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兄台過獎,葉某一介末吏,何堪如此佳譽。」

柳成風插嘴道:「葉大人,這可不對,連皇上都讚賞的人,自當得此佳譽。」

周圍有不少早就聽過葉歆名字的人經過,此時知道他是葉歆,就都圍了上來看個清楚,說出來的話也立時不同。

「葉大人伉儷果真是情深意重,真讓人羨慕。」

「這樣才是真正的夫妻,郎情妾意,真是登對。」

……

葉歆正是要這種效果,他拱手高聲道:「葉某帶妻子出來散步,驚擾了大家,請大家恕罪。」

眾人叫道:「葉大人夫妻到我們這裏來,是我們的光榮。」

柳成風笑道:「葉大人,恐怕連一品大員也沒有這種殊榮,我可是開了眼界了。」

葉歆正欲回答,突然有人高叫:「師妹!」

紅緂嚇得渾身一顫,臉無血色,好在她早就一臉病容,外人看不出來她的反應。葉歆卻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很鎮定,摟著紅緂的手緊了緊,示意她鎮定下來。

紅緂知道此時不能慌,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假裝若無其事,依然靠在葉歆的懷中。

葉歆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就見不遠處有四人正走向他們。其中有個中年人,灰衣青褲,看上去應該是這群人的首領。

他身邊有三個青年,正快速地衝向葉歆,一臉的焦急和痛心。正是請仙台所見的三個青年,葉歆仍記得長相頗為英俊的那個青年叫段延平。

柳成風伸手攔住了段延平,問道:「你要幹甚麼?」

段延平撥開他的手,繼續焦急地衝向紅緂,急聲問道:「師妹,是妳嗎?妳怎麼了?」

後面的中年人也急步走了上來,焦急問道:「羽兒,是妳嗎?」

葉歆退後一步,喝道:「你們是甚麼人?!這裏是京城,容不得你們胡來!」

段延平怒目喝道:「小子,你對我師妹做了甚麼?快放了我師妹。」說著伸手去抓紅緂。

紅緂面對自己的師兄和師父,卻不能相認,心情十分複雜,但這事關係到葉歆的性命,不能稍有疏忽,因而她面帶驚慌之色,說道:「我不是你的師妹。」

段延平一臉不信,喝問道:「小子,你做了甚麼手腳,竟然把我師妹弄成這樣!」說著便想拔劍。

他的師父喝道:「延平,住手,先說清楚。」接著走到葉歆面前拱手行禮道:「在下銀州虎劍門唐廣源,這位公子因何與小徒在一起?」

葉歆淡淡地道:「在下只是與妻子一起散步,不知道你在說甚麼。」

「妻子?」段延平吼道:「放屁,我師妹怎麼會是你的妻子!你這個鬼樣子怎麼配得上我師妹,我宰了你再說。」

柳成風搶著質問道:「你們師徒無法無天,竟敢辱罵朝廷命官,還想動手動腳,不想活啦?」

段延平一聽是朝廷命官,愣了一下,隨即叫道:「朝廷命官又怎樣?!我不怕!」

「延平,不得無禮。」唐廣源制止了徒弟的衝動後,說道:「這位的確是我的徒弟,我想我沒有認錯人。」

葉歆微微一笑,反問道:「你的徒弟叫甚麼名字?」

段延平怒目而視,搶著道:「我師妹叫銀羽。」

葉歆笑著對周圍的人大聲問道:「我妻子叫甚麼名字,大家應該知道吧?」

眾人同聲應道:「冰柔。」

葉歆微笑道:「唐壯士,天下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妻子叫冰柔,她不是你的徒兒,而是原落英門護法陳剛之徒。」

虎劍門的四師徒都愣住了,眾口一辭,這些人沒有騙人的理由,可天下怎有如此相像之人?

段延平首先吼道:「我不信,她分明是我師妹。」說著衝到紅緂面前,一手抓住紅緂的手,問道:「師妹,是我啊,妳怎麼會變成這樣?!」

紅緂心裏雖過意不去,但事已至此,只能繼續演下去,因而縮入葉歆的懷中,死命抽出手,驚叫道:「我不認識你。」

葉歆怒目而視,喝道:「好大的膽子,我妻子是欽封的三品誥命,你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動腳,罪大惡極,我們去找巡城御史理論!」

周圍的人早已對葉歆夫婦有很好的印象,此時見有人鬧事,自然不高興,都叫囂了起來,紛紛指責虎劍門師徒。

唐廣源心裏雖然疑惑不解,但情勢所迫不得不低頭,只好一個劍步躍至段延平的身邊,將他重手地扔了出去,然後行了一個大禮,道:「小徒冒犯大人,請大人念在小徒思念師妹,饒了他這一次。」

紅緂怕葉歆真的動怒,柔聲道:「夫君,就饒了他們一次吧!」

葉歆對著紅緂微微一笑,道:「娘子所言,為夫豈有不從之理。」接著對唐廣源道:「拙荊之名眾所周知,我們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少。你們真的認錯了人,也許是你的徒弟與拙荊長得有些相似。」

唐廣源拱了拱手,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紅緂一眼,便轉身帶著徒弟離去,段延平仍然極不情願的叫道:「那分明是師妹。」

葉歆笑著高聲道:「謝謝大家幫忙,大家都回去吧!我們夫妻每天都會來散步,大家若想交個朋友,葉某隨時歡迎。」

眾人見他如此平易近人,一點都沒有官架子,都暗暗稱讚葉歆是個好官。

葉歆對柳成風等人道:「讓大家看笑話了,拙荊身體不好,我們先行告辭。」說罷,便帶紅緂回府。


紅緂一直心中不忍,剛回到葉府就埋怨了起來:「你怎能這麼對我的師父和師兄?!」

葉歆淡淡地道:「妳若是想做回自己,我不會勉強妳。」

「你──你明知我不會離開,還說這種話氣我,沒良心!」紅緂氣得鼓起臉頰,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語。

葉歆嘆道:「我還能怎麼做?這一天遲早會來。」

「可是……」紅緂想不出甚麼可以辯解,卻又不想罷休,支吾了很久說不出話。

葉歆走到她的身邊,柔聲問道:「後悔了嗎?我安排葉夫人死後,妳就可以自由了。」

紅緂忽然抱著葉歆道:「不要趕我走,我死也要死在你的身邊。」

葉歆嘆息了一聲,輕摟著紅緂以示安慰。

紅緂忽然哀求道:「夫君,今夜留下來陪我,好嗎?錦兒走了,我一個人有點怕。」

葉歆凝視了她許久,雖然心存憐惜,但此例一開,恐怕經常要如此,因而狠下心道:「對不起,只能委屈妳一晚,明天我找個丫頭來陪妳。」

紅緂一臉哀容,默默地伏在葉歆的懷中。

為了安撫紅緂,葉歆陪著她吃完了晚飯,直到她睡著,方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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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宋錢和魏劭之後,葉歆再次回到府第。

屋內有點亂,被子也沒有疊,找不到紅緂。葉歆一看就知道定是有人來過,心中突然有一種不祥之感,急忙召來劉管家詢問。

「劉老,看到夫人了嗎?」

劉管家一臉茫然道:「夫人不是一直在房中嗎?從昨夜起就沒見過夫人,我以為夫人不舒服,所以沒有打擾她休息。」

葉歆大驚,臉色驟變,心想紅緂一定出事了,萬一她洩露了半點風聲,這全府上下都要陪著一起被砍頭。

劉管家見葉歆神色緊張,心中頓時忐忑不安,問道:「夫人出事了嗎?」

葉歆不想讓老管家多心,立即換上了笑臉,一拍腦門,假裝恍然醒悟,強笑道:「我忘了,昨天我叫夫人去幫我買東西,也許是出去了,你去做事吧!沒事了。」

「老爺怕是事情太多,忙得忘了。」劉管家呵呵一笑離開了。

葉歆焦急地衝出房中,細細地查看了一下,屋內沒有打鬥過的痕跡,也沒有血漬,因此可能性只有兩個,不是被人迷暈了,就是敵人武功太強,瞬間制住紅緂,使她來不及求救。

突然他又想到了一個理由,也許夫人認識來者,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敵人制服。

對,一定是這樣!想來想去,只有一批人有這種可能性--虎劍門。經過昨天的事,他們一定不甘心,必是深夜至此劫走了紅緂。

最令葉歆擔心的是,紅緂一旦暴露了真實身份,自己的欺君大罪便會多了很多人証,隨時可以置自己於死地,所連累的還會有父母、岳父岳母、親信和他們的家人。

想到這裡,葉歆心急如焚,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坐立不安,眼見大難臨頭,卻想不出什麼好方法,心中戾氣暴長,咬牙切齒地罵起了虎劍門,心中也起了殺念,想來想去只有派人暗中查訪,因而急忙遁回「雪竹莊」。


馬懷仁見葉歆去而復返,且神色緊張,急問道:「公子,出了什麼事?」

葉歆怒氣沖沖地撩袍坐在正堂,又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沉聲道:「夫人讓人劫走了。」

馬懷仁大驚,急聲問道:「誰幹的?」

葉歆怒拍桌子,恨恨地道:「一定是虎劍門的人!夫人是虎劍門的弟子,昨日撞見她的師父和三位師兄,起了爭執,他們想必心有不甘,所以昨夜夜探府第。都怪我一時大意,沒有想到這一層。虎劍門若是知道我欺君,我們這裡所有的人都會沒命!馬上派出所有人暗中查探,務必儘早找出虎劍門的藏身之所。」

馬懷仁慌了,此事可大可小,弄不好真要滿門抄斬,立即指派暗中培養的幾十名暗探,四處尋訪虎劍門的下落,又利用城中所經營的客棧、商鋪幫助查探。

而葉歆因公務在身,不得不回到衙門辦差。


剛到衙門,葉歆便接到皇帝的命令,要他到御書房面聖。

葉歆知道一定是有關那篇奏章之事,不敢耽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後入宮面聖。

明宗正批著奏章,見葉歆來了,含笑著拿起他的那篇奏章,道:「葉歆,你可知我為何要你寫那篇文章?」

葉歆躬身道:「微臣不知,也不敢妄加猜測,皇上既要臣辦,臣萬死不辭。」

明宗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其實我只是想試試你的忠心,誰都知道一旦寫了那篇文章便會得罪全天下的門派和武者,朕本以為你即使照朕的話去辦,也會再三拖延,希望朕收回聖命。想不到你竟如此雷厲風行,不過一天時間就進了這篇奏章,還想出了這個方法,得以緩解朝廷與武士之間的衝突,朕心甚慰。」

葉歆見明宗誇獎,連忙叩頭謝恩:「謝皇上,這本是臣的份內之事,臣為皇上辦事問心無愧,不在乎得罪什麼人。既然皇上只是試試微臣的忠心,這篇奏章還請皇上賜還。」背上卻涼颼颼的,早已驚得汗流浹背,若不是紅緂提出這個建議,自己一定會再三拖延,若是那樣,皇上對自己的信賴一定會大打折扣。

「不,你寫的很好,字字珠璣,朕深以為然。為了皇朝的穩定和長遠,廢除武學門派和納武學為官學之舉勢在必行,只是朕一直沒有想到好辦法,又有朝中大臣百般勸阻,因而一直未能實施。你這一策既可以緩解武士的不滿,又能去除門派之禍,還能讓百姓高興,實在是良策,朕決定了,就照你這辦法去做。」

「這本是武道大會最初的形式,臣只是建議將之還原,實不敢當皇上的聖讚。」葉歆心中暗嘆,居然是自己的一篇奏章使皇上下了決心要廢除門派,是福是禍仍未可知。

「你的能力朕知道,不必過謙。朕打算將武道大會延後至明年三月舉行,那時春光明媚,正是好時節。」

「皇上英明。」葉歆知道若要推行新的政策,武道大會必須推遲,而此舉也能使所有針對此次武道大會的陰謀都被化解於無形之中,可謂一舉數得。

明宗又道:「那篇『勸禁門派書』依然要寫,不過名字可以改為『崇武賦』,意在推廣新政,言辭如何你自行斟酌,延後舉辦武道大會之事,朕於明日的朝會上宣佈,並議論此事,到時候你可要助朕一臂之力。」

葉歆叩頭領旨,心道:看來這得罪人的事終究免不了。

明宗忽然輕笑著問道:「你與蘇劍豪好像來往甚密。」

葉歆心中一緊,不知道明宗此問是何用意,只好婉言解釋道:「臣與蘇大人有同窗之誼,淵源頗深,因而時常來往。」

「蘇劍豪將是朕的女婿,也是朕最欣賞的人,如今你也算一個,朕希望你們能精誠合作,輔佐朕治國,將來還要努力輔佐新君。」

葉歆又是一驚,皇帝此言似有託孤之意,難道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皇帝心中的繼位人又會是誰呢?既然點名蘇劍豪,可見皇上有意推蘇劍豪成為新皇的輔政大臣,他難道不怕蘇家有不臣之心嗎?

然而對自己來說,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若論可靠性,自己必定大於蘇劍豪,畢竟他有世家的背景,所以皇上對自己會更重用。如果皇上說的是真話,只怕自己和蘇劍豪很快都會掌握更多的權力,對自己的計劃大有幫助。

忽聽明宗又道:「朕還打算給你一個新的差事,明日朝堂上會有宣佈,你要好好幹,著實幹出一點成績來。」

「臣一定不負皇上重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你去吧!」

叩首謝恩後,葉歆便匆忙離開,遁往「雪竹莊」。雖然皇帝給了令自己萬分興奮的消息,但他心中記掛紅緂的安危,那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斷不能掉以輕心。


馬懷仁一見葉歆,便急忙報告得到的消息:「公子,虎劍門一行二十一人一直住在京城西小石巷的昌明客棧,正巧那是咱們的店,所以很快就有消息,只是沒有夫人的下落,而虎劍門也有七八個弟子一夜未歸,想必是把夫人劫到其他的地方。我們不敢輕舉妄動,正等您發話。」

葉歆沉思了片刻,冷冷地道:「找幾個最信得過的人,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將餘下的虎劍門弟子全部抓來,一個都不許漏網。你親自審問,不許外人知道。衙門還有事,我不能久留,問出什麼記下來,為了以防萬一,繼續派人尋找。」

「是。」馬懷仁清楚事關全家的性命,絲毫不敢馬虎,急忙領命去了。

葉歆仰天一嘆,道:「天要我殺人,我也只好這麼做了。」說罷嘆息著離去。


當傍晚葉歆再次回到「雪竹莊」時,虎劍門的弟子已被折磨的遍體鱗傷,連掌門人任丙安也在內,但仍是什麼都不說。

葉歆雖然於心不忍,但面對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容不得半點心慈手軟,他走到任丙安的面前,喝問道:「唐廣源呢?」

任丙安抬頭一看,有氣無力的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拿我們?」

葉歆厲色道:「昨夜,唐廣源率同弟子夜闖我的府第,劫走欽封的誥命夫人,你早就死有餘辜,說出來也許我會放你們一馬。」

任丙安聞言大驚:「廣源只是說去找徒弟,可沒說其他,我什麼都不知道。」

葉歆冷笑道:「既然不肯說,我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請你的弟子幫忙。」說著便走向他旁邊的一個青年。

馬懷仁在一旁插嘴道:「這是任掌門的兒子。」

葉歆朝任丙安冷冷一笑,道:「你們抓了我夫人,我只好拿你兒子來補償。」

任丙安的臉刷的一下全白了,叫道:「別動他!」

葉歆道:「不動他也行,你還是老實說出來吧!」

任丙安仔細地在腦海中搜索了半天,方道:「師弟有個內弟在文城中開了間筆墨莊,叫『書香』,他們也許會在那裡。」

「好,若是沒有,我會再回來找你兒子問話。」扔下這句話,葉歆的身影便消失在任丙安的面前。


「羽兒,你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是妳師父。」

城東郊外偏僻的小屋內,唐廣源和七個弟子正圍著紅緂試圖令她清醒過來。

面對師父和師兄卻不敢相認,紅緂萬分愧疚,但為了丈夫,只好一直抵口不認。

段延平憤恨地道:「師妹,妳的內力與虎劍門的內功心法一樣,絕對不是什麼落英門的內功,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一定是那小子做了什麼手腳,把妳弄成這樣,妳放心,我一定會為妳報仇。」

另一個弟子擔心地問道:「那個葉歆天下知名,又有全城的人做證,我們很難解釋,我們這麼做恐怕會惹怒很多人。」

段延平冷哼了一聲,道:「那個葉歆根本就是瞞騙了天下人,他欺君罔上,早就死罪當誅,我們只要去官府告發他,誰也救不了他。」

紅緂聞言大驚,叫道:「我是冰柔,你們快放開我。」

唐廣源嘆道:「羽兒這個樣子,就算去到公堂之上,也未必能勝。」

段延平撲到紅緂的身邊,柔聲道:「師妹,醒一醒,我是師兄,妳怎麼連我都忘了?」

「師弟,沒用的,我們都勸了一天,師妹還是這個樣子。師父,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唐廣源沉吟半晌,道:「送她回去吧!萬一惹出了大事,我們可擔待不起。」

「不行,怎麼能讓師妹又回到虎穴之中,我要帶她離開京城。」

「延平,我知道你喜歡羽兒,可她已與別人拜了堂,而且對方是名滿天下的人物,我們鬥不過。」

「我不管,師妹是我的,那小子巧取豪奪,不知用啥卑鄙手法騙了師妹。」

紅緂知道師兄一直喜歡自己,但自己的身心皆屬葉歆,不可能改變。若段延平真的要將自己帶離京城,事情就鬧大了,以葉歆的聰明才智,很快就會洞悉一切,他必然不會放過師門。

她正色道:「師父、師兄,你們還是快走吧!若讓夫君找到,虎劍門就完了。」

眾人大喜,同時撲到紅緂的身邊。

段延平興奮地問道:「師妹,原來妳一直都沒事,真急死我們了。」

紅緂焦急地道:「師父,徒兒不孝,但請聽徒兒一句話,徒兒與夫君都有難言之隱,請師父和眾多師叔師兄儘快離開京城,遠走高飛。」

段延平揚了揚英眉,一臉自信地道:「那個小子身無四兩肉,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他若是找來更好,我正想教訓他。」

紅緂叫道:「不,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快走啊!」

唐廣源見她一臉焦急,不似有假,沉吟道:「若真是這樣,我們應該避一避。羽兒,妳自己小心,那個葉歆不是好人。」

「不,夫君是天下最好的好人,只是有苦衷而已,我不說了,你們還是快走吧!」

段延平自然不肯相信,但見紅緂如此,又不好駁她的意,道:「不如這樣,我們帶著師妹一起走,天下這麼大,就算那小子再厲害,也不可能找到我們。」

眾人都同意,唯有紅緂大叫:「不可。」

忽然門口傳來了陣陣冷笑,紅緂的臉刷的一下全無血色。

葉歆悠然地推開房門,淡淡地道:「這個地方倒是挺隱蔽的,有什麼事外面都沒人聽見,難怪我找了一天也沒找到,我們本來無怨無仇,你們自作孽,不要怪我無情。」

「夫君,不要。」

唐廣源沉聲責問道:「你欺君罔上,欺騙了我徒兒的清白,還有什麼話說?」

葉歆冷笑道:「妹子,看來你師父是不想放過我。」

紅緂驚道:「夫君,我師父不知詳情,你饒了他吧!」

段延平吼道:「師父,別理他,殺了他再說。」說著抽劍便刺。

面對段延平這個等級的武功,葉歆絲毫不放在心上,冷冷一笑,腰間雪籐直點段延平的肩頭。

段延平的招式已老,眼見一道白影撲向自己的肩井穴,卻無力回擊。

唐廣源見徒弟遇險也衝了上來。

葉歆不想浪費時間,從懷中掏出一片小葉貼住籐身,接著雪籐在空中急顫,射出無數帶有綠光的小刺,唐廣源師徒立即運勁相抗,怎知小刺在空中爆裂成碎粉狀,唐廣源師徒連忙閉氣抵抗。

葉歆守在門口,操控著空中的碎粉緊貼著唐廣源師徒。

唐廣源知道長此下去,自己師徒必會有失,因而集中全身內力,做最後一擊。

可葉歆並不讓他得逞,一條雪籐不時點向唐廣源的死穴,令他無法反擊。唐廣源的弟子內力較差,不能長時間閉氣,相繼倒地,最後只剩下唐廣源一人。

「別打了。」紅緂對雙方都有感情,不停地大叫。

葉歆悠然自得地微笑道:「妹子,等我一會兒,很快就收拾完了。」

「夫君,他是我師父,不要傷他。」

葉歆沒有回應,施出草木幻境,讓唐廣源更加分心,然後趁機攻其不備。

過了不久,唐廣源便無法閉氣,如此一來粉末便產生了作用。唐廣源吸了幾口便覺得全身無力,手腳發麻,用內力抵抗了一陣之後便無以為繼,也倒地不起。

葉歆走到紅緂的身邊,幫她解開了被點的穴道。

紅緂一手抱住他,哀求道:「別殺他們,求求你。」

唐廣源師徒只是中了強烈的麻藥,因為無力動彈,但神智仍是清醒。

段延平大聲叫道:「師妹,別求他,他這個魔頭,一定不得好死。」

紅緂喝道:「不許咒我夫君,我夫君不是魔頭。」

葉歆微笑道:「他說的沒錯,我搶了他的心上人,對他來說,不是魔頭,是什麼?既然做了魔頭,就自然要做些魔頭應該做的事。」

紅緂緊抓著葉歆的膀子,哀求道:「夫君,無論如何請你放了他們,我保證他們不會洩露半個字。」

段延平又吼道:「不,只要我有機會,一定向官府告發你這個卑鄙小人。」

葉歆無奈地道:「妹子,妳都聽到了,我相信妳,卻無法相信他們,我可不能讓人拿住把柄。若放他們走,幾千條命就會毀在他們的手裡,孰重孰輕,妳不會不知道吧?」

「不如你廢了他們的武功,讓他們無法與你作對。」

「可惜我怕的不是他們的武功,而是他們的嘴。」

紅緂看著師父和師兄,為了保住他們的性命,狠下心來勸道:「你可以讓他們一輩子都不能說話。」

「羽兒,為師寧死也不受這種屈辱。」

「師父,我想救你們。」

「師妹,我們不要這個魔頭可憐,妳跟著他一定沒有好下場,快醒一醒吧!」

葉歆無奈地道:「妹子,天下最不想殺人的人也許就是我,我不喜歡殺人,也討厭殺人,但妳應該知道我們的風險有多大,我承受不起,妳也承受不起,我不會讓任何人阻礙我的計劃,他們需要為自己的魯莽負責。」

紅緂跪倒在地上,抱著葉歆的腿哭求道:「我知道,但我總不能連師父也殺,那是禽獸幹的。看在我們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份上,放過他們吧!」

葉歆蹲了下來,攬著紅緂,沉聲道:「若是他們洩漏了秘密,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想一想凌遲是什麼滋味吧!」

紅緂依然哀求道:「你可以將他們囚禁起來,只要不殺他們就行了。」

葉歆憐惜地看著紅緂許久,嘆道:「好吧!我欠妳太多,他們可以不死,不過這幾年他們要受點苦。」

紅緂喜極而泣,撲到葉歆的懷中,激動地道:「謝謝你。」

段延平見了,醋意翻湧,吼道:「掌門師伯會來救我們,你的壞事遲早會有人知道,你會不得好死。」

葉歆轉頭輕笑:「我也知道我會不得好死,所以不怕多殺你一個。至於你的掌門師伯,他早就在我那裡做客了,還有你的師兄弟,要不然我怎會找到這裡?」

眾人都愣住了,紅緂雖然早就猜到,但聽到葉歆親口說出來,她仍是驚訝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一塊心頭大石總算落了下來,葉歆高興地挽著紅緂緩緩地走出了小院。

片刻之後,小院又出現了一個身影,冷笑著朝唐廣源等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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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總令人有一種期盼,期盼著黑暗之後的光芒,漸漸地,一道白光劃開了黑幕,照射在斑駁的高大宮牆上。

站在宮門外等候早朝的官員像以往一樣準時來到宮外等候,然而今天卻多了很多人,而且其中有一人,心情截然不同。

作為一個五品的小官,葉歆並不需要經常來早朝,也沒有這種資格,然而今天明宗特地召集了眾多官員,而且還吩咐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員必須參加,不准告假。

如此一來,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有大事要議,心情有些緊張。宮門前人聲鼎沸,每個人都在猜測皇上要說什麼。

站在葉歆身邊的柳成風忍不住問了出來:「皇上到底是為了什麼,居然叫滿朝文武都來議事。」

海承思望了望高大的宮院圍牆,道:「八成是為了武道大會,報名的人只有幾個,還上了一個什麼萬言書,提了不少要求,聽說皇上也氣病了。」

兵部主事成泓很清楚武道大會的情況,搖頭駁道:「我看不會,武道大會的事雖然弄得我們焦頭爛額,但那到底是兵部、禮部和吏部的事,與其他的官員無關,沒有必要連你們這些翰林也一起叫來,我看是有大事。」

柳成風道:「會不會是為了皇子被刺之事呢?這件大事至今還沒查出是誰幹的。」

「那只是刑部的事,也沒有必要叫這麼多人來議。」

成泓見葉歆站著發呆,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輕喚道:「大人。」

「有事嗎?」葉歆知道皇上叫百官臨朝必有用意,武道大會也必然會是重要的議題,然而他一直猜測著皇帝要讓自己兼任什麼職位,最好當然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兵權,不過自己是文官出身,可能性不大。

成泓問道:「葉大人,我們正在猜測皇上為什麼叫這麼多人來,你看呢?」

葉歆朝不遠處的一堆官員指了指,笑道:「即使有什麼大事,也輪不到我們來過問。叫我們來,也許只是做做樣子,拿主意的還不是皇上和一二品的大官。」

柳成風頷首道:「說的也是,葉大人,武道大會還有幾天就要舉行了,事情弄成這個樣子,你可要小心,別受了牽連。」

成泓眉頭深鎖,嘆道:「真倒霉,從沒遇到這種事,看來時運真是不濟,這官也做不長了。」接著轉向葉歆問道:「大人,你前兩天好像上了一份奏章,是不是提了什麼好的建議?」

葉歆笑道:「不錯,是提了點建議,不過事情如此棘手,未必能奏效。」

正說著,時辰已到,百官按著品階陸續進入,將大殿擠得滿滿的。


年老的明宗在太監的摻扶下蹣跚地緩步走入,百官看著連走路都要有人摻扶的皇上,心裡感嘆皇上真的老了,恐怕大限也就在這幾年了。

待百官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禮,明宗輕咳了幾下,又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道:「今天特地叫這麼多人來,是有幾件大事要商議,第一件是武道大會的事。」

百官見他說話倒是中氣十足,方才放心,孰不知他早上吃了一大堆補氣的藥丸才有如此效果。

葉歆是學醫出身,深知其理,不禁暗暗嘆息,做皇帝也不是什麼舒服的事,病得如此還要硬撐著。

「臣等有罪。」幾位主管武道大會的官員立即出班,以兵部侍郎卜思銘為首,跪倒在大殿上請罪。

「卿等且慢請罪。卜愛卿,情況到底如何,那些門派答應參賽了嗎?」

「幾日前,大部分門派一起上了一份萬言書,請求朝廷做出改善,皇上至今仍未答覆,所以眾門派遲遲未能決定派出的人選。」

明宗輕輕一笑,道:「你是說,這是朕的錯失?」

卜思銘偷偷看了明宗一眼,瞥見明宗一臉微笑,覺得明宗有退讓之心,因而奏道:「臣不敢,但請皇上早做答覆,早安其心,也好讓世人感受皇恩浩蕩。」

明宗揚了揚雪白的眉毛,厲色問道:「這麼說,朕不答應他們的要求,就成了無道的昏君?」

卜思銘被明宗驟變的臉色嚇了一跳,連忙辯道:「臣不敢,臣認為他們的要求合情合理,對朝廷也有好處,朝中多位重臣都同意微臣的想法。」

「哦!誰支援他的意見,站出來讓朕看看。」

話剛說完,一大片人都站前一步,道:「臣等贊成。」

葉歆掃了一眼,站出來的人竟然佔了七成,心裡打了一個突,自己將要與這七成的官員對抗,其難度可想而知,其中更包括三位尚書、二位大學士。這種陣容,自己是否能夠抵抗,還是未知之數。

明宗看著這一大片的官員,微笑道:「哼,好啊!眾志成城,居然有這麼多官員支援,可想而知,這事朕不答應是不成了。」

卜思銘道:「既是眾人同意,這事的答案再明顯不過了,請皇上三思,早下決定。」

明宗慢條斯理的從御案之上拿起一份奏摺,微笑道:「朕這裡有份奏章,說的也是此事,不過論調與你們不一,朕讀完覺得很有道理,你們想不想聽聽?」

「願聽聖訓。」

「好,朕就說說。這篇奏章的意思很簡單,只有兩個字--『復古』。復古,也就是恢復祖制。天嵐朝時候,武道大會人人皆可報名,人人皆可參加,故此人人都有上進之心。」

在場諸人無不震驚,唯有葉歆含笑以對。

卜思銘忍不住搶著問道:「皇上,您的意思是要讓天下所有人都參加武道大會?」

明宗斜眼瞄著他,問道:「你覺得如何?」

卜思銘道:「臣以為萬萬不可,現在的制度已是最好的制度,若以前的制度是好的制度,為何一改再改?祖宗沒有採用舊制,就是因為舊制有缺陷,此人說什麼復古,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這種小人一定要重懲,以儆傚尤。」

明宗微笑以對,轉頭喚道:「葉愛卿,奏章是你寫的,你來跟他說說。」

百官的眼睛都轉而看著葉歆,成泓等兵部官員尤為驚訝,他們久在兵部,深知那些門派背後的勢力有多大,單看朝中有七成官員支援門派所進的萬言書就可見一斑,而葉歆此時膽敢奏此建議,可以說是膽大包天,不禁為葉歆的安危感到擔心。

而卜思銘為首的一派卻怒目相視,從皇上的態度看來,似乎與葉歆早有默契,因此恨不得吃了葉歆。

令卜思銘更加不安和憤怒的是,葉歆是自己的下屬,居然繞過自己獨自上奏,說不定葉歆是皇上安插在兵部的眼線,此時冷冷地看著葉歆又恨又怕。

明宗自然洞察一切,但面無表情,也沒有說什麼。

葉歆想不到皇帝這麼快就叫他出來,還要他一個人對抗眾多官員,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平心靜氣,鎮定地走了出去。

葉歆面帶微笑地侃侃而道:「卜大人所說固然有理,但下官想問一句,如果現在的制度是最好的,那些門派為什麼還要上萬言書,他們不也是想變嗎?」

卜思銘怒道:「他們求變,是為了更好的將來。你的提議簡直是愚不可及,我勸你還是趕快收回那愚蠢的提議,免得讓人家笑話。」

葉歆並未動怒,仍是面帶微笑反問:「大人是說這個建議是愚不可及?」

「當然,簡直是狗屁不通,想出這個建議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葉歆面色一正,冷冷地道:「舊制始傳於天嵐聖皇,我朝亦尊為聖天皇帝,天嵐朝與天龍朝一脈相承,皇族又血緣相通,卜大人如此說法,恐怕有大不敬之嫌。」

卜思銘大驚,自己一時口誤,忘了忌諱,想不到竟被葉歆抓住了把柄,連忙跪倒,誠惶誠恐地道:「臣罪該萬死。」

明宗輕輕一笑,道:「這次暫且記下,下次再犯,一併問罪。」

卜思銘像一隻被拔了毛的公雞,氣勢全消,無法再辯,只好怏怏而退。

軒丘聿見葉歆佔了上風,一句話就封住了卜思銘的嘴,自然不肯讓他得逞,端起老臉,責問道:「葉大人,你無緣無故提議改回舊制,無非是為了譁眾取寵,阿諛皇上,你這等小人,怎配為官?」

葉歆無懼地道:「如此說來,那些門派又該如何?且不論他們要些什麼,但他們竟然以罷賽為名要挾皇上。千古以來,只有亂臣賊子才會做此大逆不道之事,皇上沒有殺他們,已經算是皇恩浩蕩。想不到朝中竟然有這麼多官員幫著他們要挾皇上,方才居然還在朝堂之上公然說他們做的事合情合理,請問這是人臣之道嗎?如果連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都算合情合理,我寧願罷官不做。」

明宗聽得暗暗點頭,百官見連皇上都點頭,更不敢說什麼,朝堂之中一陣寂靜,此刻誰也不想被冠上大逆不道的罪名,卻也想不出更好的說辭來辯解。

軒丘聿聞言大怒,道:「你……你……你這是惡言中傷!老夫為官五十餘年,你想為老夫安上不忠的罪名,其心可誅,皇上是不會相信你的鬼話的。」

葉歆淡淡一笑道:「老尚書不必如此動怒,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孰清孰濁,皇上自有聖論,下官想說的是諸位的意見不妥而已。」

「老夫覺得並無不妥。」

葉歆環視四周,問道:「諸位,何者為武?武者,止戈也,平紛止爭,除暴安良,保家衛國,這才是真正的武者,鐵錚錚的英雄。而今的武者以武犯禁,聚眾鬧事,他們能這麼做,無非是因為他們的武功比一般人高強而已,若是天下人都學他們恃強要挾,試問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子?大家沒有想過嗎?」

接著,他又轉頭緊盯著軒丘聿問道:「老尚書,您也算是習武之人,應該知道什麼是武德,而您又是國家的柱石,他們鬧事對天下有何影響,您不會不知道。我實在是感到痛心,也許有些人不知道其後果的嚴重性,但您不能不知,所以我懇請您不要再為朝廷帶來災難。」

軒丘聿冷哼了一聲,正焦急地在腦中搜刮著說辭。

葉歆見他面有急色,知道他聽不入耳,而軒丘聿是朝中重臣,若不能勝他,不但事情辦不了,連自己的聲望和官位也要賠進去,一定要擊敗軒丘聿才能壓制住其他人,否則這七成官員一起與自己為敵,可不是件令人好受的事。

因而不等軒丘聿辯說,葉歆便連珠炮似的又道:「況且,如今的提議並不是要削去他們參賽的權力,而是讓天下人共享百年盛事,免得百年盛事因為一小撮好事之徒而被攪亂,這又有什麼不好?他們若是還存武道之心,就應該放棄自私自利的行為,與天下人共享此盛事。」

軒丘聿微微抽動了白眉,道:「葉大人,此等建議為何早不陳奏,這個時候陳奏,難免有挑唆之嫌。」

葉歆揶揄道:「朝中有軒丘大人這等能臣,豈需下官獻醜,只是下官久等而不聞其聲,只好冒然上言。」

葉歆此時左顧右盼,信口而答,揮灑之間神采照人,明宗大起愛才之心。

「你……我……」軒丘聿一時想不到說辭,連忙給白安國施了一個眼色,希望他幫忙辯說。

白安國略加思考,瞿然開目,眼中閃著厲芒,喝問道:「平民武功參差,若讓他們參加比賽,豈不是有失體統?我堂堂大國的武學盛事,豈能像做小兒戲耍般。」

葉歆微微一笑,道:「白大人,你知道武道大會在百姓眼中是什麼嗎?那只是一次無聊的表演而已,有的甚至說連街上的流氓地痞打鬥也比武道大會精采,就連參賽的武士也同樣認為無聊,這種比賽有什麼好看?辦下去,只會損我天龍國威,讓清月、鐵涼笑話。至於平民水準參差,這事易辦,當年天嵐朝在各地府縣設有預賽,只有達到一定標準的人才能參賽,我們可以引用舊例。如此一來,武學不但不會沒落,反而會在民間廣為宣揚,也能引發更多人的上進心。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學武不是為了門派,而是為了國家和他們自己。」

白安國又道:「但武道大會只有幾天,根本沒有時間做這麼多事。」

葉歆忽問道:「白大人,你覺得這幾日的天氣如何?」

白安國不明白他的用意,隨口應道:「有點熱。」

葉歆輕輕一笑,道:「是啊!夏天到了,天氣太熱,皇上龍體欠安,大熱天讓皇上頂著太陽看比賽,恐怕對皇上的龍體有不良影響,還不如推遲到秋天,甚至明年春天,這樣豈不更好?」

「這……這……這如何使得?一切都準備好了。」

葉歆假裝無奈地道:「這有什麼辦法,那些門派不肯派人參賽,若天下武道大會只有十幾個人參賽,這樣更惹人笑話。」

明宗打斷了他們的爭辯,正色道:「葉愛卿的話,大家都聽到了,朕覺得很好,武道大會就推遲至明年三月十五。兵部撰文通告全國,各州、府、縣,年底之前按原天嵐朝的標準舉行資格考試,已抵京之武士留京參與京城的預試,由兵部統一安排吃住,費用從各門派的津貼中扣取。」

「臣等遵旨。」

反對的官員雖然個個憤憤不平,但既然皇上已經決定,便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他們只能怒恨地盯著葉歆,恨得咬牙切齒。幾位重臣更起了殺心,琢磨著該如何教訓葉歆。

葉歆感受到眾多憤怒的目光正射向自己,心中感嘆,想不到這麼快就得罪了這麼多官員,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自己千方百計低調為官,結果卻變成這樣,真是不勝唏噓,唯今之計只能步步為營,加強自己的實力與之抗衡。

成泓、柳成風等人卻微笑著朝他豎起了大拇指,令葉歆感到自己雖然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明宗輕咳了幾聲,道:「武道大會的事,就這麼辦吧!今天叫大家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朕老了,恐年命不遠,皇太子之位空懸了十年,朕用了十年的時間來思考繼任人,終於有了決定。」

明宗的每一句話都牽動著所有人的心,如果說武道大會之事只是一個小小的漣漪,皇太子之位便是千尺巨浪,擊得每一個人都搖搖擺擺,幾乎站立不穩。

在場的官員沒有一個不曾猜測過誰將是皇位的繼承人,而諸皇子之間的鬥爭也早在暗中進行著,明爭暗鬥,愈演愈烈。

面對將要公開的答案,每一個人都緊張地冒出了晶瑩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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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18:56:50 |只看該作者
明宗頓了頓,喝了口茶,又道:「朕已寫下傳位詔書,放在一個隱密的地方。知道這詔書所在之處的人只有兩個,只要朕一死,他們就會拿出來讓你們看個清楚。這個寶位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依然沒有聽到繼位人的名字,使百官都很失望,感覺又從高峰跌至低谷,不少人更小聲的議論起來。

明宗的眼睛又掃向了葉歆,葉歆心中一緊,知道皇上恐怕又有要事吩咐。

「葉歆。」

「臣在。」聽到明宗再次呼喚自己的名字,葉歆卻顯得比上次更緊張,這時叫自己出去必是有任務給自己,也一定與太子之位有關。

果然,明宗朝身邊的太監徐公公招了招手,徐公公捧著聖旨,用尖尖的聲音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葉歆忠公體能,通達幹練,即日起,授『詹事府』少詹事一職,總理詹事府一切事宜,欽此。」

「謝主隆恩。」葉歆伏在地上有些激動,百般滋味在心頭。

詹事府是輔佐太子的東宮屬官,少詹事是詹事府的第二號人物,然而自前太子死後,詹事府便被廢置了十年,沒有一個官員,因此葉歆便成了詹事府最高的長官,可以算是獨當一面。

這一個四品官,只能算是中等官階,在眾多的尚書大學士之中根本不起眼,但其重要性卻不可小視,尤其在這個敏感的時刻,這個職位所代表的意義更加不同。同時,這個任命也標誌著葉歆正式成為了皇帝的親信,也是未來新君重要的支援者。

想到自己居然在半年內就成為了皇帝的親信,葉歆實在感慨良多。

一方面是自己的努力,另一方面是自己實在太幸運,恰好在這個時間入朝為官,機會一起湧來。當然,伴隨著機會而來的,還有危險和敵人。

每一派的勢力都不敢輕易的動自己,然而每一派勢力也都不會喜歡自己,因為太子的人選對百官來說仍是個謎,自己對任何一派稍有親近,其他的勢力便會群起而攻之。最大的難題在於自己不知道誰會是太子,每一個皇子都可能成為自己未來的主子,得罪了誰,都沒有好處,如何在諸子中左右逢源便是最要緊的。

當百官還沒有完全消化前一個消息之時,這個新的消息又在他們的精神上產生了衝擊。

這種人事任命本不需要拿到朝堂上來當眾宣讀,只要吏部下文即可,而皇帝這種作法無疑是在告訴諸人,太子繼位的準備很快就要開始。與此同時,葉歆也將會成為皇帝的先鋒,在太子之位的戰場與朝中諸多勢力交鋒,當然還有葉歆背後的蘇家。

對於這個人事上的選擇,沒有人不為此驚訝--一個官場上的新人居然被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他是否有能力抵擋各派勢力的圍攻呢?

眾人雖然見識過葉歆的才能,但仍是懷疑他是否能在眾多的勢力之中得以生存。

而皇上只任命了副職,卻將「詹事」一職空懸,八成是想留給蘇劍豪。為何此事不一併公佈?皇帝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只為了葉歆背後的蘇家嗎?是否暗示了未來太子的人選?而那兩個知道傳位詔書收藏地點的人,又是誰呢?蘇方志?屈從清?還是其他皇室成員呢?

皇帝今日的言辭之中,有頗多耐人尋味的地方,引發了眾人的聯想。但有一點眾人都很清楚,從此之後,朝局再也沒有平靜的日子了,原本在暗處的鬥爭將會被抬到桌面,一場更激烈、牽連更廣的皇位之爭將會正式開始。

最高興的自然是蘇派的官員,雖然他們的人數不多,但他們確定前途將會是一片光明。


散朝之後,官員們成群結隊的離開皇宮,向著自己的據點而去。此時誰也不會在乎被別人知道自己的取向,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此時是表明心意的最佳時刻,萬一自己選中的皇子當了皇上,自己也能跟著平步青雲。最為輕鬆的,自然要算極少數沒有派系背景的官員。

葉歆則被叫到御書房。

沒有了藥力支援的明宗顯得很疲倦,卻仍然撐著:「葉愛卿,你今天的表現令朕深為滿意,朕果然沒有選錯人,希望你能盡全力幫朕為未來的繼承人建立一個完善的輔佐機構。」

「微臣愚鈍,不知該做什麼。」

「朕希望你儘快將詹事府運作起來。有關官員的人選,你可以自行挑選,一定要是可以信任的人,要小心,不能亂選。七品以上的官員,你選好後交個名單給我;八品或以下的官員,你自己決定,可以破格提拔,只要有舉人身份的都可,然後將名單交到吏部即可。」

葉歆問道:「請問皇上,全是文官嗎?」

明宗想了想,道:「詹事府沒有武職,護衛另設。若能選中一些文武全才,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兩全其美,也不要緊。」

「若一切就緒以後,又該做什麼?」

「你的責任是收集和培養人才,將來為新皇帝提供可用之人。如此一來,未來的新皇帝便有了自己的親信。要完成這兩項任務,恐怕也要不少時間,等你做完了這件事,也許太子已經登位了。」

葉歆大喜過望,有了用人的權力,便可以安插人手,將自己的親信帶入官場,也可以明目張膽地公然招攬人才。


葉歆剛出宮門,就見不少人在宮前等候。

朝臣都忘了方才與葉歆對抗之事,見他是朝中一顆躍起的新貴,又新任要職,都忙不迭地巴結他,尤其是沒有派系和剛入朝的官員。

還有的因為官小,在皇子黨中說不上話,官位也不上不下,因此就打起了葉歆的主意,一見到他便要拉著他喝酒。

這種時候,葉歆可不想把時間耗在這些牆頭草身上,於是含笑而對,以妻子有病為由,一一回絕了邀請。


「葉歆到底是什麼人,竟然爬得這麼快,又壞了我們的大計。」大皇子端坐在太師椅上,臉色陰沉地看著自己的黨羽,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令他極為不悅。

「軒丘大人,你是吏部尚書,應該有資料吧?」

軒丘聿似乎早有準備,從袖中拿出一張紙,細細讀道:「王爺,這葉歆是順州曉日府人氏,父親葉君行,是曉日學堂的教書先生,母親陶氏。他沒有勢力背景,自少體弱,不能練武,常被稱為廢物。」

「不能練武?!」眾官都笑了起來:「難怪會提出復古,果然是廢物。」

軒丘聿瞪了眾人一眼,又道:「此人生性聰明,先從其岳父學醫,頗有所得,聽說又得天嵐醫聖指點,十五歲初入學堂,便已入讀六級,與蘇劍豪同窗,深得前『國子祭酒』馬長安的賞識,但同年因為與蘇劍豪爭一女子,和蘇家結怨,被蘇劍豪的兩個哥哥砍斷了雙手手筋。」

軒丘梁懷疑道:「砍斷手筋?不像啊!別是騙人吧?」

「梁兒,別打岔。這事在曉日城一直流傳著,眾所周知。葉歆斷手後三日,消失在順州,去年出現在昌州,手已復原,還連中兩試。」

大皇子沉吟道:「照理說,他和蘇家有深仇大恨,怎麼會投入蘇劍豪門下呢?」

軒丘聿道:「老夫也極為不解,也許是初入官場,當時皇子們不願收納新人,他沒有辦法才投向四大世家。」

軒丘梁憤憤不平地道:「他有什麼特別,一無背景,二無實力,只不過發了個破誓,居然平步青雲,官位比我還高。」

軒丘聿瞪了他一眼,道:「別小看任何人!他有今天,必有他成功的道理,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官,怎麼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麼。別忘了,人家才十八歲,你今年已經三十了,老練不及他,聰明不及他,言辭不及他,連我都被他在大堂上譏諷的體無完膚,你能做到這一點嗎?」

大皇子點頭道:「我們忽視了他,是一大漏洞。此人不能習武又無背景,卻敢與蘇家對抗,雖蒙大難,卻依然能達到今天的成績,此人定是堅忍不拔。」

「正是,若是常人,手筋斷了只會痛不欲生,他居然能在兩年內使斷手復原,這根本就是奇跡。再看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現,以一個小小的五品,面對在場七成官員,不但沒有驚慌,反而神態自若,侃侃而談,做了十幾年官的舊員也未必能夠如此,可見他早已習慣了處理逆境,應變能力極強。皇上看中他,不是沒有道理。」

大皇子道:「最重要的是,此人不識武功,容易控制,要殺他易如反掌,皇上看中的也許正是這點。」

軒丘聿道:「王爺,我漏說了一點,其妻冰柔,拜昌州提督陳剛為師,是落英門弟子。」

軒丘梁嘿嘿一笑,道:「想不到他老婆也是在冊武士,看來他回到家裡也沒好日子過了。」

軒丘聿哼了一聲,道:「無知!葉歆十二歲便隨同當時的曉日府兵馬司陳剛出征剿賊,陳剛用了他的計策,不損一兵一卒而剿滅一千多名山賊,無一漏網之魚,成為曉日府的佳話。陳剛也曾上表請旨嘉獎,只是不知為何不了了之。」

大皇子一向陰沉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訝之色:「十二歲便破山賊,還不損一兵一卒?!想不到此人除了文章和口才了得,還通曉軍事謀略,這等良才,我們竟然沒用。軒丘大人,你掌吏部,是不是有點失算?」

軒丘聿嘆道:「這種小官,我一向很少注意,而且又是蘇家一黨,所以才沒有留意他,白白放過了一個人才,是老夫之失。」

大皇子道:「還是老爺子慧眼識人,大膽破格提拔,這正是我們的不足之處,以後遇到這種良才,千萬不可放過。」

軒丘梁氣不憤地道:「王爺,他可是破壞了您的大事,怎麼能輕易地饒恕他?!」

軒丘聿卻道:「王爺,不如拉攏他。」

「現在拉攏他,好壞參半。此時誰與他略為親近,便會受到其他派系的圍攻,是否有利尚未可知。」

「王爺,可暗中拉攏。如果不行,再加以威逼利誘。做官都是為了利益,若我們給他更多的好處,不怕他不來。」

軒丘梁道:「不行,怎能讓王爺求他。」

一直沒有說話的樸鴻鳴道:「王爺,還是從長計議為好,下官覺得應該弄清楚我們的位置,再做決定。皇上心中的繼承人究竟是誰,恐怕大家都在猜,說句不中聽的話,只怕是三爺。」

大皇子冷哼了一聲,道:「那個狡猾的狐狸,笑裡藏刀,他也配做皇帝?」

樸鴻鳴道:「現在不是說誰配做皇帝,而是誰有實力做皇帝。王爺,今日朝堂之上,皇帝竟然沒有提起您和八爺被刺之事,似乎有些不近情理。從另一個角度看,皇上對此事一直都沒有深究,可能早已放棄了王爺。」

「有理,說下去。」大皇子的眼中閃出一絲厲芒,像是要吞噬天地。

「若是皇上屬意三爺,三爺便有了蘇家的支援,內有重臣,外有重兵,我們的形勢就大為不妙,而關鍵也許就在於葉歆。」

「不錯。」

軒丘聿道:「便是如此,才要將他納入門下。」

大皇子冷冷地道:「示恩於他,豈不更好?」

「王爺的意思是……」

「如此明顯的弱點,軒丘大人不會看不出來吧?」

諸皇子府中,此時都策劃著一個又一個陰謀,矛頭直指葉歆。


經過了一天的驚喜交集,回到府中的葉歆終於可冷靜下來仔細思考著整個計劃,很多地方都需要做出修訂,因為他已經通過了仕途道路中新的里程碑。

興奮、狂喜、雀躍,似乎沒有文字可以表達他心中的感覺,離妻子得救的日子一下子邁進了一大步,沒有比這個更令葉歆感動。

紅緂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聽完葉歆訴說他的一切喜悅。一整天,她一想到師門因為自己而受到牢獄之災,就忍不住自責起來。

還有那個被殺掉的師兄段延平,她總覺得對不起他,雖然她不知道葉歆為什麼只殺段延平,但她沒有問,因為她不想聽到令自己不開心的答案。

突然,葉歆神色一緊,隨即微笑道:「道長,是你吧?」

紅緂嚇了一跳,前日剛被人抓獲的她已成了驚弓之鳥,稍有異象便緊張起來,正想有所動作時,葉歆輕輕按住了她。

葉歆柔聲道:「別怕,沒事。」

紅緂看到葉歆鎮定的神態,才放鬆了下來。

只見朱雀上師悠然地推門而入,邊走邊道:「你小子,居然用這麼一計擺平了一場大禍。」

葉歆笑著打趣道:「道長,你這麼忽來忽去,我可不放心,說不定連我和夫人親熱都被你傳出去。」

紅緂羞得啐了他一口,夫君今日高興,連這種話都說了出來,不過這樣也增加了兩人之間的親密感。

朱雀上師愕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道:「非禮勿視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況且你不會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出現。」

葉歆轉頭對紅緂道:「夫人,這位是朱雀上師,是我的敵人。」

「敵人?」紅緂見葉歆笑容滿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朱雀上師坐了下來,笑道:「不錯,是敵人。」

紅緂詫異地看著兩人,怎麼也無法相信兩人是敵人。

葉歆問道:「道長此來有何見教?」

朱雀上師讚道:「小子,這次的危機居然讓你安然渡過,還升了官,一個月升一級,除了蘇劍豪,誰也沒有這種榮耀。」

葉歆攬了攬紅緂,笑道:「沒辦法,誰叫我有這麼好的賢內助,計策是她想的。」

朱雀上師驚奇地打量了一下紅緂,笑道:「原來不是你小子做的,居然還有高手相助,難得、難得。」

「你的女婿一定氣得暴跳如雷吧?」

「何止暴跳如雷,根本就想殺了你,說不定現在就在策劃著如何整治你。」

「哦!想殺我可不容易,你沒警告他嗎?」

朱雀上師哼了一聲,道:「那小子越來越喜歡自作主張,我的話也不大肯聽了,倒是聽信他身邊那些蠢貨的話,我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可惜,他若真的要殺我,倒是送上門的好事,我正愁這兩天不知道怎麼過呢!」

「哼,白白便宜了你小子,不過可別得意,大禍還在後面。」

「你是說皇位之事?」

「不是,我是說武道大會。這個建議是你提的,萬一武道大會有個什麼閃失,你就要一個人背上所有的罪名,這罪名可不輕啊!皇上即使想保你,也未必能夠如願。若我想對付你,只需明年在武道大會做點小動作便可。」

葉歆倒吸了一口涼氣,後果如此嚴重,自己居然還沾沾自喜,看來自己的警惕性還是差了一點,考慮不夠周全。

紅緂自責道:「都是我不好,想了這麼一個餿主意。」

朱雀上師搖頭道:「小姑娘,其實這個主意已經救了妳丈夫,他的一道奏章阻止了很多陰謀,實話告訴妳,這次有人想行刺皇帝,若不是他突然上了奏章,只怕所有有關武道大會的官員不殺頭也要撤職。」

「刺殺皇帝?」紅緂驚呆了。

葉歆無動於衷,反而感嘆道:「皇上老謀深算,可不是這麼容易殺得死的,那些人只怕是自取其辱。道長,你沒把剛才的想法告訴趙玄華吧?」

「那小子既然不肯聽我的,我就不告訴他,反正他的注意力已經從武道大會轉向了皇位之爭的新局面。」

「你不是答應幫他嗎?為何不告訴他?」

「我只是答應助他,又沒說一定要助他成功,既然他不聽我的,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葉歆笑道:「看來我的運氣似乎不錯,看來這一場大禍也能免去。」

「別得意太早,聽說皇子們要給你一個下馬威,同時也要向皇上展示一下實力。」

葉歆滿不在乎地道:「我知道,無論是傷了我,還是殺了我,對他們都有好處。最好是我向他們俯首稱臣,這樣我便成了他們在皇上身邊的眼線。」

「你既然知道,想如何應付?」

葉歆不答反問:「道長前來,想必有什麼妙計吧?」

朱雀上師笑道:「你這小子,想掏我的東西可沒那麼便宜,我只賣不送。」

「慢著,讓我猜猜你的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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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歆在房間來回踱步,細細地思考了一陣,笑道:「猜到了!莫不是要我先下手為強?只要我隨便去親近其中一位皇子,百官的注意力就會離我而去。」

「孺子可教。」

葉歆搖頭道:「但我不想添什麼亂子,皇上也不會讓我這麼做,我可不想過幾天就被革職查辦。」

「難道你又有什麼妙計不成?」

葉歆神秘地一笑,道:「掏我的東西,也沒那麼便宜。」

「嘿,小子,居然連我都耍。」

葉歆淡淡地道:「你來看我,無非是想知道太子的人選罷了。」

朱雀上師道:「天下沒人不想知道,知道的除了皇帝,你可能是其中一個。」

「我不知道,皇上並沒有告訴我。」

「我信你,可皇子們不會相信,他們會千方百計讓你吐出來,例如抓你的妻子,又或者是在你身上下毒,你可要小心啊!」

葉歆笑道:「不必擔心,萬一真的鬧起來,我就胡亂指一個,讓他們自己去鬧。」

「真的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稍有眉目,不過不敢肯定。」

朱雀上師點了點頭,道:「好,我走了,武道大會之事告一段落,我也要回山修煉了。」

葉歆忽道:「詹事府缺個師爺,不知道長有沒有興趣?」

朱雀上師愣了一下,笑道:「再說吧!」隨即飄然而去。

葉歆憐惜地看著紅緂,道:「妹子,從今天起,妳將面臨極大的危險,我手上沒什麼高手可以保護妳,我實在擔心妳的安危。」

紅緂溫柔地笑了笑,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上次被師父抓去,是因為我心中有懼意,不敢對抗。現在我不會了,你教我的那些劍招我一定會苦練,有自保的能力才能幫你。」

葉歆看了看天色,道:「我們出去走走。」

紅緂偎入葉歆的懷中,興奮地道:「每天最令人期待的就是這個時候,讓我感覺到我們是真正的夫妻。」

葉歆苦笑了一聲,沒有說什麼,擁著紅緂向大街走去。


官場上雖然風起雲湧,百姓的生活卻依然如故,每個人見到葉歆夫妻都親切地打招呼,葉歆也一一回禮,沒有人不誇葉歆夫妻是模範夫妻。

這夜,葉歆帶著紅緂來到一間不太大但很乾淨的酒館,掌櫃許風熱情地招呼他們。葉歆和紅緂坐在角落,一邊小酌,一邊親密地細聲交談,羨煞旁人。

許風沒有打擾他們,特地將其他桌子向外移,讓他們坐得舒服一些。

葉歆也樂於接受,讚道:「你這裡的東西味道真好,我覺得算得上是京城第一流的酒館。」

許風笑道:「您過獎了,若是吃得高興,就常來,小的一定讓您吃的舒服。」

「好啊!我們天天來捧場。」

許風忽然略顯緊張,吞吞吐吐地問道:「您能不能給小店寫個招牌,讓小店也風光一下?」

葉歆笑了,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覺得很新奇:「這個容易,你這店叫什麼名字?」

「恩愛小館。」

葉歆和紅緂對視了一眼,笑道:「好名字,這個招牌我還非寫不可,拿筆墨來。」

許風連忙遞上紙筆,葉歆提筆疾書。剛寫完,外面突然走進來十幾個人,有男有女,都帶著兵器。

「敢問可是葉歆葉大人?」

葉歆隨意瞥了一眼,道:「正是本官,你們是誰?」

為首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拱手道:「老夫陳成,是落英門的掌門。」

葉歆大吃一驚,連忙站起來躬身行禮:「參見陳掌門。」接著對紅緂道:「夫人,還不參見師祖?!」

紅緂這才醒悟,連忙跪倒在地拜了三拜,道:「拜見師祖。」

陳成傲然地受了紅緂的大禮,道:「陳剛曾提及妳,妳也是落英門在冊弟子。」

「在冊弟子?」葉歆一臉茫然。

「去年剛剛登記,是她師父親自推薦的,還說要派她參加武道大會。」陳成又指著身後的弟子對紅緂道:「這些是落英門第三代弟子,與妳同輩。」

幾個女弟子搶著上來行禮:「想不到妳竟然也是落英門的人,我們真是太高興了。」

紅緂一一還禮,微笑道:「我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落英門的在冊弟子。」

許風見葉歆來了朋友,就招呼他們坐了下來。葉歆吩咐備下酒菜,招待陳成等人。

陳成也不客氣,在葉歆對面坐了下來,責問似的沉聲道:「葉大人,聽說你改了武道大會的參賽規則,不知是為了什麼?我們大老遠地跑來參賽,卻還要等大半年,這也太不近情理了。」

葉歆恍然大悟,難怪落英門的人會突然找到自己,原來還是為了武道大會,落英門也許只是第一陣,其他門派也應該會陸續出現。

「師祖,您還是叫我名字吧!更改武道大會的規則是皇上的意見,我只不過是按皇上的意見辦而已。」

「既是同門,老夫冒味,叫你一聲歆兒。作為落英門的一分子,你也應該為落英門出點力,此次落英門準備充分,一定可以再上層樓,可規則一改,落英門的希望都落空了。」

葉歆溫言解釋道:「皇命已下,無法更改,只盼諸位師兄、師姐能用這大半年時間苦練武功,也好在武道大會上揚名立萬。」

陳成見他態度堅決,一步不讓,有些不滿的道:「我兒子與冰葉兩家交情深厚,難道這麼點忙都不肯幫嗎?」

葉歆含笑道:「師祖怎麼不為眾多的師兄師姐著想呢?若仍用現在的規則,他們中間只怕有一大半都無法參加武道大會,練了多年的武功卻沒有施展的機會,太可惜了。」

落英門的弟子都深以為然,師祖以門派利益為重,作弟子不便說什麼,但心裡總是期盼著有出人頭地的一天,葉歆所言正中他們的心思,他們連連點頭稱是。

陳成不再多言,靜了一陣,又道:「我想帶冰柔回門派祭告祖師爺,她是落英門弟子,理應拜祭祖師爺的牌位。」

葉歆勃然變色,臉色陰沉,淡淡地道:「師祖所言甚是,但夫人有病在身,不便遠行,等夫人病好,我再帶她回去拜祭。」

陳成冷哼道:「有我在,她的病不會有影響,難道連我都信不過?」

葉歆深吸了一口氣,將怒火按捺下去,緩緩地道:「我還有很多事要辦,離不開夫人的幫助,請您體諒。」

陳成怒得一拍桌子,叫道:「你做了官,就不把我們放在眼內,我兒子官拜一品提督,也不敢如此!」

葉歆冷冷地道:「師祖,我一向敬重陳剛伯伯,自然也敬重您老人家,請您不要強人所難。夫人什麼時候回去拜祭並不要緊,我只怕有人會對夫人不利。」

陳成的臉紅了一下,惱羞成怒般地喝道:「你是說我別有用心?」

葉歆將一臉愕然的紅緂擁入懷中,厲色道:「是與不是,師祖自己清楚,若是有什麼冒犯之處,葉歆將來自會請罪,但此刻夫人絕對不會離開我半步。」

「不行,我偏要帶她走,否則我這掌門還怎麼做下去,叫我有何面目去見各門各派?!」陳成一氣之下,把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

葉歆痛心地慘然一笑,嘆道:「陳掌門,您終於說出了真話,可惜,今天誰也不可能帶走夫人,劫擄誥命夫人是大罪,落英門是在冊門派,加倍論處,您不會想讓落英門解散吧?」

「你……」陳成氣得甩袖而去。

葉歆對著其他落英門弟子道:「諸位師兄師姐,葉歆不想冒犯掌門師祖,也敬重諸位,諸位日後若有難處,請找葉歆,葉歆當盡力幫助。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若諸位有意為朝廷辦事,葉歆也許能幫點忙。」

接著,葉歆遞了一塊銀子給許風,道:「掌櫃,打擾了你,不好意思,我明日再來嘗你的手藝。」說罷擁著紅緂飄然而去。


「夫君,你得罪了柔姐的師門,不怕她不高興嗎?」紅緂擔憂地道。

「柔兒一定會支援我的行動,想不到師祖竟然幫著外人,我實在很痛心。」

「也許陳掌門有什麼難言之隱,又或許是迫於其他門派的壓力。」

「我知道,師祖不是一個適合做說客的人,一定是有人逼他前來,否則不會這麼快就放棄。但我怎麼可能讓步呢?總不能讓他們把妳抓走,再用妳來要挾我吧!」

「夫君,你得罪了他們,不怕嗎?」

「我沒什麼可怕的,倒是擔心妳,他們已經將妳當目標,明的不行,也許會來暗的。從今夜起,妳跟我去『雪竹莊』。除了朱雀上師,沒有外人知道我在那裡有莊子。」


夕陽下的「聚賢池」一片寧靜,像一位害羞的新娘,將自己藏在昏暗之中,卻又遮不住那秀麗的容光,而清香怡人的荷花將她點綴的更加美麗動人。

葉歆和紅緂泛舟池上,親暱地偎在一起,然而此刻的葉歆沒有半分柔情密意,而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池邊的動靜。

剛離開酒館,葉歆就發現被人跟蹤,而且不只一人,由於不想過早的暴露自己的能力,他帶著紅緂慢慢地走到郊外,更借了一條船泛舟池上,讓監視者誤以葉歆夫妻只是四處玩樂。直到池內一片漆黑,監視者才怏怏離去。

馬懷仁等人早已知道了一切,既興奮又緊張,都齊集「雪竹莊」,等待著葉歆的到來。但葉歆和紅緂並沒有直接去見他們,而是在「鳳鳴軒」附近棄船登岸,首先探望了冰柔。

錦兒見紅緂到來分外高興,她很明白自己的處境,只有留在這裡才是安全的,否則會惹出彌天大禍。

冰柔見到紅緂也很高興,道:「妹妹,辛苦妳了,為了我的事讓妳涉險,我實在過意不去。」

紅緂心中有愧,蹲在籠邊,緊握著冰柔的手,顫聲道:「我累妳受此劫難,自當全力以赴。」

葉歆強作笑顏,道:「柔兒,我又陞官了,救妳的日子也近了。」

冰柔面露喜色,柔聲道:「相公,可惜我不能出去為你慶祝,只好在這裡說一聲恭喜。其實我想通了,我再也不要什麼名成利就,我只要每天和你在一起。昨夜我發了一個夢,夢見你、我,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家三口過著普通但開心的生活,就像普通平民百姓那樣,男耕女織,你的道術這麼厲害,說不定種子一丟下去就有收成了。」

葉歆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若妻子早有這種想法,便不會有今天的局面,此時他實在不敢想像將來會不會有那麼一天,尤其是當冰柔知道自己破了誓言,即使她原諒自己,自己能原諒自己嗎?

他沒有想,也不敢想,因為還沒有到必須要想的時候。


錦兒和紅緂悄悄地退出了小屋,來到了囚禁著虎劍門師徒的地下室。

看著被關在地牢中的師父,紅緂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含淚道:「師父、掌門師伯、各位師兄師弟,我對不起大家。」

唐廣源怒喝道:「妳還有臉來見我們?!虎劍門落到如今的地步,妳如何對的起祖師爺的在天之靈?」

「師父,我已經盡力了,夫君不得不這麼做,請你們原諒。」

任丙安嘆道:「妳誤識魔頭,害得我們變成了這樣。妳走吧!我們不想再見到妳,虎劍門也沒有妳這個弟子。」

紅緂知道再說什麼也沒用,葉歆沒有殺他們已是仁至義盡,自己也做不了什麼,只好磕了三個響頭,黯然離去。

回到了「披雲榭」,紅緂一直悶悶不樂,錦兒關心地問道:「小姐,葉大哥對妳怎麼樣?」

紅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呆想了半天,幽幽地答道:「白天的夫君,做到了所有丈夫該做的事,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好,好的讓每一個妻子都會羨慕。但當夜晚孤零零一個人的時候,白天的一切就像發了一場美夢,到了晚上就會自然消失,每一天這個夢都會這麼做下去,而且會重複地做下去。這兩天,我終於發現了自己最害怕的東西,是黑夜,它的降臨打碎了我的好夢,奪去我所有的喜悅,給予我的只有孤獨、寂寞和傷感。好在我還有期待,期待第二天好夢依舊。」

葉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邊,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晶瑩淚花。

「對不起。」


「稟王爺,葉歆今天沒去什麼特別的地方,回宮之後陪妻子散步,遇到了落英門的人,不歡而散,隨後與妻子去了聚賢池遊湖,直到天黑。」黑衣裝扮的密探跪在三皇子的面前將葉歆一天的行蹤詳細地說了一遍。

三皇子坐在柔軟的虎皮上,仰頭看著房頂,細細地思索著什麼。

坐在左下手的言德謙問道:「王爺,葉歆沉迷於溫柔鄉,沒有去見任何人,似乎有點奇怪,不過只要他不做什麼,局勢還在我們的控制之中,諸皇子中,唯有王爺名聲最好,大爺和八爺早就不得皇上的寵愛,看來這預定的繼承人十有八九是您。」

三皇子露出優雅的笑容,道:「言老,雖說父皇對我不錯,但這事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即使詔書中的繼位人不是我,我們也可以爭回來。」

「對,三爺言之有理,這事不能不小心,大爺和八爺都不會坐等結果,咱們若是不動,就算您登上了皇位也未必能坐得穩。」書房的門口出現了一個高挑的身影,面若冠玉,鼻如懸膽,輕搖紙扇,悠然而入。

三皇子笑道:「夜寒,我們正等著你。」

夜寒微微欠身,道:「怎敢勞王爺等候,夜寒該死。」

言德謙道:「夜寒,你是三爺的智囊,怎麼到現在才來?」

夜寒微笑道:「言老,我去查點東西,故而來晚了。」

三皇子道:「你是去查葉歆吧?」

「正是,此人來的突然,不可不查明他的一切。」

「有什麼新發現嗎?」

夜寒道:「此人不但與蘇劍豪有來往,還與昌州屈家有關係,據平安州來報,他曾在平安州碼頭出示過屈家玉牌,還說是屈顯武所贈。」

言德謙嘆道:「想不到此人交遊如此廣闊,背後竟然是兩個掌握重兵的外臣,實力不可忽視。」

三皇子微微一笑,道:「父皇果然明察秋毫,用了此人,也就是說繼位人將有五十萬大軍支援。如果父皇所說的繼位人是我,此人便是為我鋪橋搭路的前鋒,看來我們應攏絡他一番。」

夜寒道:「王爺,不可過於自信,繼承人是誰,屬下一直都很擔心,以王爺的威望和實力,並不需要掩藏,光明正大的宣佈不會有什麼事,可皇上這種作法似乎意在保護繼承人。」

三皇子的眼中閃出一絲厲芒,冷冷地問道:「你覺得誰有可能?」

「屬下並沒有証據,只是覺得此人的勢力不大。」

三皇子越聽越不高興,言德謙洞若觀火,婉言勸道:「不必多想,聽宮裡的消息說皇上給了葉歆用人之權,我們只要在他身邊安插眼線,自然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三皇子瞥了夜寒一眼,道:「夜寒,你來了這麼久,也該出去做點事了。想辦法混到葉歆的身邊,最好與他親近一些,不論他是否是皇上留給我的人才,都要想辦法讓他倒向我們這一邊,若他不肯,只好殺了他。」

「王爺放心,夜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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