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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椹野道流】 貴族偵探愛德華‧一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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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4: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椹野道流 -【貴族偵探愛德華‧一】銀眸中的倒影

第一章《拂曉之風、白晝之夢》



  「……?」

  托亞感覺到異樣的氣息,

      
突然醒了過來。

  一片漆黑中,他在床上坐起身子。

  他只能聽見風將窗子搖得喀喀作響以及同寢室的七位少年所發出的熟睡平穩呼吸聲。

  (是我……多心嗎?)

  不過,正當托亞打算再次躺下卻因為聽見掠過耳際的微弱聲音而突然停止動作。

  那是女子所發出的高亢叫聲。

  「果然……真的有聽到……!」

  這裡是巴爾福公立中學……全住宿制的男子學校。學生當然是不在話下,連教師都沒有聘用女性。所以正常來說,應該不可能聽得到女性的聲音。

  (不過,我的確聽到了這是女性的聲音。)

  這陣女聲被強烈的風勢打散,變得斷斷續續,但是聲音中透露著無盡的痛苦。

  如泣血般的痛哭。

  這悲痛的喊叫聲讓聽的人都會因此胸口苦悶。

  她在尋找……某個重要的東西。

  她在呼喊……某位重要的人。

  雖然女性的聲音根本不能傳達完整的語意,但托亞仍如此感受到了。

  不過,這聲音似乎沒有傳到其他少年的耳裡,他們依然安穩地處於沉睡的世界中。

  「我聽到了……」

  托亞低聲咕噥後下床。

  磨得發亮的木質地板,冰冷到幾乎要凍結腳底。

  不過托亞只披了擺在床上的長袍,便赤腳衝出房間。

  (哪裡……?在哪裡?)

  托亞走過寂靜無聲的漆黑走廊,跑下階梯,朝著往禮拜堂的迴廊走去。呼嘯的風,讓少年纖瘦的身體不禁步履蹣跚。

  裸露的雙腳不知不覺開始麻痺,感覺也變得遲鈍。

  中庭捲起的旋風,發出如猛獸般的巨吼聲,蓋過了女性的聲音。即使如此,少年宛如被什麼附身一般,繼續向前走。

  他緊緊抓住長袍左右兩襟,用凍到泛紅的雙腳,一步步踏上石階。

  「你在哪裡……?」

  少年抬頭凝視天空的瞳孔,不知何時閃耀著如月光般的銀色光輝……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約兩個月後。

  大國安葛雷的首都.倫托拉……

  「愛德華少爺!請您起床!」

  在二樓主臥室大聲嚷嚷的是西瓦.愛特伍德。

  現年二十七歲,單身。

  他的父親長年住當地的大地主格萊斯頓家擔任管家工作,因為這個關係,兩瓦和大他三歲的哥哥亞蘭,自從懂事開始也常常進出地主宅邸,幫忙做些零碎的工作。

  現在哥哥亞蘭為了繼承管家工作,正跟著父親進修學習。

  至於說到次男西瓦,他十八年來一直專心擔任一個職務,那就是「守護者」。

  守護的對象,是格萊斯頓爵士的三男--愛德華.H.格萊斯頓。

  正是在西瓦面前睡得沉穩舒適的十八歲少年。

  半埋在膨鬆的羽毛枕當中的,是連女神都稱羨的美麗金髮。緊閉的眼簾下,藏著如萬里晴空般鮮艷的湛藍眼眸。

  西瓦懊惱地拿起放在少年頭邊的厚重書籍。

  「……唉,又在床上看書。如果看壞眼睛要怎麼辦?」

  「嗯~~」

  熟睡的愛德華,完全沒有因這些埋怨而醒來的跡象。

  從小就常常被誤認為女孩子的愛德華,如今也宛如出色工匠做出的活人偶般美麗。

  通透的白皙肌膚上連一個小痣都沒有,鼻子高挺秀氣,嘴唇則是呈現淡淡的玫瑰色。他擁有女神所賜予,少女們寧死也想獲得的天生美貌。

  「……真是的……」

  由於對方臉上的表情實在太過幸福,因此就算這已經變成例行事務,但西瓦還是覺得自己的行為如惡鬼般殘酷。不過,今天早上無論如何絕對不可以被這睡臉給騙了。

  「天亮囉,愛德華少爺!」

  西瓦粗暴地搖晃愛德華的肩膀。

  「唔~~~」

  愛德華一邊呻吟,一邊翻身繼續賴床,並打算用棉被蓋住頭,但西瓦制止了這個舉動,毫不留情地一口氣掀開棉被。瞬間,穿著白色睡衣的身體,如同毛毛蟲般縮成了圓球狀。

  「唔唔唔唔唔唔!」

  愛德華發出夾雜抱怨意味的呻吟聲,但還是抱著枕頭嘗試抵抗。

  「好困……我還想睡啦,西瓦。」

  「所以昨晚不是請您早點睡覺了嗎?就是因為熬夜看書,您才會這麼想睡。」

  「有什麼辦法嘛,是你老愛說做任何事情都不可以中途放棄的耶。所以我遵從你的教誨,看到最後一頁……」

  「請不要說些無聊的歪理。就算不在床上看,書也不會因此爛掉或是跑掉。」

  西瓦一邊狠狠訓誡主人,一邊用盡全力搶下愛德華緊緊抱著的枕頭。

  也許是因為棉被和枕頭都被西瓦搶走,才終於死心了吧?愛德華露出嘔氣的表情起床,盤腿坐在床上。

  「嗚嗚……你幹嘛一大早就大吼大叫啦!」

  「我也不是自願的。更何況我和您不一樣,我是早睡早起的人。」

  「……騙人,你明明是晚睡早起的人。」

  「剛剛那句話的前半段,您以為是誰造成的呢?」

  「唉--唉--反正你想說都是我的錯對吧?」

  「不是想說,是明確的事實。」

  愛德華在輕鬆的拌嘴當中漸漸清醒,這也是每天的例行公事。

  「是誰教我和人爭辯的時候要給對方留後路的呀?」

  「這不是爭辯,是我在訓您……啊啊。您今天的頭髮也好糟。」

  西瓦在床邊坐下,拿下愛德華頭上的睡帽,開始用梳子梳理他睡亂的頭髮。

  愛德華微卷的金髮如絲綢般柔軟且美麗,不過由於睡相實在太差,因此就算戴著睡帽,起床時也打結得一踏糊塗。

  「啊,好痛!」

  「您太誇張了吧?好啦。請乖乖的,頭不要亂動。」

  「你扯得那麼用力,我頭怎麼可能不動?你穩重點好不好?」

  「我是和平常一樣穩重呀。」

  「騙人。你一慌張起來,對我的態度就會突然變得很魯莽。」

  「那真是抱歉。」

  「是應該要抱歉。」

  西瓦看著愛德華雖然嘴上抱怨,卻還是乖乖不亂動頭的模樣,不禁苦笑起來,並稍微反省了自己著急的態度。

  愛德華的態度看起來雖然旁若無人,不過其實總是很注意周圍人們內心的想法。

  愛德華這種個性,應是與生俱來的溫柔、聰穎以及家中么子才能擁有的環境,三者相互融合下所造成的吧。

  其實,以某種角度來說,愛德華並不是在期待之下誕生的孩子。

  雖然他有兩個哥哥,但是和最年長的哥哥相距二十歲,和二哥也差了十七歲。

  換句話說,他出生的時候,最年長的哥哥已經從學校畢業,為了繼承家業而在父親底下努力鑽研,二哥也是公立中學裡成績優秀的學生。

  繼承家業的是長男,輔佐長男的是次男,要讓家族延續下去的必要人員皆已足夠。在這種狀況下誕生的愛德華,對雙親來說幾乎就像是自己的愛孫一樣,對兩位兄長來說則像是玩賞動物般的存在。

  對他毫無任何期待以及限制,另一方面,他所要的一切也都無條件供給。在如此環境下扶養長大的人,很容易偏離正道。

  就是因為畏懼發生這種情況,愛德華的雙親安排年齡比兩位兄長還要相近的西瓦待在愛德華身邊。身為一名守護者,西瓦不僅身兼愛德華的兄長一職,也負責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同時是學友,更是家庭教師。

  而今年,愛德華終於順利從公立中學畢業了。

  雖然成績依科目不同而有參差,不過整體來說算是優秀,老師們以及家長都認為愛德華應該繼續念大學。

  只是……雖然沒有誤人歧途,不過這個被養育成天真爛漫又愛做夢的小少爺,竟然選了誰也無法想像的道路。

  他竟然宣佈要當個私家偵探。

  的確,他從小就愛看偵探小說。還曾經因為太崇拜故事中的私家偵探主角,而死皮賴臉地央求雙親幫他做一套一模一樣的西服。過去在公立中學住宿時,也曾經解決了在那裡發生的幾個小事件。

  雖然如此,名門貴族的子弟,竟然選擇社會觀念下認為十分可疑的私家偵探當作自己的職業,簡直可以說是毫無理智。

  當然,雙親和兩位兄長都十分擔心,總是不斷勸說,希望他可以打消這個念頭。

  即使如此,愛德華依然認為那是自己的天職,說什麼也不肯退讓。

  最後,終於獲得堅持不住的家族許可,於是他便在這個大都市倫托拉住宅區,開了一間小偵探事務所……

  「呼啊啊……」

  西瓦將悠閒打著大呵欠的愛德華頭髮梳理整齊後,便趕他到浴室去。

  愛德華嘩啦嘩啦地潑水洗臉後,一邊用柔軟的毛巾擦臉,一邊用仍帶有睡意的臉說道:

  「你今天怎麼這麼有幹勁。西瓦?」

  「您該不會忘了吧?今天不是有重要的客人要來嗎?」

  「……重要的客人?委託人嗎?」

  「是可能成為委託人的人呀。」

  「啊啊!對喔,是今天早上的事喔?」

  愛德華似乎真的忘了這回事,「咚」一聲以手捶掌。

  「真是的,這麼疏忽的記憶力。竟然可以當私家偵探。」

  愛德華透過鏡子看著表情愕然的西瓦,爽快地笑著說道:

  「笨蛋,我可是偵探耶,我的工作是搜查案件。其他瑣碎的小事情,是身為助手的你該處理的才對吧?」

  「哎呀哎呀,我可不認為守護者的工作還包含擔任偵探的助手。來,請快點更衣吧,不然會沒有時間用早餐喔。」

  「那可就糟了,早餐是讓頭腦可以順利運作的關鍵哪!唯有起床後補給的糖分,才能讓頭腦活躍思考。」

  愛德華總算用清醒的聲音說完,把毛巾往西瓦一丟,就衝回了寢室……

  早上十點。

  兩人用完早餐,休息片刻,委託人準時前來赴約。

  進入房間的是一位高齡的男子,年紀大概已經超過七十歲了吧。

  對方穿著已退潮流但做工精細的大衣,滿頭的白髮全被黑色的帽子蓋住。皺紋明顯且消瘦的臉龐上,蓄有濃密的絡腮鬍。

  老人的體型應該算是瘦小,不過直挺的背部以及威風凜凜的身段,讓他看起來比實際體型還要高大。

  「唷,格萊斯頓、愛特伍德。看你們這麼健康,真是太好了。」

  老人親密地說完,先和愛德華,接著和西瓦握手。兩人也用親密的笑容和老人打招呼。

  「好久不見了,老師。」

  愛德華高興地抬高聲調說。

  沒錯,他就是愛德華到今年春天為止,還在就讀的公立中學校長克雷特先生。這是愛德華畢業以來第一次和他見面。

  「請坐,我馬上端茶來。」

  西瓦請克雷特校長在沙發上坐下,走出了房間。

  「這就是你的事務所?哎呀,只要聽話回老家,就可以住在豪華的宅邸吧?為什麼會喜歡在這……」

  克雷特校長在彈簧已經彈性疲乏的沙發上坐下,用幾乎被因年老,而鬆弛下垂的眼皮遮住的雙眼巡視室內。

  倫托拉是大國安葛雷的首都,人口非常多。由於住宅十分密集,就算是貴族,也很難在市區內建造宅邸。

  更別說這裡是住宅區的出租公寓了。兩人所處的客廳,就算是奉承也不能說寬敞。

  客廳裡有接待區以及辦公桌,加上塞了書櫃和小辦公桌,房間內實在擠到不能再擠了。

  「還是你雙親在生你的氣?難道和你斷絕關係了?」

  被滿臉擔心的校長詢問,愛德華以笑容回答:

  「不是的,我父母已經放棄了。他們為了不讓我餓死路邊,所以把西瓦留在我身邊。而且哥哥們也建議,將遺產以

  生前繼承的方式分配。」

  「既然如此,應該住更好的地方吧?我認為這裡實在稱不上是好環境。」

  「我很感謝家人對我的照料,但是我不想依靠遺產。這是適合我身份的住所,而且住宅區只要住習慣了,也挺舒適的。」

  「嗯,你還是一樣頑固呢。不過你也真是怪,竟然當起偵探了。」

  「老師您不是最瞭解我的怪癖嗎?」

  愛德華在校長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爽快說道。校長則是苦笑著點頭道:

  「你說的沒錯。沒想到,巴爾福學校有名的外行偵探,竟然會真的當起偵探來。」

  「啊哈哈哈。我從小就說我將來要當偵探,只不過大家都不相信罷了。而且,別看這房間小,其實挺方便的。就因為窄小,像今天這樣寒冷的天氣,才會這麼快暖和起來。」

  「……原來如此。凡事都有它的優點,是嗎?這是你學生時代的口頭禪吧?」

  「是的,所有的東西都立刻伸手可得,這也是小房間的優點……我覺得這是很舒適的房間呢,您覺得不舒服嗎?」

  克雷特校長嚴肅的臉露出愉快的微笑,搖頭說道:

  「不,其實靜下來後,我也覺得這個房間挺不錯的。對了,你看過我寄的信了嗎?」

  「嗯嗯,我已經拜讀過了。不過信中尚有許多不瞭解的地方,因此希望您務必告訴我詳細的情形。」

  愛德華拿起放在桌上的白色信封輕輕搖晃。校長點頭回應的時間,和拿著餐盤回來的西瓦進房,幾乎是同一時刻。

  西瓦在兩人面前擺上茶杯。並倒入香氣濃郁的茶。克雷特校長看著自然地站在愛德華椅子旁的西瓦,露出了微笑。

  「好久沒有像這樣喝你泡的茶了呢,愛特伍德。」

  「是的。能再次見到您,我真的很開心。對了,有關工作的事……」

  「現在正要開始談。你也仔細聽吧,西瓦。」

  「我知道了。」

  西瓦從外套胸前的口袋拿出一本小記事本。

  從愛德華小時候開始,西瓦就將愛德華一天的行程計劃寫在記事本上,並留心不要出任何差錯。如今除此之外,還要以偵探助手的身份,負起記下委託人的話,以及調查結果的重要工作。

  舒適地坐在椅子上的愛德華,活像小說中的偵探般翹起二郎腿,兩肘撐在扶手上說:

  「那麼,請從頭說起吧。」

  克雷特校長輕啜一口茶,用嚴肅的語調開始說起:

  「我信上也提到了,我們學校現在因奇妙的幽靈事件引起騷動。事件的起端在今年秋天……新學期開始不久的時候。」

  聽到背後傳來西瓦在筆記本上振筆疾書的聲音,愛德華催促校長繼續講下去:

  「學校裡出現穿著黑衣的女幽靈……您信上有這麼提到吧?」

  「沒錯。在學校各個地點,好像都有人目擊到那個幽靈。大家的口徑一致,都說是身披黑色斗篷,有著一頭金色長髮的女人。」

  「哈哈,是典型的幽靈事件呢,我在學校的時候也聽過很多。學校的歷史一久,就一定會有這種傳言。」

  「這……大概……吧。」

  「您信中只寫到希望我幫忙解決幽靈事件……但是,到底為什麼會引起那麼大的騷動呢?如果只是怪談,不出一會兒就會平息了吧?」

  「因為那不是普通的幽靈事件。」

  「不是普通的幽靈事件?難道幽靈附身在學生身上?」

  克雷特校長鬱悶地用指尖按住眉間。

  「是一樣令人困擾的事……有學生被幽靈攻擊了。」

  「啊?」

  「您是說幽靈危害學生!?」

  連愛德華都睜圓了眼,至今默不作聲的西瓦也不禁提出疑問。克雷特校長以沉重的臉色點頭回應:

  「就是如此。第一個被襲擊的是半夜溜出自己的宿舍,跑到其他宿舍去玩的學生。據他所言,好像是正當他要回自己的宿舍,走在夜路上,突然聽到可疑的女人哭泣聲。」

  愛德華往側邊一瞄,確認西瓦已經將內容紀錄下來後,回應校長:

  「他就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對吧?」

  「是啊。他就像學生時代的你一樣,雖然會作怪。但是個正義感很強的孩子。他在深夜聽到女性獨自一人哭泣的聲音而無法置之不理,所以就在黑暗中循聲前行……中庭不是有個噴水池嗎?他似乎在那附近,遇見了一位身披黑色斗篷,有著一頭即使在黑暗中也光彩奪目的美麗金髮的女性。」

  愛德華開心地摩擦雙手。

  「結果呢?那個女的是不是突然攻擊過來。還吸了學生的血呢?」

  「……格萊斯頓,這並不好笑喔。聽說那個女的下意識地念著語意不明的話語,還突然拿小刀砍向學生呢。」

  「噗……抱,抱歉。」

  愛德華噴出剛喝進口中的茶,被嗆得不斷咳嗽,西瓦立刻遞上手帕。愛德華一邊用手帕擦拭嘴角,一邊顫抖肩膀說:

  「呼………哈哈哈,揮舞著刀的幽靈?那種事我從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呢。應該說,我從來沒看過幽靈。」

  「我說過這並不好笑。那位學生的兩手手腕被刀狠狠劃開,受了需要兩個禮拜才能痊癒的傷。幸好他順利脫逃,要是受了更重的傷……」

  「那是真的嗎?他是個晚上會溜出去玩的傢伙,會不會是在外面和誰起了糾紛,為了掩飾才編出這一套故事呢?

  或是說,那根本不是幽靈。而是活生生的人類……也許是有輕微心理疾病的人呢?」

  「我們一開始也這麼懷疑過。不過,經過警察的調查,證實學校裡或是周邊的村莊裡,都沒有那麼一號人物存在。而且……」

  「而且?有證據證明對方真的是幽靈嗎?」

  「雖然不是證據,不過目擊到幽靈的不只有學生。巡視宿舍的舍監、以及值班的老師當中,也有目擊者。他們沒有必要撒這個謊,來貶低自己在職場上的信用。」

  「原來如此,這話有道理。」

  聽到校長那麼說之後,愛德華終於收起了笑聲。

  「夜間外出禁止令呢?」

  「當然,禁止就寢時間過後外出的控管要比過去更加嚴格,我們已經通知各宿舍了。不過,你也知道吧?小孩子就是這樣,越是禁止的事情越是想做。」

  「哈哈,的確。如果我還在學校,我一定會跑出去試膽量。」

  愛德華無視背後西瓦的深深歎息,大剌剌地說道。克雷特校長苦笑著點頭。

  「我想也是。所以即使是即將進入冬季休假的現在,目擊者還是持續出現。被幽靈襲擊的學生已經有三人了,還好到現在為止都只受到輕傷,不過也不能繼續袖手旁觀。」

  「如果維持這樣的狀態進入冬季休假,那幽靈事件一定會傳到家長耳中。這麼一來,學校的風評會一落千丈……這就是現在的問題癥結了。」

  「嗯……老實說,謠言早巳經在學校外擴散開來了。在學校裡工作的當地居民口風,是怎麼也封不住呀。」

  「說的也是……不,請等一下。聽您剛剛這麼一說,幽靈是只有在校內被人目擊到?」

  「是呀,很不可思議吧?因此附近愛說長論短的居民才說,會不會是過去學校裡發生過殺人事件,當時的死者復活出現在學校內……等等,為這件事情加油添醋。也因為如此,刑警頻繁地前來學校調查,老實說這真的讓我很困擾。」

  「啊啊,那個最會胡亂搜查的男人嗎?原來如此,那的確會很困擾吧……您要說的只有這些嗎?可是您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呢。」

  克雷特校長發出了長長的歎息,啜了口已經變涼的茶後,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任何事情都被你看透了呢……還有一件事。我剛剛說過,被幽靈襲擊因而受傷的學生,總共有三人對吧?」

  「嗯嗯。」

  「其中兩位學生被發現的時候,某個人物都出現在受傷的學生附近。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那個人到底是誰?」

  西瓦的書寫聲突然加快,愛德華一開始毫不在意的態度也早已不知去向,湛藍的眼睛閃耀著興奮的光芒問道。

  克雷特校長則和他們兩人相反,以鬱鬱不樂的神色及聲音回答:

  「是鮑德溫。」

  「鮑德溫!?」

  「鮑德溫是比我小一年的提摩西.鮑德溫嗎?今年他應該升上最高年級了吧?是不是擔任榆林宿舍的幹部呢?」

  「不,我是說他弟弟。」

  「……弟弟?雖然我和鮑德溫不同宿舍,和他並不是很熟,不過我沒聽說過他有弟弟……」

  愛德華轉過頭,西瓦屈身在愛德華耳邊細語:

  「我想起來了,之前愛德華少爺帶到房間來的那位客人,也叫做鮑德溫。」

  「我帶來房間的傢伙?」

  西瓦一臉猶豫地點點頭。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10 07:0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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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5:08 |只看該作者
  「那是約兩年前的一個大雨傍晚。您不是帶了一位黑髮黑眼睛,有著象牙色肌膚、個子嬌小的男孩到宿舍的房間裡嗎?」

  愛德華經過一番思考後,雙手一拍。

  「啊啊!有,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一個全身淋濕、趴在地板上的低年級學生,他好像邊哭著邊在撿什麼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文具都散落一地……應該是班上的同學惡整他,把他的文具從自習教室的窗戶丟下去吧?雖然他沒有拜託我,不過總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我也陪他一起撿,之後就先把他帶回我房間了。」

  「原來……有這麼一件事。」

  校長若有所思地摸著長長的絡腮鬍,愛德華抬頭看著西瓦的臉。

  有著褐色頭髮及灰色瞳孔,和主人相比外表極其平凡的守護者,用冷靜的語調接著說道:

  「因為他的身體被雨淋濕透了,所以我就先請他換上爰德華少爺的衣服,並拿出熱茶以及蛋糕招待……但是對方一直沉默不語,一句話也沒說。」

  「對呀對呀,是個超級木訥的傢伙。西瓦一直不死心和他說話,才終於知道他的名字……等他衣服干了之後,你就送他回宿舍了吧,西瓦?」

  「嗯。我記得那個時候,他說他的名字叫做托亞.鮑德溫。不過,因為……長相和提摩西.鮑德溫實在差太多,所以我們也萬萬沒想到他們會是兄弟。」

  克雷特校長在歎息中點了點頭:

  「這也是情有可原。因為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弟弟托亞是庶出之子。」

  愛德華聳聳矯小的肩膀。

  「原來如此。從他的外表看來,他母親應該是外國人吧?」

  「似乎是如此。他一直在母親身邊成長,好像因為母親過世,所以被接到鮑德溫宅邸去。鮑德溫家為了讓他具有貴族子弟應有的教養,就把他送到哥哥提摩西也在的敝校就讀。」

  「……嗯。」

  「不過,因為他之前在平民區長大,似乎無法順利融人滿是貴族子弟聚集的學校。他的外型與眾不同,再加上體型纖瘦,對他不是一件好事,因此成了其他學生欺負的對象。你所撞見的,也只不過是其中的冰山一角吧。」

  愛德華不愉快地皺起眉型漂亮的眉頭。

  「弟弟遇到這種事,做哥哥的在幹什麼?弟弟應該和哥哥住同一間宿舍吧?」

  「哥哥提摩西似乎不想保護同父異母的弟弟。我也曾經把提摩西叫來校長室,希望他留心一下他弟弟,但是他卻愛理不理地拒絕了,他說他不承認那是他弟弟。

  「……哎呀哎呀,真是心胸狹窄的傢伙。」

  「他甚至說托亞是父親『壞習慣』之下的產物……連身為宿舍幹部的哥哥都這種態度了。所以我想不只是學校宿舍對他來說肯定也舒服不到哪去,不過我認為他很努力。」

  「你說那個托亞.鮑德溫剛好出現在幽靈事件的現場?而且不只一次,出現了兩次?」

  「沒錯。」

  「到底為什麼?本人是如何辯解的呢?」

  校長無力地搖搖頭。

  「不管誰問,他都什麼也不說,沉默得如同緊閉的貝殼。因此,學生之間甚至謠傳托亞會招來幽靈,襲擊欺負自己的學生……」

  西瓦滿面擔心地開口:

  「雖然我只和他見過一次面,而托亞的確散發著淡淡的神秘氣氛。不過,如果出現這種謠傳,那他在學校裡一定更不好過吧?我想……他哥哥提摩西也不希望看到事情變成這樣。」

  「正是。連刑警也認為,閉口不言的托亞背後一定有什麼陰謀。」

  愛德華低聲呢喃:

  「的確,如果兩次都只是碰巧出現在現場,他就沒必要保持沉默。他會被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不過我個人認為,他不像是一個會危害他人安全的孩子。所以格萊斯頓,可不可以拜託你解決幽靈事件,並洗刷托亞.鮑德溫被扣上的污名呢?」

  「可是老師……」

  愛德華白皙的臉頰上浮現挑釁的笑容對校長說:

  「我只是個剛半路出家的偵探。開業以來,我接到的工作,不是找走失的狗,就是調查有外遇的老婆的日常舉動,或是尋找掉到下水道裡的寶石……都是這類無聊的工作。比起僱用我這種傢伙,去找驅魔師或是經驗豐富的偵探不是更好嗎?」

  「愛德華少爺,別這麼說……」

  克雷特校長打斷西瓦慌慌張張想要勸告的話語。直接了當地說:

  「不,就因為是你,我才想委託。」

  「為什麼呢?」

  「理由之一,因為你是我教的學生。所以我知道你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如果不是可以信任的人,我是不會讓他在校內四處徘徊並和學生說話。」

  「原來如此……然後呢?」

  校長現在才用稍微開朗的語調說:

  「我想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對抗那個什麼事都大驚小怪的刑警。請你務必牽制他,並盡早將事件解決。」

  「我瞭解了……不過,有件事情我想先和您確認。」

  「什麼事呢?」

  「希望您不要限制我的行動。不管我去學校的任何地方,或和誰說話,都希望您不要一一盤問或是查詢。」

  校長立刻回答:

  「我知道,你已經幫助我挽救過一次學校的名譽了,也算是回報吧,我願意全權交給你負責。還有其他的嗎?」

  「萬一,在您所相信的托亞.鮑德溫身上,發現了會讓您感到灰心的事實,您也能接受嗎?」

  校長稍微思考一下,深深點頭。

  「事實就應該當作事實接受。身為校長,我不能偏袒任何人,也沒有打算偏袒。」

  「聽您這麼說我就安心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西瓦?」

  「沒有,有工作是再好也不過了。」

  「那麼,我就接下這個工作了,克雷特老師。做好準備後,我會搭明天早上的列車前往巴爾福校。」

  說完後起身的愛德華,臉上綻放精神百倍的笑容,和克雷特校長用力握手……

  「兩位要去旅行嗎?」

  愛德華告訴送來晚餐的屋主海麗葉.馬紹爾,明天起暫時不用送晚餐來。

  年輕的寡婦海麗葉,很有氣質地紮起黑色長髮,身穿胭脂色的衣服。單身時代在貴族家中擔任女僕的她。在平民住宅區當中,算是容貌以及身段都十分高雅,難得一見的女性。

  「要去工作。今天早上來的那位是委託人喔,馬紹爾小姐。」

  兩手端著料理餐盤的海麗葉一聽,提高音量地叫出「哎呀」一聲。

  「那,終於接到大工作了嗎?太好了!」

  瞪大眼睛的紫色瞳孔,表露出真誠的喜悅。結婚半年丈夫身亡後,便開設這間供膳公寓的她,和西瓦同年齡。雖然外表並不華麗,但是個有著溫柔且祥和面孔的美人。

  「謝謝你,馬紹爾小姐。這麼一來,租金遲繳的危機似乎也暫時解除了。」

  「哎呀哎呀,那真是太好了,請加油喔。」

  「我和西瓦也這麼打算……今天的晚餐是?」

  「是搭配馬鈴薯泥的羊排呢。」

  「也有洋蔥醬?」

  「淋了很多唷,格萊斯頓先生喜歡洋蔥醬對吧?」

  「我喜歡你做的洋蔥醬,你的手藝比我老家的廚師好太多了。」

  「哎呀,格萊斯頓先生真會說奉承話。」

  海麗葉雖然這麼說,但臉上也浮現開心的笑容,並輕屈膝蓋以淑女式的敬禮示意。

  「愛德華少爺才不會說奉承話呢,你做的料理真的很美味……要不要我幫忙?」

  西瓦說罷,便從海麗葉手中的餐盤拿起盤子,開始將盤子排在小小的桌子上。

  「謝謝你,愛特伍德先生。」

  「不,我才要謝謝你,竟然讓身為女性的你拿著這麼重的餐盤到二樓來。只要按一下呼叫鈴,我就會下去拿的。」

  海麗葉和西瓦兩人一邊準備餐桌,一邊露出靦腆的微笑說道:

  「雖然你老是這麼說。但是沒關係的。我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女僕,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挺有力氣的喔。羊腳也是我從市場背回來的。」

  「羊腳?真的嗎?」

  「嗯……愛特伍德先生討厭有力氣的女性嗎?」

  「怎麼可能!我、我覺得太了不起了。怪力女也很棒呀!」

  西瓦突然狼狽起來,用緊張且暈頭轉向的聲音說著。

  「……唉呀呀。」

  海麗葉嗤嗤笑著,留下一句「請用」,便離開房間。

  「開、開動吧,愛德華少爺,趁還沒涼掉之前吃吧。」

  愛德華一面走進桌子,一面用怪異的聲音朝背對著自己,一一打開盤蓋的西瓦背影說:

  「喜歡就說喜歡嘛。」

  「什……!」

  轉過頭來的西瓦臉部就像噴火般通紅,看到那表情,就可以清楚明白他對寡婦的感情。

  「您、您、您、您、您在說什麼呀!」

  「別做出和思春期少年一樣的反應,看了真不舒服。」

  狼狽不已的守護者露出嚇壞了的表情。愛德華走向餐桌。

  「我、我並沒有……」

  西瓦仍舊滿臉通紅地在愛德華對面坐下,並依序替愛德華和自己的杯子倒滿紅酒。

  還在巴爾福學校就讀的時侯,未成年的愛德華當然幾乎都是喝白開水,西瓦也為了配合他而滴酒不沾。不過,倫托拉的下水道水因位在都市地區,水質受到污染,並不適合飲用。

  喝著鄉下清靜的水長大的兩人,實在無法忍受倫托拉難喝的水,所以用餐時會配上濃度不高的紅酒。

  「有什麼關係啊?馬紹爾小姐是個寡婦,而且我看對方也並不一定不願意。」

  愛德華喝了一口酒之後,緊接著把餐巾鋪在膝上,在肥厚的羊排淋上滿滿的褐色洋蔥醬。

  西瓦接過愛德華遞過來的醬汁,尷尬地喃喃回嘴:

  「您別這樣啦。我只是覺得一個女孩子家,要獨立掌管一間供膳的公寓實在很辛苦,所以才想說能幫的就盡量幫她嘛。」

  「……喔?」

  「而且,她是位雖然服喪期滿卻還是思念著亡夫,衣服袖子上仍然別著喪章的貞淑女性。關於這一點……」

  「那樣永遠無法開始新的戀情吧?由你取下她的喪章不就得了?我覺得不論年紀或是個性,你們兩個都很合適喔。」

  「愛德華少爺!別調侃比你年長的人啦。」

  「啊--知道了知道了,如果你比較喜歡遲疑不決的單戀,那就隨你吧。」

  「唔……」

  「有一件事對你來說值得慶幸,那就是我暫時打算住在這間公寓。因為我喜歡這裡的房間,料理又好吃,所以你就好好享受你的單戀生活吧。」

  「唔唔………」

  「唉,大概是因為你把心都放在我身上,所以才會變得這麼耿直吧。如果你想要走上戀愛的橋,為了報答你的恩惠,我隨時都可以幫你一把的。」

  「……謝謝您的好意。」

  這是西瓦唯一回答出來的話。將青春時光完全耗費在照顧眼前這位少年的守護者,無力地垂下肩膀……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隔天早晨,兩人用完早餐之後立刻離開了房間。

  西瓦的手上,提著塞滿兩人份行李的大旅行包。

  「有沒有東西忘記帶?」

  正要走下樓梯的愛德華被這麼一問,「啊」了一聲。

  「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我忘記拿手杖了。不過算了,反正我還不到需要手杖的年紀。」

  「問題不在這裡,那是紳士的象徵,您不能不帶著。我去拿,請稍等一下。」

  西瓦說完,放下皮製包包走回房間。愛德華無聊地靠在樓梯扶手上。

  就在此時。

  「哎呀,愛德華早安啊,你今天打扮得好正式呢。」

  上方傳來妖艷的女性聲音。

  愛德華抬頭一看,只見一位女性宛如依偎在扶手上

  般,站在階梯半途。

  她全身散發著濃郁的美艷氛圍,是十多歲少女所沒有的,不過那緊繃有彈性的肌膚,又絕對不會是年老女性能擁有的。

  她的年紀大概三十左右,愛德華也不知道正確年齡。原因出在她那充滿異國風味的長相。

  她一身顯眼的褐色肌膚,道盡她不是安葛雷人的事實--碩大的翡翠色瞳孔、如雞蛋般嬌小的臉龐、漆黑的長髮及總是帶著妖媚的微笑,就算卸了妝也依然鮮紅的嘴唇。

  她穿著和蠱惑瞳孔一樣顏色的緞袍,包裹住比例性感到不可置信的身體,緞袍底下只穿一件薄到幾乎透明的睡衣。

  「早安,碧玉。你還穿著睡衣,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呢?」

  和那樣的她相對照之下,穿著一身整齊花呢西裝的愛德華,以符合貴族少爺身份的態度,禮貌地回應女性。

  其實,安葛雷這個國家的成規,是如果彼此關係不是真的很親密,就只會稱呼對方的姓,而不是名字。

  不過她從愛德華以及西瓦搬進這間供膳公寓的那一天起,就直呼兩人的名字。而這兩人則因為不知道姓名,只好用「碧玉」稱呼她。

  為什麼稱呼她「碧玉」呢?是因為住在三樓、以替人占卜維生的她,只透露自己的名字叫做「碧玉」。

  這神秘的名字,在她母國的語言中似乎意味著翡翠--這是和她的瞳孔有著同樣顏色,高貴且稀有的寶石名稱。

  美麗的占卜師無精打采地搔了搔散亂的頭髮,用沙啞的嗓音說:

  「嗯--我一個人稍微喝過頭了啦,我正想請海麗葉幫我泡壺醒酒茶呢。」

  句尾的淡淡口音反而更添妖媚。

  「你一個人喝到宿醉?」

  「對呀,正確來說應該是一邊玩牌,一邊快樂地喝酒。」

  「喔……啊,我在等西瓦,你先請吧。」

  「謝謝……哎呀?」

  碧玉以優雅的腳步走下樓梯,正要從愛德華旁邊擦身而過時,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她綠色的瞳孔,直視著愛德華藍色的眼眸。

  「怎麼了?」

  碧玉纖細的食指戳向愛德華的額頭。指頭前方延伸著塗成紅色的漂亮指甲,恰好靈巧地停在微微接觸到的位置。

  「我在你的額頭上看到星星喔,愛德華。」

  「星星?唔……」

  愛德華雖然個子比西瓦小,但是絕對不算矮小。不過這位女占卜師,卻比愛德華來得稍微高大,以女性來說,算是身高很高的。

  因此,如果兩人面對面,愛德華的視線,很自然的就會落在碧玉裸露的胸口。

  雖然知道不能盯著看,不過他也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好奇心勝過了應有的禮儀,讓他很難將視線從豐滿的乳溝上移開。

  「沒錯,有星星喔,閃爍的星星。是吉兆呢。」

  女占卜師高挺波濤洶湧的胸部,浮現妖艷的笑容。

  「看你長得可愛的份上,我特別免費幫你占卜吧……以面相看來,最近一定會和某人有很棒的緣分,希望你不要錯過。」

  「很棒的緣分?和什麼樣的人呢?」

  「天曉得?可能是漂亮的小姐、喜歡男人的中年女性、或是有錢的金主,這連我碧玉都無法知道暱。」

  「哼,根本是半吊子的占卜嘛。」

  「占卜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呀。好啦,你就好好期待吧,可愛的小少爺……唉唉,頭好痛,兩瓶貴腐紅酒的後勁還真強。」

  碧玉用單手按著太陽穴,搖搖晃晃走下樓梯。

  「貴腐紅酒?那麼貴的東西,你一個人就喝了兩瓶?」

  將熟透的葡萄果實,放到長出特殊的霉,再搞下來製成香甜的貴腐紅酒。由於做法特殊,因此只有安葛雷的極少部分區域有生產。

  因此,價格比普通高級紅酒貴上幾十倍,是連貴族都無法負擔經常飲用的天價物品。

  當然,照理說平民區的占卜師更不可能負擔得起。所以看來碧玉的顧客當中,一定有許多貴族或是富裕的商人。大概是那些金主的饋贈物中,正好有貴腐紅酒吧。

  當愛德華正模糊回憶起曾經在老家喝過一次的貴腐紅酒的味道時,西瓦剛好拿著有著鴨頭握把的手杖從房間走了出來。

  「愛德華少爺?怎麼了嗎?」

  「啊啊,沒事。根據碧玉的占,聽說我最近會有相當不錯的緣分喔,說不定會是我未來的妻子呢!」

  「那真是好事呢。對了,我們得趕緊出門,要是沒搭上列車就糟糕了。」

  兩瓦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聳聳肩,輕推愛德華的背脊。

  「我覺得你應該稍微用真誠一點的態度,來回應主人心的話。」.

  「我想您是找不到像我這麼真誠的人了。來,手杖請您自己拿,我去街上叫馬車。'』

  「好。不過話說回來,當了偵探後第一件經手的大案子是幽靈事件,而且地點還是自己的母校,感覺真不可思議呢。」

  「不是躍躍欲試嗎?」

  「那還用你說。」

  走下狹窄的階梯,打開玄關大門,這城鎮難得一見的晴朗青空在兩人頭上展開。

  「真是吉兆,這才是女神的祝福呀。走吧,西瓦!」

  「是的,愛德華少爺。」

  年輕的主僕,為了接下來將要處理的神秘事件而情緒高漲,朝著堅硬的石板路踏出步伐……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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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5: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認為呢?》



  經過六個小時的火車搖晃再搭乘馬車約一小時。

  巴爾福校,位於離倫托拉十分遙遠名為卡魯姆史托克的小村莊郊外。

  「哎呀,好令人懷念的校舍喔!沒想到會這麼快就回到這裡來。」

  在學校正門走下馬車的愛德華,伸了個大懶腰抬頭看了看聳立於眼前的磚造校舍,很懷念地瞇起雙眼。

  「您之前還說等哪天變成大偵探後要凱旋回校訪問呢,沒想到現在卻以一個剛出茅廬的偵探身份回到學校。」

  陪侍一旁的西瓦,感慨萬千的隨聲附和。

  以百年以上的歷史為傲的巴爾福校,配置成U字型的校舍宛如將中庭包圍其中,另外還有三棟學生宿舍……分別是橡木、榆林和蘭花宿舍。

  寬廣的佔地中除了有廣大的庭院,甚至還有流經其中的河川,因此夏天還可以在河邊戲水享樂。約有一百五十位十三歲至十八歲的少年們。在這個被豐富的大自然包圍,且如田園詩境般的環境中,邊過著宿舍生活邊努力唸書。

  兩人首先被帶往校長室。

  「啊,兩位能平安抵達真是太好了,旅途還愉快嗎?」

  和昨日恰巧相反,這次的立場轉為迎接兩人的克雷特校長,在西裝外套著代表教師制服的灰色長袍。

  「嗯,其實這懷念的風景讓我內心十分興奮呢。」

  聽到愛德華爽朗嘹亮的聲音,克雷特校長點頭示意。

  「很好。那麼,先把行李放到房間,好好休息吧。晚餐的時侯,我再向大家介紹你們……不過,我想幾乎所有的人都對你們很熟悉吧。」

  「哈哈,因為我是校內名人啊。那麼,我的宿舍在……」

  「我把你安排在過去你住的橡木宿舍。去年的宿舍長要回來,大家似乎都很期待呢。」

  聽到校長這麼說,愛德華滿臉歉意地搔了搔他的金髮。

  「嗯,有關這件事情……」

  「嗯?這樣的安排有什麼不妥的嗎?」

  「如果可以,我希望住榆林宿舍……考量到諸多方便性……」

  愛德華只如此回答,並沒有提到因為那是托亞.鮑德溫所住的宿舍。

  「……原來如此。」

  克雷特校長似乎也立刻瞭解愛德華的用意,他並未提出任何反對意見,直接請事務官將榆林宿舍的宿舍長叫來。

  「打擾了,您有事找我嗎?」

  片刻過後,進入校長室的是有著一頭柔順服貼的淡色金髮,身穿制服的少年。個子比愛德華稍微高一些,細小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神經質。

  「喔喔,你來了呀,抱歉打擾你自習。」

  「不會。不過……啊,格萊斯頓學長!?」

  大概是因為不瞭解自己為什麼被叫來這吧?滿臉納悶的少年,看到愛德華後更添訝異,愛德華也看似意外地挑起單眉。

  「提摩西.鮑德溫。這麼說,你就是今年榆林宿舍的宿會長囉?」

  那位少年,就是昨天出現在話題中的托亞.鮑德溫的哥哥提摩西。

  正常來說,如果住不同宿舍,不同年級的學生之間關係不可能太親密。不過,擁有亮麗外表,且個性爽朗坦率的愛德華,不管是在哪個宿舍,或哪個年級的學生間,都備受歡迎。

  連因為家族當中有人嫁入安葛雷王室,而態度顯得驕傲自大的提摩西,在愛德華面前似乎也自認差人一等,因此很有禮貌的挺直了背桿。

  「是的,學長。我在宿舍的選舉當中獲選,我很努力地想做好這個工作。」

  提摩西說道,並驕傲地挺起胸膛,外套底下可以看到鮮艷的鑽藍色背心。有顏色的背心,是唯有宿舍幹部才有資格穿著的特殊物品。

  「格萊斯頓學長,很高興能再次和您見面。但是,為什麼您會來學校呢?」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克雷特校長。

  「格萊斯頓是接受我--也就是學校的請托,才來到這裡的,愛特伍德也是一樣。他們兩位在工作結束之前會住在榆林宿舍,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安排一間空房給他們呢?」

  「喔……來工作的嗎?」

  提摩西臉上的表情越發納悶,他比對了一下校長和愛德華的表情。但是克雷特校長不允許他繼續發問,直接了當說道:

  「快去吧,他們兩位也因長途旅行而疲倦了。」

  「……是。格萊斯頓學長,這邊請。」

  雖然有些不甘願,但提摩西還是表現出優等生的順從態度,對校長點了點頭,將愛德華領往自己的宿舍。

  愛德華走在通往宿舍的漫長小徑上,用毫不在意的口吻對前方的提摩西說:

  「其實我呀,當了私家偵探呢。」

  「偵、偵探?」

  方才好像努力吞下了很多疑問的提摩西,因這句話而驚訝地回過頭。即使如此,也沒有因此停下腳步這點,大概是身為宿舍長的矜持使然吧。愛德華爽快地點頭回應:

  「嗯。所以校長才拜託我,解決現在讓學校陷入騷動的幽靈事件。」

  「是……是這樣喔,原來如此。不過,學長那樣的家室背景,竟然會當私家偵探啊。」

  愛德華無法窺見提摩西筆直面對前方的臉部表情,不過從他聲音揚起的程度,可以知道他對此十分驚訝。只是這份驚訝當中,卻不帶有肯定的意味。

  然而愛德華卻完全不介意提摩西夾雜輕微侮蔑以及失望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雖然當了私家偵探,但是身上完全沒有家族的束縛呢。對了,你也聽說過有關幽靈的事情吧?」

  「……有。被幽靈襲擊的其中兩位,是我榆林宿舍的學生。身為宿舍長,要監督低年級的學生還真是麻煩呢。」

  「嗯,那一定很辛苦吧。所以呢,在我逮到那個引起騷動的幽靈之前,要暫時在你的宿舍叨擾噦。」

  「不過為什麼不選橡木,而是選榆林宿舍呢?」

  「因為學生時代沒機會到不同宿舍住。而這正是個好機會,所以想要住看看其他宿舍。是不是造成了你的麻煩呢?」

  愛德華很乾脆地用謊言帶過。提摩西用略帶困惑的聲音,但仍十分有禮貌地說:

  「怎麼會呢……我十分歡迎喔。剛好高年級生用的房間還有一間是空的,我想就讓您使用那間吧。」

  「謝謝,我很期待呢。」

  談話就此停止,三人不發一語地通過運動場邊,穿過樹林,抵達榆林宿舍。

  和其他兩間宿舍相比,榆林宿舍位於離校舍較遠的位置。因此,這棟被樹林包圍的紅色磚瓦建築,被一片祥和的寧靜擁抱著。

  「請使用這間房間。」

  提摩西帶領兩位前往二樓轉角的房間。

  若按照住例,一般的學生入住宿舍時,低年級要住八人房,升上高年級也得住雙人房。不過,若是捐獻巨款給學校,也就是所謂「特權階級」的學生,則能分配到個人房,還可以帶著自己專用的傭人或是家庭教師入住。

  愛德華過去也是過著這樣的住宿生活,現在被分配的房間,也是特權學生用的寬闊個人房。宿舍所購置的傢俱雖然儉樸,但房間十分寬敞,甚至還有傭人房。房間的正中央有個大暖爐,暖爐前鋪有破舊的毛毯。

  「待會我會請低年級生過來,如果有什麼需要,請跟他說。」

  愛德華邊脫下外套,邊毫不在意地對說完後正打算離開房間的提摩西說:

  「謝謝……對了,聽說你弟弟也在這間學校?我聽校長說的。」

  「……」

  提摩西在門口停下腳步。再次回過頭的臉上,明顯地浮現厭惡的表情。

  「那是父親放蕩所生卜的麻煩人物,並不是我弟弟。」

  「……可是你們同姓,這便代表是一家人了,不是嗎?」

  「那是父親決定的事情。我雖然沒有打算反對,但是也並不認同。一想到那傢伙也叫做鮑德溫,我就覺得噁心……他也住在這閩宿舍。我想學長大概也會碰見他吧。不過,完全不需要把他當作我弟弟對待……那我先離開了。」

  碰!

  提摩西.鮑德溫粗暴地關上房門後便離開了。

  「……真是個令人不愉快的傢伙。那種傢伙竟然會獲選為宿舍長,這間宿舍的人腦袋真是有問題。」

  愛德華漂亮的臉蛋上毫不留情地皺眉,他把脫下的外套往床上一丟。隨即拿起外套拍掉灰塵的西瓦。則用稍微困擾的表情附和道:

  「是呀,竟然那樣說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弟弟。」

  「我不是說那件事。剛剛我說的那些話,只是想要確定從校長那獲得的情報真偽罷了,沒什麼好驚訝的。」

  「那您為什麼那麼生氣呢?」

  愛德華單手弄亂今天早上西瓦好不容易梳理得服貼漂亮的頭髮後,說道:

  「從他進校長室到剛剛離開為止,我想大概有幾十分鐘吧?在這期間,那傢伙完全沒有向你打招呼耶。學生時代他有來過我的房間,不可能不知道你是誰。」

  「什麼呀,原來是這種小事啊。」

  西瓦苦笑著將外套掛在衣架上。愛德華則是露出不滿的表情,往床上一倒。

  「怎麼能說是『這種小事』呢?遇到許久沒見面的點頭之交,竟然連個招呼也不打,沒禮貌也要有個限度吧?」

  「身份崇高的人,就算不去注意傭人之類的人,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呀。我想他們只把我們當作空氣吧?」

  聽到西瓦宛如安慰的話語,愛德華的嘴越噘越高。

  「雖然說是傭人,但是怎麼可以不把人當人看呢!你也很清楚吧?在我們家,不管在走廊上遇到誰,我們至少都會打招呼啊。」

  「就某方面來說,格萊斯頓家的人很特殊呢。」

  「是這樣嗎?」

  「是啊。爸爸和祖父都說過,沒看過如此重視傭人以及領地內居民的名門。」

  西瓦在床邊坐下,邊鬆開愛德華脖子上的領帶邊說。

  愛德華的父親格萊斯頓爵士,繼承了祖先遼闊的領地,及底下許多小作農。

  大部分的地方領主都會從領地居民身上抽取龐大的稅金,絞盡腦汁想要多供奉一些錢給王室,但是格萊斯頓家不一樣。

  格萊斯頓家代代領主.從小就被灌輸「有領民才有領主」的想法。家族全員都很清楚,就是有這些為他們工作的人們在,才能享有現在的生活,因此絕對不會虧待領民或是傭人。

  「比方每個月都會舉辦的舞會……會為我們舉辦那種豪華宴會的名門別無其他了吧。」

  「嗯嗯,那的確很愉快呢。」

  愛德華不愉快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

  自古以來,每個月十五號的晚上,格萊斯頓家都會特別為傭人舉辦舞會。主人會開放客廳,特別另外僱用樂隊以及廚師,招待自家傭人。

  傭人們可以盡情享用餐點,忘情舞蹈直到深夜。而當家的家人為了不讓他們有芥蒂,所以並不會參加,不過倒是十分歡迎小孩子參加。

  小時候,愛德華就被西瓦拉著手參加舞會,並從女僕以及廚師那,學會了平民間的活力歌曲以及舞蹈。

  「你常常拉我一起珧舞呢,不過你跳的比我還差。」

  「……別管那個了。大概就是因為您在那樣的家庭長大,所以現在才能那樣毫不費力的融入平民區生活吧。」

  西瓦感受深刻地說著,並把從愛德華脖子上解下來的領帶掛在自己的肩膀上。愛德華用兩手撐住下巴,湛藍的眼睛雖然憤怒,但也看似充滿困意地眨了眨眼。

  「可能吧。不過,小孩子又不能選擇生在什麼樣的家庭。雖然碰巧能生在富裕的家庭,但是應該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利那樣瞧不起其他人。」

  「您說的是正確的道理,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光講道理是行不通的……離晚飯時間還有三個小時,要睡個午覺嗎?」

  「嗯,我有點累了。」

  「哎呀哎呀,看您這麼想睡……」

  「我昨晚可沒有熬夜看書喔!」

  「我知道,我看一定是興奮的睡不著吧?」

  「……」

  大概是說中了吧。愛德華哼一聲,嘴朝天花板嘟得老高。

  「請小心別把襯衫弄得滿是摺痕。」

  西瓦說完,幫愛德華解開襯衫領子的兩顆扣子後,突然輕輕摸愛德華的頭。

  「啊?」

  「今後沒有必要為了我生那麼大的氣。不過……您這份心意讓我感到十分開心喔,謝謝您。」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不過這對我來說卻是理所當然,因為你可是我唯一的守護者呀。」

  「……是。」

  西瓦說了聲請好好休息後,便站了起來。愛德華用半睡著的聲音,朝西瓦的背影說:

  「你也休息吧。」

  「等整理好行李後,我會的。」

  西瓦回應之後轉過頭去,愛德華已經發出沉睡的呼吸聲了。這麼容易入睡,是少爺從嬰兒時期就沒改變的習慣。

  「……」

  因為愛德華直接睡在棉被上,於是西瓦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愛德華身上後,接著看向窗外。

  愛德華畢業時正值進入短暫的夏日,那時樹木青翠繁茂,陽光強烈得令人眼花。

  而進入漫長冬季的現在,樹木上的葉子都已經掉落,只剩草坪仍殘留著稀疏綠草,反而更添寒意。雖然離開始下雪還有段時間,不過氣溫已經低到隔著玻璃窗都可以感受到外界的寒冷了。

  「要是感冒就糟了。」

  西瓦壓低腳步聲走向暖爐,升起了火。雖然乾柴發出啪滋啪滋旺盛燃燒的聲音,不過卻不見愛德華有醒來的跡象。

  (對了,每到這樣寒冷冬天的日子,他常常和朋友一起在暖爐前面唸書或是舉辦茶會呢……)

  西瓦打開旅行包,拿出為愛德華準備的各項行李,突然想起這件事。

  雖然說都是貴族,但是實際上各家族的內情卻干差萬別。雖然有富可敵國的望族,但幾乎失去所有領地,有名無實的貧窮貴族也不在少數。

  大部分的學生,只會和家室背景與自己水準相當的學生密切往來,不過愛德華忠實遵守家訓,不管學生背景如何,都一一視同仁地來往。

  雖然對貧窮的朋友絕對不會以宛如硬施加恩惠的態度對待,不過他的房間總是為了那些朋友們而開。

  所以,每當到了寒冷冬季的日子,許多朋友會衝著暖爐、西瓦沖泡的美味紅茶、以及老家送來的稀有甜點,而聚集到愛德華的房間來。每到那時,西瓦總是會為了照顧這些食慾旺盛的少年而忙得不可開交。

  (還以為到了公立中學就讀之後,他會感染到上流社會的應對方式而有所收斂……沒想到愛德華少爺頑固到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陷入感慨的西瓦耳裡,突然聽見年輕少年們特有的高亢聲音。看來,大概是自習或是去運動的學生們回到宿舍了。

  西瓦再次靠近窗戶,穿著整齊制服的少年們在漸濃的夜色中,三三兩兩走向宿舍。

  「……啊……」

  西瓦看到離那些邊聊天邊開著玩笑,並走回宿舍的少年們稍遠處,有一道孤單的人影,不禁驚歎出聲。

  對方似乎比之前見面時稍微長高了些,不過在這個年紀來說還是算矮小的身材,以及從遠處看也很明顯的黑髮,讓雖然沒辦法清楚看到臉蛋的西瓦依然確定--

  (就是那位少年。愛德華少爺曾經帶來房間的……托亞.鮑德溫。)

  托亞雙手抱著大本教科書,孤單走向宿舍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無依無靠又悲慘。

  (那孩子真的和幽靈事件有關係嗎?)

  西瓦下意識地看向右手手掌。

  和托亞唯一見過一次面的那個雨天,西瓦最後還送他回到這間榆林宿舍,並把事情告訴當時的宿舍長。正當西瓦要離去的時候……

  『那個……』

  之前固執地不發一語的托亞,發出宛如硬擠出來的細小聲音道:

  『謝謝。也請幫我向那個人這麼說。』

  西瓦回復:他一定會轉達這句雖然簡短,但充滿感謝之情的言詞。托亞聽了,臉上浮現十分靦腆的微笑。

  西瓦現在完全回憶起看到那抹笑容時心中所感到的痛楚,以及抵達宿舍前托亞那緊緊握著自己的冰冷小手觸感了。

  「我不認為他是會因為怨恨他人而招來幽靈的孩子。」

  托亞抬頭直視自己的黑色瞳孔,如小狗般澄澈。

  不過,人是會變的。

  尤其是在全住宿制的學校這種封閉空間,連續好幾年過著被排擠、虐待的生活,就算心靈因此扭曲也不能責怪他吧?

  胸口苦悶的西瓦甩了甩頭。

  他看向在床上呈現大字型,似乎睡得十分舒服的少年。

  (不管怎麼樣,幫助愛德華少爺是我唯一的工作。何況愛德華少爺曾經幫助過托亞.鮑德溫,絕對不會捨棄他吧?)

  雖然年紀只差了九歲,不過愛德華簡直就像是西瓦一手帶大的。

  西瓦心中抱著絕不動搖的信賴,撫平巧克力色的頭髮,再度開始整理行囊……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那天的傍晚七點。

  愛德華身處餐廳。

  這間學校的早餐與午餐會在固定時段供應,讓學生可以依照自己的行程用餐。

  怛是晚餐則規定每天晚上七點,所有學生及教職員都要在餐廳集合,一起用餐。

  學生依照宿舍區分,在狹長的餐桌排列坐下。

  比寬廣的學生餐區要高上數階的地方,設有教職員專用的餐桌,而愛德華以來賓的身份,安排坐在克雷特校長旁邊的座位。本來西瓦應該在傭人專用餐廳用餐,但為了表示歡迎,特別允許他和愛德華同席。

  校長向學生們介紹愛德華,取代以往的餐前訓話。

  愛德華畢竟是去年橡木宿舍的名宿舍長,學生們以歡聲及鼓掌歡迎他。

  學生們聽到愛德華是為了解決幽靈事件而來的消息,吵鬧越發熱烈。

  愛德華在求學生涯中,巧妙解決學校裡發生的幾個事件的手腕,甚至被當成傳說而在新生間廣為流傳。因此即使是在前排的一年級生當中,也有不少人向愛德華投以崇拜的眼光。

  校長請愛德華和大家打聲招呼,於是他站起身來,用嚴肅且響亮的聲音說道:

  「如同校長所說,我為了解決可能會損及校譽的幽靈事件,以深愛這間巴爾福校的畢業生身份回來,我會盡我所能解決事件。」

  學生們……主要是愛德華過去所屬的橡木宿舍學生們,用湯匙敲擊木桌以表贊同。

  愛德華舉起單手回應學弟們的聲援,用更為加強的語氣繼續說:

  「為了不要再出現被幽靈傷害的學生,也為了早日揭開幽靈的真正身份,我希望大家也能幫助我。不管是多麼細微的事情,只要有人知道關於幽靈的任何情報,都請全部告訴我,我目前住在榆林宿舍。」

  再次被拍手聲環繞的愛德華坐下後,全校師生便開始用餐。

  烤豬肉以及綜合蔬菜的餐盤分配到每張餐桌上,雖然和海麗葉的親手料理相比之下顯得無味,不過愛德華一邊用著健康的餐點,一邊向克雷特校長低聲細語:

  「我看到巴恩斯還有泰勒。」

  克雷特校長聽到那帶著幾分責備的口吻,蒼白的眉毛無力地垂了下來。

  「嗯,你沒看錯。」

  愛德華用叉子猛力刺進烤得香脆的馬鈴薯,用帶有憤慨的聲音詢問:

  「為什麼?我還以為他們兩個已經被退學了。」

  「我也想那麼做,不過那兩個人的父親是聲名顯赫的政治家,因此……」

  「家長對學校施壓,不得已只好取消懲罰是嗎?」

  克雷特校長用略帶難過的聲音回答:

  「對方仗著政府的勢力,只不過是一介校長的我怎麼可能敵得過?況且我也不能讓學校在我就任期間毀掉。」

  「……真是群齷齪的傢伙。」

  西瓦靜靜在一旁告誡,讓愛德華忍住不咂嘴,但他還是露出憤恨不平的表情咬著下唇。

  愛德華湛藍的眼睛目不轉睛瞪著的方向……榆林宿舍約中間位置,有兩位學生並排而坐。

  其中一人是紅髮,另一人則是褐色頭髮,兩名少年的五官怎麼看都沒什麼特別出色之處。紅髮的是巴恩斯,褐色頭髮的少年則是泰勒。他們兩人單肘撐在桌面,臉上帶著令人不悅的笑容看著愛德華。

  愛德華在半年前,告發了包含正好三年級的他們兩人在內,共七位學生。

  當時,巴爾福校發生了一個大問題。

  學校中出現了違法的毒品。當時,學校正接近考試期間,有可能會被留級的學生當中,陸續出現因承受不了壓力,而開始依賴藥物的人。

  其中有人因為吸食過多而急性中毒,甚至有人差點因此死亡,是個連地方警察都插手干涉的大騷動。

  學校差點得因此關閉……就在此時,愛德華查出學生中有毒品銷售網,還揭發了賣藥的人就是巴恩斯。

  巴恩斯他們溜出宿舍,每晚於村莊酒店舉行的賭博上輸掉大筆金錢。因此不只花光了家長送來的生活費,甚至還向流氓借錢。

  為了還債,流氓要他們販賣毒品。巴恩斯等七名學生,欺騙同學有「可以消除不安的好藥」,並向同學兜售品質低劣的毒品。

  警察不認為良家子弟會幹這種壞事,一口咬定賣藥的人一定是校外人士,一直朝著不正確的方向搜查。如果不是愛德華努力暗中監視,並揭發交易現場,學校就會在事件沒被解決的情況下關閉,而所有真相也會被埋葬在黑暗中。

  當然,因為是未成年犯罪,所以巴恩斯以及泰勒並沒有接受法律制裁。不過學校方面理所當然的處置,就是將販賣麻藥的七位學生退學。

  但是,由於父親是有名的政治家,因此似乎只有巴恩斯以及泰勒有特別待遇,允許復學。

  「不過,外人就算了,學校裡大家都知道他們做了什麼,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待在這裡,真是厚顏無恥的傢伙們。」

  對愛德華的發言,校長聳了聳他那瘦弱的肩膀。

  「我想那種厚臉皮,正是未來的政冶家所必備的資質吧,格萊斯頓。」

  「……老師,您是說真的嗎?」

  「怎麼可能,開玩笑的……不過,那兩個人毫無反省之意呢。雖然免於退學,可是學校中還是有其他沉迷於賭博的學生。聽說他們兩人會集結那些學生,一起溜出宿舍去玩。」

  「……」

  「真是令人頭大呢,不管是對我、或是對各宿舍的宿舍長來說都一樣。不過值得慶幸的,因為這次的幽靈事件,讓即使愛賭的他們,也似乎因此乖乖待在宿舍避免外出。這或許就叫做因禍得福吧?」

  愛德華聽到校長態度超然的話語,臉上也不禁浮現苦笑。

  「聽您這麼說,就表示一旦幽靈事件解決了,反倒會造成老師的困擾喔。」

  「你真的想太多了。對了,有一件事情要先告訴你。」

  「……是?」

  克雷特校長用壓得更低的音量說:

  「被幽靈襲擊而受傷的學生中,其中一人就是巴恩斯。」

  「……!」

  「如果你想要問他事情,你可以用我的名義問。」

  「……我瞭解了,要不要我順便幫您追究夜間擅自外出的事情呢?」

  「不了不了,監督巴恩斯他們是我們教職員的工作,你只要專心在幽靈上就好了,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喔。」

  「那麼,為了符合您的期待,我會努力的。」

  校長拿起加了水的玻璃杯。愛德華也輕輕拿起玻璃杯,露出無畏的笑容。

  當天晚上,愛德華的房間直到熄燈時間前。還是擠滿了學生。

  大多數是他學生時代榆林宿舍的學弟,大家都是因為仰慕愛德華才聚集到此。

  原本,晚餐後是禁止學生離開自己的宿舍,不過校長發佈了特別許可。

  大家口中流傳的幽靈謠言,和克雷特校長告訴愛德華的內容幾乎相同。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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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6:08 |只看該作者
  雖然有幾個人親眼撞見過幽靈,不過只知道幽靈穿著黑色的斗篷,是位有著和愛德華不相上下的美麗金髮女性。有人說是個十分美麗的女性,也有人說幽靈的嘴巴裂開到耳際,長相眾說紛紜,實在找不出充分根據。

  即使如此,還是獲得了幾條有用的情報。

  首先,幽靈出現的日子並不固定,出現的時間大多是在凌晨,也就是日期交換的時間。

  第二,最常目擊到幽靈的地點就是中庭的噴水池。

  最後,幽靈就算被人看見,也只是在附近徘徊,沒多久就消失了。

  學生們道過晚安離開後,愛德華一邊換上睡衣,一邊開口道:

  「雖然聽到的情報,大都指出有目擊到幽靈。不過實際被襲擊的只有那三人,而且全都是學生……或許。被幽靈襲擊的人在某個法則下具有共通點。」

  「說的也是。」

  西瓦邊熟練地用毛巾包好熱水袋放到被窩當中邊點頭。

  「明天早上開始正式進行搜查吧。我想趁學生去上課的時間,到目擊幽靈的地方走走。」

  「好的,我也陪您一起。那詢問那些被幽靈襲擊的少年……」

  「即使有校長許可,我也希望盡可能不要打擾他們上課。我想等放學後,再一個一個請來這裡問。」

  「原來如此……耶今天晚上就什麼也不做了?」

  愛德華點頭,鑽人被窩中。

  「嗯,如果真的是幽靈,反正出現的次數也挺頻繁,所以今晚與其強壓旅途的疲憊守在寒空下監視,還不如好好休息對吧?如果是假的,那更是要觀察一下狀況再說。說不定幕後主使者會因為我到來,而做出什麼行動。」

  「也可能從被幽靈襲擊的學生身上獲得線索呢……不過,必須和應該被您逼到退學的人見面,實在有一點為難呢。」

  西瓦一邊把棉被拉到愛德華的下巴,一邊說道。愛德華愁眉苦臉地點頭。

  身為男性,卻擁有美麗到會被誤認為女神化身的臉孔,但是愛德華對自己的美貌卻一點都不在意。他皺起線條美麗的鼻子作嘔般說道:

  「我是一點都不為難啦。如果靠父親的庇蔭來幫助所有夥伴也就算了,但只救自己還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傢伙。是最差勁的人。我認為幫助他們的家長也很差勁。」

  「……我有同感。」

  「不過,毒品販賣事件和這次的幽靈事件必須分開考量。因為偵探不可以動私情,所以應該要把巴恩斯當作被幽靈襲擊的受害者對待吧?」

  「嗯嗯。」

  看著西瓦一一熄掉房間裡的燈,愛德華突然冒出一句話:

  「那傢伙……沒來呢。」

  「那傢伙?」

  「托亞.鮑德溫。我難得有機會跟他住在同一間宿舍呢。」

  西瓦將除了愛德華枕邊的小燈之外的所有燈光熄滅後,走近愛德華床邊。

  「大概是因為今天晚上,您的房間被其他學生擠的水洩不通,就算他想來,也會因畏縮而打消念頭不來了吧。」

  「……說不定。算了,反正之後也一定得和那傢伙談談。」

  「說的也是。總之,今天晚上請先消除長途旅行的疲勞吧。」

  「嗯。」

  「那麼,晚安。」

  「晚安。」

  西瓦用火點燃只有一根蠟燭的燭台後,熄滅了最後一盞燈上的火苗。接著手持燭台,退往自己的房間。

  在悄悄將門關上的聲音後,房內一片寂靜。

  「……呼。」

  愛德華把頭埋在柔軟的枕頭中歎了口氣。

  雖然沒有真的長途跋涉,不過有半天的時間都在坐火年和馬車,所以身體仍然殘留還在搖晃的奇妙感覺。

  「希望明天早上前,這種奇怪的感覺會消失……」

  愛德華呢喃後,在一片漆黑中閉上了眼睛。

  宿舍床鋪的彈簧實在太過於柔軟,枕頭也很扁。雖然睡眠環境和平常不一樣,但他還是一分鐘不到就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不過,愛德華的安穩睡眠維持不到三個小時。

  「……少爺!愛德華少爺!」

  緊張的聲音呼喚著愛德華的名字,肩膀也被抓著搖晃。即使是愛賴床的他,也因非同小可的氣氛,瞬間清醒過來。

  「什麼事,怎麼了?」

  愛德華猛然坐起身來,就看到單手拿著燭台、睡衣上披著外套的西瓦正在眼前。

  「剛剛有人來通知,好像有學生被幽靈襲擊了。似乎受了點傷,現在人正在校長室。」

  「我們走!」

  話沒說完,愛德華就抓著燭台,衝出房間。

  「啊啊,請等一下,愛德華少爺!上衣……」

  西瓦一把抓住拖鞋以及放在床上的長袍,頂著一頭被睡亂的頭髮,追在愛德華身後。

  「喔喔,格萊斯頓,真是抱歉,大半夜的……」

  校長室裡,有克雷特校長以及另一位教師,還有一位學生。

  值班的老師穿著和白天一樣的服裝,不過克雷特校長大概和愛德華一樣,是被人由睡夢中叫醒,並從宿舍急忙趕過來的吧,他甚至連睡帽都忘了脫下。

  「這是我的工作,清您別在意。」

  愛德華一身及膝睡衣、打著赤腳,魯莽地走進房間;值班的老師正為坐在沙發上的年幼學生處理傷勢。

  「他就是這次的受害者嗎?」

  克雷特校長用陰沉的表情,對低聲發問的愛德華點頭。

  「沒錯。聽到慘叫聲後,巡邏中的教師們,便發現他滿身是血蹲坐在水池邊。雖然他嘴巴一直喃喃自語說看到幽靈,但是因為精神有點錯亂,所以沒辦法和他好好說話。」

  「……失禮了。」

  愛德華接近少年,在冰冷的地板上跪下,抬頭看著抽抽搭搭哭泣的少年面孔。愛德華對這張被淚水以及鼻水搞得一蹋糊塗的臉蛋沒有印象。

  「你是一年級學生?」

  少年點點頭。

  「哪間宿舍的?叫什麼名字呢?」

  「蘭花宿舍……嗚、咿……馬克.佛格斯……」

  在傳說中的偵探學長柔聲詢問下,少年……馬克好不容易才在啜泣聲間擠出回答,愛德華摸了摸馬克的紅髮。

  雖然校長室裡的暖爐已經燃起熊熊火焰,但是少年的頭以及臉頰仍然冷到讓人打顫。

  (看來似乎在室外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往下一看,少年的右前腕以及手掌上,有一道很長的割傷。幸好傷痕還算淺,出血也已經止住了。愛德華看著教師正在消毒傷口處理傷勢,便在少年身邊坐下,抱住他不斷顫抖的肩膀。

  「佛格斯。已經沒事了,你放心,這裡有我還有老師們住,沒什麼好怕的了。」

  「……」

  雖然身體的顫抖並沒有停止,但是少年經過愛德華的鼓勵,以稍微冷靜的態度點了點頭。

  「這傷是防禦傷吧。」

  「防禦……傷?」

  「被銳利的刀刃揮砍,會反射件地用手臂防禦……沒錯吧?」

  「是、是的。」

  「真可憐。你一定很害怕吧?對方就是那個幽靈嗎?」

  一聽到幽靈這個詞,馬克的身體突然一陣痙攣。愛德華撫摸少年嬌小的肩膀。

  「試著說看看吧,從頭說起……西瓦,那個給我。」

  愛德華向呼吸紊亂,好不容易趕到校長室的守護者伸出單手。西瓦準確地瞭解對方的要求,把長袍交給愛德華。

  愛德華仍然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將長袍披在馬克身上。

  馬克似乎因為這份溫暖,以及愛德華沉穩的聲音,而逐漸恢復到能夠說話的穩定程度了。他雖然仍不停抽著鼻子,但還是用少年才有的高亢聲音斷斷續續開始說明:

  「我……那個,我……被高年級學長……罵熱水袋裡的熱水不夠熱……為了懲罰我……要我去看幽靈。」

  「你說什麼?到底是誰?竟然有高年級生這樣亂欺負人!告訴我對方的名字吧!」

  剛剛為少年處理傷勢的教師驚訝地提高聲調。愛德華袒護因為害怕而倒抽一口氣的馬克,將單手食指比在嘴上。

  教師在愛德華要求沉默的舉動下,不好意思地閉上了嘴。愛德華用溫和的態度問:

  「沒關係,不用說名字,我們也不希望你因為告密而被欺負得更慘……你在某人惡意捉弄之下,去了哪裡呢?」

  「中庭……噴水池。他要我把學生證擺在噴水池邊證明我有去過,之後大家會一起去確認我到底有沒有去,然後就把我趕出宿舍……所以我……」

  「中庭的噴水池嗎?那是目擊到最多次幽靈的地方呢……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呢?」

  「因為學長不讓我帶燭台,所以噴水池周邊非常漆黑……我怕的不得了,想趕快把學生證放好就可以回去了,結果突然……」

  「突然?」

  「我感覺背後有異樣的氣息,轉頭一看……發現有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女人站在那裡,我、我、我……!」

  馬克回憶起當時的恐懼,用雙臂抱緊自己的身體。激烈地啜泣起來。

  「冷靜點,這裡沒有那樣的女人。」

  愛德華拍拍少年劇烈起伏的背。西瓦站在校長旁,發現那動作和過去自己安慰年幼的愛德華時一樣,不禁露出微笑。

  「身穿黑色斗篷的女人長相是?」

  「我……我不知道……我全身無力,就這樣跌坐下來……可是,她的臉因為深藏在兜帽裡看不清楚。不過……」

  「不過?」

  「兜帽中可以看到非常漂亮的金色頭髮。就像學長的頭髮一樣漂亮,而且很長。」

  「喔,像我一樣的金髮呀?那肯定很漂亮吧。然後,那個女的有對你說什麼嗎?」

  「說……」

  「有說什麼話嗎?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馬克面對十分有耐心重複詢問的愛德華,思考了一會後很沒把握地回答:

  「那個……我真的害怕到什麼都搞不清楚,所以說不定會搞錯。」

  「沒關係,再小的情報我也想知道,請告訴我。」

  「那個……我感覺她好像在說『那個在哪』。」

  「那個……在哪?」

  「嗯,雖然很清脆,但卻很悲傷的聲音。然後她就生氣了……那個在哪?把那個還給我。她好像是那樣說的。」

  愛德華朝西瓦以及校長的方向瞄了一眼,興致勃勃地問:

  「那,你回了什麼?」

  「我……發不出聲音來,只是感覺很害怕。結果,那個女性就突然拿起刀子砍向我。」

  「……然後就造成這道傷了?」

  「我覺得好痛、好恐怖,還以為會被殺掉……我……!」

  馬克抱著愛德華,開始放聲大哭。

  「放心,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真可憐……我再問一個問題,你有碰到幽靈的身體嗎?」

  馬克把臉埋在愛德華穿著睡衣的胸前搖了搖頭,愛德華似乎覺得有點可惜地「嗯」了一聲,並點頭對站在面前看著兩人的教師說:

  「老師,請讓他喝加了很多蜂蜜的溫牛奶,因為他的身體很冰冷。傷勢方面呢?」

  「幸好沒什麼大礙。今天就謹慎一點,在醫務室睡一晚吧。我會陪著他的……問完了嗎?」

  「嗯嗯,可以了……佛格斯,謝謝你。今天晚上請你好好休息,明天開始就像往常一樣生活吧。我會請校長好好和高年級生談談,以避免再次發生這種欺負低年級學弟的事情。當然,我們不會讓你的名字曝光。」

  「……好的。」

  大概是愛德華的細心考量讓他安心不少吧,少年擦了擦眼淚,點頭回應。

  「晚安,佛格斯。如果有什麼事……或是想起你剛剛遇到的其他事情,就來找我吧。」

  「好的……晚安。」

  可憐的一年級生還哭哭啼啼的,就在教師的攙扶下離開校長室。

  「……哎呀哎呀,還好沒釀成大禍。」

  克雷特校長用嚴肅的表情搖頭,對站起身的愛德華如此道。

  「佛格斯只受輕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

  「又怎麼了呢?」

  克雷特校長脫下他終於發現忘了脫的白色睡帽,用滿是皺紋的手緊握睡帽語氣沉重地說:

  「隔壁房間……我讓另一位學生在那裡等。」

  愛德華聽後雙眼瞠得渾圓。

  「該不會有另外一位學生被襲擊吧?」

  「不……巡邏中的兩位老師聽到慘叫聲便趕往噴水池,發現佛格斯的時候……已經不見那個『幽靈』的蹤跡了。只看到全身無力蹲坐地上的佛格斯鐵青著一張臉,手腕上滿是血跡。不過,就在那附近……」

  愛德華放鬆的表情瞬間緊繃起來,他完全沒有因為只穿著一件睡衣而感到寒冷,用尖銳的聲音問道:

  「該不會又是托亞.鮑得溫吧?」

  「是的,他一副魂不附體的樣子呆站在一旁。因為總不能毫不追究就讓他回去,所以想問問你的意見,才讓他在隔壁房間等著。」

  「……他有說為什麼嗎?」

  克雷特校長用力搖搖頭。愛德華發出歎息,聳了聳肩膀用開朗的聲音說:

  「一句話也沒說嗎……那麼,就算我去問他……」

  「我想也是什麼都不說吧。」

  「不試試怎麼會知道呢?西瓦,你也來。」

  「我一起去沒關係嗎?」

  「你也一起,因為這傢伙只和你說過話。」

  「……原來如此。」

  於是愛德華在西瓦的陪伴下,進入校長室隔壁的房間。

  那是個類似接待室,整理得十分整潔的小房間。有位身材嬌小的少年,孤單地坐在赤銅色皮革沙發的一角。他和愛德華一樣,也是身穿睡衣打著赤腳。不過,他身上穿著深綠色長袍。

  陪伴著少年的教師用眼神向愛德華示意後,不發一語離開了房間。

  門關上後,狹窄的室內只剩下愛德華以及西瓦,還有少年……托亞.鮑德溫。

  「……你是……」

  看到在正對面位置坐下的愛德華,托亞似乎十分吃驚地瞠大了黑色的雙眼。

  「好久不見了,托亞……為了和哥哥區分,我可以叫你托亞嗎?」

  「……」

  雖然愛德華友善地向他攀談,但是托亞卻嘔氣地將臉轉到一邊。不過愛德華一點不高興的樣子也沒有,用輕柔的口吻繼續說:

  「如果你覺得我這樣裝熟很沒禮貌,那我就叫你鮑德溫吧。」

  「……就可以了。」

  托亞突然冒出一句話。

  「你說什麼?」

  「叫我托亞就可以了,我最討厭鮑德溫這個姓氏了!」

  雖然口吻有些粗暴,不過至少成功讓托亞開金口的愛德華,滿足地向守護者招招手。

  「那麼,托亞。你還記得我嗎?或許你忘了我,但這邊這位你應該還記得吧?」

  「晚安,托亞先生,好久不見了,您比起之前見面時長高了一些呢。」

  西瓦在愛德華身邊坐下,很有禮貌地向托亞打招呼。滿臉不愉快的托亞臉上,逐漸出現困惑的表情。

  「晚、晚安……」

  大概是托亞還記得以前西瓦曾經很溫柔吧。他對西瓦說話的言詞語氣,感覺較為溫和。

  愛德華一直觀察著托亞那比之前見面時,的確稍微成熟的臉蛋。

  雖然白皙,但是比起愛德華則略微偏黃的象牙色肌膚,襯著一對讓人想起小狗的圓圓黑色瞳孔,最重要的是清爽筆直的黑色頭髮,讓他比其他學生還要顯眼。

  雖然長高了一些,不過體格還是如少女般纖細,和其他的十六歲少年相比,實在嬌小得讓人痛心。

  「……」

  大概是因為被他人毫不客氣的觀察而感到不悅吧,托亞皺起筆直的眉毛,瞪著愛德華看。

  不管怎麼隱藏,扭曲的心都會表露在臉上。

  那是愛德華父親格萊斯頓爵士的口頭禪,愛德華本身也相信這個道理。

  雖然現在眼前的托亞固執地緊閉著雙唇,但是愛德華在那稚氣尚存的臉龐上。完全感受不到不好的印象。

  (……雖然是個被人欺負的孩子,不過這傢伙絕對不會屈服吧。)

  愛德華一邊這麼想著,再次開口:

  「托亞,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幽靈的目擊現場附近呢?」

  「……」

  「你已經被發現三次了,這不可能是偶然。如果你認為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逃過,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

  托亞被其他人詢問的時候,大概也是這種態度吧。他只是緊瞪著愛德華,什麼都不打算說。

  看到主人困擾的表情,西瓦靜靜地插了一句話:

  「我聽校長說,警察那邊、也因為您一句話都不說所以覺得您很可疑。校長和愛德華少爺都很擔心您。」

  「……」

  「我認為不做任何辯解很了不起,不過,如果不把應該說的事情說出來,那絕對不是值得嘉獎的行為喔?」

  經過溫柔的教誨,托亞露出像剛剛一樣十分困惑的表情,眉間的皺紋也消失了。

  看來,這位少年似乎不習慣被人溫柔對待。

  西瓦在愛德華的視線催促下,從下方偷偷窺視托亞低頭朝下的臉,繼續說了下去:

  「我想一定有什麼緣故吧?不過,如果什麼都不說,事情可能會變得更嚴重。為什麼您會在幽靈出現的場所……如果您不能回答這個問題,那麼至少請告訴我們您在那邊做什麼。可以麻煩您說明一下嗎?」

  「……我……」

  托亞好像在逃避西瓦灰色的眼睛般轉過臉,發出細小的聲音。

  「啊?」

  「……我,是被叫去的……」

  「被叫去的?」

  愛德華和西瓦不禁對看。愛德華驚訝地問道:

  「你說是誰叫你去的?」

  「……」

  「大家還以為幽靈是你呼喚出來的呢。」

  「……我!」

  托亞突然站起身來,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

  「我才沒有叫出什麼幽靈呢!」

  少年如此怒吼後,迅速轉身逃走。

  「啊,請等一下。」

  西瓦慌張地想要抓住少年的手腕制止他,但是嬌小的身軀閃過西瓦的手,從房間飛奔出去。在外面等待的教師所發出的制止聲也沒有發揮作用,走廊傳來啪噠啪噠的奔跑聲,不一會兒就越來越遙遠了。

  「……哎呀哎呀,惹他生氣了呢。這麼一來,他對我們也會封鎖心房……」

  「你聽到了嗎?」

  愛德華竟然詭異地滿足說道,西瓦歪著頭想。

  「嗯,最後他主張了他的人身清白呢。」

  「部分的清白啦。」

  「……啊?」

  愛德華嗤嗤笑著,豎起食指。

  「如果他和事件完全沒有關係……換句話說,真的是偶然出現在那個場合,應該會說:『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幽靈!』之類的吧?」

  「……啊……」

  「不過那傢伙卻說我才沒有『叫出』什麼幽靈。只否定自己沒有叫出幽靈,就等於承認是因為某種理由才會出現在那裡。我也很介意他剛剛說的『我是被叫去的』那句話。」

  「原來如此……」

  愛德華斜看了一眼滿臉佩服的西瓦,站了起來。

  「好吧,回去睡覺吧。再不趕快睡覺,天就要亮了。」

  「愛德華少爺,不用去追他嗎?」

  「現在去追,他的態度反而會更加頑固吧。明天再和他談一次。」

  「……我知道了。那麼,請您至少穿上拖鞋吧,因為您把長袍借給了那位可憐的學生了。」

  「啊啊……難怪我總覺得腳好冷。」

  「真是的,您對自己的事太不關心了吧。」

  愛德華害羞地笑了笑,將冰冷的赤腳穿進西瓦整齊排列在地板上的拖鞋中。

  「……格萊斯頓。」

  兩人離開房間進入走廊後,到方才為止都還陪著托亞的值班教師,用猶豫的聲音叫住兩人。

  「托亞.鮑德溫跑走了,這樣好嗎?」

  「嗯,沒關係啦,明天我會再好好和他談談……看他跑得那麼快,我想連幽靈也追不上吧。」

  「唔……嗯。」

  「請休息吧,我們也要回房間了。」

  愛德華雖然這麼說並輕輕點頭打招呼,但教師卻繃起瞼來,壓低聲音說:

  「身為一介老師以及成年人還說出這種話……大概會破人家看不起吧。」

  「……什麼事?」

  兩人覺得他的口吻有些怪異,因而停下了腳步。

  這個年紀才四十多歲,在巴爾福校中算是年輕的教帥,雖然還有點猶豫,但終究還是毅然決然地說道:

  「發現鮑德溫一個人呆站在噴水池附近的人是我。那時候……我發現有點詭異的現象……當然,說不定是我看錯了。」

  「沒關係,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請說吧。」

  愛德華靠近教師,小聲催促道。教師用好像豁出去了一般.但還是帶著幾分歎息之情的細微聲音說道:

  「托亞.鮑德溫的眼睛……那雙應該是黑色的眼睛,好像貓一樣……發出銀色的光芒……」
~斑駁青壁刻史遷,丹青揮灑義嶙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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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7: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逃也好,躲也好》



  「喔,幽靈頻繁出沒的地方就是這附近嗎?」

  隔天早晨等到學校開始授課之後。愛德華以及西瓦走向中庭。

  天空半陰,風勢強勁氣溫也比昨天低上許多。就算冬天也不會幹枯的草坪,仍殘留著早晨露水所形成的薄霜。

  「您真的不會冷嗎?還是穿上大衣比較……」

  西瓦擔心只穿一件外套的愛德華於是問道但是愛德華以輕快的步伐走在通往校舍的道路上說:

  「如果穿上大衣,身體的動作會變遲鈍而妨礙搜查。而目我一路從宿舍走過來身體已經暖和起來了。」

  雖然吐出白色的氣息。但是愛德華的聲音以及表情都充滿了元氣,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從樹木間吹來的強勁寒風。

  「哎呀哎呀,如果覺得冷請別客氣,確實告知我喔。」

  「我知道……就是那裡。」

  出現在兩人前方的是由校舍圍成的正方形中庭,而在中庭的正中間,有座漂亮的噴水池。

  噴水池是圓形,上面用了磨得光亮的大理石鑲邊。水花本身並不是噴得很有魄力,那是因為這是座不使用任動力,只利用水壓的老式噴泉。

  「愛德華少爺,那個……」

  西瓦朝著噴水池跑去,大衣的下擺因此隨風飄揚。

  圈住噴水池的大理石上,噴水池水花因為風向的關係而飄散之處,有個東西在那兒。

  西瓦撿起來一看,那是一本被水淋得濕透的黑色小手冊。

  「這是……」

  「是學生證,給我看看。」

  愛德華接過手冊,小心翼翼地打開。第一面貼著昨晚被幽靈襲擊的少年……馬克.佛格斯的照片。

  「是佛格斯的東西,他乖乖的把學生證放在指定的地方呢。換句話說……」

  愛德華站在放置手冊的地點前,面朝著噴水池。

  「佛格斯把學生證放在這裡後,打算回去報告高年級生。不過就在那時候,感覺到背後有其他人的氣息,所以回過頭去……」

  愛德華回過頭,模擬著佛格斯昨晚的動作般,輕瞄後方的天空。

  「看到了黑色斗篷的幽靈。」

  「……就在這附近吧。」

  西瓦站在離愛德華稍微有點距離的地方,歪著頭想。

  愛德華點頭,當場坐下。

  「嗯,應該沒錯。佛格斯突然使不上力,逃都沒逃就當場坐了下來。那個女幽靈邊說著『那個在哪』、『把那個還給我』,邊揮舞著刀……西瓦。」

  「這、這樣嗎?」

  西瓦在愛德華催促下,把他丟來的手杖當作刀子握在右手,用十分緩慢的速度往愛德華的頭上揮下。

  愛德華用擋在臉前的右手臂接住堅硬的手杖,露出笑容。

  「這種時候,人類都會反射性伸出慣用的手。我想佛格斯的慣用手,應該是右手吧,因為他是右手腕受傷。至於說幽靈……因為不知道兩人身體的正確位置,所以很難推測呢。不過,你記得佛格斯手臂上的傷嗎?」

  西瓦維持著手杖的位置不動,歪著頭想。

  「因為我距離他很遠,所以並不是很清楚。不過,看起來像是砍傷。」

  「沒錯。不過,傷口不是直線,而是像蛇一樣呈現彎曲狀,所以我想……」

  愛德華坐在地上,扭動上半身。

  「他應該是一邊用手臂保護身體。一邊為了想要逃離幽靈而扭動身體吧,所以傷口也跟著身體的動作而扭曲了。」

  「原來如此。」

  「……幸好也因為如此,刀子只輕微傷了佛格斯。還有……你看這裡。」

  「……啊。」

  西瓦放下手杖,在愛德華面前蹲下。接著,突然臉色大變。

  愛德華所指的地方--大理石上有小小的缺口。細碎的碎片散落在地面,從斷面的顏色來看,可得知那是最近才碎裂的。

  「幽靈揮下的刀子砍到大理石?」

  「答對了,大理石的碎片當中……你看。」

  愛德華瞇細雙眼,從碎片當中捏起某個發出閃閃發光的小東西,那是十分薄的金屬片。很明顯是刀子砍到大理石的時候,刀刃瞬間碎裂所留下的。

  「如果刀子完全刺到身體的話,肩膀及胸部應該都會受傷吧?不過,這刀子還真薄呢,不能說是一把實用的刀……啊。」

  愛德華正想開口說什麼,突然又把話吞了回去。

  「愛德華少爺?怎麼了嗎……啊。」

  回過頭的西瓦也認出了正朝這走來的人影,發出微小的驚訝聲。

  從校舍衝來的,是個高大的男人。雖然還年輕,不過大概已經超過三十歲了。壯碩的身體穿著破舊的米黃色大衣,腳踏響著早已磨光的鞋跟衝過來的樣子,就像一頭公牛般充滿魄力。

  「你這傢伙!」

  男子用驚人的速度跑到兩人面前,一邊大大喘息一邊怒斥,那是和他外表一樣有魄力的粗獷聲色。

  雖然外表十分精悍,但絕不是粗野。有稜有角的五官,將他的赤誠之心表露無疑,讓人對他具有好感。

  但是,現在這一刻,男子的表情充滿著驚奇以及焦躁。

  「喂……」

  西瓦正要出手制止,但是男子已經用他碩大的手抓起愛德華的衣領,提了起來。

  「你這傢伙不是從這間學校畢業,回老家去了嗎?幹嘛在這裡閒晃!而且還連你的隨從都帶來了!」

  兩人的距離近到幾乎要碰觸到鼻尖了,男子相當生氣。不過,愛德華雖然看來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但是卻毫無動作,用一如往常的裝傻口吻說:

  「哎呀,普萊斯刑警……哎呀,還是應該說助理巡官呢。」

  「唔。」

  那個叫做普萊斯的男人一被這麼說,突然面露畏縮。

  「我聽說解決那次毒品私售事件的功績算在你頭上,你還因此獲得陞遷耶?」

  「唔唔唔。」

  男子--凱文.普萊斯助理巡官,可說是毫不情願地放開了愛德華。

  沒錯,雖然是愛德華解決那次在巴爾福校內發生的毒品私售案,但是對外宣稱的結果以及功勞,都完全歸在負責此案的刑警凱文.普萊斯身上。

  有警察介入,卻還是讓一介學生輕易將事件解決,實在是很沒面子……愛德華在地方警察如此泣訴哀求之下,很乾脆地答應對方,不必公開自己的名字。

  因此,最後變成是普萊斯刑警巧妙地破案,保護了有美好未來的名校學生,除了當地居民之外,還獲得學生家長們的讚賞。

  於是,原本只是基層普通刑警的他,因此破例得以陞遷……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

  愛德華笑瞇瞇地歪著頭。

  「我對你的陞遷至少也有一點點貢獻吧?」

  「那、那、那是……其實相當多……不,應該是稍微……」

  「我並沒有要求你感激我,恭喜你陞遷。」

  「謝謝你……不對!」

  普萊斯雖然被削弱了幾分氣勢,還是再次反駁愛德華:

  「回答我的問題!你什麼時候回來這裡,在校內四處閒晃搗亂的?」

  愛德華一邊讓西瓦整理被弄亂的衣服,一邊用若無其事的表情回答:

  「我昨天才到,我是接受克雷特校長的委託才來的。」

  「什……委託!?」

  「嗯。對了,我好像沒有寄卡片給你。」

  「……卡片……」

  「我當上私家偵探了,畢業後馬上就開業,現在在倫托拉有一間事務所。」

  「私、私家偵探!?你這個貴族少爺?」

  愛德華稍微戳一下表情啞然的普萊斯胸前,用惡作劇的表情說:

  「我也從校長口中聽說,普萊斯先生是這次幽靈事件的負責人了。這麼一來我們又可以一起辦案了呢……希望我能派得上用場。」

  「唔……唔唔……」

  愛德華特別加強了『派得上用場』這句話的語調,普萊斯很不愉快地揪起他那具有男子氣概的五官。看來他因為平白接收功績那件事,十分遷就愛德華。

  不過,他用兩手拉挺制服外套的領子,挺起胸膛說:

  「混蛋傢伙,你只不過超越了我一次,別像個孩子一樣臭美!這次的案件,就算沒有你的幫助,我也可以輕鬆解決!三兩下清潔溜溜啦!」

  「是喔?」

  愛德華興致盎然地,抬頭看著身材比自己高大許多的普萊斯臉孔。

  「那,我可以請教一下助理巡官大人的判斷嗎?你覺得幽靈的真正身份是?」

  「……這種事情,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是猜不出來嗎?」

  「什……!」

  普萊斯他那被曬得淺黑的臉突然泛起一陣紅,看來是被說中了。

  「別、別亂說!我可是老早就開始進行調查了,幽靈的真正身份這種小事……」

  「很厲害嘛,你已經知道了?」

  「啊.不……那個,幽靈的真正身份……是,我還沒……不,對、對了,這是辦案上的秘密。不過,我已經抓到幽靈事件的幕後黑手了!破案只是遲早的事。」

  「幕後黑手?」

  愛德華和西瓦彼此互換了警覺的眼神,因為很介意他的發言而提出疑問的是西瓦。

  「所謂的幕後黑手該不會是……學生吧?」

  「是啊。」

  「……托亞.鮑德溫?」

  「你為什麼知道?明明是昨天才來的……哈哈,我懂了,你已經在昨晚仗著自己住在校內的優勢,針對襲擊事件做了一番偵訊吧?真愛多管閒事。」

  愛德華聳聳肩,西瓦的視線若無其事看著旁邊裝傻,普萊斯的嘴角兩際則是向下拉。

  「不過,不管是誰來判斷,都能明顯看出那傢伙非常可疑。而且,不管我好言相勸或是惡言威嚇,他都忿忿不平地鬧著彆扭,一句話也不肯透露。如果他不是貴族的小孩,我一定會一把揪起他。」

  「不可以這樣對小孩子吧,而且托亞先生他……」

  「據說他是個典型的受虐學生?大概是為了報復過去欺負過他的學生吧?」

  西瓦半帶訝異地對得意敘述這種推論的普萊斯說道:

  「請等等,你不覺得這樣的推理有點無憑無據嗎?」

  「你說什麼?」

  普萊斯圓睜眼白比例過大的碩大雙眼,以銳利的眼神瞪著西瓦。但西瓦卻毫不畏縮繼續說:

  「如果托亞先生真的假裝幽靈威脅學生們……應該會在達成目的之後,馬上逃離現場吧?據說,托亞先生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呆站在現場。他竟然刻意做出被人發現的舉動,不覺得奇怪嗎?」

  「嗚。」

  一旁的愛德華也插嘴道:

  「而且,昨天被襲擊的可是剛入學不久的一年級新生呢。他和托亞不同宿舍,而且是低年級生,我不認為他被襲擊的原因是因為他欺負托亞。」

  「嗚……」

  連續被指正事實,普萊斯瞬時說不出話來。

  「可、可是!學生當中,還有人謠傳那傢伙會使用怪異的魔術耶!這肯定值得懷疑。」

  「那只是看不慣托亞黑髮黑眼的外表吧?警察難道認同以貌取人的態度嗎,普萊斯先生?」

  「我沒那個意思,可是……」

  「你看看吧,大理石有一點碎裂。昨天,攻擊佛格斯的幽靈,可是真的想用小刀致命。」

  「喔?走開點,我也要看。」

  普萊斯毫不介意大衣的下擺拖地,把臉靠近碎裂的大理石,近到幾乎要碰到,喃喃說道:

  「的確,這一擊很用力。」

  「嗯嗯……普萊斯先生也沒真的看過幽靈吧,對不對?」

  「是、是啊,不過這一點你們也一樣吧?」

  「嗯,所以我才會想:幽靈是真的幽靈嗎?因為,我從來沒聽說過會用刀子的幽靈。」

  普萊斯站起身,皺著眉頭,搓著稍微長出一點鬍渣的下巴。

  「的確。那,你怎麼想呢,金毛的?」

  「我叫做格萊斯頓……我覺得有可能是人類偽裝成幽靈。」

  「哈!誰會故意打扮成幽靈,威脅學生啊?誰對這間學校的怨恨那麼深?還是怨恨的對象是被襲擊的學生?可是昨晚被襲擊的一年級學生,應該不會被人如此怨恨吧?」

  面對滔滔不絕說著的普萊斯,愛德華泰然自若地點頭回答:

  「重點就在這裡。幽靈目擊者當中,大多是被幽靈威嚇,只有極少數學生被攻擊。而其中的差異到底在哪呢?普萊斯先生你認為是?」

  普萊斯刑警盤起雙手。「嗯~~」地陷入思考。

  「完全不知道……不過,又得和那種傢伙碰頭,實在很不愉快。」

  「那種傢伙?」

  「巴恩斯啦。那個紅毛小鬼,仗著自己的父親是政治家,卻只救了自己和隨從兩人……另外一個叫什麼名字?」

  「泰勒。」

  「啊,沒錯沒錯。巴恩斯那個混蛋。竟然說:『這次我可是受害者喔,請好好保護我。』媽的,怒火中燒這句話剛好可以用來形容我當時的心情。對了,你也已經見過他了嗎?」

  「不,還沒。」

  「是嗎?算了,你還是別多管閒事,省得扯我的後腿啊,外行偵探。」

  「是私家偵探啦。」

  「都一樣。話說我還是要干叮萬囑,你絕對不要妨礙我,知道嗎!啊,不過你要盡到一般市民的義務,知道什麼消息就要向我報告哦!」

  愛德華聽到普萊斯自私的發言,不禁聳了聳肩。

  「市民的義務嗎?我們已經是倫托拉的市民了,我想對這裡的警察沒有義務。」

  「你這傢伙!」

  「我開玩笑的啦,如果是以情報交換為前提,那我當然會不遺餘力幫助你。當然,就算我提供的情報比你的多又有用,我也不會抱怨。」

  「……你這傢伙,雖然層面不同.不過和巴恩斯那個傢伙一樣,是個讓人不爽的小鬼。」

  「請不要把我和他混為一談,謝謝。」

  「哼。就算你在這裡找,也找不到什麼東西了吧。石板路上別說是幽靈了,連學生的足跡也不會留下。」

  「嗯,說的也是。」

  愛德華將佛格斯的學生手冊藏在身後,用如玫瑰綻放般的笑容點頭。普萊斯聳聳肩膀,邁開闊步離去。

  「他還是沒變呢。」

  西瓦發出細微的歎息,將大衣披在愛德華肩上。因為剛剛都沒動,所以一定覺得冷了吧?愛德華乖乖將手伸進袖子裡,露出怪異的笑容。

  「你不覺得他是個很可愛的男人嗎?看他那樣子,大概因為我來了,而會更認真辦案吧?」

  「……但願他不要做出造成學校困擾的事情就好了。」

  「只要在情勢變成那樣之前破案就好了,我們繼續進行搜查吧。」

  「好的……接下來要去哪?」

  「謹慎起見,我們走到蘭花宿舍吧,我想模擬佛格斯的腳步。」

  「我知道了。」

  愛德華將佛格斯的學生證放進大衣口袋,邁開腳步西瓦也跟在他身後。

  橡木、榆林、蘭花三間宿舍,宛如包住校舍一般分別配置在不同角落。雖然地點不同,但是都特意讓宿舍包圍在肅靜的樹林中。

  從坐擁噴水池的中庭位置,分別有三條長長的小徑通往各間宿舍。

  愛德華與西瓦和昨晚的佛格斯相反,從中庭往蘭花宿舍走去。

  由於學生都在校舍上課,因此鋪著草坪的廣大庭園裡,一個人影也沒有。

  「比起通往橡木宿舍的道路,這裡的路燈好像稍微少了點。」

  西瓦緩步慢走,認真地說道。

  「嗯,佛格斯竟然深夜被人叫來一個人走這條路,我想一定很害怕吧。真可憐。」

  愛德華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視線還是沒有離開地面,因為他不想遺漏任何細小的線索。

  西瓦則是與這樣的主人相對照,一邊注意周圍的狀況,一邊走著。

  榆林宿舍和橡木宿舍之間,有著一條可供遊玩的寬廣河流。從樹林的縫隙當中,可以看到河水緩慢流過。

  若無其事地眺望著河流的西瓦,好像發現什麼而停下了腳步。

  「……愛德華少爺。」

  「嗯?」

  愛德華聽到和剛剛不同的語調,便停下了腳步。

  「那裡……」

  看著西瓦所指之處,愛德華白皙的臉孔上浮出苦笑。

  一道黑色人影孤單坐在河邊。縱使是從遠方看,也能一眼看出那是誰。

  「正好,我們走。」

  愛德華和西瓦一起,壓低腳步聲從背後接近人影。

  咳咳!

  因為已經很接近了,所以愛德華故意發出很大的咳嗽聲。

  抱著膝蓋坐在短草坪上的那個人,突然全身顫抖,猛然回頭。

  「……啊.我……」

  那是托亞.鮑德溫。

  他似乎沒有去上午前的課程,旁邊堆著用綁帶束好的教科書。

  愛德華用手制止正想要起身脫逃的托亞,一股腦地在他身邊坐下。托亞的手腕被勾住,背後又站著西瓦,他好像也放棄了,再次坐了下來。

  「什……什麼事?」

  愛德華不看瞪著自己的托亞,反而看著倒映陰沉天空的灰色水面說道:

  「我也常翹課啊,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我……我並不是翹課。」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呢?現在應該是上課中啊?」

  「我……我本來打算去上課的。」

  托亞緊緊抱著膝蓋,把小小的下巴放在膝蓋上。

  「你被趕出教室?」

  「……他們嚷著幽靈的夥伴滾出去……」

  「真是過分。」

  站在離兩人有段距離的西瓦,不禁這麼說道。不過愛德華卻用呆呆的口氣說:

  「誰都會怕莫名奇妙的東西呀。如果你繼續對幽靈事件保持沉默.其他人當然會因此覺得你很噁心吧?」

  「……」

  托亞滿臉複雜的表情,緊緊抿著雙唇。愛德華抓住托亞的雙肩,半強迫地看著他的臉。

  「校長和我都不相信你會呼喚並操縱幽靈。不過,如果你什麼都不說,你就永遠洗刷不了身上的疑點……你在隱瞞什麼?」

  「……」

  「昨晚你說『被叫去的』……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沒人會相信。」

  「你說什麼?」

  「……反正,我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

  托亞甩開愛德華的雙手。雖然沒有很用力,但是愛德華被不經意一撞,上身一陣踉蹌。托亞用嚴苛的眼神瞪著愛德華。

  「大家……因為我的外表和大家不同,就說我很噁心。我媽媽是外國人,而且是情婦……學校裡的人,都說我骯髒或是自不量力之類的……」

  愛德華一點也沒打算整理好散亂的頭髮,只是靜靜聽托亞說。托亞焦躁的用拳頭捶擊地面。

  「大家都不把我當人看!都認為我是平民區的低俗小鬼。不管我說什麼都沒人相信,所以什麼都不說還比較好啊!」

  「……托亞先生!」

  愛德華伸出單手制止因聽不下去,而打算走近托亞的西瓦。接著,用嚴肅的表情發問:

  「所以你什麼都不說?確實如果舉不出是你召喚幽靈的證據,你就不會被退學。但就算是這樣,難道你打算像蝸牛一樣躲在殼裡,被所有人當妖怪,撐到畢業嗎?」

  「……可是……」

  「你已經入學三年,不可能學不會上流階級的做法。就算無法改變外表,說話的方式以及態度應該都能配合大家。」

  「那種事我才……」

  「不想做對吧?你很不擅長學貴族裝腔作勢吧?我有沒有說錯?」

  托亞雖然很輕微地,不過的確點了點頭。

  「昨天晚上你也說……你最討厭鮑德溫這個姓氏了吧?討厭貴族、討厭老家、學校裡面沒有人可以信任,你哥哥也說不承認你這個弟弟……但是,為什麼要讓你那麼討厭的鮑德溫家養你,還待在這間學校不離開呢?」

  「那是因為……」

  「因為?」

  被耀眼的湛藍瞳孔注視著,托亞再次低下頭,嘀咕道:

  「……因為……那是……母親的遺言。」

  「母親的遺言?」

  「母親死前說的。要我依靠父親,要我去學校,所以我要遵守……我才會一直忍耐。」

  「別撒嬌了!」

  托亞突然聽到鞭打鼓膜般尖銳的聲音,身體因驚嚇而顫了一下。之前完全沒有發出厲聲的愛德華,突然用讓人驚訝的巨大聲音打斷住托亞的發言。

  「我……我哪有撒嬌……」

  「你打算把今後遇到的所有痛苦事情,都歸咎在母親身上活下去嗎?」

  愛德華的聲音毫不客氣。托亞一句話也沒回,目瞪口呆。

  「把自己的怠慢歸咎於死者的錯,這是最差勁的行為……夠了,你就儘管躲在自己的身體裡,愛怎麼孤僻就怎麼孤僻吧!」

  愛德華藍色的眼睛和冷淡的言語背道而馳,露出難過的神色。不過,托亞沒有餘力發現。

  「學長……」

  「為了這種窩囊的傢伙而感到痛心的校長還真可憐……走吧,西瓦!」

  「……是、是的。」

  愛德華憤然起身,抓著滿臉困惑的西瓦手臂,頭也不回地快速離開現場。

  「什……什麼嘛……」

  現場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托亞……

 當日晚餐後愛德華和西瓦在自己的房間迎接客人。

  在克雷特校長的安排下,要和受到幽靈襲擊的兩名學生見面。

  第一位被幽靈襲擊的學生已經在雙親的安排下離開學校所以要和愛德華見面的,是第二位受害者愛丁頓和第三位受害者巴恩斯。

  首先進入房間的是巴恩斯。

  過去曾經因為愛德華的關係而受到退學處分的他,穿著不整齊的制服兩手插在口袋中,擺出一副了不起的態度面對愛德華。

  「您好啊學長。這次是以偵探的身份前來學校嗎?」

  巴恩斯故意用十分禮貌的口吻說話,在愛德華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翹起二郎腿。雖然中間隔著一張桌子,但是還是聞得到煙臭味。

  「沒錯。這次,我很想和身為受害者的你好好談一談。請告訴我被幽靈襲擊時的事……」

  聽到愛德華十分慎重的語調,巴恩斯扭曲稍厚的嘴唇,用嘲弄的語氣說:

  「我已經告訴過學校和警察了,我不想重複說同樣的話。」

  「……有沒有想起其他的事情?」

  「沒有。如果沒其他的事,我要走了,我和朋友約好在房間玩牌。」

  巴恩斯冷淡說罷便站起來。愛德華靜靜地對打算離去的少年背後發問:

  「玩牌?其實是賭博吧?」

  「那又怎麼樣?」

  「……該不會又要和朋友溜出學校,去村子裡賭博吧?」

  「如果我真這樣做又怎麼樣呢?」

  「巴恩斯!」

  巴恩斯冷冰冰地對不禁提高聲調的愛德華說:

  「你還是先搞懂自己的立場比較好吧,學長?你已經不是宿舍長了,只是個微不足道的私家偵探而已耶。」

  「……」

  「不要做無謂的調查,趕快把幽靈抓起來吧。不然,我會請父親以安全管理不當為理由,在國會聲討這間學校喔。」

  「……」

  愛德華不愉快的蹙眉,但是並沒有針對他挑釁的發言回嘴。不過,還是勉強硬忍下來了。只見巴恩斯留下愉快的笑聲,走出房間。

  「……」

  西瓦擔心地窺視愛德華的表情。少年大幅聳聳肩膀擺脫鬱悶後,臉上浮出生硬的笑容。

  ,「的確,我的問題算是越權行為……叫下一位進來吧。」

  「……好的。」

  西瓦微笑點頭,為了叫下一位學生而站起身來。

  接下來進來的是第二位被襲擊的學生,愛丁頓。

  現在五年級的愛丁頓,和愛德華同為橡木宿舍的學生。因此他當然和愛德華很熟,很快便開始詳細說明遇上幽靈時的經過。

  「我先發誓喔,我可不是晚上偷跑出去玩。我只是不相信有幽靈,想說一定是學生的惡作劇,所以……」

  愛德華也對那張熟識的臉,直言不諱地問:

  「為了弄清楚幽靈的真正身份所以跑出宿舍?一個人?」

  「不……那個,你可以答應我不告訴老師和警察嗎?」

  「我答應你。」

  愛德華和西瓦立刻點頭,愛丁頓鬆了一口氣又繼續說:

  「我和宿舍其他幾個學生,打算一起擊退幽靈。」

  愛德華苦笑,點點頭。

  「很像你會做的事情……但是,卻反而被幽靈襲擊?」

  愛丁頓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幽靈寂靜無聲地出現在我面前。老實說,就算是現在,我還是搞不清楚那個究竟是幽靈還是人類。就像其他目擊者所說,那是個穿著黑色斗篷、有著一頭漂亮金髮的幽靈。大概……是女性吧。」

  「嗯……繼續說。」

  「就算是之前氣焰囂張的我,真的和幽靈碰上面時也怕得要命……我當時兩腿發軟,走也走不動。然後,那個女的突然朝我的方向衝來。我怕得一動也不能動。其他的學生則是邊哭邊叫地逃跑了。」

  「不是向其他學生,而是一開始就直接鎖定你?」

  「是的,感覺就是向我直衝而來。」

  「……嗯,然後呢?」

  愛丁頓用兩手抓亂深紅色的頭髮。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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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7:16 |只看該作者
  「那個幽靈手上竟然拿著刀子,刀鋒掠過我的手臂,我也因此慌張了起來,發出慘叫。剛好巡邏中的老師聽到我的聲音,跑了過來……幽靈則是一聲不響消失了。」

  「嗯……幽靈有沒有說什麼?」

  愛德華好像要安撫愛丁頓的情緒一般靜靜地發問,愛丁頓就這樣抱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很沒自信地回答:

  「雖然沒受到什麼嚴重的傷,但是因為害怕而什麼都搞不清楚……所以我沒有聽得很詳細。不過,我的確聽到女人的聲音。是很悅耳的聲音,好像在說哪裡之類的。」

  「你說的『哪裡』,該不會是『那個在哪裡』吧?」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那個,學長。還有其他學生和我一起找幽靈的事,我沒有對老師和警察說。所以……」

  「我知道啦。我會照剛剛的約定,不告訴任何人的……相反的,你能不能答應我別再做這種事了?」

  「好。」

  愛丁頓那有點雀斑的臉稍微泛紅,老實地點頭。愛德華斜眼瞄了一下西瓦,確定他有做好筆記,便開口問最後一個問題:

  「還有……發現其他的事情嗎?」

  愛丁頓有些猶豫地說:

  「那個……鮑德溫的弟弟怎麼樣?真的很可疑嗎?」

  因為下午發生過那件事,聽到那個名字的愛德華表情變得有點嚴肅。不過,他仍然用冷靜的口吻回問:

  「對了,你被襲擊的時候,他也在你附近對吧?」

  「嗯。我沒有親眼看到,好像是巡邏的老師發現的……雖然他是其他宿舍的學生,不過大家都說他很可疑。」

  「該不會連你們也相信,他會呼喚幽靈這種愚蠢的謠言吧?」

  「……雖然不是那樣,可是……」

  「可是?」

  在愛德華的催促下,愛丁頓立刻接話:

  「學長你也知道,宿舍幹部交流會中會提供香檳吧?」

  「……嗯。所有幹部都喝得爛醉,脫下優等生的假面具借酒裝瘋,是個很愉快的派對……怎麼了?」

  「那時候,喝醉的鮑德溫學長……我是說提摩西.鮑德溫學長曾說過托亞不是普通人,說他會用銀色的眼睛召喚怪物……」

  「……銀色的……眼睛……?」

  「當然,我覺得他是在開玩笑。可是……因為發生了這些事,所以不禁讓我想起來。」

  「愛德華少爺……」

  昨天晚上,也從教師口中聽到同樣的話語……

  西瓦和愛德華內心感到一陣不安,用無言的表情互相對看……

  當天晚上……日期交替的時刻,托亞一人待在宿舍的屋頂上。

  熄燈時間早就過了,只穿著睡衣的少年在冷風颼颼的屋頂上,冷到幾乎結凍。

  不過,能夠讓托亞一個人靜靜待著的地方,也只有這裡了。

  宿舍的寢室是八人房,不可能有什麼隱私權。因此每當有想要思考的事情,或是心情鬱悶的時候,托亞總是會等大家熟睡後,再離開自己的床鋪。

  從談話室的陽台,沿著排水管爬到屋頂上。

  鋪著石棉瓦的屋頂又冷又陡,說實在不好待,也不是個安全的地點,不過不會被任何人打擾這一點,最讓托亞高興。

  「那傢伙……竟然亂說話……!」

  少年小小的腦袋瓜中,好幾次想起白天愛德華對他說的那些話:

  『你打算把今後遇到的所有痛苦事情,都歸咎在母親身上活下去嗎?』

  「不對。」

  『把自己的怠慢歸咎於死者的錯,這是最差勁的行為。』

  「我……沒有那個意思……」

  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指責。

  過去一直遵守母親過世前的遺言,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受到如何卑鄙的手段欺負,就算沒有任何人願意接近自己,被同父異母的兄弟疏離,也都一路忍耐過來了。

  這樣的舉動竟然被人說成是「撒嬌」,簡直就像是全盤否定托亞至今的努力。

  「那種傢伙……怎麼可能瞭解我的想法……!」

  喀。

  托亞的身體因聽到這聲從近處傳來的聲音,驚訝地抖了一下。

  (被舍監發現了嗎……!?)

  監督這間宿舍的舍監,很喜歡擔任宿舍長的提摩西。所以每當不討哥哥歡心的托亞一做錯事,舍監就會對托亞施以嚴厲懲罰。

  要是被舍監發現自己在這種地方,一定會馬告知哥哥吧。被抓到熄燈後擅自外出的人,要接受在大家面前被宿舍長鞭打屁股這種極度屈辱的懲罰。

  托亞聽到了不屬於自己的呼吸聲。

  至少,希望這頭黑髮能融入黑暗,隱藏住自己的身影。

  毫無用處的願望不斷出現在心中,托亞做好被老師臭罵一頓的心理準備,用力閉上眼睛。

  不過……他卻聽到讓人不禁放心的沉穩男子聲音。

  「您果然在這裡。」

  這不熟悉的聲音,讓托亞凝眸。

  「嘿咻……這真是適合身體嬌小的您的避難所呢。對我來說,可能一不小心就會跌下去摔斷骨頭。」

  一邊這麼說,一邊靈巧爬上屋頂的高大男子……就是西瓦.愛特伍德。

  「愛特伍德先生?」

  「哎呀,您竟然還記得我的名字啊?我很高興呢。」

  西瓦一臉真的很開心的表情說罷,在托亞身邊坐下。托亞甚至忘了防備,對西瓦沉穩的側臉發問: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在找您。」

  「……為什麼?」

  「您是問為什麼在找您?還是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兩者皆是。」

  「第一個問題的回答是,因為我想要和您說話。所以,為了偷偷約您出來,而到您的房間打擾。不過,其他的學生都已經睡得很沉,卻沒在床鋪上發現您的蹤影。」

  「……」

  「至於說為什麼會知道您在這,是因為我家的愛德華少爺,他小時候每次被我罵,都會跑到屋頂上耍孤僻。所以我想碰碰運氣,沒想到您果然在這裡呢。」

  「我沒有耍孤僻……!」

  「我知道。不過,穿這麼少會感冒喔。」

  西瓦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托亞身上。

  「你……你不要管我啦。」

  雖然托亞想粗暴地甩開,但是西瓦輕輕地壓下他的手,用溫柔教誨的口氣對他說:

  「我不會逼您,但是希望您能尊重我的人格。」

  「……咦?」

  「愛德華少爺從以前就是個很難照顧的人,讓我養成不照顧別人,就靜不下來的個性。」

  「……」

  「所以,如果您不是真的很厭惡,就請您為了我,讓我照顧您吧。」

  托亞聳聳肩膀,乖乖用西瓦的大衣包住自己纖瘦的身體。

  「這個地方還蠻舒服的呢。森林遠處可以看到村莊的燈火,讓人有種幸福的感覺。一想到在那燈火闌珊處,有一群幸福的人們生活著……」

  西瓦說完後瞇起了眼,從外套暗袋中拿出煙盒。他在小紙片上放置少量煙葉,熟練地將紙片捲了起來。

  火柴在一片漆黑當中升起微小火苗,火苗立刻將香煙前端染成一片火紅。

  托亞只是不發一語地看著那宛如紅星的光芒。

  西瓦別過臉,深深吐了一口氣。黑暗中升起的屢屢白煙,在夜風的吹襲下消散。

  「你……有抽煙啊?」

  西瓦面對托亞一邊吐著白色氣息,一邊提出的疑問,有點難為情地點點頭。

  「偶爾啦,不過在愛德華少爺面前不會抽。」

  「為什麼?」

  「那個人從以前就愛模仿我……身為守護者,不可以讓少爺染上吸煙這種壞習慣。」

  「可是那個人已經是大人了。」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會不知不覺……已經變成習慣了,因為我和他相處太久了。」

  托亞抱著膝蓋,把鼻子壓在西瓦稍微有點刺癢的厚外套上。

  「從什麼時候開始?」

  西瓦毫不責怪和以前一樣,說話只說重點部分的托亞,很自然地幫他補完整個句子回問:

  「您是要問我什麼時候開始陪伴愛德華少爺嗎?」

  托亞眨眼點頭。西瓦立刻回答:

  「從他出生那天開始。」

  「出生那天開始?」

  西瓦滿臉懷念地對驚訝的托亞瞇瞇眼.點頭道:

  「嗯嗯……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也是我人生定案的瞬間……」

  西瓦剛過九歲生日不久的某個午後時分。

  那天格萊斯頓家從黎明開始,就陷入天翻地覆的大騷動。

  雖然兩天之前就感覺快要生了,但是生產過程實在不太順利的夫人,終於在黎明時,生下了第三個男嬰。

  這可是隔了十八年再次有公子誕生。

  女僕們抱著毛巾及熱水桶在宅邸當中來回奔波。大廳方面則正著手準備筵席,以款待前來祝賀少爺誕生的領民與客人們。

  廚房正以最快速度籌備筵席的料理,沒事做的人也都動員來拔雞毛或是洗蔬菜。

  當時,已經開始在宅邸內幫忙做些瑣碎工作的西瓦,也和哥哥在廚房的一角,默默擦亮堆積如山的銀餐具。

  就在此刻,西瓦兄弟們的父親,也是這間宅邸的管家哈利.愛特伍德出現在廚房。他拍拍手引起傭人們注意,以嚴肅的語調發言:

  「各位請認真聽我說。剛出生的寶貴少爺,現在面臨很嚴重的問題。」

  管家意外的發言,讓傭人迅速起了陣陣騷動。管家以咳嗽控制場面,一臉沉痛地繼續說:

  「如大家所知,這次的生產可說是十分艱辛的難產。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吧,小少爺出生後好一陣子都沒有呼吸……不過,就在我們慶幸小少爺終於開始哭了的時候,卻變成不停地哭,已經連續哭了六個小時以上。醫生說如果繼續哭下去,可能會危及性命。」

  女性們都倒抽了一口氣,用兩手捂著嘴。男性之中,也有人默默把右手放在胸前,擺出祈禱的姿勢。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保住小少爺的生命。所以現在開始,希望大家按照順序,抱抱少爺並哄哄他。不管男女老少,所有人都來。老爺以及夫人很期待你們當中有人可以讓小少爺停止哭泣,大家就盡自己的力量吧。」

  雖然內心滿是驚訝,但這是很緊迫的事情。因此傭人們立刻冼淨雙手,整理儀容,排成一列朝僱主的寢室前進。

  寢室前已經有傭人們排成一長列。.

  「你們也去,千萬不可以失禮!知道嗎?」

  西瓦和哥哥在父親的催促下,排到隊伍最後。

  就算在長廊另一端,也聽得見如貓咪般尖銳的嬰兒哭聲。西瓦心中擔心著:如果連續六個小時以這種氣勢不斷哭泣,那的確會喪命吧?

  傭人們一個接一個進入門戶大開的寢室,但又立刻走了出來。因此,隊伍慢慢變短了。

  終於輪到西瓦的哥哥亞蘭被父親帶進寢室。

  其他的傭人都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西瓦孤單一個人站在響徹嬰兒哭聲的寢室門前。

  房間內傳來好幾個大人交談的聲音。雖然聽不清楚談話的內容,不過可以確定那是格萊斯頓夫婦的聲音。

  因為西瓦是管家的孩子,所以格萊斯頓夫妻親切地跟他說過好幾次話。即使如此,西瓦還是因為第一次進入他們的寢室,讓年幼的他心中的緊張感不斷攀升。

  (如果大家都沒成功……小少爺是不是會死……)

  一想到這裡,西瓦便不禁難過得鼻子發酸。

  哥哥滿臉失望地被帶出房間,接著終於輪到最後一個人……也就是西瓦了。西瓦在爸爸的牽引下,提心吊膽地進入寢室。

  嬰兒的哭聲變得更大聲了。

  房間中央有兩張大床,格萊斯頓夫人躺在其中一張床上。格萊斯頓爵士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握著滿臉焦躁的夫人的手。

  嬰兒則躺在用純白蕾絲裝飾,打造得十分美麗的搖籃當中。

  「喔喔,西瓦,你來了呀?你是最後一個了。來,去抱抱嬰兒吧。」

  格萊斯頓爵士向西瓦招招手。西瓦被父親推了一把。提心吊膽地接近搖籃。

  他知道以爵士夫妻為首,在場所有人都屏氣寧神看著自己。投射過來的視線,刺痛著皮膚。

  「……啊……」

  嬰兒小的令人吃驚。有如玩具的雙手在下顎附近緊握著拳頭,整張臉都哭花了,活像紅蕪菁般通紅。包裹嬰兒的白布和通紅肌膚的強烈對比讓人感到刺眼。

  「抱抱他吧,要謹慎小心點,不能失手喔。」

  西瓦點點頭,將兩手伸到嬰兒身體下方。他驚訝著嬰兒的體溫比想像中還高,並輕輕抱起那如同布偶般柔軟的身體。

  那簡直像魔法……不,是奇跡。

  之前如野火一發不可收拾般不斷哭泣的嬰兒,被西瓦抱在懷中後,竟突然停止哭泣了。

  雖然還微微抽泣著,但是方才響徹宅邸的吵鬧哭聲,好像假象一般消失了。

  「……啊……!」

  西瓦只是驚訝地凝視著懷中的嬰兒。

  就在大家因為這意想不到的情景而目瞪口呆時,格萊斯頓爵士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把手穩穩放在抱著嬰兒、呆站原地的西瓦肩上說道:

  「謝謝,謝謝你救了我的兒子,西瓦。你是這孩子的救命恩人。」

  「老爺……」

  面對老爺充滿感謝的言詞,西瓦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張合著嘴巴。格萊斯頓爵士用誠懇的湛藍瞳孔直視啞口無言的少年臉孔,宛如立下神聖的誓言般如此說道:

  「此時此刻起,這個嬰兒就拜託你了。這是你拯救的性命,今後就由你來守護他吧。」

  「……從那天開始。我就以守護者的身份,一直陪伴愛德華少爺直到現在。」

  西瓦一邊吸著手捲煙,一邊用充滿懷念的聲音說。托亞輕輕地歪頭。

  「一直?」

  「嗯。就如字面上所說的,一直……為了學習身為守護者應有的教養,老爺讓我去上當地的學校。愛德華少爺懂事後,就堅持要跟我一起上學。」

  「……一起?」

  「嗯。從以前開始,他就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我在不得已之下,只好徵得學校方面同意,每天牽著愛德華少爺的手去上課。」

  「那個人……在學校做什麼……」

  「他被安排坐在我旁邊,十分開心呢。他會在筆記本上畫圖,或是練習寫字,度過還算挺有意義的時光。因為他長得十分可愛,所以其他的學生也叫他少爺,很疼愛他。」

  「……是喔……」

  「之後,當愛德華少爺要進入這間巴爾福校就讀的時候,我以為我終於可以卸下這份重擔了,不過……」

  「你卻一起來了……?」

  「我父親希望我繼續待在愛德華少爺身邊。這樣與其說是守護者,還比較像是負責照顧兼家庭教師的角色。」

  「……」

  托亞不知為何露出嚴肅的表情,陷入沉默。西瓦窺視他年幼的臉溫柔地問道:

  「很無聊的話題吧?抱歉,本來是想來聽您說話的,沒想到自己卻講了這麼長一串。」

  「……不是那樣。」

  「啊?」

  「不縣那樣!」

  托亞用如山貓般銳利的雙眼,緊盯著西瓦看。

  「你不覺得無聊嗎?」

  西瓦對托亞丟來的話產生疑問,眨了眨灰色的眼睛。

  「什麼無聊呢?」

  托亞把小巧的下巴靠在膝蓋上,用焦躁的語調補充剛剛的話。

  「因為愛特伍德先生就這樣一直為了格萊斯頓學長而活,根本沒有屬於自己的人生嘛。」

  「……」

  「從小一直負責照顧學長,難道今後也要一直當學長的助手活下去?」

  「如果愛德華少爺希望我這麼做……」

  「這樣不會太不顧自己了嗎?」

  「會嗎……您是不是認為我很可憐?」

  「……有一點。」

  托亞微微點頭。西瓦則是露出微笑,輕柔地摸摸托亞的頭。

  「謝謝,您真是個溫柔的孩子呢。」

  「我不是希望你說這句話……!」

  「我知道,不過我從來不認為自己可憐或是不幸。」

  「為什麼?」

  「因為我一直很愉快。當我成為愛德華少爺的守護者時,我還只是個九歲的孩子。但是,老爺以及夫人卻那麼信任我,把愛德華少爺交給了我,我認為那是無上的光榮。」

  「……那該不會……」

  「嗯?」

  「沒有,沒事。」

  「傭人的天性,您是這麼想嗎?」

  托亞別開視線,等於肯定這個疑問。

  「說不定就是這樣,不過……舉例來說,農夫栽培出漂亮的蔬菜是一種喜悅,也是種榮耀,對吧?」

  「……嗯。」

  「老實說,對守護者而言也是一樣的。我呢,為了把愛德華少爺養育成優秀的青年而拚命努力。這份工作會左右人的一生,具有和其他工作相比都不遜色的價值呢。」

  「……愛特伍德先生……」

  「天真爛漫又單純外加些任性……老愛照著自己的意思做,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會忘記體貼他人。將愛德華少爺教育成如此溫柔的人,是我的驕傲。換句話說,那個人本身,就是我努力活到今天的最佳證明。因此,我完全不認為自己很可憐。反而該說是個幸福的男人。」

  托亞出了神地注視著西瓦的面孔好一陣子。

  西瓦躲在如大朵花般的愛德華身後,一點都不顯眼;但仔細一看,他的五官其實十分端正。雖然沒有愛德華的清麗感,但是穩重且忠誠的面貌,卻讓人很有好感。

  「托亞先生。」

  「哇。是、是。」

  托亞原以為西瓦在一陣沉默之後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是要責備自己冒失的視線,所以縮著身體回答。不過西瓦卻靜靜地說:

  「愛德華少爺之所以會對您說那番嚴厲的話語,是因為您在可憐自己。」

  「我……!」

  「母親先離開這個世界、又不被父親的家族所接受、也沒能融入這間學校……您可憐這樣的自己,甚至認為自己很不幸……我有說錯嗎?」

  這宛如閒話家常般平淡和緩的語氣,如夜晚寒冷的氣

  息般滲透到托亞心中。

  「……」

  西瓦溫柔地看著陷入沉默的托亞說道:

  「托亞先生.能讓一個人陷入不幸的,只有自己。」

  「咦……」

  「那是因為不管他人如何殘忍的對待您,只要您本身不要因此意志消沉,那麼誰也無法觸碰到您的靈魂。」

  「靈魂……」

  「您的母親為了保護您這個遺留在世界上唯一的生命,而將您托付給鮑德溫家。雖然知道這樣會讓您有痛苦的回憶.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不是嗎?」

  「……」

  「那雖然是不得已……但我想也是當時最好的選擇。不過,從那一刻開始,該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並走出自己道路的人,是您自己。」

  「道路……?」

  「沒錯。今後要想些什麼、要做些什麼?人為了獲得幸福,必須瘋狂地思考和行動……而您卻以母親的遺言為藉口逃避行動,愛德華少爺只是想讓您瞭解這件事。」

  「愛特伍德先生……」

  西瓦用溫柔的語調,對無力地呼喚著自己名字的托亞說:

  「不可以被別人的評價牽著走,而貶低自己。雖然不太可能要您馬上改,不過您應該對自己更有自信一點……這也是為了生下您、且疼愛您的母親。」

  西瓦溫柔地撫摸著托亞的黑髮。

  「您的黑髮和黑眸,都是您母親重要的遺物吧?雖然我不知道事情的緣由,不過您母親來到這個對她而言是異鄉的安葛雷,還是努力地活著,對吧?」

  「沒……沒錯。」

  「那麼,您繼承了她的性命,也應該過著沒有悔恨的人生……這也是為了擔心您的人們好。」

  「才沒有人為我擔心咧!」

  西瓦用食指壓住正想回嘴的托亞嘴唇,低聲細語:

  「克雷特校長雖然一直告誡自己不能偏袒,不過他其實很擔心您。除此之外……還有另一位擔憂您的人在,您也知道是誰吧?」

  「……」

  「您不知道是誰唆使我來這裡的嗎?而且……」

  西瓦閉上單眼,用惡作劇的口吻說:

  「我真想讓您看看罵完您之後,愛德華少爺的表情有多痛苦……來吧,差不多該回各自的房間了。我們要是感冒就糟糕了,況且如果愛德華少爺因為擔心,而開始在學園內四處尋找,那也會很困擾呢。」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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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7: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開始轉動的齒輪》



  隔天早晨……

  室內仍十分幽暗,
但愛德華卻被激烈的敲門聲吵醒。

  離宿舍規定的起床時間,大約還有一個小時以上。

  「唔……怎、怎麼了……?」

  「我去應門。」

  西瓦從休息室快步走出邊用兩手整理睡亂的頭髮,邊經過愛德華身旁朝門口走去。

  當西瓦解開門鎖的瞬間,飛奔進房的是已經穿著整齊制服的托亞。

  「托亞先生?到底怎麼了?」

  昨晚膽小的表情不知消失何處表情毅然的托亞,對著睡眼惺忪的愛德華用強而有力的口吻說:

  「我有話對你說!」

  堂堂挺立的托亞眼睛因為佈滿血絲而整個通紅,看來他昨晚大概整夜沒睡,在思考著什麼吧?愛德華搔了搔頭。

  「……現在?」

  「現在,馬上。」

  「連換衣服、冼臉的時間都不給我?」

  「嗯。」

  「……哎呀哎呀。西瓦,就是這麼回事。」

  西瓦大概是想起也許是因為昨晚兩人的對話,讓托亞想要說些什麼吧。他滿臉睡意,邊點燃暖爐的火邊說:

  「那就聽他說說看,如何?我去廚房準備熱茶……畢竟天氣很冷!請兩位移駕暖爐前談話會比較好些。」

  「知道了……雖然時間未免太早了,不過還是歡迎你。其實,我以為你前天晚上會來。」

  愛德華赤腳下床,在暖爐前的地毯上坐下。托亞雖然沖色稍顯緊張,但也跟著坐下。

  愛德華朝暖爐伸出雙手取暖,並催促托亞:

  「你想說什麼呢?我洗耳恭聽。」

  「那個……別這樣好嗎?」

  「嗯?」

  「能不能……用像昨天最後那樣罵我時一樣的態度說話呢?」

  「……啊啊……你是指說話不用客氣嗎?」

  「嗯,不需要用客氣的態度。」

  「我知道了,就走平民風吧。這樣我們都輕鬆。」

  「嗯。」

  「那……大清早的,你來是要說什麼呢?」

  雖然用詞毫不低俗,但是愛德華說話的口吻,很自然的將場面轉換成輕鬆的氣氛。不單只是說話的方式。連聲音的語調也變得很親切。

  愛德華利用這種自然且巧妙的方法,向托亞表達自己已經敞開心房。托亞雖然因驚訝而瞪大了眼,還是開口說:

  「昨天晚上我和愛特伍德先生談過了。」

  「嗯。」

  「是你派他來的吧?」

  愛德華輕聳肩膀。托亞探求般問道:

  「你……擔心我?」

  愛德華被對方這麼一問,第一次露出些微害羞且困擾的表情。

  「不擔心就不會罵你了吧?假如一點都不在意,那我根本不會管你。」

  「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你為什麼要擔心我呢?我知道警察、校方還有大家,都懷疑是我召喚幽靈,並向虐待過我的傢伙復仇吧?」

  「似乎是如此。」

  愛德華乾脆地給予肯定回答。托亞則像昨天一樣,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看來,那似乎是他感到不安時的習慣動作。

  「那為什麼?其實你也在懷疑我對吧?」

  「怎麼可能。如果幽靈是你召喚出來的,你應該會老早逃離現場,才不會連續兩、三次都犯下在同一個地點被抓的失誤呢。而且,其他人就算了,你應該沒有怨恨一年級的理由吧?」

  「……嗯。」

  「雖然也可能是怨恨校方對同儕間的欺負事件置之不理,不過,這點你昨天已經自清了。」

  「我?」

  「你說你遵從母親的遺言,雖然過得很辛苦,但是為了能繼續待在這裡,所以一路忍耐過來。那麼,更不可能會做出危及自己立場的事情。」

  愛德華用滿懷把握的表情說:

  「所以呢,召喚幽靈的不是你,你自己也曾這麼告訴我

  們。」

  「嗯。」

  「不過,你應該知道一些有關幽靈的事情,你是有目的才會出現在幽靈出沒的場所。我是因為這樣想,所以昨天才會去找你談的。」

  「……嗯。」

  「你為什麼要站在幽靈出沒的地方呢?你說你是『被叫去的』,那是什麼意思呢?」

  「……」

  愛德華和托亞並肩坐著,將頭轉向托亞,壓低聲音再次提問:

  「那和你的眼睛會變成銀色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嗎?」

  「……!」

  托亞一聽到這句話,嬌小的身體突然彈了起來。

  「什麼……你、為什麼……那個……」

  愛德華毫不追究不由得倒退的托亞,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說道:

  「佛格斯被襲擊的那天晚上,有一位老師告訴我的,他說看到你的眼睛好像會發出銀色的光芒。提摩西……你哥哥在喝醉的時候好像也曾經這麼說過。」

  托亞一聽到提摩西的名字,臉上血色漸失。顫抖的雙唇中,洩出細微的呢喃:

  「騙人……」

  「我何必騙你。」

  「……啊……我、不是……」

  托亞鐵青著臉直搖頭,兩腿直踢地毯讓身子向後退。愛德華一把抓住托亞的手腕,托亞發出如慘叫般的聲音:

  「不要!我、我不是怪物……」

  「冷靜點,我不會因為你眼睛會發出七彩光芒,或是眼睛會飛出來,就取笑你,把你當作怪物看的……我和西瓦都一樣……對吧?」

  「咦?」

  托亞轉頭一看,拿餐盤的西瓦映入眼簾。

  昨天晚上溫柔安慰托亞的高大守護者,邊微笑邊把餐盤放在兩人之間。西瓦一面在學生用的儉樸茶杯中注入琥珀色且飄散濃郁香味的茶,一面說:

  「如果因為這點小事就大驚小怪,怎麼有資格當私家偵探的助手呢?我們住的公寓裡,還有一個比您怪上好幾倍的女占卜師呢。托亞先生,來,請用。」

  「謝……謝謝。」

  托亞在西瓦的安慰下拿起茶杯。加了許多牛奶的熱茶,讓他的身子從內暖到外,情緒也穩定了下來。

  「……你的眼睛會變成銀色,是真的嗎?」

  托亞兩手捧著杯子,點了點頭。

  西瓦也在兩位少年的身邊坐下,開口說:

  「您心裡到底藏著什麼,可不可以請您說說呢?」

  「可是……我……」

  托亞十分猶豫。西瓦把愛用的小筆記本以及筆,放置在托亞面前。

  「我發誓我不做筆記。如果您希望,我甚至可以將秘密帶進墳裡。」

  「我也是……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應該有辦法證明你是無辜的,說不定還可以逼出幽靈的實體。你願意告訴我嗎?偶爾毫無保留地相信別人也不錯喔。」

  托亞仍然猶豫不決,不久後深深歎息,把茶杯放回餐盤。接著,用細小的聲音說:

  「我的母親和我一樣是黑髮黑眼睛……和這種顏色的皮膚。我母親是從遙遠的東方國度被擄來的。然後,在安葛雷被我父親買下來,就好像買賣動物一樣。後來硬被納為父親的小妾……才有了我。」

  「因為之前安葛雷允許人口買賣,聽說因此發生許多像這樣的悲劇。」

  西瓦說完痛心地垂下雙眼。托亞點點頭繼續說道:

  「不過,正室不認同這件事。所以趁父親工作離家時,將母親趕出宅邸……我想,媽媽一定很想回故鄉吧。不過,因為船費太貴了,所以沒辦法回去。」

  「……說得也是。」

  「要是回宅邸,不知道又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所以媽媽在貧民區生下了我,把我扶養長大。雖然她絕對不告訴我她在做什麼樣的工作,不過看外表就知道是外國人,也不太會說這個國家語言的媽媽,唯一可以做的……大概就是出賣身體吧?」

  托亞用如蚊子般細小的聲音說道,並緊緊咬住嘴唇。愛德華宛如要幫托亞打氣一般,將白皙的雙手放在托亞的肩膀上。

  托亞好似努力將淚水吞回肚裡般,一雙黑眸直瞪著地毯,稍做調息後開口說:

  「我十一歲的時候,媽媽病死了。我遵從媽媽的遺言前住鮑德溫家……我想,父親應該還算喜歡媽媽吧。所以就把我當作兒子收養,還說要照顧我到我長大成人……之後的遭遇我不想說,省略吧。」

  「嗯,可以。只要說你認為必要的事情就好了……然後呢?」

  愛德華盤腿坐在地毯上。興致勃勃地傾聽。托亞喝了一口涼掉的茶,好像想通了一般說道:

  「其實,我媽媽具有不可思議的能力。」

  「不可恩議的能力是?」

  「嗯。我媽媽那邊的家族,世代都繼承這種能力。」

  「不可思議的能力……是怎麼樣的能力呢?」

  托亞在西瓦的詢問之下,交替看著愛德華和西瓦的臉說道:

  「媽媽可以聽到死者的聲音,也看得到身影。」

  「死者的身影和聲音……?」

  「嗯,媽媽總是告訴我,對這個世界還殘留思念的亡者,永遠無法獲得重生。她說那樣非常痛苦且可憐,所以媽媽會聽那些人的聲音。如果可以,還會幫忙實現他們的願望。」

  「你是說她會幫助亡者?」

  「嗯。就算只是為那個人祈禱也算是一種幫助……媽媽是這麼說的喔。然後,媽媽在和亡者交談的時候,黑色的眼睛總是會發出漂亮的銀色光芒。」

  「銀色的瞳孔……那,你也有那種力量?」

  托亞含糊地點點頭。

  「媽媽過世之前,我並沒有那種力量。不過媽媽過世,我被鮑德溫家收養後沒多久……某天晚上我聽到了小孩子哭泣的聲音。因為十分令我在意,所以我到處尋找聲音的來源。然後,我在一間沒使用的倉庫中,發現了一個小女孩。」

  「那個孩子該不會是……」

  托亞感受到西瓦探索真相般的視線,苦笑著點頭。

  「我嚇了一跳,還問那個孩子怎麼了呢。然後,她抽抽噎噎地哭著說:『娃娃不見了。』雖然我之前沒看過那個小孩,不過我對這個家庭不太瞭解,所以當時深信一定是這家的孩子。後來就翻遍整間倉庫,開始幫那個小孩找娃娃。」

  「……嗯。」

  愛德華大概是聽出了話中的含意吧,皺起漂亮的弓型眉。

  「家裡的人以及傭人聽到聲響。大家都醒來了。他們問我在做什麼,我說看就知道啊,我在幫這個小孩找娃娃……話一說完,大家的臉色都變得好奇怪。」

  「你說的小孩是誰?」

  托亞在板著臉孔的父親一問之下,抓著坐在地板上少女那冰冷的手,把她拉了起來說:

  「就是這個孩子啊,她是這裡的人吧?」

  托亞當下首次正眼看父親,看到父親的……不,是眼前所有人的臉上都佈滿驚訝……接著,厭惡以及恐懼立刻在臉上瀰漫開來。

  「你在說什麼啊?那裡根本沒人。還有,你的眼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咦?」

  托亞用困惑的視線巡視全場,沒想到在場的女性們紛紛發出尖叫,父親和哥哥則是鐵青著臉凝視著托亞。可以聽到從後方緊緊抱住哥哥的元配母親,用顫抖的聲音說--妖怪。

  「我的眼睛……怎麼了?而且,這孩子不就在這嗎?」

  托亞覺得十分奇怪.為何大家要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便將視線轉往身旁的鏡子上……接著,身體瞬間僵直。

  原本應該是黑色的瞳孔,發出耀眼的銀色光芒……而且,現在應該和自己正牽著手的少女的身影,卻沒有映照在鏡子中。

  「當時,我終於瞭解那個女孩子是亡者,還有我繼承了母親的力量……所以,其他人都看不到那個女孩。」

  「我想大家都很驚訝吧?」

  托亞聽到西瓦極為含蓄的意見,表情變得很微妙。

  「驚訝?才不是呢。從耶天晚上開始,我就被當成怪物……父親他好像不知道媽媽有那種力量,他要我別再搞這種惡作劇,還說我是想讓家族丟臉嗎……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把我給痛罵一頓。」

  「惡作劇?」

  「以爸爸的立場來說,不能現在才把我趕出家門,而且他也不想承認我有那種力量吧。所以,這一切都歸咎於住在平民區的沒教養小孩,為了引起騷動所做的惡作劇。所以我的家庭教師人數倍增,也被禁止進入倉庫。」

  「……原來如此。」

  「不過,我好幾次趁隙溜到倉庫,和那個幽靈女孩見面。那孩子是鮑德溫家很久以前過世的孩子,她是因為感冒過世,但是家人卻沒有在她的棺木中放進她最喜歡的娃娃……」

  「對娃娃的留戀,讓那孩子的魂魄被綁在這個世間,無法離去嗎?」

  「沒錯,所以我想盡辦法幫她把娃娃找了出來。結果那孩子高興地抱著娃娃,臉上掛著微笑消失了。看到她的笑容時,我認為我做了正確的事。我深信遺傳自媽媽的這股力量,絕對不是件壞事。可是,我知道大家討厭且害怕這種力量,所以……」

  愛德華邊撫摸著白皙的臉頰邊說。

  「所以雖然你隱藏這力量不讓人知道,但還是持續傾聽亡者的聲音並提供幫助?就單靠你一個人?」

  「……嗯。可是我不是因為媽媽要我這樣做才做的!是我自己想做才做的!」

  愛德華看到因為昨天的事情,而變得有點激動的托亞.邊微笑邊點頭。

  「我知道……不過,大家的想法還真古板耶。這可是一般人想要也無法獲得的能力呢,我就超級羨慕的!」

  「……咦?」

  托亞對這出乎意料的反應感到愕然。西瓦邊笑,邊為兩入的茶杯注入新茶。

  「愛德華少爺從小就會因為想看妖精,而躲在草堆裡半天;或是為了想看妖怪,而半夜跑出去試膽量呢。」

  「是、是喔……你這個人果然奇怪……」

  愛德華對著托亞已經超過佩服,而滿臉傻眼的表情,露出自然的笑容說:

  「我終於懂了。所以你之前在我們抵達學校的當日夜裡,才會說出『被叫來的』這句話。因為呼喚你的是幽靈嘛,幹嘛不早點說?哎呀,我終於想通了!」

  「你真的相信……我說的話……?」

  「說這種謊話,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吧?」

  「你說得是沒錯啦。」

  愛德華滿臉興致地說:

  「所以是真的。托亞,你告訴我,這次引起學校騷動的幽靈,是真的幽靈嗎?」

  托亞這次明確地立即點頭回應:

  「沒錯,那個女人的確是幽靈。而且……是個很悲傷的人。她為了尋找重要的東西而來到這個學校。」

  「重要的東西?」

  「嗯。晚上睡覺的時候,那個人的喊叫聲聽起來就像是哭泣聲一樣。」

  「該不會是『那個在哪裡』、『把那個還給我』吧!?」

  托亞聽到愛德華驚訝的語氣,也同樣以驚訝的表情回問。

  「沒錯……你為什麼會知道?該不會你也聽到了?」

  「不,不是我。我還沒有遇見過幽靈,因為昨晚那個白癡刑警守在噴水池那。不過,被幽靈襲擊的其他學生……佛格斯和愛丁頓都這麼說。」

  「啊啊……因為那個人的思念太強烈了,強到連一般學生都看得到她的身影,也聽得到她的聲音。而且,大家都一味的害怕,誰也不願意聽她說話,所以……」

  「所以,你想聽她說?」

  「嗯……因為她實在很悲傷,於是我想幫她。所以,每當我聽到聲音,我就會溜出宿舍,循著線索找尋她的蹤跡。可是,每次不是被舍監發現而錯失掉機會,就是到現場時人已經不在了,不然就是好不容易見到面、正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就被老師發現了。所以我還沒能好好地和她談上話。」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

  正當愛德華想要繼續發問時。遠處傳來陣陣鐘聲。

  「啊啊,是預備鈴呢。雖然很可惜,不過兩位下次再繼續吧。托亞先生,您得去上課了。」

  西瓦露出守護者該有的態度,機敏地催趕托亞。

  「可是我不想去教室……」

  托亞雖然在催趕之下不情願地站起身來,但卻毫無離開的意思,一臉憂鬱地低聲咕噥。大概是想起昨天被趕出教室的情況吧。

  「啊……」

  觀察力敏銳的西瓦也因察覺這一點,而露出困擾的表情。然而愛德華卻也站起身來,冷靜地說道:

  「我陪你走到教室。」

  「咦?」

  「我在走廊上等,如果有人把你從教室裡趕出來。那我就把你推回教室去。在對方放棄之前,我會堅持到底。你也拿出這樣的毅力吧。」

  「格萊斯頓學長……」

  「叫我愛德華就好。因為你告訴了我自己重要的秘密,所以我把你當成我的朋友。如果你也這麼認為,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愛德……華……?」

  「沒錯。雖然一個人獨自奮戰很辛苦,不過有朋友陪伴就可以努力下去吧?我們一起走。」

  「朋友?你要當我的朋友?」

  「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沒、沒有,沒那回事,可是……」

  「那還囉嗦什麼!好,走吧!去把你的同學打個落花流水吧!」

  「……請等一下!您在想什麼呀?」

  守護者一把抓住英勇朝門外邁開腳步的愛德華衣領,低下頭來低聲說:

  「幹嘛!我又不是又去打架。別阻止我,西瓦。」

  「我當然要阻止!您要對自己的事情多遲鈍才甘心呢?難道您打算就這副打扮去教室嗎?」

  「……啊。」

  愛德華完全沒發現自己身穿及膝睡衣,連臉都還沒洗,才英勇跨出一步的他瞬間全身僵直。

  「……噗……哈哈哈哈哈。」

  托亞看到那樣的愛德華也不禁笑了出來……接著,發出來到這間學校後,首次天真的笑聲。

  愛德華急忙整理好衣著,和托亞一起走出宿舍。

  因為已經是上課時間,所以小徑毫無人煙。猛烈的寒

  風中,兩位少年豎起衣領快步走過。

  不過,一抵達校舍,托亞的腳步自然變得沉重。走上階梯,來到教室門前,少年終於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愛德華抱著托亞的肩膀說道:

  「挺起胸膛走進去吧,因為你沒有做任何壞事……啊啊不對,你犯了一個大錯。」

  「咦?我、我做錯了什麼啊?」

  「遲到,不遵守學生的本分可是重罪喔。」

  愛德華說完後臉上露出了笑容。托亞看到眼前如花般美麗的臉龐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也笨拙地回了個微笑。

  「……我知道了。」

  「這樣就好了……放學以後,可以繼續和我聊聊嗎?」

  「嗯,我也希望你聽我說。放學後,我去你房間找你。」

  「我期待你的到來喔……來,快進教室吧。還是要我陪你進去?」

  托亞猶豫了幾秒,用嚴肅的表情搖搖頭。

  「不用,我不希望別人說我沒人陪就不敢進教室。如同你所說,我除了遲到之外沒幹什麼壞事……我走囉!」

  「嗯嗯。」

  托亞被愛德華如催促般輕拍背後,做了一次深呼吸,不靈活地邁開腳步。

  (……好!)

  托亞打起精神,推開教室後方的門。

  同學們看到托亞進來,教室一片嘩然。正面對黑板寫字的老師,拿著粉筆轉身向後望。

  「……鮑德溫同學。」

  「那個……很、很抱歉、我、我遲到了。」

  雖然想要堂堂正正說出口,但是口中說出的聲音卻不斷顫抖。同學們冰冷的視線刺痛全身,腳好像麻痺一樣,動也動不了。

  「忙著召喚幽靈,所以睡過頭了嗎?」

  老師的諷刺讓教室一陣喧嘩。

  「不用勉強啦。」

  「我還以為他昨天已經學到教訓了。」

  「果然是出身低賤的傢伙,連毅力都超乎常人。」

  這種帶刺的低語,將教室中誰也不歡迎托亞的事實擺在眼前。即使如此,托亞依然朝著自己的座位走去,但卻被一個不熟識的人用腳絆倒,直接趴倒在地上。

  「啊!」

  帶著輕蔑以及厭惡的笑聲,從趴在地板的托亞頭上。毫不留情地傾注下來。比起因跌倒而撞到的膝蓋,胸口更是疼痛。

  (……我果然……還是辦不到……)

  托亞宛如被壓力壓得喘不過氣。心中正浮現想要逃出教室的念頭時……突然聽到窗外傳來一陣聲音:

  「喂~!」

  學生們為了確認聲音的來源,紛紛跑到窗邊觀看。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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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8:04 |只看該作者
  (那個聲音是……)

  托亞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走近窗邊。

  圍巾被強勁的風勢吹動,也吹亂頭髮站在樓下的人果然是愛德華。等學生們打開窗戶,愛德華將兩手擺在嘴邊。用嚴肅的聲音大喊:

  「加油喔,托亞.鮑德溫!」

  「愛德華,你做什麼……」

  因為愛德華在大眾面前呼喊自己的名字,讓托亞方纔還鐵青的臉,突然染上羞紅。老師以及同學們的目光,也不斷在愛德華以及托亞之間穿梭,大伙都一陣傻眼。

  愛德華巡視全場找到老師後,優雅地敬禮並提高聲音:

  「很抱歉妨礙您上課。老師,還有各位學弟!請多多照顧我重要的友人。」

  「友人?」

  「鮑德溫是格萊斯頓學長的朋友?」

  「那麼,打擾了。托亞,你要認真上課喔。」

  愛德華不顧現場的騷動,露出耀眼的笑容用力揮揮手,踏著輕快的腳步離去。

  (愛德華……為了我……)

  去年的名人宿舍長,也是目前接受校長請托而來調查的愛德華,竟然稱呼托亞為「朋友」。無可置疑的,這等同宣告托亞的清白。

  如果托亞說謊,就會讓愛德華在眾人面前丟臉。他刻意冒著這份危險,也要證明自己對托亞的信賴。

  「各、各位,請回座位上……鮑德溫同學也是。」

  老師邊輕咳,邊催促學生回到座位上。他對托亞的態度變得比較慎重,這應該不是錯覺吧。同學也只是從遠處看著托亞,再也沒多說什麼了。

  雖然這不代表歡迎,但是眾人確實瞬間對托亞另眼相看了。

  (謝謝你,愛德華……)

  托亞宛如要回應新「朋友」的信賴一般,這次他挺起胸瞠,堂堂正正走向自己的座位……

  愛德華將托亞送到教室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卻在迴廊的中途停下了腳步。

  「那是……」

  穿著破舊象牙色外套的寬闊背膀。

  在前方邁開大步行走的是普萊斯助理巡官。如果他不是要去中庭,就只會是打算前往校舍中的某處而已吧。

  「……我也陪他一起去吧。」

  愛德華用帶著惡作劇的口吻低聲呢喃,並保持適當的距離,跟在普萊斯的身後。

  和愛德華猜測的一樣,普萊斯筆直朝校長室走去。等到他正要舉起單手敲門時,愛德華巧妙地抓準時機拍了拍普萊斯寬闊的背。

  轉頭向後看的普萊斯,睜大著眼白偏多的眼睛。

  「唔喔!你、你要幹嘛?」

  「早上應該要說早安才對吧?普萊斯先生。找校長有事嗎?」

  「……沒事就不會來了。你也要找校長嗎?金毛的。」

  「我叫格萊斯頓,我現在突然有事要找校長。」

  「啊?」

  「我一定要聽聽你要和校長說什麼。」

  「喂,我沒打算要讓你聽……」

  愛德華無視普萊斯的喊叫敲了敲門,迅速進入校長室。

  正在桌前處理文件的克雷特校長,朝兩位客人眨了眨濃密眉毛下的細眼,立刻站起來。

  「哎呀,兩位一起前來,有什麼事呢?」

  「我是有事才來的。」

  普萊斯敬禮回答。站在一旁的愛德華,露出了微笑。

  「我是來聽你們兩位講什麼的,可以讓我一起聽嗎?」

  「喂,你……」

  「可以。兩位都是為了讓學校重歸平靜而努力,因此希望兩位能好好相處。」

  校長在好好相處的字眼上特別強調語氣,並請兩人坐下。由於愛德華坐在長椅的正中間,普萊斯無可奈何,只好盡量和愛德華保持距離,將巨大的身體縮在長椅的一角坐下。

  校長指示女僕為兩入準備茶水,自己也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開口問道:

  「聽說昨天晚上普萊斯徹夜監視噴水池……」

  普萊斯一邊對愛德華抱持警戒態度,一邊挺直背脊回答:

  「是,不過昨天晚上幽靈並沒有出現。至今為止,幽靈都只在日期變化的時間出現,所以之後我就去處理別的案件了。」

  「喔。天氣那麼冷,一定很辛苦吧?那麼今天來找我的原因,除了徹夜監視沒有結果之外,還有其他什麼收穫嗎?」

  被校長如此潑冷水,普萊斯緊緊皺起眉毛,用難以啟齒的表情說:

  「其實,我必須要和您談談『別的案件』。」

  「別的案件?」

  「是的。校長先生知道埋葬附近居民的場所……也就是卡魯姆史托克村的墓地嗎?」

  克雷特校長面帶驚訝地撫摸著鬍子點頭。

  「嗯,稍微瞭解一些。我知道是塊位於學校以及村莊間的廣大墓地。」

  「有去過嗎?」

  「很抱歉,我沒有認識的人埋葬在那裡。」

  「我想也是。失禮了,事情是這樣的,那塊墓地這兩個月相繼發生盜墓事件。」

  「在墓地發生盜墓事件?」

  原本乖乖在一旁傾聽的愛德華,被勾起了興趣而不禁提高聲音。普萊斯瞼色不悅,盤起雙手瞪著愛德華。

  「我不是在和你說話,給我閉嘴,小鬼。」

  「……抱歉,請繼續。」

  愛德華若無其事喝下女僕端來的茶。普萊斯聳聳他寬厚的肩膀,重新調整心情繼續說:

  「雖然墓地有負責守墓的人,是位耳背的老爺爺,實在不怎麼可靠。盜墓人趁深夜潛入墓地,挖開墳墓取走棺木裡值錢的東西。」

  「真是群敗類……!」

  「沒錯。天亮後,守墓人發現傾倒的石碑以及凌亂的現場,才知道墓被盜了。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好幾遍。村人們雖然很氣憤,不過由於地點是墓地,沒有人厲害到可以晚上不睡覺來值班看守,警察也沒那個空閒為了偶爾才會出現的盜墓者天天守在墓地。」

  「嗯嗯,那也是沒辦法的……」

  「昨天晚上,因為幽靈沒有出現,因此我在回署裡的路上順道去墓地巡視了一下。」

  克雷特校長以及愛德華,心裡一邊深深佩服刑警竟然有勇氣,膽敢深夜獨自前往墓地,一邊豎起耳朵傾聽。普萊斯得意的提高音調,用他那粗獷的聲音說:

  「結果我聽到了可疑的聲音!雖然我立刻趕往聲音傳來的地方,不過很可惜,小偷已經跑了。但不幸中的大幸是對方似乎剛開始挖墳,棺木尚未被打開,因此沒有任何東西失竊。」

  「嗯嗯.那太好了……可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

  「請看這個。昨晚竊賊逃跑之後,它掉在被挖掘的墳墓邊。」

  普萊斯從仍穿在身上的大衣口袋當中,拿出某樣東西給歪著脖子表示疑問的校長看。校長和愛德華一看到普萊斯擺在桌子上的那樣物品的瞬間,同時發出「啊」的驚歎聲。

  那是個銀製的小別針。雖然扣環部分已經不見,針也彎曲了,但尚未喪失原本的光澤,因此看得出來這是個新的別針。

  「這是……」

  方纔還以不關己事的表情聽普萊斯述說的校長,突然臉色鐵青。愛得華剛剛悠閒的表情也不復見,變得十分嚴肅。

  「這不是巴爾福校的校徽嗎?」

  愛德華代替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的校長開口說道。愛德華才開口發出這個問句,普萊斯便挺起胸膛對愛德華怒目而視。

  「沒錯。你身為偵探,應該不會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吧?金毛的。」

  「……這……」

  愛德華猶豫不知該不該回答,朝克雷特校長看去。克雷特校長滿是皺紋的手,顫抖地拿起別針……接著,低聲呢喃:

  「我們學校的學生,竟然去盜墓……」
  
  「這間學校的學生會盜墓?怎麼可能!」

  西瓦聽到回到房間的愛德華說明情況後滿臉不可置信地說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愛德華也不耐煩地回答:

  「我也很懷疑啊。雖然有貧富差距,不過既然能成為這間學校的學生我不認為會有窮困到需要去盜墓的人。可是……普萊斯給我們看的別針,的確是我們學校的東西。」

  西瓦把愛德華脫下的外套掛在衣架上表情悶悶不樂。

  「偶然被埋在土裡……好像也不太可能吧?」

  「嗯,那個別針還很乾淨漂亮不會讓人認為曾長期被埋在土裡。我想可能是挖墓途中被普萊斯發現,正要逃跑時從衣服上掉落剛好被同伴踩到吧?所以別針才會變形。」

  「……是嗎……校長受到的打擊一定不小吧。」

  「雖然故作鎮定,不過打擊應該相當大。」

  愛德華攤在椅子上邊打了個大呵欠邊說:

  「第一次發現的盜墓事件好像是在兩個多月前。從那時候開始,警察好像就已經開始持續認真的搜查了。雖然很難抓到盜墓者,不過可以從尋找物品下手。」

  「尋找物品?啊,我懂了。盜墓所得的物品,如果不換成現金就沒有意義吧?換句話說,盜墓的人一定會把贓物脫手。」

  「沒錯。而且盜墓的手法很幼稚不成熟,所以警察一開始就認定盜墓者是外行人。如果是外行人,不可能有脫手給黑市的管道。換句話說,在這種偏僻的鄉下,能賣那種東西的地方……」

  「十分有限吧,原來如此……那麼,若是從這方面進行調查,現在應該已經有一定程度的進展了。」

  「他沒有很清楚告訴我,不過似乎還沒有找到疑似盜墓所得的物品。因為那個刑警很不會說謊,所以當他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就代表搜查進展得不順利。」

  「原來如此……」

  「盜墓人可能還沒有將贓物脫手,他們說不定是想做完一票再整批脫手。」

  「是嗎……盜取墳墓褻瀆死者是無法饒恕的罪……但是一想到犯下這罪行的是這裡的學生,就很難單純希望犯人早日被逮捕,真是頭痛。」

  「嗯嗯……不過只要知道昨天晚上外出的學生,自然而然就可以得知其中的犯人,這件案子說不定就能輕鬆解決了。

  「說得也是……啊!」

  「啊?」

  西瓦神色慌張,連衣櫃都沒關就匆忙跑向愛德華坐著的椅子。

  「怎麼了?」

  「昨晚我回來的時候,您已經睡著了。今天早上托亞先生又一大早跑來害我忘了這回事……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訴您。因為昨天晚上幽靈並沒有出現,所以我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的,聽到您剛剛所說的我才想起來……」

  愛德華不耐煩地抓住西瓦上衣的袖口。

  「到底什麼事?快點告訴我!」

  西瓦就這樣被愛德華抓著手臂,單膝跪在主人身邊。接著,用些許緊張的表情開口說:

  「昨天晚上我在這間榆林宿舍的屋頂上找到托亞先生,我們兩人就那樣在屋頂上聊起天來。」

  「哎呀哎呀,我就想說你怎麼還沒有回房間。我還以為你會把托亞帶來呢,後來等累了就睡著了。」

  「很抱歉……因為談得比我想像中的還久,導致身體十分寒冷。我看托亞先生的情緒也冷靜下來了,就先把他送回旁間……就在那時,我聽到有一群腳步聲朝著宿舍前來。」

  「腳步聲?那是幾點的事?」

  「正確的時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在屋頂上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想應該是過午夜兩點的時候吧。」

  「是嗎?算了,繼續說吧。」

  「好。從紊亂的呼吸以及雜亂的腳步聲來猜測,我想應該有三個人以上。當時我猜想大概是偷溜出宿舍的學生吼求了吧……因為我們也沒有立場責怪他們,而且彼此碰上面也不太好,因此我和托亞先生就在屋頂上屏氣寧息,等待他們進入宿舍。」

  「……然後呢?有從屋頂上看到他們的長相嗎?」

  西瓦看到愛德華湛藍瞳孔閃爍著充滿期待的光輝,很不好意思地回答:

  「很可惜,那時候偏偏天空佈滿烏雲,剛好遮住了月光,附近真的一片漆黑。不過在屋頂上待那麼久,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我看到在跑進宿舍的人影當中,有一個翕著燈的學生……」

  「看到長相了嗎?」

  「因為是從屋頂上看,所以看得最清楚的部分就是頭頂了。只能說看來是個相當高大的人。」

  「……嗯嗯……總比沒看到的好。頭長什麼樣子?」

  「頭被黑色的帽子遮住,所以真的只看到一小部分……」

  「好啦!到底長什麼樣?」

  「在微弱燈光的照射下,我看到紅色的頭髮發出些微光芒。」

  「……紅髮……」

  愛德華屈下上身,讓自己的臉貼近守護者的臉。

  「沒有搞錯嗎?是怎麼樣的紅髮?」

  「這個嘛……因為有燈光的照射,所以一眼就看得出是相當鮮艷的紅髮。」

  「多謝你了,西瓦!」

  愛德華彈起身來,西瓦也困惑地由原本的跪姿站起。

  「您這話意思是……」

  「如果當時過了兩點,那就和普萊斯說的時間符合。也就是說,那傢伙說他放棄等待幽靈出現前往墓地,結果盜墓人脫逃的時間大約是快兩點的時候。從墓地到這裡,用跑的大概要十五分鐘吧?」

  「意思是說,我和托亞先生在屋頂上看到的是……」

  「是從墓地逃回來的盜墓者的可能性很高。」

  「怎麼會這樣……那麼犯人真的是這所學校、而且還是這間榆林宿舍的學生囉?」

  「就是這麼一回事。而且是位有著一頭如燃燒般的紅髮、身材高大的人。」

  愛德華方纔那少爺般穩重的表情已不復見,臉上浮現宛如獵物進入射程範圍的獵人般銳利無比的表情。

  「這間榆林宿舍,滿足這個條件的只有一個傢伙……就是巴恩斯。好樣的,這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他逃走!」

  「愛德華少爺,那麼……」

  「走吧,西瓦,去找普萊斯。他應該還在學校附近。把剛剛的事情都告訴他!」

  「愛德華少爺!請等一下……唉唉,少爺真是的!」

  愛操心的守護者,把才剛收進衣櫃的外套、夾克以及手杖一把抱住,慌慌張張地追在主人身後而去……

  「……哈啾。」

  在一片黑暗當中,這聲噴嚏顯得更大聲。

  「別打噴嚏。我不是跟你說天氣很冷,穿多一點再出門嗎?」

  「我已經穿很多了呀,噴嚏又不可能忍住吞回去。」

  「用意志力克服這一點才算是偵探。」

  「我又不是偵探。」

  兩位正竊竊私語拌嘴的少年是……愛德華和托亞。

  兩人所在的位置,就在靠近噴水池旁茂密草從的陰影下。

  他們在熄燈時間過後,一起離開宿舍來到中庭。甚至熄掉提燈的火苗,在草叢裡靜靜等待幽靈出現。雖然有帶來一塊小地毯鋪在地上,不過地面的寒氣還是不留情地從屁股向上蔓延,因此坐著不動的兩人,身體也漸漸開始感到寒冷。

  雖然如此,兩位少年卻完全沒說半句喪氣話,也沒有打算放棄。

  普萊斯刑警一頭埋進搜查盜墓者一案,忘了幽靈的存在。因此要和幽靈見面並說上話,今天是絕佳的機會。

  「你覺得幽靈今天會出現嗎?」

  托亞聽到愛德華開口詢問,老實地回答:

  「我不知道。在還沒有聽到聲音之前,我也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會不會來。」

  「是嗎……」

  愛德華吐出縷縷白煙,用豎起的大衣衣領包住臉頰,抬頭看夜空。今晚的天空也佈滿了烏雲,灰色的烏雲將月亮以及星斗都遮住了。

  「對了!我和西瓦都看到了那頭紅髮,這樣那個刑警還是不能把巴恩斯扭送警局盤問嗎?」

  愛德華神色懊悔,卻仍冷靜地回答:

  「根據這個國家的法律規定,如果未成年者只是有犯案嫌疑,警察是不可以『扭送』對方的,你應該知道吧?」

  「是……是沒錯啦!」

  「不過,如果是現行犯,或是有明確的犯罪證據,就另當別論了。就算沒有被帶到警察局,也可以好好刮他一頓。普萊斯就是看準這一點。而且對象是巴恩斯,就算是像普萊斯那種連大腦都是肌肉的人,也知道應該要慎重行事。」

  「因為他的父親是有名的政治家?」

  「對呀。上次的麻藥事件,在巴恩斯的父親插手之前,媒體都大肆報導普萊斯的活躍。」

  「……可是那其實是你的功勞。」

  「耶不重要。不過巴恩斯的父親,對普萊斯因此得以陞遷感到十分不愉快。如果這次貿然對巴恩斯出手,肯定會被他父親搞到丟了飯碗。」

  「那傢伙身為刑警,竟然還會怕丟飯碗?」

  「就算是刑警,也會疼惜自己的吧?而且如果是自己喜歡的工作,我想應該會更不想因此失去吧?」

  「你說的也有道理啦。」

  喀沙。

  「……!」

  兩人突然聽見背後有聲響,瞬間擺好架式。不過,出現在後方的是拿著籃子的西瓦。

  「原……原來是你啊,西瓦。別一聲不響地靠近啦!」

  「我哪有那麼厲害,是兩位聊天聊得太投入所以沒發現吧……今天晚上也很冷呢,我帶了東西來給兩位。」

  守護者一邊說,一邊打開手中提著的籃子。香氣立刻瀰漫開來,兩位少年的臉上瞬間發出愉快的光輝。

  「是宵夜啊!」

  「嗯,是三明治和熱茶。因為我趕著送來,所以茶應該還很熱,請小心慢用。我想兩位的身體應該很冷吧?」

  兩人將西瓦從茶壺中倒出來的芬芳茶品,像品嚐美味的甘露般喝下。利用熱茶溫暖身體後,並快速以火腿及小黃瓜做的三明治填飽肚子,心情終於穩定了不少。

  「……差不多快到了幽靈出現的時間了。」

  西瓦摸著懷表指針說道,愛德華臉色稍露失望的點頭。

  「今天說不守不會出現。算了,如果第一天就讓我們碰上那未免太好運了吧,明天再……」

  不過就在那時候,托亞發出小小的叫聲並站起身來。托亞搖搖晃晃地筆直朝噴水池走去,愛德華和西瓦也都驚訝地緊跟在後。

  「托亞!你感覺到什麼了嗎?」

  托亞用著宛如睡眠不足的蹣跚腳步走向噴水池,低聲呢喃:

  「我聽到了……很悲傷的聲音,那個人……來了喔。」

  「你說什麼?」

  愛德華和西瓦都豎起耳朵聆聽。但是。他們耳裡只聽得到北風吹過樹木間的聲音,以及噴水池安靜的水聲。

  「來了喔……」

  托亞突然用嚴肅且充滿自信的聲音說,愛德華和西瓦倒抽一口氣。站在兩人面前的托亞,眼睛閃耀著如星星般耀眼的銀色光輝。

  「托亞……」

  「看……在那邊。」

  托亞的右手緩緩舉起。食指所指的那一片黑暗中,浮現一個朦朧的身影。

  那黑色的斗篷宛如從黑暗中誕生,從纖細的身體曲線可以很明顯看出是位女性。

  從帽緣壓得老低的兜帽中傾洩而出的金髮,發出微弱的光亮,緩緩隨風搖擺。

  「愛德華少爺……」

  「嗯,終於和幽靈面對面了。」

  愛德華的聲音掩不住興奮。和他相對照,托亞則是用安靜清澈的聲音呼喚黑色人影:

  「我不怕你,我一直聽到你的聲音……我想幫你。」

  女人好像被托亞的聲音吸引一般,緩慢接近三人。

  女人的右手握著做工華麗的小刀。西瓦看到這個景象,立刻向前一步以保護愛德華。不過,女人的手始終垂落沒有抬起。

  『那個在哪裡……?』

  女人張開毫無血色的嘴唇,發出了細微的聲音。一陣風吹過掀起兜帽,因此讓女人的面孔顯露出來。

  「……啊。」

  帽下的女人還很年輕,臉上甚至還帶著一點稚嫩,空洞的眼睛是略帶灰色的綠色瞳孔。雖然並不是絕世美女,不過卻有著楚楚可憐又纖細的五官。

  不過,她的肌膚如蠟般慘白,表情也如石頭般僵硬。一眼就可以看出眼前的女人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托亞伸手制止似乎要說什麼的愛德華,用溫柔的聲音問道:

  「我想要幫助你。你到底在找什麼,告訴……」

  不過,托亞並沒有提到在場三人都會幫忙。站在托亞面前的女人,用沒拿任何東西的左手,突然觸摸托亞的頭。

  『……不對……』

  「咦?什、什麼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女人如飄浮般移動腳步,依序又摸了西瓦和愛德華的頭。

  「……」

  愛德華倒抽一口氣。因為女人掠過臉頰的手,比凍僵的瞼頰還要冰冷,就好像硬生生把冰塊貼在臉上一樣。

  「什麼不對……喂,拜託你,告訴我們啦!」

  托亞拚命持續呼喚。女人好像終於聽到托亞的呼喚聲,直盯著托亞看。托亞用他銀色的瞳孔,回看著亡者那毫不眨眼的冰冷視線,並低聲問道:

  「你是誰?你到底在找什麼?」

  『愛兒希……』

  「愛兒希?那是你的名字嗎?」

  女人微微點頭,視線從托亞身上飄移到他處。女人背對著三人,再次寂靜無聲地移動腳步。漆黑的背影,慢慢和黑暗融合。

  『那個人給我的……重要……重要的……』

  「什麼?那是什麼,你到底在找什麼?」

  托亞拚命呼喚漸漸遠去的女人。

  『……那個人……給……我的……戒……指……』

  細微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最後終於再也聽不到了……而女人的身影也在黑暗中消失。

  「……媽的……她走了……」

  托亞的語氣充滿懊悔。

  三人只能茫然地呆站在這無盡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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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8: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小小的約定》



  「戒指,
那個人最後的確那麼說了!」

  愛德華也點頭贊同托亞的話。

  「還說了自己的名字叫做愛兒希,沒錯吧。」

  「嗯我的確聽到她那麼說,而且表情非常悲傷。」

  西瓦一邊說一邊將熱水倒進擺在面對面坐著的托亞以及愛德華間的水桶中。

  水桶有四隻腳。沒錯,因長時間待在室外而全身凍僵的兩位少年已經回到愛德華的房間,將椅子擺在暖爐前面坐著取暖並把褲管捲到膝上,將凍僵了的雙腳浸泡在裝著熱水的水桶裡回溫。

  托亞舒服地靈活擺動浸在熱水中的腳趾頭,神色擔心地說:

  「她真的很想不開呢,而且似乎也聽不太進我說的話。

  看她那樣子,不管一般人說什麼,她都完全聽不進去吧……我雖然和很多亡者說過話,不過從沒遇過像她這樣如此強烈地渴求某一樣東西的人。」

  「看來是這樣。即使有能和幽靈交談的你幫忙,還是幾乎沒和她說到什麼話。不過,我們不是已經獲得很大的線索了嗎?」

  愛德華用開朗的表情一面折手指,一面說:

  「名字是愛兒希,而且是位年輕的女性。金髮、綠色的瞳孔、戒指,現在掌握很多關鍵字呢。我想幽靈應該是住在這附近、已經過世的女性,明天早上我立刻去村子裡的區公所調查一下吧。只要調查一下戶籍。一定可以知道幽靈的生前身份。」

  「啊,我也想去!」

  「不可以。」

  「不行。」

  「你、你們兩個幹嘛啦!」

  愛德華和西瓦異口同聲拒絕托亞同行,讓托亞不高興地鼓起雙頰。西瓦一面拚命為暖爐添新柴以維持屋內的溫暖,一面用監護者的口氣說道:

  「您還得去上課,調查的事情由我和愛德華少爺負責就可以了。」

  「可是!幽靈……從愛兒希那問出情報的是我耶!」

  「我知道。不過,接受校長委託而行動的我們,不可以讓身為學生的您因此翹課。」

  「唔唔!」

  「我會告知您調查後得知的一切消息,所以,您去教室上課吧。」

  「對呀,難得你今天抬頭挺胸去上課了,不是嗎?要是明天翹課,只會更被那些傢伙當笨蛋看待喔。」

  愛德華的叮嚀讓托亞雖然面帶不滿,卻還是勉勉強強點頭答應。

  「我知道了啦!哼,虧我也想要和你們一起努力辦案。」

  「您已經很努力了呀。剛剛您認真地和幽靈對話的樣子,真的很了不起呢。」

  「真的?」

  「嗯,您也這麼認為吧,愛德華少爺?」

  「嗯。我對你另眼相看囉,托亞。根本不覺得剛才的你,和今天在教室裡快哭出來的那個傢伙是同一個人呢。」

  「我哪有快要哭出來!」

  「哈哈哈,從窗戶向下看著我的你,明明眼眶中都是淚水呢。」

  愛德華看到把話當真而生氣起來的托亞,開心地笑了出來。生氣的托亞用腳趾朝愛德華潑熱水報復。

  「哇,你幹嘛!」

  「因為你說了很討厭的話!」

  「我說的是事實呀。」

  西瓦看著宛如孩子般互相鬥嘴的兩人,心情也愉快了起來。

  現在的托亞,臉上露出和年紀相稱的天真豐富表情,根本讓人難以聯想他和兩天前那個陰沉封閉的少年是同一人。大概是因為信賴西瓦和愛德華,且對兩人敞開了心房.所以一切煩惱都因此煙消雲散了吧。

  (太好了……對兩人來說,這次再會似乎很有意義。)

  西瓦內心浮現這樣的想法,不過如果不處理一下現場,水可能會滲進地板裡。

  「兩位別再做出像小孩子一樣的舉動了!」

  守護者邊發牢騷,邊急急忙忙跑去浴室拿浴巾。

  「……可是,還是有一件事我搞不懂。」

  愛德華和托亞並肩坐在床鋪上,用毛巾擦乾浸泡得熱呼呼的腳,開口說。

  大概是因為泡到最後兩人開始打起水仗的關係吧,托亞則是邊擦頭髮邊聽。

  「什麼事?」

  正擦拭著被兩人弄濕的地板的西瓦,也抬起頭來看著愛德華。愛德華摸了摸托亞烏黑的頭髮,接著用手指纏繞自己的波浪金髮……最後,轉頭看著西瓦巧克力色的頭髮說:

  「就是幽靈……愛兒希說的另一句話。我記得她摸了我們的頭後,的確有說『不對』。一直反覆說著不對、不對。」

  「被你這麼一提,她好像真的有這麼說呢。」

  托亞看了現場兩位的表情,低聲說道。

  「還有,愛兒希右手拿著一把刀子,你們有看到吧?」

  「啊,有看到、有看到,不過好像是一把很小的刀子呢。」

  「嗯,我想那個應該是喪禮的時候讓她握在手中的護身刀吧。」

  「護身刀?喔喔,原來如此。媽媽的喪禮時。好像也有人在她的胸前放了一把刀嘛。一把小小的刀。」

  「那是為了讓死者在前往天堂的途中。能驅趕阻撓的魔物才拿的刀子。雖然有刀刃,但是實用性很低。原來如此,所以刀刃才會破碎。」

  「刀刃破碎?什麼意思?」

  西瓦對表情呆滯的托亞說明話中含意:

  「佛格斯被襲擊時,幽靈誤砍到噴水池邊的大理石。薄刃的部分碎片和大理石的碎塊一起掉落在地面上。」

  「是喔,因為砍了像石頭那樣堅硬的東西。所以刀刃才會因此缺了角嗎?」

  愛德華點頭並繼續發言:

  「沒錯。不過雖然如此,那把刀應該還是可以使用,可是愛兒希卻沒有攻擊我們任何一個人。目擊到幽靈的人當中,也只有四個人被襲擊。那麼愛兒希為什麼只攻擊那四個人呢……?剛剛我們聽到她說的那句『不是』,是不是她正在判斷該不該攻擊呢?如果是的話……」

  「如果是的話?」

  托亞和西瓦都在等待愛德華的推論。不過愛德華卻雙手猛搔金髮,擠出懊悔的聲音:

  「……想不通。」

  「哼,什麼嘛。」

  托亞發出失望的聲音,坐在床上前後擺動雙腳。西瓦則是邊緩和現場氣氛,邊提議道:

  「那麼,我們逐一將那四位學生的情報好好檢查一番吧?首先,第一位受害者是……」

  西瓦打開慣用的筆記本,念出紀錄在筆記本當中的學生姓名:

  「首先是五年級的史賓賽,不過他已經離開學校了;第二位是住在橡木宿舍的五年級生愛丁頓;第三位是住在榆林宿舍的四年級生巴恩斯;而第四位是住在蘭花宿舍的一年級生佛格斯。就是這幾位了。」

  像個小孩子一樣擺動著雙腳傾聽的托亞,盤起了手臂抬頭盯著天花板思考。

  「年級和宿舍都不一樣呢。」

  「而且那四個人好像都沒有共同的朋友。」

  「不太可能有吧……可是,應該有什麼共通點才對。會被愛兒希襲擊的人、和不會被襲擊的一人,也就是我們三人和那四個人的差異。」

  愛德華盤起修長苗條的雙腿坐著,上身稍微向前傾,手肘靠在膝上撐住臉頰。這是他思考時的慣用姿勢。

  終於將地板擦拭乾淨的西瓦,在方才愛德華坐過的椅

  子上坐下,為了不打斷愛德華思考壓低聲音說:

  「不只是內在因素,外在因素應該也要考慮才對……譬如服裝。不對,這不太可能,因為大家穿的衣服款式和顏色都不一樣。就算是我們,愛德華少爺的大衣是花呢條紋,托亞先生的大衣是黑色的,我是褐色的……」

  「嗯。還有,從外表就一目瞭然的是……」

  三人相互凝視彼此的外表……接著,幾乎同時說出同一句話。

  「頭髮!」

  愛德華不禁站起身來拍手。

  「我懂了!愛丁頓、巴恩斯還有佛格斯都是紅髮!史賓賽我記得也是紅髮。愛兒希拿著那把刀襲擊的人,都有著一頭紅髮。」

  托亞拉扯頭上的黑髮,露出贊同的表情。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依照順序看我們的頭,然後說『不對』。因為我們沒有人是紅髮……那,等等,這麼說的話……」

  托亞也從床上蹦了起來。

  「幽靈愛兒希之所以襲擊這間學校裡有著紅色頭髮的學生,原因大概是想要拿回她在尋找的『那個』……而『那個』就是……」

  「某人送她的重要戒指。」

  「換句話說,這間學校的某個紅髮學生偷了她的戒指?」

  「應該立該就是這樣吧……幽靈、紅髮、戒指,原來如此,每個線索都漸漸串聯在一起了……」

  無所畏懼的笑容在愛德華白暫的臉蛋上漾了開來。他開心地摩拳擦掌,在房內快速來回踱步好一陣子,過一會突然停下了腳步,視線移到托亞身上。

  「如果就這麼決定了,你今天就先早點睡吧。」

  托亞呆站在床邊,用困惑的表情問道:

  「你剛說如果就這麼決定,是決定了『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不過愛德華卻樂呼呼地差點沒哼起歌來,開心地說:

  「你現在不懂沒關係。如果明天得知我的推論是正確的話,明天晚上應該也會像今天一樣深夜外出。所以,今晚要好好睡上一覺,為明天做好準備。」

  「那告訴我你的推論不就成了?」

  「明天放學後再告訴你。」

  「什麼嘛,小氣鬼!」

  愛德華用手指往雙手叉腰嘟著嘴的托亞額頭上一戳。露出苦笑:

  「要是我的推理不正確,那不是很丟臉嗎?所以等明天再說。」

  「嗚--那、那放學後一定要在這邊等我喔?不可以不算我的份喔,因為我想要親手冼去自己身上的嫌疑。」

  「我知道啦,所以才要你快去睡啊……好嗎?」

  「……知道了。」

  愛德華輕拍勉強點頭答應的托亞肩膀,說道:

  「西瓦,送他回寢室吧。如果路上遇到人,就說我請他協助我調查案件。」

  「遵命……那麼,我們走吧,托亞先生。」

  「嗯……那晚安了,愛德華。」

  「晚安,明天見。」

  托亞在西瓦的陪伴下,離開了房間。愛德華走近窗邊,目送托亞離開。

  窗外的世界一片漆黑。在那片漆黑當中,有位瘋狂找尋重要戒指的女幽靈。以及將戒指從她身邊奪走的學生。

  「就是明天晚上了……明天晚上,我一定會把事情解決。」

  愛德華將雙手手掌貼在冷到似乎要結凍的玻璃窗上,語氣堅定地說道……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隔天早晨用完早餐後,愛德華和西瓦立刻動身前往卡魯姆史托克村。

  區公所的辦公桌上堆滿了老舊的簿冊,兩人為了在冊中找出「愛兒希」的名字,默默地持續翻閱著。

  接著,過了中午時分……

  兩人連午餐都沒用,來到位於村子偏遠地區的墓地。

  在廣大的墓地中,數不清新舊、大小皆不同的墓碑混雜排列其中。西瓦站在墓地的入口處,無奈地看著愛德華。

  「要單靠我們兩人從這些墓碑當中找出我們的目標,還真是件苦差事呢。」

  然而愛德華卻滿臉悠閒地說:

  「沒必要去找,那邊就有嚮導了。」

  「嚮導?」

  西瓦驚訝地朝愛德華手杖所指的方向看去,有幾個男人站在該處。雖然距離很遙遠,不過從氣氛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來墳上祭拜的村人。

  「那……看來不像是守墓者。」

  「當然不是囉,走吧。」

  愛德華甩著手杖輕快地邁開腳步。西瓦雖然臉上滿是驚訝,還是跟在主人身後。

  隨著距離縮短,愛德華兩人可以看出對方是三位男性。其中一位大個子穿著破舊的米黃色大衣,其他兩人身披深藍色短斗篷。斗篷的下擺還縫有金邊,一眼就可看出那是警察的制服。

  「喂,普萊斯!」

  在還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愛德華用不宜在墓地發出的龐大音量呼喚那個男人的名字。愛德華似乎沒看錯人,那位身穿米黃色大衣的男人,嚇得在墓碑前跳了起來,接著就以驚人的速度衝到兩人面前。

  「你……你這傢伙!這次來這又想幹嘛?」

  「……普萊斯助理巡官,我才想問你在這做什麼呢?」

  普萊斯被外表溫厚的西瓦一問,雖然神色稍顯畏縮但還是很生氣。

  「還什麼咧,你這小少爺的跟班難道覺得警察會來墓地玩嗎?當然是來搜查、搜查的啦。」

  「你的意思是?」

  「我在重新調查被小偷盜過的墓,想找看看盜墓者有沒有遺留其他可以當作證物的東西啦!哼,害我浪費時間和你們說話,所以我現在沒時間陪你們玩啦。」

  「我也沒心情玩。那正好,我們也是有事來墓地的。」

  「什麼!」

  愛德華驚人的發言讓普萊斯瞪大眼睛。這個舉動導致普萊斯的眼白更為明顯,相貌更添兇惡。雖然普萊斯的魄力宛如野狼,但愛德華絲毫不為所動,邊玩弄著手杖上的象牙手把邊說:

  「愛兒希。有沒有看到一位叫做愛兒希.霍華的女性墳墓?」

  「我怎麼會知道,那是誰啊?」

  「……被盜的墓當中,沒有這樣的名字嗎?我可是滿懷期待前來這的耶。」

  「喂,金毛的,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等確認墳墓之後才有打算……沒看到她的名字?」

  看到愛德華如此冷靜的態度,普萊斯大概也悟出愛德華可能握有關於盜墓者的重要情報。他盤起雙手稍作考慮之後,靜靜地轉身往回走。

  愛德華用惡作劇的表情對西瓦使了個眼色,西瓦也露出微笑跟在普萊斯身後。

  邁開大步走著的普萊斯,在一個小墓前停下腳步。

  老舊的墓碑已經傾倒,被翻弄過的墓穴上蓋著一塊大木板。普萊斯指著那個墓碑說:

  「愛兒希.霍華。就是這個吧?墓碑上的刻文磨損得很嚴重,不太容易辨識。」

  愛德華從傾倒的墓碑正上方往下看,滿足地點點頭。

  「沒錯。三十一年前,死時正值二十二歲,和戶籍資料一致。謝謝你,普萊斯助理巡官,你幫了一個大忙。」

  普萊斯皺起他又粗又直的眉毛。

  「這是被盜得最嚴重的墓。」

  「是在初秋的時候發生的嗎?」

  「是啊。」

  「那更好。」

  「啊?到底什麼意思?你握有什麼線索?」

  「我現在只握住一條線索,但是接下來打算要用雙手握滿線索。」

  「你說什麼?」

  「因此,另外有一件事情不得不拜託你。我想看墓穴裡的情況,可不可以麻煩你掀開覆蓋在墓上的板子呢?」

  「什麼!?別人一對你好,你就得寸進尺了啊!」

  「我並沒有放肆。只是不管怎麼想,你們警察都比我們還要適合肉體勞動。所以我只是單純拜託你,這也是考量到效率呢。」

  「混帳,我們為什麼非得幫你爭功績而幹這種苦差事不可!」

  「有什麼關係呢?這次案件解決後,功勞也會歸你。這樣可以吧?」

  「嗚……你這傢伙……又說那種話……」

  「我是說真的啦。我答應你不會讓你後悔幫忙的,快點。」

  雖然很不甘心地咬牙切齒,但普萊斯還是吹響掛在脖子上的哨子,把部下叫了過來。對上司的命令要絕對服從的警官們,立刻抬走蓋在墓上的厚重板子。

  「……原來如此。」

  被盜墓者們翻弄過的墓穴底部,有一口腐朽半毀壞的棺木,以及躺在其中的白骨。愛德華毫不猶豫跳下這口深墓穴。

  「愛德華少爺!」

  「喂,金毛的!」

  西瓦和普萊斯急忙蹲下,往墓穴當中窺視。愛德華單膝跪在白骨身邊,用兩手捧起白色的頭蓋骨。愛德華拍去頭骨上的土壤,骨頭顯得乾淨多了,他如同安慰他人般撫摸著骨頭。

  「喂……你在於嘛?」

  「普萊斯刑警,我來為你介紹,這位就是你在找的女幽靈。」

  「你……你說什麼?喂,要說夢話就睡覺的時侯說,怎麼可能有什麼幽靈呢……」

  「有啊,因為昨天晚上我親眼見到『她』。」

  「什麼……!」

  「我現在讓你看證據。」

  愛德華小心的將頭骨放回原來的地方後,撿起某個東西,接著在西瓦的幫助下爬上墓穴。

  他靜靜放在地面上的東西,是把做工華麗的破舊小刀。雖然西瓦發出輕微的驚訝聲,但普萊斯卻皺起了粗壯的鼻子。

  「這是什麼?」

  「幽靈用來襲擊學生的小刀呀。昨天晚上我也看到她將這把小刀握在手上……小偷們大概以為這把刀不能賣,所以擱著沒拿走吧。」

  「我怎麼可能相信這種事!」

  「也是啦,所以我把這個帶來了。」

  愛德華從外套口袋當中拿出手帕。接著,輕輕打開手帕繼續說:

  「這是佛格斯被襲擊時,幽靈砍到大理石所留下的東西……就是當時的小刀碎片。」

  愛德華捏起白色手帕中的小金屬碎片,擺在小刀旁。

  「……」

  普萊斯也展現刑警辦案應有的動作,用粗壯的手將金屬片推進刀刃缺口部位。而金屬片和刀子最大的缺口完全吻合。

  「……真的假的啊?意思是說……幽靈的真實身份就是這位叫做愛兒希.霍華的女人……她拿著這把小刀到巴爾福學校傷害學生?」

  「就是這麼一回事。」

  「真難以相信。」

  「不過,證據就在眼前,你也不得不相信吧?而且你看,看這裡。」

  愛德華纖細的手指指向刀子的刀鋒,普萊斯的喉嚨悶哼了一聲。

  發出黯淡光芒的刀鋒,黏著因幹掉而發黑的血跡……

  「……那我退讓一步,我相信這具愛兒希.霍華小姐的白骨就早幽靈。那這傢伙是為什麼來巴爾福學校,又為什麼攻擊學生呢?」

  情緒總算冷靜下來的普萊斯用嘶啞的聲音說。愛德華一邊拍乾淨沾在手上的泥土,一邊用輕鬆的口吻說道:

  「和我合作我就告訴你。比起事件結束後搶走我的功績.還不如和我一起解決案件來得愉快多了吧?」

  「……你這傢伙真的很愛惹人生氣耶,我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雖然口氣並不友好,不過普萊斯的語氣已經不像剛剛那樣沖了。大概是因為不得不接受無法相信的事實,而產生動搖吧。

  愛德華笑瞇瞇地點頭。

  「當然,因為私家偵探就算抓到了犯人也不能逮捕。」

  「……原來如此。好,說吧,我就聽聽看。喂,你們去那裡繼續幹活。」

  普萊斯把部下趕走後,催促愛德華提供情報。愛德華毫不保留的把昨天之前的經過告訴他,並加上這句話:

  「村史當中有記載她悲慘的一生……愛兒希.霍華在三十一年前,是個訂有婚約的幸福少女。不過,她的未婚夫在祭典夜裡發生的打架事件中殺了人。未婚夫依照村裡的法令處以絞刑,而她也跟著上吊自殺。我想大概是因為她深愛著她的未婚夫吧?」

  普萊斯用鼻音哼了一聲。

  「不過就算是同目追隨他而死,也沒辦法葬在同一座墓當中。因為男方是罪犯,屍體應該會被丟在森林裡。」

  「沒錯,所以對她來說,未婚夫的遺物等於代替了深愛的男人。請你想看看:被埋葬的女性遺體一定會攜帶,而且還是未婚夫遺物的東西會是什麼呢?」

  普萊斯摸著長出短鬍渣的下巴思考了好一會,接著明快地回答:

  「是戒指吧?犯罪者的財產全都會被村子沒收,女方可以帶進棺內的,就只有男方送給她的訂婚戒指之類的東西吧。」

  愛德華得意地點頭。

  「我也這麼想……而且昨天晚上,愛兒希的幽靈拚命地在找『那個人給我的重要戒指』。我想大概是這座墓被盜的時候,盜墓者們把她的訂婚戒指給奪走了吧。」

  「……原來如此。因為不管金的也好銀的也好,只要是裝飾品都可以換到錢。」

  「嗯,時間點也很吻合。學校中開始出現愛兒希幽靈的時間,幾乎和這座墓被盜的時間沒有偏差。」

  「嗯哼。那麼根據你的推論,那個盜墓人,和我前天在墓地發現的是同一群人……也就是巴恩斯那個混帳還有他的跟班吧?」

  「從愛兒希的骨頭上拔下戒指的,很可能就是巴恩斯本人,而且戒指應該還在他身上。大概是因為不知道該把這個看起來像是贓物的東西,拿去哪賣掉才行的關係吧……所以愛兒希追著巴恩斯的紅頭髮以及戒指的氣息而來,才會在學校出現。然後,如果通過中庭的人當中有紅頭髮的人物,她就會揮舞刀子脅迫對方把戒指還給她。」

  一直緊抿雙唇傾聽的普萊斯,突然舉起手制止愛德華的發言。

  「等等。如果她循著戒指的氣息追到學校,那直接進入宿舍不就得了?幹嘛老是待在中庭?」

  「因為學校中,身為幽靈的她可以待的地方只有那裡吧。」

  「……意思是?」

  愛德華彎下身體,在地面用指尖畫起圖形來。是個用圓形以及兩個形狀不同的三角形所組合而成的圖形。

  那是只要是居住在安葛雷,就無人不知的守護女神阿迪菈印記。

  「雖然巴爾福學校現在已經是風氣自由的學校,不過聽說創校時具有濃厚的宗教色彩,校舍以及各宿舍入口一定都會刻上阿迪菈的印記。」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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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06:49:10 |只看該作者
普萊斯吹起了一聲口哨。

  「你是說驅魔嗎?這麼一來幽靈就無法潛入吧。」

  「沒錯。就算能感覺到戒指就在學校的某處,也不能進入校舍以及宿舍,找出拿走戒指的傢伙,並掐死對方把戒指奪回來。」

  「所以就拿著留在棺木當中的刀子,來到幽靈的安全地帶--也就是中庭,等待人經過嗎?」

  「對。而且亡者能以幽靈的姿態出現的時間,只有黑暗力量最強盛的深夜時段。不過,光是進入學校的領地內,就會因阿迪蒞的印記而造成某種程度的影響,所以她才沒辦法每天都在學校出現吧。」

  「是喔。我雖然進入過校舍很多次,卻從來沒發現校舍上有驅魔印記。不過,沒想到你對幽靈這方面的事情知道得挺詳細的嘛。」

  「其實我也不知道校舍上刻有驅魔印記。剛剛我所說的,都是托亞告訴我的。」

  「托亞?托亞.鮑德溫嗎?那個可疑小鬼的名號,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愛德華斬釘截鐵向滿臉狐疑的普萊斯說:

  「托亞在幫我調查啦。我向阿迪菈女神發誓,他一點都不可疑。今天晚上我打算和他一起,把這兩個案件一併解決。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幫忙。」

  普萊斯面露難色地低聲說:

  「是喔,那我要做什麼好?」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啦。今天晚上,你只要在中庭等,見證所有發生的事情就好了……然後,我希望你可以逮捕盜墓者,就這樣。」

  「要逮捕他很難吧?不是我在害怕,如果你的推論正確,那個盜墓者應該是巴恩斯。如果一沒搞好,我的飯碗就丟了。雖然可以臭罵他一頓,不過法律上規定未成年者不需要接受懲罰,不是嗎?」

  愛德華似乎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明快地作出回答:

  「我知道。可是,上次的賭博事件姑且另當別論,這次可是盜墓耶。就算犯人未成年,村裡的人……不,不只他們,連安葛雷的人民都不可能原諒他,因為他褻瀆了亡者。所以,只要在巴恩斯的父親出面阻止之前,把真相公開讓世人知道就好了。」

  聽完愛德華解釋後,普萊斯似乎也終於瞭解狀況,精悍的嘴角上揚。

  「原來如此,報紙是嗎……只要給那些成天窩在署裡,等著挖八卦的報社記者們一些醜聞當餌就行了吧?」

  「沒錯。再加上幽靈的怪談,大家一定會一窩蜂寫出很棒的新聞。我也得到校長的同意了。」

  「真的嗎?要是真的上了新聞,不只那傢伙的名字,連學校的名字也會被寫出來吧?那可是繼上次的麻藥事件,第二次曝光了喔。讓學校的評價因此滑落好嗎?」

  「就算學校的名聲因此暫時受到損傷,今後還是可以努力挽回。校長說,他寧可這樣,也不希望學校出了一位讓他無臉見歷代校長的『活動學校之恥』畢業生。」

  「原來如此,我欣賞這個做法……如果能向巴恩斯那個混帳報一箭之仇,那正如我所願。金毛的,我要加入你的計劃,告訴我詳細的步驟吧!」

  一旦作出決定,這位勇敢的刑警就絲毫不猶豫。愛德華貼近普萊斯耳邊.開始細語……


  當天晚上午夜十一點半。

  在學生們應該已經躺在床上睡覺的時間,巴爾福學校的中庭卻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個人坐在環繞噴水池的大理石上身旁放著一盞小提燈。

  在泛黃且微弱的燈光照射下,可看到他全身被黑色的袍子包裹著從外型輪廓看來是個身材嬌小的人。由於連身兜帽拉的很低,因此看不到五官。

  人影低著頭一動也不動。不過,偶爾會在一片漆黑中呼出白煙從這點可以得知該人物並不是幽靈,而是活生生的人類。

  喀……喀……

  人影聽到逐漸接近的腳步聲,終於稍微抬起頭來。右手提起提燈,緩緩站起來。

  在黑暗當中,另一盞提燈的光線逐漸靠近。

  在噴水池前停下腳步的人是住在榆林宿舍的四年級生巴恩斯。兩盞提燈的光線,照亮了他鮮艷的紅髮。

  巴恩斯語帶憤怒以及懷疑,用嘶啞的音調對不發一語的人影說:

  「這封信是你寫給我的嗎?」

  巴恩斯拿著白色的信封在人影臉前晃呀晃,人影靜靜地點頭,並拉下蓋住臉的兜帽。

  兜帽底下現出宛如和黑暗融為一體的烏黑秀髮,象牙色的纖瘦臉蛋和黑髮連接在一起。察覺對方真實身份的巴恩斯,露出十分不愉快的表情。

  「你是……托亞.鮑德溫嗎?」

  「沒錯。謝謝您讀了我寫的信,學長。」

  托亞用不帶情感且無高低起伏的語調回答。放學後,托亞從愛德華那得知白天的調查收穫,便依照愛德華的指示,寫信給巴恩斯。

  信件內容如下:

  『致盜墓者巴恩斯先生:我是知道您秘密活動的人。我想要介紹一位古董商給您,對方很想向您購買您從墓地獲得的貴重物品。今天深夜十一點半,我在中庭噴水池等您。

  您的友人上』

  托亞將這封信塞在巴恩斯房門的空隙中。巴恩斯也如預期地看了這封信並前來赴約。

  「異國的妻妾所生的小孩竟然自稱是我的朋友,未免太沒禮貌了吧,鮑德溫。你哥哥知道這件事嗎?」

  巴恩斯語帶憤怒地瞪著托亞問道。托亞則鎮定地聳聳肩:

  「怎麼可能。別說和我說話了,他連正眼也不看我一眼……對了,如果您已經看過那封信,那您應該是來談生意的吧?雖然您從墓地裡偷了很多東西,不過卻因不知道應該要賣給誰而很困擾吧?」

  巴恩斯眼睛周圍因憤怒而泛紅,目中無人地挺起胸膛問: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行動?」

  「我半夜醒來偶然看到學長們離開宿舍的身影。前天晚上,您們慌慌張張跑回宿舍的樣子也被我撞見了喔。」

  「你說什麼?」

  「我有時候會爬上屋頂。您們是因為被警察發現所以才逃回來的吧?真是糟糕呢。對了,我還沒對任何人提過,放心吧。」

  「你……」

  巴恩斯一開始冷靜的樣子已經消失無蹤,鬢角陣陣抽動。托亞依照和愛德華他們所討論的,說出一舉卸下對方心防的一句話:

  「學長們之中,有人前天在墓地掉了校徽吧?警察有發現那個喔,所以警察一口咬定小偷是這間學校的學生。因為他們之前就在懷疑我了,所以我馬上被帶去詢問,不過因為沒證據,而且我的校徽還在,所以就沒繼續追究了。」

  「……媽的,原來是校徽掉了……泰勒那傢伙把校徽遺落在墓地……」

  「咦?泰勒學長也是同夥?喔--算了,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所以我想是時侯收手別盜墓了。偷來的贓物也該趕快賣掉脫手,處理乾淨才是。就算您父親會幫您收拾善後,不過萬一被大家知道了,還是很麻煩吧?」

  「說……說的也是。」

  「那,東西帶來了嗎?給我看看吧。如果有好東西的話,我可以幫您賣給專門收贓物的古董店喔。」

  「……你為什麼會認識那種奇怪的商人。」

  「您應該聽我哥說過吧?我是在貧民區長大的耶,過去可是生活在你們這種貴族少爺所不知道的世界裡呢。」

  「原……原來如此。」

  看到托亞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巴恩斯也終於接受。他把一個小行囊擺在托亞面前。

  「都在這裡面。」

  「嗯,那容我觀賞一下囉。」

  托亞坐著接下行囊,把行囊擺在膝上,解開繩子。

  袋中倒出的物品互相碰撞發出聲響,在膝蓋上堆積成一座小山。別針、放大鏡、眼鏡、墜子、髮飾、舊硬幣、還有戒指……亡者各式各樣的遺物,在黯淡的光線照射下發出閃耀的光芒。

  「如何?我從小生長在被優秀的美術作品包圍的環境下,審美觀應該很不錯吧。」

  巴恩斯很有自信地挺起胸膛說。托亞愛理不理地敷衍一下對方,裝作在鑒定物品,一一觸碰所有戒指。

  (一定可以感覺到什麼……)

  托亞邊適當地回應因無法冷靜而不斷向他攀談的巴恩斯,邊用纖細的手指觸摸所有戒指。

  鑲滿金、銀、寶石的戒指、小戒指、凹凸不平的戒指……當指尖觸碰到許多戒指的其中之一時……托亞感覺全身有電流通過。

  (……就是這個!)

  托亞握在手掌中的是一隻小金戒指,上面鑲著可能是紫水晶的小寶石,做工樸實。托亞確實從那個戒指上感受到愛兒希的氣息,她的愛情以及悲哀都充滿在這只戒指上。

  (這就是……愛兒希重要的戒指……我找到了喔,愛兒希。戒指在這裡……!)

  如果是在沒有驅魔印記的中庭。她應該能更容易感受到她的重要戒指所散發的氣息吧。

  讓巴恩斯把戒指帶來中庭,並告知愛兒希這裡有「紅髮犯人」以及「重要的戒指」。這就是愛德華的秘密策略。

  托亞若無其事地玩弄戒指,並問巴恩斯:

  「不過您幹嘛要去偷這種東西呀?如果要錢賭博,不管多少您父親都會給您吧?」

  巴恩斯一面注意周圍的狀況,一面用不悅的口氣回答:

  「政治家可是很小氣的。而且自從賭博的事情被抓包了之後,我的零用錢就減少了,所以我只好自己賺囉。就算死人抱著這些貴重金屬,也是派不上用場的吧?還不如讓我們拿來做有效利用好。」

  「……寧願做到這個地步,也不肯戒掉賭博?」

  「那是娛樂,和運動一樣。盜墓也是一種娛樂呀,它有著適度的刺激感,也可以享受找到獵物時所得到的興奮感,是個打發我們無聊時間的好遊戲喔。不過我想像你這種出生卑微的人,大概不懂吧?」

  「……是喔……這些東西的品質落差有點大,您是不是有眼光不太好的同夥呀?難道是泰勒學長嗎?」

  「泰勒還算好的呢,老是拿些無聊的東西來的是裴根和柯亞吧,因為那兩個人的成長環境沒我們好……喂,你看夠了吧?怎樣?」

  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兩人在黑夜中幹壞事。還是把托亞當做傭人般瞧不起,巴恩斯不禁脫口而出。托亞將愛兒希的戒指,拿給眼前這位已經掉人陷阱的男孩看。

  「我還得再鑒定一下。這裡很暗,看不太清楚……這個戒指,可以戴起來讓我看看嗎?我想看一下是什麼感覺。」

  「……真是麻煩的傢伙。」

  巴恩斯雖然咂嘴抱怨,卻還是不加思索接下托亞遞來的戒指,毫不猶豫地戴在小指上。

  大概是因為愛兒希雖然是年輕的女性,但還是有著勞動者特有的粗大手指吧。因此這只華麗的戒指,可以穩穩套入巴恩斯那從沒做過粗重工作的貴氣小指上。

  「如何,這戒指不錯吧?」

  「是呀,只有這個很特別。為了不要和其他東西混在一起,您還是先這樣戴著吧……對了。」

  托亞將其他物品放回行囊中,緊閉雙唇站了起來。

  「巴恩斯學長,您難道不後悔自己盜墓嗎?雖然對您而言是一種運動,不過這裡所裝的物品,都充滿著亡者自身的回憶,以及喜愛亡者的人對亡者的思念。搶走這種東西,您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嗎?」

  巴恩斯露出八字眉,聳聳肩。

  「你說什麼鬼話,死人哪會有什麼思念?」

  「……有啊。」

  「什麼?」

  托亞宛如祈禱般閉上了眼睛。當托亞再度張開眼睛時……他的瞳孔,綻放出清澈耀眼的銀色光芒。

  「咿!怪、怪物……!?」

  巴恩斯的喉嚨發出哀嚎。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恐懼,鐵青著臉向後退了一步。不過托亞卻如鏡子般面無表情,緩緩舉起右手。

  「亡者的確有思念,就讓我來告訴您吧……您看,在那邊。」

  巴恩斯迅速轉頭。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另一道人影。好像和托亞是成對般的存在,全身被黑色袍子包裹住的人影,靜靜地接近巴恩斯。

  不可思議的是,完全聽不到對方走在石板上的腳步聲。

  幽靈走到巴恩斯面前,脫下連身兜帽。美麗的金髮隨夜風飄蕩,綠中帶灰的空洞瞳孔滿是無盡的悲傷,直視著巴恩斯。

  那是以生前姿態出現的愛兒希.霍華的幽靈。

  「嗚……啊,你……該不會是……」

  「之前襲擊您的幽靈啊,您記得這個人說了什麼嗎?」

  托亞和女人--愛兒希互相看著對方,巴恩斯擺起不像樣的防禦姿勢,一動也不動。托亞和愛兒希如雙胞胎一樣,同時說出同樣的句子:

  『那個在哪裡……把那個還給我。』

  「嗚……啊、搞什、什麼啊,你們兩個……!」

  『把那個人的……戒指,還給我……』

  一面用細小的聲音控訴,愛兒希一步一步接近巴恩斯。她的右手緊緊握著一把小刀,如蠟般白皙的左手,指著巴恩斯。

  『我終於找到了……還給……我……那個人的戒指……還我……』

  「您現在戴著的戒指,是她的未婚夫送她的,很重要的東西。而您卻從她的手指上拔下這個戒指。」

  托亞和愛兒希包夾著巴恩斯,靜靜地說:

  「所以這個人化成幽靈,跟著戒指的氣息追到這裡。因為她還記得您的紅色頭髮,所以只攻擊紅髮的學生……您也被攻擊過一次吧?」

  「唔……嗯、嗯。」

  「那時候您沒把戒指帶在身上,所以才得救。不過這次……」

  「騙……騙人。那、那才不是什麼幽靈,只是村莊裡的怪女人跑到學校裡罷了吧!怎麼可能有什麼幽靈……!」

  雖然嘴上逞強著這麼說,但巴恩斯的表情卻很沒出息地畏懼了起來。不過托亞卻用做夢般、又好像是唱歌般的聲音說:

  「現在在您眼前的是真的幽靈喔,而且還有名字呢。她叫做愛兒希,您根本不瞭解這個人的事情吧?就讓我來告訴您……這個人的未婚夫,因為一場不幸的意外而殺了人,最後上了絞刑台,愛兒希也追隨著未婚夫自殺了。」

  「現……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吧!」

  揮舞著刀子的愛兒希,漸漸逼近巴恩斯。巴恩斯雙腳不停顫抖,他用提燈當作武器,邊向後退邊怒吼著。

  「罪犯的屍體會被丟棄在森林裡。沒有被弔祭的靈魂無法重生,就這樣消失在世界上。所以愛兒希也沒有轉生,一直沉睡在墓中。」

  「這關我什麼事……!」

  托亞完全不顧態度焦急的巴恩斯,平淡地訴說出愛兒希心中的吶喊:

  「對愛兒希來說,未婚夫送她的戒指就像是未婚夫的替代品。所以,即使沒有轉生。也能和重要的人一起在土中安眠。而您卻打著玩票性質去翻她的墓,還偷了她的戒指。」

  「嗚……啊……」

  「巴恩斯學長,您偷的戒指不只是一隻戒指。而是這個人……是愛兒希的未婚夫。」

  『把戒指……把那個人……還我……!』

  「嗚……啊、啊啊!」

  打算繞著噴水池後退,不斷逃跑的巴恩斯,終於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嚇到全身無力,他就維持那個模樣,站也站不起來。

  「別……別這樣,住手。」

  巴恩斯雖然全身無力,卻仍然踢著地板想辦法逃脫,但是被身後圍繞噴水池的大理石擋住去路。這下子,完全被斷了退路。

  『把那個人……』

  愛兒希面無表情地向下盯著終於追捕到的獵物。

  「哇!別、別過來,妖怪!鮑德溫,快阻止這個女人!」

  托亞只是冷眼看著極力狡辯的巴恩斯,什麼也沒做。巴恩斯瘋狂地巡視周圍,大聲喊叫:

  「來人啊!誰來救救我!」

  「……叫我嗎?」

  聽到托亞之外的人聲,巴恩斯嚇了一跳。在黑暗當中現身的是愛德華。巴恩斯看到愛德華出現,臉上浮現了安心的表情。

  「格、格萊斯頓學長……!救救我!這傢伙、這兩個傢伙在威脅我!幽靈果然是鮑德溫那傢伙叫出來的……」

  「住口!」

  愛德華的聲音如鞭子般敲打巴恩斯的耳膜。巴恩斯訝異地張開了嘴,嘴唇不斷顫抖,忙碌地來回看著包圍住自己的三個人……不,兩個人和一個幽靈。

  「你……你、你、你們要幹嘛……要幹嘛……」

  「不要仗著法律不會制裁你,就做得這麼過分,巴恩斯……能夠制裁一個人的,不只有法律。人、神、靈都將一切看在眼底,你就自己親身體驗吧。」

  「嗚……媽、媽的,這種東西……這種東西,還給你就是了!這樣可以了吧!」

  巴恩斯聽到愛德華如冰刃般冷淡的話語後,拚命想拔下小指上的戒指。不過,原本戴起來就有點緊的戒指,卻緊緊吸在巴恩斯的小指上,怎麼都拔不下來。

  「為什麼拔不下來!可惡、別過來、死幽靈!我剛不是說過馬上還你嗎?」

  『竟然從我身邊搶走那個人……不可原諒……不可……饒恕……』

  愛兒希兩手奮力舉起小刀,她全身燃起青白色的火焰,那是悲傷以及憎恨的火焰。那道火焰化成殺氣,朝著巴恩斯襲來。

  「住……住手……拜託你住手!是我的錯!我、我、我不知道事情是那樣的!這個戒指還你,拜託你別……」

  巴恩斯舉起雙手,死命請求愛兒希饒恕。不過愛兒希對於巴恩斯乞求饒命的話,似乎一句也沒聽進去,她握著小刀的白皙雙手,更是施加了力量。

  雖然巴恩斯即將被殺害,但是愛德華和托亞卻沒有要阻止的樣子,只是默默在一旁觀看。

  巴恩斯瞭解沒有人會出手救自己,深沉的絕望在臉上蔓延開來。

  愛兒希手上的刀子,終於以逼人的氣勢砍下。

  「住手……住手、救命、啊、哇啊、啊啊啊啊!」

  發著光的刀子,就在巴恩斯臨終慘叫的迴響聲中,刺中紅髮少年的脖子……!

  「……」

  巴恩斯的身體緩慢向前傾,最後倒在地上。

  『……你……在哪……』

  愛兒希緩緩站起身子,刀子從她手上掉落到地面。

  「已經結束了喔。愛兒希……奪走你重要人的傢伙,已經被你解決掉了。你看,這就是你的戒指對吧?」

  托亞粗魯地抓起倒在地上的巴恩斯右手,用力從巴恩斯的小指上拔下戒指。接著牽起愛兒希的左手,將戒指套在無名指上。

  『……啊啊……』

  愛兒希看著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手裡的戒指……看著自己深愛的未婚夫的分身,臉上這才露出溫柔的微笑。雖然臉色慘白,不過還是看得出泛起了紅暈。

  托亞用美麗的銀色眼眸看著愛兒希,靜靜地說:

  「現在你應該聽得見我說話了吧……愛兒希,你戴著戒指回到墓裡去吧,再也不會有人從你身邊奪走戒指了

  ……壞人已經消失了。你回去,再一次和戒指好好沉睡吧……」

  『……』

  愛兒希俯視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巴恩斯,深深點了點頭。接著,小心翼翼地捧著戴著戒指的左手,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再見了,愛兒希……」

  托亞閉上眼睛念起祈禱的話語。雖然是用愛德華所不瞭解的異國語言,但還是能自然地感受到言詞中哀悼亡者,並祈禱亡者能安穩沉睡的心情。

  「……結束了喔,普萊斯、西瓦。」

  愛德華等待托亞祈禱結束後,靜靜地開口說。被他呼喚的兩人聽見後,便從草叢中跳出。

  「喂、喂,金毛的,這樣做得太過火了吧?怎麼可以殺人,太糟了吧!」

  普萊斯臉色鐵青,不過看到他嚴肅緊繃的表情,愛德華卻嘻嘻笑了出來。

  「你、你在笑什麼?頭腦有問題嗎?」

  「就算是我,也沒有冷酷到認同殺人。看仔細點吧,他一滴血也沒流。」

  「什麼?」

  西瓦抱起倒地的巴恩斯,用懷有笑意的口吻說:

  「普萊斯助理巡官,請冷靜一點,巴恩斯先生只是昏過去而已。」

  「什麼?可是刀子的確刺中了脖子……」

  「白天在墓地摸到刀子時,我已經換成不同的刀了。」

  愛德華撿起掉落在地面的刀子,交給了普萊斯。普萊斯表情訝異地接下刀子後,寬大的嘴巴張得更大。

  只要用手指輕輕觸碰,刀刃就會往刀柄中縮進去。原來那是把裝有彈簧的舞台用小刀。

  「這是……玩具嘛,那這傢伙只是嚇到昏過去而已嗎?」

  「沒錯。雖然西瓦老是念我要我別帶些無聊的玩具在身上,不過偶爾還是派得上用場的。」

  愛德華滿臉得意地說。西瓦露出有點厭惡的表情。

  「雖然派上了一次用場,也沒有理由帶著像山一樣多的破爛東西在身上吧?」

  「噗!」

  瞳孔恢復成黑色的托亞,用著和往常一樣有精神的表情笑了出來。然後……

  「哈,你這個傢伙挺機伶的嘛。」

  來回按壓刀刃幾下,表情茫然的普萊斯也開心地這麼說,並拍了拍愛德華的背。

  被西瓦灌下甦醒酒,巴恩斯漸漸恢復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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