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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岑凱倫] [金冠天使]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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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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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21:15: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東南亞某富豪的愛女王恬英為逃婚偷渡到了香港,化名田瑛,假說自己是個沒有文化的鄉下姑娘。富商之子高若望收留了她,兩人在互相接觸中逐漸產生了愛情,但卻引起了高若望圈子中的女朋友們的不滿。高若望一如既往地愛著這個“鄉下丫頭”,最後真相大白,醜小鴨變成了美麗的天鵝,一對有情人也終成眷屬。
路遇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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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車駛過去,街上的聖誕燈飾剛巧啟亮了:綠紅紫黃、火樹銀花,這是一個何等美麗的世界。
  法拉利停在一間店子的前面,那店子像卡通屋,屋上有個大大的聖誕花環。
  一個大個子男孩由車裡出來,高高大大、十分結實。身上一件芥茉黃電腦織花有雪車圖案的小圓領毛衣,一條白冷頸巾隨意繞在脖子上,藍色長長牛仔褲,一雙白色軟底短靴。
  他筆直走到那卡通店子前。
  叮咚!叮咚!好清脆的門鈴聲。
  他推門進去,裡面放滿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和糖果,這是著名的莎莉姑姑糖果店。
  七彩繽紛,眼睛都花了,這地方就能吸引女孩子。
  一個略胖的中年女人,帶著一臉微笑走過來:“要買點什麼東西嗎?送女朋友吧?聖誕到了!”
  “太多了!”他笑,有一個圓圓的酒窩,在右邊面頰上:“你為我介紹一下好嗎?”
  “她喜歡吃糖嗎?送她個糖果籃。”她是個慈祥而熱心的女人:“這籃子好漂亮,上面的蝴蝶結我做了半天;這士多啤利,殼是蠟造的,裡面有美味的士多啤利糖;這大洋桃、奇異果、水晶梨、水蜜桃……”
  結果換成一個好美好美的水果籃,看看也開心。
  付了四百八十元,那女人放了個東西進他手裡:“這是個針包水果,送給你女朋友,她會喜歡的!聖誕快樂!”
  他把水果籃往駕駛座旁放下,那針包扔向後面,這才記起了剛才忘記了鎖車門。
  車開了一段路,後面有咳的聲音,回頭一看,影都沒有,那是什麼聲音?
  又是咳咳,這法拉利出廠才一個月,壞了?
  他把車駛進一條小巷,停住,下車看看。
  車座後面竟蜷縮了一個人,嘿!這賊子,他一揪,把他揪了起來。
  “不!先生,求你,放下我!”
  竟然是個小女孩,梳條馬尾,一件灰藍襯衫,一條牛仔褲,一雙灰白運動鞋,那張臉一塊灰一塊黃,怪怪的。
  “你膽敢到我車上偷東西,手裡拿著什麼?”
  “我沒有偷東西。”她委屈地扁扁嘴:“這柿子是你剛才拋給我的。”
  “拿來!”是黃蠟造的橙黃色柿子,金咖啡蓋子是個針包。打開一看,一格格,放了些針線,好玩得很。
  “快給我下車!”他揮了揮手。
  “先生,”她屈膝叩首:“今天聖誕節,求你做做好事,不要把我趕下車吧!”
  他揚眉一想:“好!我送你一程。”他把水果籃放在後面,讓她坐在駕駛座旁,他順手把針包放在車前隔板上。
  “你家在哪兒?”
  “我沒有家。”她搖一下頭。
  他看她一眼:“總該有住的地方吧?”
  “有!我住在女公廁,地點沒定。”
  “公廁?”他愕然:“你是什麼人?你從哪兒來?”
  “我……我由大陸來……偷偷來的,因此,我不能見任何人,特別是警察,我沒有身份證。”她低訴。
  “你快下車,這是刑事,我幫不了你的忙。”
  “先生,我三天沒有吃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了!”她竟抓住他的手臂:“別迫我走,不要扔下我,我一下車就會沒命的,你可憐我……”哭聲蓋住了她的話。
  他不明白到底是心軟,還是哭聲太吵,男人都怕煩:“好,你先放手,我答應讓你吃頓飽的!”
  “謝謝,謝謝救命恩人!”
  他邊開車邊在想,帶她到哪兒吃東西?店子不方便;帶回家嗎?這非常時期,帶個偷渡客回家豈非和父親過不去?不行!還是回母親的別墅,反正他怕吵,這些日子他都是住在別墅裡。
  把車開回別墅,車子停在台階,幾個佣人迎了出來,他對管家生伯說:“把她帶出來吧!”
  “她?啊!”生怕把那來歷不明的女孩子拖出來,上石階進屋,那位男孩子正坐在大廳上喝啤酒。
  “生伯,讓她洗個澡,給她件外套,她快要冷死了。她說三天沒吃飯了,讓她吃飽飯叫司機送她出市區,隨便放下好了。”
  “是的!少爺。”
  “時候不早,我要更衣赴會。”他由螺旋梯一直跑上去,兩條腿真勁。
  生伯安排她洗澡、更衣;然後帶她到下人間吃飯。
  “吃呀!有雞有鴨,為什麼不吃?”
  “生伯,我吃不下。”她眼淚汪汪。
  “你不是三天沒吃東西?不餓嗎?”生伯柔聲問。
  “餓!但吃過這餐我就完了。我無家可歸,又沒有親人!”
  “你的家人呢?”
  “父母都在鄉下去世了。”
  她清了清喉嚨繼續說:“我泳術好,一年前游泳來的,這兒我只有一個姑婆。”
  “大陸的生活,不是已經很好了,和香港只差一點點,你為何要冒著死偷渡?現在已經很少人做這種傻事了。”
  “我母親去世前叫我來投靠姑婆,我把家裡一切東西賣掉,來不及申請,便游泳來了。這一年也過得安樂,就是沒身份證不能做事上學。半個月前姑婆也去世了,表舅父把我趕出來,我東躲西藏,挨到今天。生伯,我躲不到了,挨不住了,求你可憐我,向主人求情,收留我。我在這兒做工,除了不能抬,輕工我都能做。”她擦把眼淚:“我只要有地方住、有飯吃,工錢我不要!”
  生伯是個好心腸的人,她哭,他也想哭,這女孩子年紀小小,身世那麼可憐。這兒房間都空著,每天冷飯剩菜無數,多養一個人不難,何況她又肯做工。
  “你叫什麼名字?”生伯問她。
  “我……”她似乎有點怕,黑眼珠溜了溜,半晌:“我姓田,叫田瑛……”
  “你安心吃飯,我去求少爺幫忙。”
  “剛才那位先生?行嗎?”
  “少爺脾氣不好,心腸倒是第一好,你放心……”
  高少爺正在更衣,男工人肥祥在忙著,少爺穿件雪雪的襯衫,深灰與白色小格子西裝,深灰長褲,頸上一條銀灰頸巾,配銀灰袋口手絹,肥祥正在為他換上灰黑漆皮的跳舞鞋。
  “生伯,我看見她的樣子也很同情她,但她是偷渡客,又沒有身份證。”
  “讓她做個女僕,打點一下家裡的東西,只要她不出外,沒有人會看她的身份證。她洗了澡,人也不黑不土,少爺,請你看在老僕份上,讓她留下來吧!”
  少爺看看表,時候到了,也實在沒有時間討論,匆匆穿上肥祥送上的銀灰絨大衣:“生伯,她的事,交給你,看緊她別讓她出門半步;還有,告訴她,她犯事我馬上趕她走。叫司機准備車!”
  他讓工人除下大衣,站著,一個漂亮的少女走過來,對他瞪眼、呶嘴:“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你請客我怎能不來?”他把水果籃送上:“史妮,聖誕快樂!”
  “好漂亮,在莎莉姑姑糖果店買的,莎莉姑姑好眼光,你呀!就不會配得那麼好看。”她一手拿著水果籃,身體靠在他胸前。
  他舉手跟人打招呼。
  “別過去!”史妮把他的手拉下來:“你來了還沒跟我喝杯酒。”
  “敬你!”剛巧工人經過,他拿了兩杯酒,把其中一杯交給史妮。
  “我祝你永遠英俊可愛!”
  “聖誕快樂!”
  “不行,太通俗了,今天人人到來盡是聖誕快樂,其他什麼都不會說,聽都聽煩了!”史妮靠一靠他:“我要你與別的不同。”
  “祝你永遠美麗!”他已把雞尾酒喝了。
  “謝謝,”笑得春桃花一樣,跟住又問:“我是不是真的很美麗?”
  “校花當然是美麗的!”
  她瞟著他,酒一口一口地喝。
  “尚享又在那邊叫我。”
  “不准去!”她下命令,其實是撒嬌:“你遲到,到來後還沒有跟我說過十句話,我要罰你。”
  “罰什麼?”
  “干三大杯!”她的眼睛會放電。
  “好吧!我喝。”大概英雄難過美人關。
  其實,喝幾杯雞尾酒又不能醉人,喝下三大杯便想脫身,史妮挽住他的手臂:“我跟你說幾句話,到露台一會兒好不好?”
  “尚享和幾個同學在那邊等我!”
  “到底尚享重要還是我重要?挺多要你五分鐘。”
  到露台,史妮替他拉了拉袋口巾:“今晚你做我的舞伴,唔?”
  “我說過不做男主人,我怕應酬。”他皺一皺眉:“我喜歡應酬為什麼不回家?家裡天天請客!”
  “我已經知道你不願意做男主人,我又沒有迫你,只不過請你做我的舞伴。到底,我也曾是你的女朋友!”
  “並不是特別的好朋友,是普通的女朋友。”他連忙補充。
  “你就不怕傷人家的心!”她垂下頭。
  討厭就別來了,來了何必掃人興:“對不起,剛才我的話重了些。史妮,我不喜歡跳的士高。”
  “我們跳正宗交際舞,好嗎?”刁蠻小姐大概忍得好慘了。
  “那好吧!”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答應你!”
  “說定的了。”史妮指了指他的胸口:“我可不准你跟別的女孩子跳舞。”
  有人把史妮叫進去,他馬上來到尚享他們那兒。
  “怎樣?死纏爛打?”尚享取笑他。
  “若望,你真是有福不會享。”馬田用拳頭擂了他一下:“史妮是我們校花,人美,家庭背景好,學問不錯。你看,她穿一件紅底金花的無領無袖晚禮服,多明艷!她對你一見鐘情,你應該馬上接受。”
  “大學多少男生追求她,她理都不理,你真是幸運兒。”洛波大為可惜。
  “也許若望不喜歡這一類型的女孩子。”尚享是若望的好朋友,什麼都朝向他。
  “到底是不是看不順眼?”侯活不怎樣相信。
  “喂!若望!”巴比馬上說:“要是你放棄,我馬上去追求史妮。”
  “你喜歡請隨便!”若望一面吃點心,一面笑笑說:“她又不是我的未婚妻。”
  “你到底喜歡哪一類型的女孩子?”
  “對了!對了!”艾華特忽然叫了起來:“有人看見若望和波基小絲拍拖看電影。若望喜歡波基小絲那一類,年紀小小,身材……哈……”
  “是看戲!”若望打文華特:“不是拍拖!”
  “看!一說曹操,曹操就到來了。”艾華特指住一個穿黑色晚服的女孩子:“波基小絲來了!”
  比絲看見若望點頭微笑。
  “失陪!”若望把身一側,走開去。
  “你們看,若望真的喜歡波基小絲……”
  “若望!”比絲也連忙走向他:“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若望看了看她,她手上只拿了個銀色的晚裝手袋:“我的筆記你沒有帶還給我?”
  “沒有啊,學校放假嘛。”比絲永遠不慌不忙的樣子:“放假還啃書?”
  “沒有那麼用功,不過,我發覺筆記有一句錯了,想盡快修改。”他們邊走邊談,人群在旁邊走來走去:“你抄好沒有?”
  “已經抄好了,今晚沒有帶來給你,真對不起!”她道歉:“我明天送回給你!”
  “明天放假,我不會回學校!”
  “我送到你府上。”
  “不用了,上課再還我,別忘了其中一行是錯誤的,好像十九頁,到時我再告訴你!”
  “女主人呢?”比絲隨便挽住若望的臂。
  “誰在說我的壞話?”史妮突然在她的背後拍了她一下。
  “嚇得我!”比絲按住胸口,嬌喘噓噓。
  “今晚若望是我的舞伴,你可別向他打主意。”史妮很得意地說:“你想和他跳舞也可以,向我討人情。”
  “知道了!本來想送聖誕禮物給若望都不敢。”比絲瞟她一眼:“怕了你!我送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都放在聖誕樹下,說好十二點拆禮物啊。咦!”史妮到處望:“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若望?”
  “恐怕我和你都拴不住他。”比絲一語雙關。
  “我願意和你公平競爭。”史妮十分自信:“打個賭,敢不敢?”
  “為何不敢?”兩個人擊一下手掌。
  高家高夫人的別墅。
  生伯陪田瑛走向她的房間:“你就光著身由姑婆家走出來?”
  “唔!表舅父好凶啊!”
  “明天叫四姐或張媽帶你去買幾套衣服。”
  “剛才你不是說女僕要穿制服嗎?”田瑛覺得路好長,三個晚上沒睡,大概太倦了。
  “睡衣呢?下班穿的便服呢?啊!這就是你的房間。”生伯推開一扇木門,裡面大約六十呎左右,一張床,床頭床尾都頂住牆壁。床頭一個櫃,牆上幾口掛衣服、面巾的釘子,就是這樣簡單。
  “明天你開始工作,制服要等幾天才能縫好,你暫時穿白T恤衫牛仔褲,白襪黑皮鞋。頭發梳辮子或馬尾,盤起來也可,就是不能披著長發。”
  “生伯,我到底要做些什麼工作?”
  “也沒有特別工作,人客來遞茶遞水,接聽電話。你除了廣東話還會什麼方言?”
  “福建話、國語、英文、法文、拉丁……”
  “小孩子不要撒謊。快睡吧!高家的佣人早上六時便要起床。”
  田瑛吐了吐舌頭:“少爺呢?少爺什麼時候回來?”
  “少爺參加聖誕通宵餐舞會,差不多天亮才回來,睡吧!自然有人給少爺等門。”
  生伯出去,田瑛反鎖了門。聖誕節,聖誕舞會,一定很熱鬧了。田瑛忍不住在房中轉了個圈,地方小,只好倒在床上。
  房間是小了點,簡陋點,但這些日子到處流浪,真的支持不住了,有張床便好。
  田瑛剛入夢鄉,史妮他們這邊正在吃晚餐。史妮一直在若望的身邊,比絲沒跟她爭,她在另一面,幾個男孩子圍著她。
  “伯父呢?”若望看到四處都是年青人。
  “把他送到表姐那兒,他在,大家都拘束。奇怪,怎能說兩代沒有代溝?”
  “尚享家就沒有,他常和爸爸一起玩。”
  “你爸爸呢?”史妮把一片蝦肉送進他嘴裡。
  “隔了一個洲,我們連見面都要預約。”
  “他只有你一個兒子,真是……”
  “別提他,今天是聖誕前夕。”若望放下碟叉,竟全沒有胃口:“快十二點鐘了!”
  史妮抹抹嘴,若望說:“你還是到高峰宣布罷!”
  “對!你護送我去音樂台,好嗎?”
  若望一條臂就擁住了她。
  史妮順勢把若望拉到台上。
  “噓!靜點,若望要唱歌!”有人在下面高呼。
  “不!”若望臉都紅了,想往台下跳,史妮拉住他:“別怕!這個節目是拆禮物,還沒輪到唱歌跳舞。喂!各位少爺、小姐,請排隊逐個到聖誕樹下領取自己名下的禮物……”
  大班男女孩子,也顧不了身上的華衣美服,大家坐在地下,啼哩嘩啦地拆禮物。
  有人獲得彈璜拳套、恐怖音樂盒、最新式玩具槍、手榴彈、鈍頭飛鏢、敲敲錘、朱古力糖、幸運餅、咬一口奶油就飛濺臉上的蛋糕……還有裝飾華麗的臭彈。
  大家叫作一團,你用錘敲我,我用玩具槍發射牛奶,糾纏不清,還有人在大聲叫:扔手榴彈!
  一、二、三……嘩!七彩小紙花到處飛散,大家沾滿一頭一臉……又大叫啦!
  若望也和大家玩得瘋了,他那件白格子西裝,嘻!報銷了!
  “若望!”史妮乘亂在後面抱住他:“喜歡我的聖誕禮物嗎?”
  “還沒拆呢。”
  “快去看看嘛!我生氣的!”
  若望跳起來,去找禮物,剛才放在窗台上的。找到了,拆開它,唔!一個軟皮夾。
  打開軟皮夾,裡面一條粗大的白金黃金混合手鐲,有個墜子,墜子外有顆綠寶石,墜子內竟是……
  那鎖條型金手鐲墜子內,竟然放了史妮一張近照,半身的,也不大,可能穿了露肩的衣服,看起來竟像裸像。
  高若望把手鐲握在手中,這禮物不能要,倒不是裸照問題,拿回家扔進抽屜,讓它永不超生又不大好,對朋友不尊重,但戴在手上,它又似乎不配。
  他去找史妮,史妮也來找他,看見他,就發嬌嗔:“比絲送我一個醜巫婆,卡卡卡,聲音、樣子都恐怖。”
  “今晚大家都玩得很瘋,最好先有心理准備,沒嚇著吧?”
  “我可沒有比絲那麼膽小,不過也跳了起來。”史妮用手按住若望的手:“找到我送給你的禮物嗎?”
  “找到了,謝謝!”
  “喜歡嗎?我特地去訂造的。”
  “喜歡,”他略頓了一下:“但是,我不能夠接受。”
  “為什麼?金才四兩重,你手部肌肉又壯又結實,不會負荷不起!”
  “不是手臂的問題!”
  “也並不名貴,那顆綠寶石是我一向喜歡的。”
  “也不是金錢問題。”
  “到底我做錯什麼?”她忍耐夠了:“這不是那又不是!”
  “假如我戴上了這鐲子,人家就會以為你是我的女朋友了,很好的女朋友。我不要別人誤會。”
  “我們不好嗎?”她聲音尖了。
  “或者我應該說,人家會以為你是我的未婚妻。”
  “那又怎麼?難道我沒有機會做你的未婚妻嗎?”
  “或者,沒有人知道明天,但今晚還不是。”若望拿起她的手,翻開她的手掌,把鐲子放進她的掌中,再合上她的手指:“收回吧!另外送我一份禮物。巫婆?”
  “巫婆?我知道你想要比絲的禮物。”她大發小姐脾氣地把手鐲扔在地上:“你不要,我也不要,誰稀罕?”
  “史妮,不要生氣。”他柔聲說。
  “你從來沒把我看在眼內。”她把手鐲一腳踢開,急步走了。
  那被摧殘遺棄的鐲子可憐地躺在地上,像個孤兒,若望走過去把它拾起,隨手放在西裝袋裡。
  拆禮物後的另一個節目本來舞會開始,但是,有人要提前玩抽獎節目,大家吵得厲害。
  “好了!先抽獎,跟著是來賓表演歌唱節目。那位小紳士上台幫我?”史妮說。
  高若望馬上跳上台。
  史妮盯了他一眼,余怒未息。
  “我們先抽一位同學主持抽獎!”史妮伸手到一個水晶箱內將一張紙咭抽上來:“馬美香同學!”
  有人嘩然大笑,馬美香在笑聲中沒了影。
  “我們鼓掌請馬同學!”若望帶頭拍掌。
  一會兒,一位男同學陪著一位香扇嘴型的女同學步向音樂台。
  她樣子不錯,就是矮了點,羞得頭垂在胸上。都是那些人不好嘛,取笑人家的名字;還要勞若望扶她才上得了台。
  一份份獎品抽出來,沒有臭彈,沒有惡作劇的玩具。由於禮物全部由史妮爸爸贊助,因此由史妮頒獎。
  若望得到一個非常名貴的法國水晶小花瓶,抽獎游戲完畢,若望對史妮說:“我最喜歡我的獎品,很美麗。”
  “就怕高少爺不喜歡。”
  “喜歡,太喜歡!如果你不再生氣,我願意把這心愛的花瓶轉送給你。”
  她看了看他。
  若望向她笑笑。
  “那是你的獎品。”她疑惑:“代表你幸運!”
  “只要你肯笑,我願意轉送給你。”
  她笑一下,咬咬下唇。
  若望把花瓶放在史妮手中:“收下它,別生氣了。”
  史妮接過花瓶:“我先把它放好,回頭就來。”
  “快一點兒,娛樂節目又要開始了。”
  “很快,今晚忙死我了。”
  若望看著她的背影,搖頭好笑。
  “若望!”比絲在他身邊出現:“我還沒有送禮物給你!”
  “我也忘了!”若望抱歉。
  “你的禮物我放在家裡,我不敢帶來,怕女主人不高興,明天你來我家吃飯。”比絲看他面色:“我知道你怕應酬,保證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以為你會像史妮那樣開個舞會!”
  “只有我們兩個人,吵過一晚靜一天不好嗎?”她看著他時眉梢含春,眼角含情。
  “這主意不錯!”若望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子,他只敢看她一眼。
  “明天吃過早餐來我家好嗎?今晚開通宵,明天相信你三點鐘才能醒來,四點鐘來我家吃下午茶,好不好?”
  “八點吧!明天白天我有點事。”若望忽然記起:“你送我的聖誕禮物如果是飾物,我不能收!”
  “放心,我不會用只白金指環套在你無名指上。”她嫵媚一笑:“當心,女主人來找你了。別忘啊!七點我們在家裡等你!”
  表演節目真熱鬧:比絲表演“FLASH PANCE”又跳又唱,勁道十足。
  李詠儀和康利唱“UP WHERE WE BELONG”。
  史妮竟然換了運動衣唱“PHYSICAL”。
  瑪菲唱“FAME”。
  艾華特唱“BACK TO SCH00L AGAIN”。
  文達和舒兒合唱“ENDLESS LOVE”,四目交投,情意綿綿。
  高若望唱“EYE OF THE TIGER”。
  馬田唱“CHINA GIRL”。
  朱小梅唱松田聖子的“眼睛是鑽石”。
  郭偉明唱“一片痴”。
  林鈴唱“IN THE WINTER”。
  巴雅唱“BILLY JEAN”。
  最精彩的是江兆培和馬玉梅合演合跳合唱“神雕俠侶”,聽起來比獨唱更熱鬧。
  大家一直玩,一直鬧,你拉我推,結果半夜三時舞會才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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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21:17:01 |只看該作者
再見媚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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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日——
  “亞瑛,亞瑛!”生伯一直走到後園,看見田瑛正在拿牛奶喂小狗。
  “生伯!”田瑛拍拍小狗站起來。
  “我已經替你說了很多好話。”生伯十分高興:“少爺肯跟你談談!”
  “談談?”田瑛雖然是高若望救回來的,但是,他們根本沒有面對面說過一句話。昨晚天那麼黑,後來若望又急急去赴宴,她根本沒看到他整張臉。
  “你暫時不是想留在高家嗎?”
  “是的,生伯對我好,我希望留下來。”
  “快跟我去見少爺。”
  生伯帶她到房門口,敲敲門。
  “進來!”
  “快進去。”生伯輕聲說,然後輕輕開了門,把田瑛推了進去。
  “少爺!”
  “生怕說你好希望留下來,但是,你是非法入境,你留在這兒,你有罪,我也有罪!”
  他一直在看書,這房間根本是書房,到處都是書。
  “少爺,你不能把我交官,因為鄉下我半個親人也沒有了;而且,遣返回去,豈不叫我送死?”
  “你家裡真的一個親人也沒有?香港也沒有?”
  “我姑婆死去了,她兒子把我趕出來,否則,我也不用棲公廁了。”田瑛求著:“生伯說:老爺在這兒很有面子,只要他派人去說一聲,那麼……那麼當局會讓我申請居留!”
  “雞毛蒜皮的事也去找老爺?”他嗖的一聲,翻了一頁書。
  “少爺,我生死都在你的手裡了,輕重我自己也不會分。”
  “你年紀輕輕,倒也很會說話。”
  “少爺,求你代我向老爺求情,反正我在這兒工作。”田瑛實在不能往外面走。
  高若望沒有正面回答她,問:“你今年多少歲?別告訴我十八。”
  “我……二十歲。”
  “二十歲?你十八都不像,你挺多十六歲。”他合上書:“在家鄉喜歡運動?”
  “打排球、游泳、羽毛球……都常玩。”
  “多運動,身體發育會好些。”他把書放在書架上:“念過書嗎?”
  “念過,其實我已經是……”
  “別吹牛。”他回一下頭:“做錯事可以原諒,我最討厭別人欺騙我。”
  “是的,我明白,其實,我已經是個高中生!”
  “啊?”有一點意外:“聽說上面的學生也念英文?”
  “念,從小就念。”她高高興興地說:“我的英文程度也不差。”
  “跟這兒的程度,還差很遠。”
  “對!少爺。”
  “其實你可以做個抄寫員。”
  “我連身份證都沒有,誰肯請我?”
  他點點頭,又問:“在這兒做個女僕,你不覺得很委屈?”
  “怎會?職業無分貴賤。我在這兒有吃有住,總比在外面流浪好。”田瑛問:“少爺,你會代我求老爺,讓我留下來?”
  “過一段日子,如果你表現好,我或者會幫助你。不過,在你未能正式居留前,你不要出外亂跑。”
  “我知道,我走出去,遇見警察,不單只自己完了,還會連累少爺。”
  “你很明白事理。”他似乎頗滿意:“上一年聖誕節,你是怎樣度過的?”
  “我?”又頓了頓:“我們沒有聖誕節。”
  “我是問你在姑婆家。”
  “去年聖誕我還在鄉下,鄉下人不相信耶穌。”
  “那真抱歉,小孩子都喜歡過聖誕,你應該不會例外。”他坐下來,拿起鉛筆畫了一顆星:“還是你第一個聖誕節,可惜我什麼都不能夠送給你!”
  “你救了我,給我住,給我吃,我一輩子都感激不盡。”
  “我不是說這些,我是說聖誕節的氣氛和歡樂:吃火雞、聖誕節餅、布丁、大餐、慶祝會、狂歡、唱詩歌、聖誕禮物,咦!”他突然想起莎莉姑姑:“跟我來,或者我有一份聖誕禮物送給你。”
  田瑛隨他跑下樓梯,到客廳,若望突然停住了。
  “你看,那株聖誕樹又大又美,閃著、閃著,它多麼渴望有人看看它。但它只是冰冷、落寞地站在那兒,大客廳靜靜的,除了我和你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今晚老爺回來,一家人團敘,就會很熱鬧。”
  “他不會回來,這也不是家。因為這兒沒有家庭、沒有親人,一大間屋子就只有我。”他的聲音有點哽。
  “你為什麼不在家裡請客、開派對?反正這兒有很多佣人,你請多少人客我們都可以應付的。”
  他低頭撫了撫手指:“我一貫怕人太多、怕吵、怕應酬。人家請客不能不去,但我寧願和……唉!”
  “聖誕節老爺為什麼不回家?”
  “這兒根本不是他的家,這是我媽的房子,來,出去。”
  花園風很大,他們都沒有穿夠衣服,心境的低落,更覺陰寒。
  一直到車房,那兒兩部車,他用車匙開了法拉利的門,到處找,突然很興奮地叫:“找到了!找到了!”
  會是什麼?一顆星嗎?
  “舉起兩只手拼在一起!”他把一個橙色柿形的東西放進田瑛手裡:“喜歡嗎?”
  “好漂亮!”她的眼睛圓圓的,看樣子很興奮,若換了史妮或比絲,就不會這樣開心。
  “少爺,它是什麼?”
  “針……不知這怎麼叫,是莎莉姑姑送給我的,按按啡色蓋子,那是針包。揭開針包看看,才有趣呢,裡面有針有線還有小鈕!”
  “真的好可愛。”田瑛愛不釋手:“你姑姑對你真好!”
  “她不是我姑姑。還記得那間卡通店子,你在那兒躲上我的汽車,店子的老板娘叫莎莉姑姑。她叫我送給女孩子,我一直想不起該送給誰。”他拍了拍針包:“現在送給你!”
  “我怎能?”她可能真是太高興了,還以為自己做夢呢!昨天和今天,根本像地獄與天堂之別:“我不配!”
  “沒有人拒絕聖誕禮物。”他馬上補充:“它又沒有特別意義。”
  “謝謝少爺!”是有點感動?是冷?她鼻骨聳聳的。
  “很冷,你口唇都發紫,快回屋裡去。”若望一手扯住她的衣袖便跑。
  進屋子裡,兩個人的嘴裡都冒煙。
  “今晚在家裡吃聖誕大餐?我侍候你!”
  “今晚我有約。聖誕節一個人在家裡一定會悶死,想找一個人說話都沒有。”他問:“你呢?”
  “我?我還有工作,吃過飯,蓋棉被睡大覺!”
  “好寂寞的聖誕日!”他感慨。是他?是田瑛?
  高若望應該不會寂寞,有個波基小絲型的比絲陪他過聖誕節。
  比絲送他一條領帶,他送比絲一條頸巾。
  “好漂亮的頸巾。”她掛在肩上:“今年流行!”
  “我不懂女孩子心理,也不知道流行什麼,應該感謝那售貨員。”高若望忽然想起:“我的筆記呢?”
  “別忙嘛!快吃飯了!”比絲搖著他的手。
  “吃飯前改好,最開心。”
  “真怕了你,到我房間來。”比絲就這樣拉了若望上樓。
  香閨真是香的,比絲去拿筆記,轉身,放回他手上:“還你!”
  若望馬上伏案便改。
  “書呆子!”她笑他。
  “怕時間拖久忘記了改,害了自己。你的筆記呢?我替你把它改了……”
  吃過一大頓豐富聖誕大餐。
  比絲把臉湊過去:“飽了沒有?”
  “好飽!”若望點著頭:“肚腩可以做聖誕老人!”
  “現在想干些什麼?”
  “最好喝杯熱茶,然後運動一下。”
  比絲拍一下手掌:“我們去荷裡活!”
  “昨晚還沒有跳到夠?”若望歎口氣:“聖誕節早就滿座了!”
  “我只要撥個電話,自有辦法。”比絲推著他:“去呀!”
  “我不想跳舞!”
  “沒有人叫你跳舞。去看看,去熱鬧一下,聽聽音樂。”
  “太吵太煩,在家裡聽唱片不是一樣?”
  “你這人頂沒趣……”撒嬌啦!
  沒上的士高,在她家開了唱片跳舞,也要磨到深夜兩點鐘才回家。
  上樓,把西裝一扔,便倒在床上,好舒服。
  偶然抬起頭,床頭掛著的紅色東西是什麼?
  好奇地起床一看——
  一只紅布聖誕老人襪。
  襪子外面寫著:救命恩人高少爺:
  願你聖誕快樂!永不寂寞!
  小婢田瑛敬上。
  再者:對不起!聖誕老人遲來了一夜。
  “這小女孩!”若望把襪放在床上。
  他脫下衣服便上床睡覺,躺下之前想把襪子掛回原處,但發覺襪袋內有東西,而且芬芳撲鼻。
  他張開襪子一看:裡面原來是一朵朵鮮玫瑰,他拿了兩朵嗅了嗅,放在枕邊;然後把其他紅玫瑰撒在雪白的鵝絨被上,剩下兩朵在襪內重新掛上。
  被子一拉,他很快便酣睡了。
  可愛的聖誕夜。
  元旦,一月一日,星期日。
  大客廳的電話鈴響。
  田瑛忙從露台走進去聽電話。
  “高宅。”
  “請若望聽電話,我叫馬田。”
  “馬田少爺,請等等,我去請少爺。”
  田瑛由大客廳走向會客廳,到消閒廳,看見若望伏臥在地氈上,赤足穿上白襪,正在看畫報。
  “少爺,馬田少爺的電話。”
  他點了點頭。
  田瑛在電話盤上按下電鈕,把消閒廳的電話放在若望身邊的地氈上,把電話筒放進若望手裡。
  “馬田,有事嗎?”
  “喂!比絲的舞會你沒有理由不去,聽說她很不開心。”
  “我不想去,上次史妮的舞會我已經去過了,一個晚上,一個通宵……我沒興趣。”
  “史妮的舞會你參加,比絲請客你不去,太不公平。”
  “公平,聖誕日我和比絲度過的。”
  “順順人情嘛,何必令女孩子不開心?”
  “反正比絲說過不怪我。”
  “若望,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星期二你們來我家玩。”
  “孤僻怪人,算了!星期二你就知道厲害。”
  若望掛上電話,田瑛忙把電話放回原處。
  若望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朵已凋殘的玫瑰,嗅了嗅,還有一點點香味:“你送的聖誕禮物!”若望對收拾畫報的田瑛說。
  “借花敬佛,花是高家的!”
  “紅襪子呢?”
  “向張媽媽借了塊紅布,怕少爺突然回來,趕著,手工很糟。”她歉然地笑笑。
  “很可愛的聖誕禮物,帶給我一晚甜睡。但是,你又沒有錢,根本不用送禮物給我。”
  “聖誕禮物是要交換的!”
  “你家鄉沒耶穌,怎會懂這些?”
  “聽過,我來這兒差不多一年了!”日瑛忙著把撒滿一地的畫報放回格子上:“元旦日為什麼不出去玩?”
  “沒什麼地方好去!”他坐起來,雙手放在後腦。
  “比絲小姐的舞會呢?”
  “太狂,就是鬧,時間又長。”
  “新年窩在家裡不悶嗎?”
  “也悶夠了,這三年,哪天不是我一個人?以前,還盼望下課看見媚姨,星期日和公眾假期爸爸帶我們騎馬、打球、開游船出海。”
  媚姨?媚姨是誰?田瑛想,不敢問。高家太太不是去世十多年了嗎?媚姨,大概是高太太的妹妹,現在在哪兒?
  他呼了一口氣:“我想看場電影,吃個新年大餐,開車聽音樂兜風,然後回家睡覺。”
  “看電影應該也不錯,假日都放好影片。”
  “就因為假日放好影片,所以,休想買到一張票子,看電影是發夢。”
  “我替你打電話到每間電影院問問,好不好?”
  “謝謝,白費心機的!”他從地氈上跳起來。
  “你今天在家吃午餐?”田瑛隨著他。
  “還能到哪兒?”
  “你喜歡吃什麼?我叫廚房准備。”
  他又搖搖頭,總是懶洋洋:“天天吃飯,吃西餐,膩死了!”
  田瑛想了想說:“午餐吃雲吞,好不好?”
  “雲吞?”他轉過頭來,似乎心動了一下。
  “唔!雲吞:蝦肉雲吞、豬肉雲吞、菜肉雲吞、雞蓉雲吞、炸雲吞……來個小型雲吞自助餐,好不好?”
  “這主意不錯。”
  田瑛開心得很:“我去通知廚房。”
  一縷煙飄出去。
  若望走過去,揭起鋼琴蓋,有一下,沒一下的彈著,他真是無聊。
  田瑛又回來,送上一杯杏仁茶(生磨的,冬天潤肺):“少爺,我去廚房幫手,你有什麼需要,請按鈴叫我。”
  “我口渴,剛想要杯飲品,”他喝了口杏仁茶:“已經在手上了。”
  “你彈琴,我去工作了!”
  若望點點頭,手指在琴鍵上,眼睛看著她的背影離去:這女孩子,年紀小小,懂事、周到又體貼。
  她是不是太早熟了一點兒?
  無論如何,她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他想著,生伯進來:“少爺,史妮小姐來了!”
  若望穿上軟皮便鞋,走出去,史妮已經走進大廳。
  呀!新景像。
  史妮穿了一條黑皮褲,黑色四吋半高跟鞋,黑底金花絲襪。上面一件新潮皮草短大衣:用一條條黑紫貂皮間紫皮(皮革的皮),紫皮上鑲了七彩水鑽。那皮草像是條短裙多過短大衣,領子左搭右搭的。
  她的頭發全梳在額頭前,像個髻。不,不像髻,像沙翁(通心炸面包),那面包發上,用顏色噴霧劑噴上了一圈黑紫、一圈金、一圈紫……
  “打令,”史妮手握著黑色水鑽手袋轉了一個圈:“好看嗎?”
  “啊!”若望看得有點呆。
  “好看嗎?”史妮叫了,她急性子:“快告訴我,由頭到腳都是我自己設計的!”
  “好看!”若望是個有教養的孩子。
  “真的呀!”史妮挨過去攬住他的手臂,緊張、興奮又開心:“沒白費心機。若望,你快看看我的面部化妝,如何?如何?”
  若望不能不低下頭看,史妮已仰頭,她那張臉:眉毛彎了又彎,粉白脂紅。眼睛上下都黏上假睫毛,眼皮上,啐:有淺紫、深紫、藍、金……兩片眼皮像兩塊調色板。鼻子的鼻影打得太深,嘴唇紅似火……
  “我好看嗎?美嗎?”她急不及待地追問:“我是不是很美麗啊?看這邊,臉上還貼了金星。”
  她這種刁蠻小姐,如果若望真的說出心裡話,恐怕她受不住要自殺:“好看,很有新年氣氛。”
  “嘿!”她得意地笑:“我一向有品味。”
  若望心裡想,史妮今天真難看,小醜一樣。其實,史妮是很好看的,校花呀!她平時不化妝,比現在起碼好看十倍。
  “為什麼不說話?我一定美得令你發昏!”
  “你今天來我家,陪我發悶?”
  “悶?我的節目由早排到晚:看兩點半的電影、吃下午茶、吃新年大餐;然後……”
  “看電影?買不到票子了?”
  史妮放開若望,伸手進皮衣袋裡,然後揚揚手:“戲票!”
  若望精神一振。
  “除夕那晚你說過想看,我馬上叫司機訂購戲票。”
  “史妮,謝謝你!”
  “不過,我有個條件:吃過晚餐,你要陪我參加比絲的舞會。”
  “我已經說過不參加了,大家都知道。”
  “我答應過比絲帶你去,我們打了賭,你不去,我輸了。你忍心我敗在比絲手上?”她把軟綿綿的身體貼住若望:“我大不了答應你,只去看熱鬧,不跳舞!”
  “我十二點就要回來了!”
  “唔!一點!”
  “怕了你!”
  史妮笑了,推著若望:“快去換衣服,穿得漂亮些。你有沒有深紫色西裝?嘖!還是由我替你配。”
  田瑛走進客廳:“史妮小姐、少爺,午餐都好了,你們喜歡什麼時候吃?”
  “我們出去吃!”史妮說。
  “但……”田瑛看了看若望馬上垂下頭。
  “史妮,我們在家吃過午飯去看電影剛好。今天午餐很特別,我們吃雲吞自助餐。”若望知道田瑛會失望,他也不想不守信。
  “雲吞?新年吃雲吞?”史妮大驚小怪地尖叫:“為什麼不吃粥?新年吃雲吞,真是好笑。不吃、不吃,若望,你還不換衣服,電影要開場了。”
  若望看住田瑛,無可奈何地輕歎一口氣,史妮已經把他拉到樓上。
  田瑛低著頭往花園走,一腔熱情都冰冷了。
  她沒怨誰,少爺陪千金小姐吃餐是應該的。
  若望不是希望看電影嗎?史妮對他多好,若望可以看電影,一定很高興。
  做雲吞也是想逗若望高興,現在若望有朋友陪,又有節目,他當然高興。
  若望開心就好。
  田瑛忽然歡顏笑了。
  史妮和若望一對兒的進來,倒是很搶光。
  史妮的新潮古怪,若望的王子之風。
  若望穿件深紫燈蕊絨西裝,配奶油色褲,水淺的襯衣,小小金領巾上面一顆紫水晶,襟上一朵金黃康乃馨。
  比絲一把擁住若望,當眾吻了他一下。
  噓聲四起,若望輕輕把她推開。
  “怪叫什麼呢?這是禮貌。”比絲握著若望的手,她穿條奶油色長裙:“我們簡直是一對,和我跳第一個舞!”
  “休想,若望是我帶來的。”史妮皮草一脫,裡面是一件金膠片的貼身舞衣,金光閃得人眼都眩了。
  “我又沒有霸占他,和女主人跳一個舞都不行嗎?”比絲輕拍一下她赤裸的肩膀:“小器鬼!”
  “好吧!今晚你輸了,可要罰。”
  “好!等會兒我為史妮小姐表演一支最勁的舞。若望,我們去跳舞。”
  “比絲,我今晚不想跳舞。”這是多無聊。
  “親愛的,不要令我下不了台。”她說著,把臉貼了上去。
  “別這樣,比絲,他們在看著笑呢。”
  “由他們笑好了!”她仰起臉,眼睛一抹憂怨:“誰不知道我喜歡你?”
  “但是……”
  “你不喜歡我?喜歡史妮?她脾氣不好,凶惡,不會做個賢妻良母。”
  “不要這樣說,你和史妮都是我的女同學。”
  “你偏心,”比絲眼睛紅紅的:“你對史妮比我好,你就怕史妮……”
  若望無奈,只得答允。他們舞到黑暗的一角,比絲拼命抱住若望吻他。若望沒打算喜歡誰,也沒想過要誰,大家都是朋友,但比絲和他接吻,會不會令一切復雜了?
  幸好若望被史妮拉走了。
  “史妮,我說過今晚只來湊熱鬧,不跳舞的。”他覺得反感。
  “既然來了,跳一個。”
  “好!就跳一個!”若望和她跳了一個舞,就不肯跳了,硬把馬田塞給她。
  他拿杯酒,到露台——
  坐在咖啡廳一會兒,飲品還沒有到,突然若望看見一個女人。
  他很興奮,她什麼時候回來了?他怎會不知道?
  “史妮,我一會兒回來!”
  史妮已經發覺他神色不對,視線馬上跟住他的背影轉。
  若望來到一張桌子的前面,那張桌子,坐著兩個女人,一個年紀大些,一個三十幾歲,看不到她的面,但是她的發型和背影,是很高雅的。
  “媚姨!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若望叫著。
  “若望,”她拉住他的手,眼睛凝著淚水:“你又長高了,更高大更英俊……”
  “玉媚,你是否應該讓這小男孩先坐下來。”年紀大一點兒的女人說。
  “若望,坐下。”她替他拉椅子,然後吸口氣,面露笑容對侍者說:“一杯鮮奶,一塊黑森林!”
  “媚姨,你還記得?”
  “記得,都記得!”她用手帕輕輕按了按眼睛:“這位是我母親,叫婆婆!”
  “婆婆!”
  “乖孩子!”她握一下他的手臂:“比你說的更結實,更討人喜愛!”
  “媚姨,爸爸他……”
  “我前天晚上回來的,到過高家,你和你爸爸都不在,我坐了兩個鐘頭。”
  “家裡像議會,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半年前,我為了做功課安靜,搬出來,住在媽的別墅裡。”
  “怪不得!給我電話好嗎?”
  若望馬上寫下電話號碼:“直到現在,爸爸還沒有和你聯絡?”
  “也許他一直未回家,根本不知道我已經回來。”
  “明天他會上班。媚姨,你和婆婆住在哪兒?來我家住好嗎?”
  “謝謝!可惜我們已經答應了嬸嬸,我們就住在她家,啊!我應該給你電話。”媚姨低頭寫字。
  “今天過新年,若望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婆婆說:“二嫂一定喜歡若望!”
  “本來今晚就應該由我給婆婆賀年,我去跟我的朋友說一聲。”
  “女朋友嗎?”玉媚馬上精神一振。
  “不!只不過是女同學。”
  大家望過去,史妮轉過身向著他們,黑著臉,向若望瞪著眼。
  “快回去,難怪她,”玉媚拍拍他的手:“通電話……”
  “若望!”有人拍他一下。
  若望如夢初醒地跳了起來。
  回頭一看,是史妮,“你想嚇死我?”
  “誰叫你像化石一樣地坐著,叫又不應,打瞌睡?”史妮見嚇到他便哈哈笑。
  “我在想今天吃午餐的事。”
  “那個媚姨到底是你什麼人?著樣子她很疼你。你媽媽早死了,她不可能是你媽媽。”
  “她差不多是我的媽媽,我六歲的時候,她已經照顧我了!”
  “她很漂亮,樣子也不大,三十五?”
  “四十,她二十四歲來我們家,那時她好漂亮,像我媽咪一樣漂亮。”
  “為什麼後來又走了?她不住你祖居,也不住你家,甚至你沒有提過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今晚不想說。”若望看看表:“一點了!我們回去吧!”
  “不,我是特地叫你跳舞的。”
  “我們約好一點鐘回去。”
  “不要,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我先走!”若望回去放下酒杯。最初史妮以為他只是說說,見他真的向比絲告辭,她頓著雙足發脾氣。
  “新年快樂呀,別惹她生氣,陪她跳三個舞,陪我跳一個,兩點鐘就回去。”比絲湊近若望的耳邊:“乖乖的聽話,給我一次面子。”
  若望並不是太固執的人——大部份時候。
  況且,尚享、馬田幾個好同學都來留人。
  “我兩點一定要走!”他咬定說。
  “好,好,你不走我扔你出去。史妮,跳舞,來嘛!”尚享細聲對她說:“算了!別真惹火了他。”
  史妮盯他一眼,尚享拉若望的手挽史妮的腰,過兩段音樂又沒事了。
  第二天醒來,若望想了想,突然跳下床,梳洗後,換上件圓領灰毛衣,肩膊、袖肘鑲黑皮,一條灰色細條燈蕊絨褲,黑靴。
  他來到樓下,生伯已在:“少爺,早安!”
  “生伯,午安了!”
  “少爺想吃點什麼?”
  “還不想吃,”他到處望:“田瑛呢?”
  “她做了廳面的工作,就躲在後園。對了!她今天沒說過一句話,發生了什麼事?”
  若望想一想,馬上走出花園。
  轉到後園去,看見田瑛坐在一張小圓凳上,抱住一只小狗,眼睛望住前面。
  若望咬咬下唇,走過去:“田瑛!”
  “啊!少爺。”她連忙放下小狗,站著:“你醒來了!”
  “對不起,昨天的雲吞……”
  “雲吞?”
  “害你為我忙了一大陣,做好了又不吃,跟人跑了出去!”
  “哦!”她笑了,無論如何,她心裡是高興的:“主人根本不需要向佣人道歉。”
  “佣人也是人,而且,你又不是來我家做佣人的,現在已經很委屈你了!”若望還是關心:“結果那頓雲吞自助餐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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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21:18:30 |只看該作者
  “分給大家吃了,他們都很開心。畢竟昨天是新年,有一頓吃,又沒有什麼工作做,連唯一的主人都有節目出去了,大家像放假一樣。”她說:“昨天一定玩得很開心?”
  “一點兒都不開心,”想起舞會的事:“跟她說好一點回來,不跳舞,結果跳了一晚舞,大家差點吵了!”
  “一年才有一天元旦,應該盡情歡樂。難道像我一樣嗎?”
  “你昨天的新年日是怎樣度過的?”
  “像平時一樣,窮人家還提什麼元旦?”她垂下頭,掩不住的憂愁。
  “生伯說你整個早上沒說話!”
  “又一年了!想想家。”她望著天上的白雲。
  “別想了,反正又沒有什麼人!”他安慰她:“剛才我還以為你為雲吞的事生氣。”
  “不會,就算我不是下人也不會。並不是你突然或者故意來掃興,是史妮小姐買了戲票來。應該出去玩,雲吞可以天天做。”
  “你很明白事理,”若望忽然想了起來:“下次我會用另一個字眼贊你。”
  “生伯說少爺星期二在家請客。”
  “也不算請客,約幾個同學回家玩。吃頓午餐、聊聊就散,我不喜歡搞什麼餐舞會。”唏!若望忽然靈感來了:“就用雲吞自助餐招待他們,別開生面,擔保他們贊好。”
  “我怕小姐們不習慣。”
  “沒有小姐,是女的都不請。只有五個男同學,連我一共六個。”
  “史妮小姐呢?女朋友都不請嗎?”
  “當然。她和其他女同學有什麼分別?”若望用手指住她:“田瑛,都交給你了。”
  “知道,少爺。”田瑛連忙去計劃一切。
  若望回到客廳,看見生伯:“我肚子餓了!”
  “少爺喜歡吃什麼?”
  “西餐太膩,叫廚房給我煮碗三絲面,青菜要多,湯要多。”
  生伯應命出去,若望打了個電話給玉媚:“媚姨,真好,還沒有出去?”
  “剛吃了中國菜回來。昨天你的女朋友沒有生你的氣吧?”
  “千金小姐都一樣,別說她。”若望說:“本來我想通知爸爸你回來了,但是,我始終認為還是你和他聯絡好些。媚姨,你找到爸爸了嗎?”
  “我聽你的話,今天早上打電話到公司,他剛在開會。”
  “都下午了,會應該開完,他還沒有電話給你?”
  “開會有時候要花一天或者幾天時間。”
  “你留了話嗎?”
  “我已經跟他的女秘書說了。”
  “按理,爸爸一定會給你回電話,否則,你明天再打一次。”若望問:“晚上有空嗎?我請婆婆吃飯!”
  “今天一個長輩請客,因為去吃齋菜又上廟,否則拉你一起去。”
  那邊有聲音,大概有人找玉媚。“媚姨,明天我再找你,別忘了打電話給爸爸!”
  “知道了,傻孩子!”充滿著愛意:“放假了,好好陪陪女朋友……”
  玉媚以為男孩子大了身邊不可無女朋友,但是,若望是很特別的,又或者,愛情還沒有來到他心裡。在他的感覺裡,男同學和女同學都是朋友,應該對男同學更好一點兒,因為大家常在一起。
  他不會去主動找女朋友,寧願一個人在家裡看看書、聽聽音樂、做做健身操,或者——毫無意識的沉思:比如鳥為什麼怕冷?雞又不怕?為什麼每個國家花大量的金錢做武器,而不去研究人類永生?
  當然,如果女朋友約他,不是遇上他急於交功課或本身沒有空,他不會拒絕約會。
父子相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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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二,若望穿件黃色襯衣,外面一件寶藍杏領冷衫、同色褲,冷衫上有只黃色潛水艇圖案。
  他到處找回瑛,平時她准在樓下,樓下的工作很多是屬於她的。
  “田瑛呢?”若望問亞四。
  “亞瑛在廚房,我去把她找來。”
  “用不著,我去找她。”
  主人去廚房?“少爺,你不要進去!”
  “少爺!”若望出花園便碰見生伯:“馬田少爺和幾位都來了。”
  “來啦!”他沒有再走向廚房,站在台階,三部跑車駛進來了。
  尚享第一個跳下車走上去,搭住若望的肩膊:“蠻誠心的,在台階歡迎!”
  “像你,人家去看你,你睡午覺。”
  幾個男孩子嘻嘻哈哈走進屋裡去。
  “生伯,叫田瑛拿飲品來。各位少爺要喝什麼,你告訴她。”
  “田瑛?肥祥吃了鮮魷?”
  “別看肥祥笨笨的,他人很孝順,平時怎也不請假,但是,每年元旦,農歷新年他一定請假回去陪母親。”
  “可憐的肥祥,表叔、表姨、表哥一大堆。”馬田裝模作樣:“表妹,電腦機呀!”
  “你這人!”若望抓他的領帶:“肥祥的媽媽就住在元朗。表妹!”
  餐車的聲音近了,大家還在談笑。
  “馬田少爺,啤酒來了!”
  馬田側了側耳,什麼聲音,那麼好聽?
  “尚享少爺,你的蜜瓜汁。”
  尚享回過頭去,看見這麼一個女孩子:穿白襯衣、黑裙、黑鞋白襪,長發束起,後面一個圓髻,頭上一頂白圓帽,不大,是制服帽。
  一般富有家庭的婢女,都穿上主人供給的制服,這些下人通常要招呼人客,一定要給人整齊、清潔的感覺。
  吸引尚享的不是她的制服。
  她年紀很輕,高個身材,但不露骨。兩條小腿真美,頭發也美,烏絲絲的,為什麼束起來?她散著發一定很迷人。
  “侯活少爺,請用綠茶(日本茶)!”
  侯活見大家都看,沒有理由不看:一張白玉般的臉,一雙大大圓圓靈活的黑眼睛,那鼻子高挺筆直,如玉雕一樣,紅潤的唇,排得齊齊的牙。雖然沒有梨窩,也不明艷,亦非媚美,但清純脫俗如白蓮。看一看,也令人舒服,令人久久不能忘懷。
  田瑛送上所有飲品、水果、糖果後,便退出去做別的事。
  “喂!若望,”她剛轉身,尚享拉住若望便追問:“剛才那個女孩子,哪兒來的?”
  “田瑛!她是我家新請的女僕。”
  “我們都知道,但往哪兒找回來的?”
  若望把遇到的一切,全告訴大家。
  “幫幫忙,可別說了出去,否則,田瑛可慘了!”
  “放心!大好美人,我們才舍不得,我們五個人都願意發誓,是不是?”
  “當然,我第一個來……”
  “若望,怪不得你連比絲的舞會都不肯去,原來家裡收藏了個寶。”馬田發誓後笑著說。
  “喂!你在說什麼?”
  大家齊口同聲:“還用說麼?看見人家美如奇花,一見鐘情,收起來,將來做姨太太!哈!哈!”
  “喂!”若望面一變,凶巴巴:“我救她可沒有想過要愛她。”
  “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不愛,才是白痴。”
  “我沒有,不要含血噴人。”若望把手中的杏仁茶擲在地上。
  大家都呆了,若望不是隨便大發脾氣的人。
  “若望,你這是……”
  “我……”
  田瑛走進來,看看雲石地板,她第一個反應是沖向若望:“少爺,你的手有沒有被玻璃割傷吧?”
  她緊張的情形每一個人都看到。
  若望滿臉通紅:“我沒有事,不小心。”
  “那就好!”她笑笑,蹲下來,去拾玻璃片。
  “你別碰……”尚享情急地阻止她。
  “玻璃會弄傷你的手,這些功夫不是你做的。”若望也說:“叫亞忠清理一下吧!”
  “謝謝各位少爺,”她站起來,向大家感激地看了一眼。
  大家又呆住了!
  田瑛出去,若望攤攤手:“剛才對不起大家!”
  “你為什麼生那麼大的氣?她有什麼不好?”
  “不是她不好,是我不想人家認為我乘人之危。我幫助她,絕沒有想過她的樣貌,也沒有想過喜歡她,從來沒有。”
  “那是說:你放棄對她的追求?”
  “我可以發誓……”
  “不必發誓,其實大家都看得到。”洛波說:“如果若望真的喜歡她,怎會舍得讓她做下人!”
  “喂!若望,我真的要向你抗議。”尚享說:“憑人家的樣貌、舉止、為人,還是個高中生,你沒有理由叫她做下人的工作。”
  “若她在你家裡,你怎樣待她?”
  “我給她一間很美的套房,送她華麗的衣服……她要什麼我送什麼,總之我能力所及便行,我會把她當上賓。”
  “你對她這樣,是因為你對她有目的。”若望指住他說:“我是沒有目的,我不會這樣做。你喜歡,我倒不如把田瑛送給你,由你照顧她。”
  “好,太好了。”尚享很高興:“謝謝!”
  “慢著,我們五個都想收留田瑛,”馬田截住尚享:“你不能帶她走。”
  “田瑛只有一個,你們五個。自己決定,誰要她?”
  “我們全都要!”艾華特說:“她的居留問題,我也會為她解決……”
  “我也行,比你做得更好……”
  “別吵了,還是由田瑛自己決定跟誰,好不好?”
  “好!快請她來,爭取好感……”
  “非法居留美人來了……”若望笑了起來。
  一會兒田瑛就進來了:“各位少爺,午餐已經准備好了,請各位到飯廳。”
  “謝謝田瑛小姐。”
  “太麻煩你了。”
  “我們幾個來打擾,令你忙了半天,實在實在舍不得,不,是不好意思!”
  田瑛莫名其妙,這班少爺到底耍什麼把戲?她不像下人,倒像個公主呢。
  在眾人簇擁中,她疑惑地回過頭望一直在後面看戲的若望,只見若望笑得很古怪。
  本來大家來若望家,准備吃過午餐談談便走,但是大家為要爭取田瑛,連晚飯宵夜也都吃過了。
  田瑛的溫柔、大方,令大家越來越喜歡她。
  好不容易把五個大男孩送走。
  若望對田瑛說:“你來書房,我有話跟你說。”
  田瑛跟了他進去。
  “坐吧!”若望伸了伸手。
  “我們做下人的不能和主人一起坐,生伯教過的。”
  “假如現在我把你當朋友?”
  “怎能呢?”
  “若我命令你坐下?”
  田瑛坐下來。
  “你是不是想繼續留在香港?”
  “是的,少爺。”
  “你希望合法居留,到時,你喜歡去什麼地方都可以,不用一天到晚關在屋於裡,不能接觸外面的世界。”
  田瑛含笑點點頭。
  “你覺得我五個好同學怎樣?”
  “很好!”
  “哪一個最好?”
  “每一位少爺都很好,我不會比較!”
  “你不可能同時喜歡五個男孩子。”
  “喜歡?”田瑛開始覺得不對勁:“他們都是少爺的朋友!”
  “別把我拉進去,你認為哪一個儀表好些,哪一個人品好些,性情、性格、或者家世最適合你的……”
  “少爺,他們是你的朋友,他們的儀表、人品、性格和我有什麼關系?”田瑛把雙腿縮後一點兒。
  “因為你只能選他們其中一個。”
  “選他們干什麼?”
  “做你的男朋友!”
  “嚇!”田瑛整個站起來:“少爺你別開玩笑,我哪一樣配?不可能。”
  “可不可能是由他們自己決定的;而你,必須在他們五個當中,選一個最好的。”
  “我怎知道哪一位最好?”
  “你和他們相處了大半天,哪一個最順眼,你總知道吧?”
  “對不起,少爺,我只是負責招待五位少爺,誰的眼、耳、口鼻都沒看清楚。”
  “明天下課後我帶他們回來,你看清楚好了。”
  田瑛很反感,這不像是迫婚嗎?“少爺你太操心了,我沒必要看清楚他們。”
  “好!我把他們五人的承諾告訴你。”若望把尚享他們的話都對她說了:“你看你多麼幸運!”
  “但,我……”
  “用不著馬上回復我,今晚你好好想清楚,明天人來了再看清楚。”若望提醒她:“這樣的好機會,不會有第二次。”
  “少爺!”
  “我的話已經說完,你可以出去。”
  田瑛站了一會兒,終於掩上門出去了。
  回後園,她坐在松樹下。
  松果一個個打在她的頭上。她沒有感覺,只是呆呆望住星星。
  怎麼辦?走?還是去陪其中一位少爺?
  “田瑛,田瑛!”生伯到處找她,看她坐在樹下,冷風把她的臉吹得慘白。
  “田瑛,你在這裡干什麼?”生伯忙把羊毛背心脫下來,披在田瑛的身上。
  “少爺都休息了,你還在這裡吃西北風?看你,嘴唇都發白了。”生怕怨她:“你這孩子樣樣好,就是有話總悶在肚裡。”
  “生伯!”田瑛哽咽:“少爺不要我了!”
  生伯一愕:“少爺不要你?你工作挺用心,人又純品,哪一樣犯著少爺?”
  “今天來了五位少爺,他們都願意收留我,替我辦居留。少爺要我跟其中一位回家。”
  “少爺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
  “但是,但是……”田瑛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不想走,我寧願留在這裡,我不願去享福。”
  “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我看那五位少爺都不錯。”
  “生伯,連你都不要我了?”
  “我怎會不要你,你是個好孩子,你來了,家裡也熱鬧些,可是……”生伯長歎了一口氣:“孩子,你的前途要緊!”
  “我不想要什麼,只是想留下來!”
  “唉!命運。”生伯把田瑛拖起來:“你快要凍僵了,去睡吧!睡醒了,可能又是另一個世界。”
  明天的世界會美好些嗎?
  若望睡前撥了個電話給玉媚。
  “找到爸爸沒有?”
  “終於讓我找到了!”玉媚似乎噓了一口氣。
  “爸爸約你什麼時候見面?”若望很興奮。
  “他說過幾天,最近他好忙好忙。”
  “他哪一天不忙?忙也要吃飯,一個人吃和兩個人吃有什麼分別?爸爸分明是……”
  “傻瓜,你發什麼牢騷,你明天不是要上學了嗎?快睡覺。明天我們一起吃飯時再說,晚安……”
  若望穿套黑皮衣,拿著課本,氣沖沖的走進那皇宮一樣的大屋。
  在大廳,男管家高伯迎出來:“少爺,早安!還沒有上課?喜歡吃點什麼早餐?”
  “爸爸在哪兒?”
  “圖書館,”高伯馬上說:“但老爺很忙,你現在不能進去見他。少爺要見老爺……請等等,啊!有了!最快是後天六時十五分至六時三十分。”
  “我立刻就要見他!”若望輕輕推開高伯,向裡面走去,一直到門口。沒機會碰到門,那守在圖書館門前的大個子兩手一伸截住若望:“少爺,你不能進去,除非你有預約。”
  若望怎會認不到父親的保鏢?一共有兩個,這人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另一個聽說還是神槍手。
  “走開!”若望指住他:“這是我的家,我哪兒都能進能出,你別誤我時間。”
  “對不起!少爺。”他動都不動,臉上的肌肉拉緊:“我只是執行任務,請離開,否則的話……”
  “否則怎樣?你想動手打我?你這走狗。”若望不喜歡他那張臉,狠狠打了他一拳。他轉一下身,若望想趁此機會打開圖書館的門,他卻從後面撲上去,雙手抱住若望的腰,要把他抱走。
  若望用腳踢他、用手肘撞他……突然,圖書館的門打開,兩個人走出來,若望狠狠踏他一腳,沖進圖書館去。
  一位紳士看看若望,皺皺眉,門外那保鏢正追進來,紳士揮揮手,他和站在紳士身邊的“神槍手”,走出去,關上了門。
  “若望,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這樣沖進來,太沒有禮貌,太不守規矩。你令我很為難,為什麼常給我添麻煩?”
  若望把頭向上一揚,額前的頭發都搖到後面:“兒子見父親,也是添麻煩?這兒又不是軍營。”
  “你想見我,我很高興,但你先要和高伯預約。”
  “我來不及,我馬上要和爸爸解決這件事。”
  爸爸皺皺眉,看看表,咬咬牙,點一下頭:“好!你有話快說,我給你五分鐘時間。”
  “起碼十分鐘。”
  “好,快說!”他焦急又不耐煩。
  “媚姨回來了,你為什麼不請她吃飯?甚至連見都不肯見她?為什麼?”
  “媚姨!”他歎氣:“芝麻綠豆的事,唉!”
  “小事?當年是你把媚姨氣走的。她回來,又不究既往,你應該好好向她賠罪,但你竟說忙,不肯見她。你知道媚姨會傷心!”
  “那是爸爸和媚姨之間的事,我會解決!”
  “今天?明天?媚姨並不是回來久居,她只不過陪她媽媽回來度假!”
  “我知道,這件事我會處理。去上學吧!”他又看表:“我很忙,十一點我還要演講,現在還沒有准備好。上學,後天再談,聽話!”
  “不!我不走,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星期內約會媚姨。”若望最清楚父親的政策——拖拉再拖拉。
  “這樣吧,下星期之內我一定抽一個時間和媚姨吃飯、敘舊,怎樣?”
  “爸爸,你可不要騙我,我隨時還會再來。”
  “哎,這兒子……”
  若望把尚享他們帶回家。
  四姐忙於侍候各位的飲品。
  若望問四姐:“田瑛呢?”
  “不大清楚,聽說亞瑛不舒服。”
  “不舒服?”尚享可緊張:“看過醫生沒有?”
  “快叫生伯進來。”若望忙說。
  生怕走到若望身邊:“少爺!”
  “田瑛病了嗎?她哪兒不舒服?”
  “病倒沒有什麼大病,她大概昨晚睡不好,她早上做工時一直喊頭痛,我見她很辛苦的樣子,叫她躺床休息。少爺要用她,我馬上叫她來!”
  “不,讓她好好休息。”尚享說。
  “但是,她要見見你們大家!”
  “改天再見不行嗎?身體要緊。”
  大概因為田瑛不舒服,大家覺得沒有意思,大家坐了一會兒,吃過點心便走了。
  生伯把田瑛昨晚坐在松樹下說的話,告訴若望。
  若望想一想道:“真笨,她精神好了,叫她來見我。”
  若望換套西裝,便去接玉媚和她的家人去吃飯。
  “我以為你會帶女朋友一起來。”玉媚很欣賞地看著若望。
  “我說過史妮並不是我的女朋友。”
  “應該還有其他女孩子。”
  “比絲、晶晶,都是同學。”
  “沒有一個特別喜歡的嗎?”
  “我還沒想過要談情說愛,大學畢業後還不遲。媚姨不是說過,我長大了會有許多許多女孩子追求我嗎?”
  “不是嗎?是你自己太挑剔。”
  “若望長得好英俊。”玉媚的嬸嬸說。
  “他像他爸爸!”玉媚感觸地垂下頭。
  “不!我像我媽咪。”若望越來越不喜歡父親。
  “我忘了若望媽咪長得像仙女一樣!”
  “媚姨也是大美人!”
  “不,我不是!”玉媚的嗓門有點顫,她臉色好像蒼白了:“沒有一個人比得上若望的媽咪,否則,他早就有新媽媽了!”
  “媚姨!”若望把手搭住她的肩膀:“不要恨我爸爸,他只是太熱衷名利。”
  “沒有!說到哪裡去了?”她馬上笑笑,笑容都把一切隱藏:“若望,你多吃魚……”
  若望回到家,看見田瑛在台階迎著。
  “你干嗎站在這兒?你不是生病了嗎?”
  “我睡了一覺,已經全好了。”田瑛把熱騰騰的杏仁茶送上。
  “你跟我來。”若望一邊拉下領帶一邊走向消閒廳,那兒清靜舒服。
  田瑛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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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21:20:24 |只看該作者
 “你病剛好,坐吧!”若望喝口茶:“生伯說你希望繼續留在我家!”
  “是的!少爺。”她猛點著頭。
  “你為什麼這麼笨?你在我家,做下人,給我送茶送水,侍候人家;再說,我可沒一口答應你,一定可以給你辦居留。”
  “我是心甘情願的,少爺。”
  “心甘情願?圖個什麼好處?你懂不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在這兒做女僕,在那五位少爺家裡做上賓。我沒答應為你辦居留,他們可一力擔承,當然不是人人有這個本領,一定有人吹牛,所以你要小心選擇。”
  “我沒有想過做上賓,做女僕我也勝任愉快,關於居留的問題,少爺答應過,等我表現好,會為我想辦法,我相信少爺。”
  “但現在有條青雲路等著你走,”若望真是莫名其妙:“說不定其中一個肯娶你,你由鄉下女一變而為闊少奶,飛上枝頭變鳳凰都不想?”
  她真是想都不想,搖搖頭:“那晚若不是少爺救了我,我已經餓死了。還能做什麼少奶奶啊?”
  “你留下來不是要報恩吧!”
  “是的,我要報答少爺,留下來侍候少爺,而且這兒人人對我好!”
  “你……真是笨!”若望放下杯,頓了頓:“沒有人會相信的,你實在令我難交代,我的同學會怎樣想?你……真是!”
  “少爺,求你讓我留下來!”田瑛幾乎下跪。
  “好吧!你要做乞丐不做公主,我也沒有辦法。”若望揮了揮手:“你一定會後悔!”
  玉媚自從接過高共榮的電話,便有點心跳手顫,人惘惘然。一忽跑出客廳,一忽沖回房間……該做什麼呢?她拉起手袋便往外跑。
  頭發梳理妥當,一坐下,小心地接過菲籍女僕那杯茶,剛修了指甲,怕弄糟了甲上的指甲油。喝口茶,猛地站起來,哎唷!衣服還沒選好呢!光是頭發漂亮有什麼用?
  她忙回房間,打開衣櫥,翻呀翻……怎麼都是洋裝?高共榮喜歡女人穿旗袍。
  在外國幾年,穿洋裝成了習慣,但是她回來時還記著高共榮,所以帶了旗袍。
  心一急,手更不聽指使,忙忙亂亂,電視機上的小擺設都被她碰在地上。
  媽媽經過房間,探頭一看,這還了得:“玉媚,你在干什麼?翻天覆地。”
  “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你在找什麼?”
  “媽,我記得好像帶了兩件旗袍回來。”
  “是呀!一件黑色鑲七彩闊花邊軟錦,一件白緞花蝴蝶的!”
  “可是,兩件都沒有了!”
  “怎會?”媽媽走過去,翻幾翻:“讓我來……看,不都在那邊,用衣袋套住。”
  “我怎會看不到?”玉媚呼了一口氣:“那邊我看過幾次了。謝謝媽,多虧有你!”
  “魂不守舍!”媽媽含笑搖頭:“共榮跟你約好什麼時候?”
  “約好八點,他下午有個會,如果順利,七點半就會到。”
  “還有四個鐘頭!”媽媽看見女兒沒停過手。
  “洗個澡,打扮一下,差不多了。今天不知道怎的,有點緊張,若趕時間便什麼都弄不好。”
  玉媚沒有撒謊,她畫眉時手一直發顫,結果眉高眉低,怪怪的,只好重畫。描眼線更難了,幸好有幾個小時給她消遣,不然她恐怕沒辦法完成整個化妝。
  七點一到她連忙穿上白狐短皮大衣,出房間前還灑點高共榮最喜歡的香水。
  她一走出客廳,嬸嬸就瞪大眼睛:“唷!玉媚,仙女下凡,嘖嘖!真像個一品夫人。”
  “坐會兒吧!”媽媽說:“他還沒有來。”
  “他沒有時間上來,約好在樓下等,媽,二嬸,我到樓下等他,他也該來了。”玉媚匆匆忙忙地出門。
  媚媽看著女兒的背影搖頭:“追求她的男人上門又求又拜請她,她都不肯赴約,反過來卻要自己在街上等高共榮。也不知道高共榮到底有什麼魅力,玉媚對他那樣死心塌地。”
  “你沒有見過姓高的嗎?”
  “沒有!我去美國,玉媚還在香港念書,她是念完書,做過事才到高家的。前幾年不知道她和高共榮發生了什麼事,她突然回美國。那時候她又瘦又憔悴,大家都認為她失戀。這次陪我回來,高共榮一直說沒空,今晚他們才是第一次久別重逢,還是若望安排的。至於我這老太婆,他哪兒放在眼內。”
  “他連我們家都不肯來?”
  “高共榮不肯隨便見人,也不會隨便到任何地方,他在這兒是個特級份子。”
  玉媚一直在大廈的門口等著,很耐心地等了半點鐘,心裡面半點抱怨也沒有。可是,八點了,她開始擔心高共榮忘記了地址,因為他從未來過。
  很想打電話回家探探母親的口風,或者高共榮打電話到二嬸家?但又礙於自尊心,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對感情不應該再有那份狂熱,只有小女孩才配為男朋友而跳腳大發脾氣。
  可能她的外貌,可能她的衣飾,引來了路人的注目。
  她只好盡量低著頭。
  但眼仍往路外瞧。
  高家的汽車她全都認得,但她離開高家已三年多,一切應該都已改變。不可能還是那輛勞斯萊斯,以前不開車的若望也有部法拉利了。
  時間過得真慢,她穿著高跟鞋的腳有點酸麻了。
  突然,一輛車子停下來,一個穿制服的司機下車,走到玉媚身邊,很有禮貌地問:“唐小姐嗎?”
  “是的!”
  “我家主人來了,請上車。”他去打開後面車門。
  玉媚上車,高共榮已伸手去拖她。
  接觸他的手,心裡掠過一絲暖流。
  已忘了腳部的酸麻。
  他向她笑笑,她也笑笑,她坐在他身邊,他一直握著她的手:“對不起!要你等我。”
  “我看准了時間,剛下樓的,”她忍不住看他一眼:“你好像瘦了!”
  “你現在相信我有多忙了吧!”他向她傾訴:“許多時候我連吃午餐和晚餐的時間也沒有,每天最多可以睡四小時。”
  “若望說你忙著競選主席的事,你一直希望管治這兒,成績很好吧?”
  “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競爭,現在形勢大好,差不多是沒有對手,或者……史福有少許威脅。他有野心,條件也好,但做事欠毅力,這是他致命傷。”
  玉媚笑笑沒說話,她對政治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高共榮反應很快:“我們回別墅吃飯,今晚你會吃到你喜歡吃的小菜。”
  “廚子還在嗎?”司機、汽車全變了。
  “我留下他,因為他會做你喜歡吃的玉袍帶子、荷葉百花卷和紙包雞。”
  “你都記得?”四十的女人了,心還沒有死。
  “你喜歡的我都記得。”高共榮握起她的手吻了吻。
  玉媚輕輕地靠在他的懷裡,她忘了幾年前如何失望痛苦,差點連命都為他賠上了。
  高共榮的別墅她不是第一次來,特別是他們吵架前常來,其實吵架、分手……都發生在這兒,因此她對這兒很熟識。
  一切依舊,連別墅的僕人,還是以前那一批。
  “我為了保持原狀,所有一切都沒有改變。”
  “為我?”女僕為她脫去大衣,高共榮把手臂伸過去,她挽住了:“你其他女朋友沒意見嗎?”
  “這幾年來除了你,沒有任何一位女士來過。”他們直走向餐廳,也有一段路。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她輕輕說:“幾年了,若望又搬出去,你一個人不寂寞?啊!我忘了你大部份時間在祖居!”
  “祖居現在已經是變相辦公室了,來往的那些人都與政治有關,晚宴、舞會都離不開政治。”高共榮拍了拍她的手臂:“相信我,除了若望母親和你,根本不可能有第三個女人。如果情況可以,幾年前我也不會讓你走。爭取權力,要犧牲許多!”
  “是的!一定要犧牲。”她感慨。
  吃過晚飯,高共榮把玉媚帶到二樓的會客室裡喝咖啡。他開了唱機,仙樂般的音韻飄送過來。
  “還記得這首音樂?”
  玉媚點了點頭,怎會忘記?高共榮第一次帶她到這兒來,播放的就是這首音樂。
  “跳個舞好嗎?”他拉起她。
  他緊擁著她,面貼著面,一個舞又一個舞。
  由會客廳一直到房間,他在她耳邊低聲說:“我愛你,蜜糖!”
  她連耳朵都發熨,心又在跳動:“不可能,我們已經分手。”
  “那是不得已,你應該了解我,我是愛你的!”
  “但是……”她軟弱地抗拒:“我們是沒有結果的,我們只能做個朋友。”
  “怎會沒有結果?只要你肯等,今年,一切都決定了,那時候,我會正式娶你!”他吻她,熱烈而瘋狂:“玉媚,我愛你,我要你,這幾年,我差點發狂了!”
  “我們不能在這兒,已經錯了一次……”玉媚口裡低嚷,手卻搭在他的肩上。
  房門輕輕地關上了。
  高共榮一手拿煙,一手弄著玉媚的頭發。
  玉媚伏在他的胸上,手貼在他的腰上:“我把媽送回美國後,馬上回來陪你!”
  “若你喜歡,仍然可以繼續留在美國,錢我會派人按月匯給你。”
  玉媚昂起臉:“你趕我走?你不需要我嗎?”
  “怎會?寶貝。”他拍拍她的臉:“你知道我非常非常的愛你。”
  “你口裡說說罷了!”玉媚眼眶凝了淚。
  “傻氣!”他捺熄了煙蒂,拉開床頭的抽屜,拿出一只表盒,內裝一只令人眼花的名牌鑽石表,他替她戴在手腕上:“多漂亮!”
  “金錢、珠寶、皮草,這就是你的愛情?”
  “不!你不必在乎這只表,但表由我為你設計,親自選寶石和鑽石,那番心意就是愛。起碼,證明我心裡有你!”高共榮把她拉上來,抱著她:“信我,我愛你!”
  “為什麼不讓我留下來?”玉媚嗚咽。
  “你可以留下來,但是,我們不能公然在一起,偶然,或者可以偷偷摸摸見一次面。你受得了嗎?”
  “我見不得人?”
  “在這緊要關頭,傳出任何緋聞,對我都不利。如果我這時候和你結婚,人們會怪我兒子那麼大了才再婚,政敵會乘機攻擊我。如果我們不結婚,別人一樣會說我是個專玩女人的風流鬼……總之,我不能和任何女人扯在一起。”
  “我們怎麼辦?”
  “今年大選,等我做了主席,我馬上和你結婚。”
  “要是你失敗呢?你失敗我又得等。”
  “怎會?”
  “你失敗了,會等候參選下一屆,參選期間,你一樣不可以有緋聞。”
  “不!我不會失敗,我一定會當選。”高共榮信心十足:“我根本無敵手。”他讓她躺下:“休息一會兒,天亮前我送你回去!”
  “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
  “你准備什麼時候陪你母親回美國?”
  “半個月後!”
  “對不起,打令。”他想想:“半個月內,我不可能再抽時間。”
  “我們就只有這一晚?”
  “為了我們的將來,你必須忍耐,你也不希望我功敗垂成?若是你真愛我,希望長相廝守,又怎會介意多等一年半載?”
  “你知道我真愛你,什麼都願意為你犧牲,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也一樣愛我?”
  “我們分開幾年,你始終是我唯一的女人,你說我愛不愛你?”高共榮擁著她:“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的眼光……”
  在曙光中,高共榮送她回家。在街口,玉媚下車,高共榮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剛才你有沒有吃藥丸?”
  她擠出一絲苦笑,輕輕把手抽出來,低聲說:“共榮,再見!”
  她急步走向嬸嬸居住的大廈,北風凜冽。迎面而來,吹去了她臉上的淚花。
幫助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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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望發現一個生字,正想起來拿字典,一本字典送到他面前。
  他回頭,看見田瑛,笑笑:“謝謝!”
  “別忘了吃蓮子糖水,生伯說天氣干燥。”田瑛放下一只托盤。
  “唔!”他答應著,終於找到生字的解釋,他寫下來,忽然叫:“田瑛!”
  田瑛剛到房門口:“什麼事?少爺!”
  “我有話跟你說,你等一下。”他一邊低頭寫字一面說:“很快,還有兩行!”
  田瑛站在他身後,她是下人,主人吩咐,再久也要等。
  若望終於放下筆,蓋上了本子,打個呵欠,拍拍口,回頭看見田瑛:“果然很快,是不是?我……”
  “先吃了糖水再說,冷了不好!”田瑛把碗放進他手裡。
  “尚享常怨我刻薄你!”
  “尚享少爺怎會這樣說?我在這兒有吃有住,工友好,主人又好,沒有人刻薄我。”
  “他認為你外在條件好,又是個高中生,不應該派你做下人。”
  “我還能做什麼?女管家嗎?我又沒有經驗。其實除了侍候主人,我什麼都不懂,連燒菜、熨衣服都笨手笨腳。出外找工作保證沒人肯聘請。”
  “家務你也許不懂,但你可以做文書方面的工作,念了書不應該浪費。”
  “少爺又沒上寫字樓,否則我勉強可以當個黑市秘書!”
  “我有上學,功課方面,你也可以幫忙。”若望把糖水喝了,瓷碗放下:“以前的書生不是都有個書僮?”
  “但那些書僮都是男的。”
  “現在男女平等,有男書僮應該也有女書僮,你就做我的書僮。以後你不用再進廚房,出入下人間,那些粗活根本不適合你。”若望打量她:“你也不用再穿這種制服。”
  “我可以穿牛仔褲,羊毛衣?”田瑛也實在不喜歡身上的制服,太拘束、太單調。
  “你需要什麼?開條單子,我下課替你買。”
  “我應該做些什麼工作?”
  “一切有關我書本、功課的工作:書房的打理,每天上學帶的課本,替我整理筆記,我測驗的時候,你替我溫習功課……”
  “但我只是高中生,少爺是大學生,我怎能幫助你溫習功課?”
  “我寫好題目和答案,你念出題目,我說答案,我錯了馬上糾正我。”
  “少爺每天上學校,我就沒事做,太閒,日子難過,別的工友看見了,也會有意見。”
  “我上課,你在家裡備課,學英文。由於你程度低,我的功課,你大部份都不懂,因此你每天還要多放精神學習,我學的,你都要弄懂。別以為做女書僮就可以享福,可能比做勞力工作更辛苦。你怕不怕?肯不肯動腦筋?”
  “田瑛不怕,多蒙少爺看得起我,我一定會加倍努力,不會令少爺失望!”
  “很好!明天開始吧!”
  田瑛像坐了升降機,由女僕升為女書僮。
  其中有些僕人當然會妒忌,因為田瑛連身份證也沒有。生伯卻替她高興:“讀書人做粗工根本不適合,但當時根本沒想到。現在可好,少爺讀書有個伴,你也不至於荒廢學業。”
  “我還可以學一些新的知識。”
  “你一定要用功,否則少爺會失望。”
  “生伯,我明白,我會記著你的話。其實,我留下來,不肯跟那些少爺走,也是為了報答少爺對我救命之恩。”
  田瑛的生活有了改變:她不用穿制服、梳髻,戴白布帽。她可以梳馬尾、孖辮……但她謹記不要散著頭發。
  她每天仍然六時起床,若望穿衣、吃早餐有肥祥照顧,這些工作輪不到她。但,若望上學時,她會把書袋或書本親自放在若望手中,送他到跑車前,看著他開車上學。
  若望上學校,雖然她不用做家務,但是,她也沒有閒著。
  若望的課本、講義、筆記……她都復印一份。若望在學校學什麼,她在家裡也學什麼,若望每天下課回家會和她溫習一次。田瑛不明白的就發問,但是都以不妨礙若望為原則;至於生字,田瑛已查過字典,把解釋寫好,在這方面,她為若望省了不少工夫。
  若望下課回家後,她就更忙了,陪若望溫習、抄筆記……一直到若望離開書房,田瑛還要留下來,清潔和收拾書房。
  晚上若望和女朋友出外,她就空閒了。
  星期六和星期日、公眾假期,田瑛也就等於放假。
  星期日,田瑛一個人在花園看水池的金魚。
  尚享來了!
  “少爺和比絲小姐出去了。”田瑛迎他進大廳。
  “我知道!”尚享接過僕人送上的飲品:“我是特地來看你的。”
  “看我?”田瑛指住自己:“有事嗎?尚享少爺!”
  尚享打量她,她束了兩條牛角辮,身上一件粉黃手織冷衫,配條紫色燈蕊絨褲,“你不穿制服更漂亮。”
  “謝謝!尚享少爺。”
  “你不要叫我尚享少爺。”
  “那應該怎樣稱呼?”
  “就叫我尚享!我不是叫你田瑛嗎?”
  “我是叫田瑛,但我是下人,你是主人的朋友,我怎可以叫你的姓名?”
  “我從來沒把你當下人,況且,你現在已不再是下人了。”
  “大不了是個女書僮。依照規矩,主人的朋友,我還是要稱呼少爺、小姐。”
  “你坐下好不好?我們聊聊。”尚享想伸手去拖她一把,田瑛馬上先坐下來。
  “我還以為古時的人才有女書僮。”
  “怎樣說也是一個稱呼。”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普照,比昨天溫暖多了。”
  “是的,所以剛才我到花園散散步。”
  “反正若望出去了,你閒著沒事,我請你看電影。”
  “我也很希望去看電影。”田瑛無可奈何地苦笑:“可惜我沒有身份證,連大門口也不敢跨出一步。”
  “若望還沒有替你去辦居留手續?”尚享嚷著:“他和父親難開口,還是由我幫你這個忙吧。”
  “不!謝謝尚享少爺。我來了還不久,少爺答應過一定會做,我不介意多等些時候。”
  “但天天悶在屋子裡很無聊。”尚享想:怎樣追求田瑛?沒理由天天來找她談談,光談談也談不出感情來。
  “我倒不覺得無聊,外面也未必好。”田瑛一副安逸的樣子。
  “看電影、逛公司、吃茶、吃飯、上的士高……權利都沒有。”尚享奇怪,這女孩子那麼年輕,怎麼像個老和尚?年青人都會喜歡活動:“好像今晚,若望出外了,便沒有人陪你吃飯。”
  “少爺在不在家對我沒影響,我和一班工友吃飯,人多很熱鬧。倒是少爺,天天一個人吃飯很孤單。”
  “你不是沒做女僕了嗎?怎麼還在下人間?”
  “我沒做女僕,但也沒做貴賓,我吃和住都在下人間。尚享少爺,所以,我剛才已經說了,我和你,上下不配。”
  尚享咬咬牙:“若望這小子真不會憐香惜玉!”
  “尚享少爺,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
  “尚享少爺,失陪。”田瑛站起來:“我忘了替少爺把講義釘裝好。尚享少爺請隨便,我要去工作。”
  “你沒有空,我也該走了。田瑛,一直以來,我沒有把你當下人,我認為我們是平等的。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把我當朋友!”
  “謝謝!尚享少爺,我送你。”
  送走了尚享,田瑛想:從外表看,尚享的樣貌、人品、風度、家境都很好,有這樣的男朋友實在不錯。但是,她現在的處境那麼復雜,男女之間的事,最好還是可免則免。
  發生了那麼多事,難道她還不夠煩嗎?又何必牽連無辜的尚享?
  幾個男生坐在大堂前階上。
  “……你還把她塞在下人間,太委屈了她,那種環境根本不適合她。”
  “你到底要我怎樣?請她住豪華套房?”
  “難道她不配嗎?”尚享反問。
  “但是她自己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她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
  “你根本不會憐香惜玉。田瑛真沒運氣,她應該躲在我的汽車裡。啐!她的命運馬上不同。”尚享為田瑛生氣:“還有,她沒有身份證,她想去電影院都不敢,囚犯一樣躲在你家裡。看吧!你早晚把她悶死!”
  “我可沒有聽見她說悶?”
  “你到底會不會替她辦居留手續?”
  “會。但最近我一直沒有見我爸爸,他不召我,我也沒有去訂時間。我總不能夠為了田瑛,巴巴地去求他,是不是?”
  “上次你沖進他圖書館呢?”
  “那一次我是為了媚姨。”
  “為什麼你不一起為為田瑛?”兩個好朋友針鋒相對起來。
  “那天我只有十分鐘,媚姨的事差點還沒說完。”
  “若望,你對田瑛一點意思也沒有嗎?”
  “什麼意思?”
  “嘿!你們天天見面,沒有日久生情嗎?”
  “我和肥祥共同生活了大半年,我們還不是主僕!”
  “你這笨蛋,那怎麼拿來比?你將來結婚,對像是女的還是男的?”
  “當然是女的,我討厭玩同性戀。”
  “你很可能愛上田瑛。”
  “愛上她?很難,不可能,想都沒想過。”若望猛揮著手:“沒有這回事。”
  “又是怕人家說你乘人之危?”
  “那是原因之一。”若望聳聳肩:“說不出理由,就是不可能!”
  “你放棄啦,我們可以去追求她。”
  “我早就說過請大家一起上,別客氣呀!”若望又補充一句:“但別太快把她帶走,現在她對我幫助很大,要人最好等我大學畢業。”
  “行!不過有條件。”
  “什麼?”若望哇哇叫:“你追求我的女書僮,還有條件?”
  “大床一張!”洛波哈哈笑。
  “去你的!”尚享推他一把:“我要借用你的花園、客廳、消閒廳、飯廳。”
  “開園游會?”
  “不!田瑛既然不能外出一走,那麼,只好借用上述地方培養感情。還要你供午餐、晚飯,我陪田瑛在你家吃飯,她就不用到下人間。”
  “小意思,一口答應。”
  “喂!尚享!你也有幾個女朋友。”馬田提出問:“如果你追求田瑛成功,你到底會不會娶她?”
  “沒想過,大家先交個朋友。”
  “她外在條件和內在條件都很好;不過,她也有許多缺點,比如:來歷不明、家庭背景及教育問題……你父母容許你娶一個非名門望族的女孩子?”
  “那是好遠好遠的事,現在門兒都沒有!”
  “我看尚享是這樣:看見田瑛年輕貌美,但貧苦無依,追著玩玩,至於結婚,我看八九不會。”
  “喂!尚享。”若望抓住他的外衣:“我雖然不會把田瑛當女皇般看待,但是,若你想玩弄她,我不會放過你,我是跟你說真的。”
  “不會的,你別中他們的詭計。他們誰對田瑛沒野心?就怪他們條件不及我,心中有數知道沒有希望,故意來破壞的!”
  “田瑛是鄉下來的女孩,很純潔。交朋友也好、娶她為妻也好,表明態度,可不能答應了和她結婚,後來又說大家只不過交個朋友。”
  “若望,你別婆媽好不好?我的為人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人是花些,唏!有很多女孩子追求我呀,我對田瑛是一見鐘情,有誠意的,也沒想過要玩弄她。不過,感情的事,要自然發展,況且她還小,我大學還未畢業,結婚的事不能太早決定。”
  “你現在要娶她,我第一個首先反對;總之,你有真心就行了。田瑛這女孩子不錯,人又肯學、聰明,我也希望她將來有個好歸宿。”若望拍了拍尚享的背:“歡迎你隨時來我家追求田瑛,盡量利用環境。”
  “那太好了,午餐我請客。”尚享低聲說:“若望,田瑛對我很冷淡,好像沒有什麼好感,請你代我在她面前美言幾句。”
  尚享後來奉旨常到高家向田瑛獻殷勤,高家上下的人都知道尚享少爺追求田瑛。
  田瑛反應平常,既不會著慌躲避,也不會和他太接近,就是普通朋友那樣。
  一經接觸,尚享越來越喜歡田瑛。
  在學校幾個好朋友一聚頭,他就說田瑛。
  人人都笑他,他可是絕不介意。
  這天,若望找東西把書房翻得亂七八糟。
  心頭火起,他按開了對講機:“田瑛,馬上來二樓書房!”
  他想,一會兒田瑛便到,可是,一等,就等了四分鐘。
  人越急,時間越過得慢,田瑛到了哪裡?豈有此理,人還沒來呢!她來,罵她一頓。
  田瑛推門進來,氣喘喘,臉紅撲撲,鼻尖也給北風吹紅了,她喘著:“少爺!”
  本來開口要罵,看她這樣子,該罵什麼?
  慢是慢了點,等也不耐煩,但她跑著來的呀!還氣?難道要她飛嗎?
  “你的房間距離這兒很遠嗎?”
  “也不算不遠,一段路——我們的房間在花園最後的地方。經過下人間、後花園、前花園,上台階到大廳、會客廳、消閒廳然後便跑上樓梯,一直到這兒來!”
  “嘩!馬拉松。”
  “少爺要我做什麼事?”
  “我做好的營業表不見了,明天要交功課。”
  “在這!”她打開近門口一個壁櫃,把一卷東西拿出來,交給若望。
  若望看過,點點頭:“我哪兒都找遍,沒想起那邊還有個櫃。”
  “表比較長,不能隨便放,我怕把它弄皺,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那個櫃,這直櫃我們很少用。”田瑛四周一望:這書房像個經歷了一場大戰爭的戰場。
  “對不起!”他尷尬地笑笑:“剛才心急,把東西亂扔,來,我把東西收起。”
  “少爺,你坐著吧,或者到外面走走,這兒讓我來收拾。”
  “我們一起做就不會太煩,反正我沒事。”若望也一起動手:“我們常要研究功課,你住得太遠,很不方便。田瑛,你不要再住下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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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21:20:59 |只看該作者
  “我是下人,不住下人間住哪兒?”田瑛雙手沒有停過:“難道住樓上的豪華套房?”
  “樓下客廳後面有些普通客房,你可以住那兒!”
  “那怎麼可以?其他工友會不高興。”
  “我是這兒的主人,這兒一切由我分配,等會兒我叫生伯帶你去挑間房子。”
  “不要,少爺……”
  “這是命令,”若望故意板起臉:“你不聽命令,我便開除你。”
  “謝謝少爺!”田瑛心裡想,若望對自己實在不錯,以後要更加悉心照料若望,不能惹他不愉快。
  若望休息後,生伯果然帶她到樓下選房間。
  “每個房間的設計都不同,有些是適合男性的,有些是女性專用的,你看看也不礙事,反正房間全都空著。”
  “生伯,我由下人間搬到這裡來,是不是太過份?”
  “你本來就不是來做下人的。再說,少爺一個人,也太寂寞,你來了,有人陪少爺看書溫習,少爺有了一個伴,這些日子也開朗些。依我看,你不久就會做我們少爺真真正正的朋友了。”
  “若真是這樣,生伯會不會不再喜歡我?”
  “真是傻瓜。”生伯笑了起來:“我是太太娘家的人,看著少爺長大,我一直為少爺沒有伴而擔心。如果你能給他作伴,令他快樂,我才感激你呢。唉!少爺好寂寞的,一個人發悶,想找個人陪他聊聊天都不行。我們都沒有念過多少年書,我年紀大了,彼此都有代溝,你最適合陪伴少爺。”
  田瑛選了個房間最接近消閒間,方便若望隨時召喚。
  這房間大約是三百呎,除了床還有化妝台、衣櫃和梳化,還有冷暖氣調節。全房間由牆紙、床單、地氈到窗幔,都是粉紅色。
  比以前下人間的房間好多了,開了窗,就看見花園。
  她這個女書僮,是特別些。
  除了吃飯回下人間,平時,她都在房子裡。
  偶然,她也會和肥祥聊聊。
  “祥哥,這幾天你怎麼老是歎氣?”
  “我侍候少爺大半年了,你知道嗎?”
  “知道。少爺待你不好嗎?”
  “就是好,所以我才痛苦,不知道應該怎樣解決。”肥祥又歎了一口氣。
  “這就奇怪了,主人對自己不好,心裡才難過,不知該轉工作?還是留下來?倒沒聽過主人對自己好,自己會痛苦。”
  “主人對自己不好,一走了之就是了,主人對自己好,怎忍心開口辭工不干?”
  田瑛放下畫報很意外地看了看他:“祥哥,你不是要辭工吧?”
  “唉!我是最孝順我媽的,所以她的話,我不敢不聽。”肥祥深鎖雙眉:“她要我辭工結婚。”
  “結婚?這是好事,為什麼沒有聽你說過女朋友?”田瑛放好了畫報,看看鐘,等若望下課。
  “我根本沒把她當女朋友,她是我媽的干女兒,常常去看我媽媽,我是把她當契妹。”肥祥在訴苦:“上次回家,媽要我成家立室,娶我的契妹。她家裡只有她一個女兒,家中開了間餅店。如果我娶了她,就要打理餅店,不能再出來做事。”
  “這不錯嘛,男大當婚,太太是母親挑的,而且娶了她還可以當老板,以後你母親有好日子過。”
  “可惜我不喜歡她,而且,我也不想辭工,我走了沒有人侍候少爺。”
  “少爺會另外請一個人代替你的工作。”
  “別人能像我一樣,對少爺照顧周到?”
  “這個就難擔保,可是,如果你不答應回家,你母親會很生氣。”
  “那才使我進退兩難……”
  田瑛站起來:“少爺快回來了,我先出去……”
  “若望!”比絲追了上來。
  “早安!”若望看看她:“筆記又沒抄好?”
  “抄好了,”她喘口氣:“喜歡聽音樂會嗎?”
  “先要看看是哪一個的演唱會?”
  比絲把手上的海報一揚。
  “近藤真彥,他下個月才開演唱會。”
  “但票子十二月份就發售了,我們一起去欣賞?二月七日,第一場。”
  “對不起,史妮好像跟我提過,她也要請客。”
  “但是,我昨天聽她答應了愛德華。”
  “是嗎?”若望和愛德華不能夠算是朋友。因為,大家不同系,而且平時連交談的機會也沒有。
  “若望,陪我去,我已買好票子。”
  “我先答應了史妮,看她怎樣說,過兩天我答復你,好不好?”
  “好的!守信用是美德……”
  “愛德華,”比絲中午時去找他:“你已經放棄追求史妮?”
  “誰說的?”
  “她喜歡聽近藤真彥演唱會,你知道嗎?”
  “真的?”他很高興:“我去邀請她。”
  “但你已經買不到票子了。”
  “哎!我和她真沒緣。”愛德華揮揮手:“機會一定又給高若望拿走。”
  “我可以送給你兩張票子;不過,有條件。”
  “開出來,十條八條條件都不是問題。”
  “我要你纏住她,天天約會她,不讓她有多余時間和若望在一起!”
  “這樣你就可以有機會把高若望搶到手,怪不得人人說波基小絲不簡單。”
  “各得其所,不好嗎?”
  “好!這一次我要大進攻。”
  比絲和愛德華商量好,然後比絲又去找史妮。
  “送你一份禮物。”比絲把一卷紙放在史妮手裡。
  史妮拉開紙一看喜悅地叫了起來:“近藤真彥?你別跟我開玩笑,我知道你也喜歡近藤真彥,你舍得?”
  “舍得,好朋友嘛。況且,下個月我便可以看到他本人,真好運,若望答應陪我去看近藤真彥的演唱會。”
  “什麼?”史妮臉一板:“若望這個人,他老早答應了我,竟然又去約你?”
  “你和他約好了嗎?真對不起,我事前並不知道。”比絲很不安的樣子:“你不要怪若望,他沒有主動約我,是我約他的,票子也是我買的。史妮,你讓我一次好不好?”
  “怎麼可以?我也要看近藤真彥的演唱會。”
  “另外叫人陪你嘛!只要你高興,還怕沒有人搶著陪你?校花呀。”比絲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孩子,和史妮嘩啦嘩啦的性格不同:“若望陪我聽一次音樂會,是不會看上我的。史妮,求求你!”
  “但是……”
  “史妮!”愛德華走過來:“我想預約你下一個月八日,行不行?”
  史妮昂昂頭,驕傲的樣子:“那麼長遠的事,誰知道那天會怎樣?你結婚?”
  “女朋友都沒有怎樣結婚?”愛德華陪笑說:“我只是希望能請你去欣賞近藤真彥的演唱會。”
  “啊!”史妮心裡一樂,總算有個不錯的人來充場面,但是她口裡卻說:“一個月後的事,還是遲些再談吧!”
  “史妮,若你不去,我也不去。我會把票子送給別人,到時我想請你也沒有票子。”
  “愛德華一番誠意。”比絲在旁邊為他說好話:“你就答應他吧!”
  史妮恨若望失約,完全不守信用,她也想利用愛德華氣氣他:“好吧!看在比絲份上,答應你這一次。”
  比絲露出了沾沾自喜的笑容。
  第二天,若望在校園看見史妮,正想跟她打招呼,她昂首不理。若望不知這根由,不禁心裡奇怪起來。
  下午和比絲吃午餐,提起史妮。
  “有些女孩子很奇怪,總喜歡新鮮,大概史妮和你相處久了,日久生厭。雖然愛德華比不上你,她也要換換口味,碰巧愛德華全力追求她,她就變心了。”
  “日久生厭?那夫妻結婚三年,豈不就要離婚?莫名其妙。”
  “史妮或許不是這種人,不過真有這種人,但是,我就不會。”
  “常聽人說,人的感情是慢慢培養的,哪有日久生厭?日久生情倒是有。”
  “你不要生氣,下次見面,不要和她打招呼就是。”
  “我沒理由生氣,她只不過是我的同學,又不是女朋友。招呼總會打,這是禮貌,她不理我只證明她沒有禮貌,並不是我的錯。”
  “若望,晚上我們去看電影。”
  “我想留在家裡,不想出去,改天吧。”
  “家裡只有你一個人,悶都悶死了。”比絲握了握他的手背,眼睛望住他,眼神是充滿愛慕的:“你不怕寂寞嗎?”
  “當然怕!”若望低頭喝口茶:“但我是屬於家的。”
  “我去你家陪你。”
  “謝謝!但是,你知道我不大喜歡請朋友回家。我怕靜,但也怕太熱鬧,連馬田他們,也是一個月才到我家一次。”
  “既然你今晚不想熱鬧,改天吧!”比絲一直在捉摸若望的愛惡。
  “好的。”
  若望的性格,一向比較內向,又或許應該說,他比較依戀家庭生活。
  他母親死得早,當他念小學一年級時,他爸爸就把媚姨請回家裡來,看他功課,同時照料他。
  若望常常回憶起他們三人一起生活的日子,父親下班,三個人一起看電視,他也感到很開心。
  他常在不自覺中,把媚姨當母親,可惜媽死得太早,若望對她完全沒有印像。因此,他只有尊敬她。上大學前的日子,他最愛爸爸,第二個人就是媚姨。
  媚姨很疼他,很寵愛他。
  他記得有一次,他對高共榮說:“爸爸,我要媚姨做我的媽媽。”
  高共榮馬上說:“好呀!我向媚姨求婚,她答應就行了。”
  若望把這番話轉告媚姨,媚姨只是嬌笑,並沒有反對。
  其實,高共榮和玉媚,已經戀愛了幾年。
  可惜,他們的婚事,遭受外婆反對,高共榮愛妻敬岳母,他和玉媚的婚事,便拖住了。
  玉媚沒有恨,仍然在高家照顧若望父子。
  三年多前,高共榮忽然對政治有興趣,開始競選議員,這三年多,他出錢出力,在本地的名望已經很高。
  外婆去世,高共榮也沒有婚事重提,事實上他為了向政壇的高峰爬上去,對玉媚甚至兒子,也沒有時間關心。
  不久,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玉媚和高共榮吵得很厲害,一個晚上,玉媚突然離開高家。一年後,若望才知道她回了美國的母親家。
  如今,若望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沒有媚姨,甚至連家也沒有。
  祖屋每天有不少人來往,不是親戚朋友,是一些與高共榮、與政治有關的人。同一間屋子,父子碰面,高共榮也沒空和兒子聊兩句。
  高共榮一個月難得在家吃頓飯,有事找他必須預約,家裡來往人多又吵。若望越來越孤單,於是,便搬到母親留下的別墅去。
  過去,美滿家庭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玉媚回來,若望多希望她留下,多希望她能改變父親,再過從前的生活,但是結果呢?玉媚含著一眶淚水回美國去了。
  若望有五個要好的男同學,但是,同學有同學的家,有他們的生活,不是人人像他那麼孤單。
  他不想沒有女朋友,可惜,沒有一個是他傾心相愛的。交個朋友沒關系,更進一步,他就覺得不需要。
  因此,他下了課,多半回家,溫習過功課,晚飯後看看電視便休息。
  假期呢?他也很少出去。有時候朋友來找他,否則他一個人看看書、聽聽音樂,又挨過一天。
  如今尚享假期常來找田瑛,尚享一來,他便躲在二樓,靜靜的,很少和他們在一起。
  若望喜歡這樣孤清的生活嗎?不喜歡。喜歡這靜如古墓的家嗎?不喜歡。有時候,他一個人在房間裡也會流淚,看母親的相片,想爸爸、想媚姨、想外婆……越想越苦悶。
  田瑛來了還好,起碼有個人聊天,以前,他可以三天不說話。
  高共榮常怪兒子孤僻,又歸究他是獨生子。其實,他中、小學期間,人也頗為活躍。
  他的憂郁,是這兩三年養成的。
  生伯就很了解小主人。
  所以,他希望田瑛多和若望接近。
  “少爺,田瑛沒有身份證是很不方便的。”生伯對若望說:“一塊面巾,也都要托人去代買。”
  “我知道,她甚至不能和尚享共看電影。”
  “你為什麼不跟老爺說?他權大勢大,他一定有辦法。”
  “我知道他有辦法,可是,我一向不喜歡求他,生伯你應該知道。況且,田瑛又不是那麼在乎出外享受,她自己也說慢慢來。”
  “少爺閒著,叫田瑛陪你出去消遣也不錯。”
  “她要陪,也陪尚享,我自己也有女同學,但是,我並不需要人家陪。”
  “田瑛也真怪,尚享少爺說過,可以由他爸爸替她辦理居留權,她竟然拒絕了。”
  “她很有骨氣,不應該利用感情,達到自己的目的。”若望連聲贊好。
  田瑛這個女孩子也實在古怪,好像前輩子欠了高家,突然出現向高家報恩似的。
  她一心一意在高家工作,但是從未提出過任何要求,包括居留問題。
  這天吃過午飯,四姐問田瑛:“下午忙不忙?”
  “不忙,應該做的,早上差不多已經做好。”
  女僕亞娥抿抿唇:“田瑛陪太子讀書,太子不在,她還不是享福!”
  “我的確太閒了。”田瑛難為情地笑笑。
  亞娥反而不好意思。
  “你有空幫我織羊毛衣袖子,我趕著後天寄回去給我侄子。”
  “四姐,我不會織羊毛衣的。”
  “我來教你,又不是精工細貨,一教包會。”四姐坐下來教她:“怎樣,不難吧?”
  “四姐,我只能盡力,要是弄不好,你不要生氣。”
  “行啦,行啦,免費服務,我不會要求多多。”
  田瑛一個下午都在學編織,手很慢;不過,興趣是有的,直至若望下課。
  第二天,手指就靈活多了。
  剛埋頭埋腦的一針又一針,鈴聲響了,“喂!田瑛,找你。”
  “少爺,這麼早就回來了!”田瑛一看壁鐘,連忙把羊毛衣放下。
  田瑛出來,若望在客廳看報紙。
  “田瑛,你來看看,你是不是有點像她。”
  田瑛過去,一份英文報,上面有幅女孩子的相片。
  “像,好像,孖生一樣,這個人是誰?明星?”
  “東南亞一位富商的獨生女。你們是有點像,但不一樣,她年紀比你大些,有書卷味,漂亮些。人家是千金小姐……”
  “我是女僕!”
  “我並不是這意思;不過很少有兩個完全相像的人。”若望放下報紙:“如果你是那幕千金小姐,又怎會到這兒來侍候我。”
  肥祥過來:“少爺,吃點心!”
  若望走向飯廳,田瑛拿起報紙,左看右看。
  哎!有錢人連氣質都不同。
  窮人哪來的氣質,這是有錢人、美人可以擁有的奢侈品,田瑛把報紙放下。
  尚享來,除下外衣,拍拍胸口:“看我的羊毛衣!”
  是一件淺啡色的冷衫,圓領,花式很美。
  “不錯!”若望忙問:“哪兒買的?”
  “非賣品,價值連城。”尚享又挺挺胸膛:“我媽說是手編織的。”
  “啊!”若望眼神黯淡,他心裡的感觸,田瑛在一旁看得出來。
  “世上只有媽媽好。”尚享邊說邊坐下,搭著若望的肩膀:“我媽咪想來看看田瑛,方便不方便?”
  “這個你要問田瑛本人,你媽咪又不是來看我。”若望指了指田瑛。
  “田瑛,你沒問題吧?”
  “尚享少爺……”
  “你又忘了,”尚享柔聲說:“尚享!”
  “這兒並不是我的家,尚享!”
  “若望都不介意。”
  “我不介意,”若望表明態度:“必要時,我還可以躲起來或是出外邊走走。”
  “但是,來這兒干什麼?看我怎樣做女僕?”
  “媽咪答應過不計較你的職業。”
  “尚夫人真仁慈,可惜,我暫時還不願意見陌生人。過一段時間,好嗎?”
  “好!我尊重你。”
  “你們聊聊,我去洗澡。”若望站起來,他總會給他們制造一些機會。
  “田瑛,”尚享想過去拖她的手:“我們到花園走走,好嗎?”
  “天氣那麼冷,我不想動。”
  “我有話跟你說。”尚享坐在她身邊,田瑛把雙手插進口袋裡。
  “在這兒說呀,反正只有我們兩個人。”
  “這兒太光亮,情調不好。”尚享坐得渾身不自然。
  田瑛看著他:“你要說什麼?說話還講究情調?”田瑛心裡想:不會是求婚吧?若真是求婚,那太恐怖,她想都沒有想過要嫁人。
  “說悄悄話,這麼大個廳,這麼多燈,心裡的話不好意思說出來。”
  “不好意思就不要說了,何必為難自己?尚少……尚享,你在這兒吃晚飯吧!”
  “你若留下來,我就不走,否則只有我和若望兩個,有什麼意思呢?我回家吃飯要熱鬧多了。”
  “好,我留下來!”田瑛希望有人留下來陪若望。
  “你去哪兒?”尚享見她站起來,連忙拉住她。
  “到廚房看看有沒有合你胃口的小菜。”田瑛向他嫣然一笑。
  “我吃什麼都可以,你留下來陪陪我。”
  “我只出去一會兒,很快回來。”
  田瑛自從來這兒,從未想過要與任何一個男孩子談戀愛。
  若望是她救命恩人,況且,若望根本從未表示過愛她,她自己也覺得,二人並不適合。至於尚享,條件是不錯,可惜神女無心。
  第二天,田瑛便托司機買毛冷,但毛冷的質料、顏色都不能令田瑛合意,田瑛又再托張媽;不過,還是差一點點兒。
  生伯剛巧要到市區辦年貨,田瑛乘機請他幫忙,生伯才把她心愛的毛冷買回來。
  幫助別人,真是一件好事。她幫過四姐編織,現在就會編織;雖然,還有很多地方要請教別人。
  關於款式、花式,她是依照雜志和時裝廣告編織的。
  田瑛全神貫注在編織,肥祥又過來向她歎氣。
  田瑛停了一下手看他:“為什麼又不開心?”
  “昨天我請假回家,你知道的。”
  “對了,你媽打電話來說病了,她哪兒不舒服?”
  “這兒啊!”肥祥指了指胸口:“她身體很好,就是心裡不舒服。她怪我不孝順,不肯結婚。”
  “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那女孩子嗎?”
  “那倒不重要,媽喜歡就行。昨天她一直守住媽,又煮粉又煮粥,我也很感動。”
  “既然如此,就娶了她吧,我常聽生伯說:娶妻求淑女。人好,醜一點算什麼?”
  “我自己也不好看。結婚本來沒有問題,但是我走了沒人侍候少爺!”
  “我說過生伯會另外請一個。”
  “但我不放心,請個不負責的人,或不懂少爺脾氣的人,還不是惹少爺生氣。”肥祥長歎一聲:“除非那個人是你!”
  “我?”田瑛指住自己:“女僕、女書僮都做過了,還做貼身佣人?”
  “你不答應我不能辭職。”
  “你真是這麼信任我?”
  “是的,真正對少爺好的只有三個:生伯、你和我,但生伯年紀太大,他不適合侍候少爺了。”
  “可是,”田瑛突然惘然地望住花園外:“我也不知道能侍候少爺多久?”
  “能侍候多久就多久。田瑛。”肥祥求著:“如果你不答應,我這個孝子做不成了。”
  “唉!”這個責任,像大石一樣地壓下來。不過,田瑛現在的工作,是最接近若望的,多一份,也不見得不能應付。
  “好吧!如果少爺同意,我便接替你的工作。”
  “少爺通情達理,他不會為難我的。”肥祥很高興:“少爺差不多下課了,我去准備點心。等他溫習好功課,我便跟他說。”
  田瑛看看鐘,也把羊毛衣收起來。
  她披上件外衣,跑到花園台階,等候若望回來。
  不久肥祥也來了。
  若望的法拉利停在台階前,他由跑車出來,後面多了一位比絲小姐。
  “肥祥,今天你恐怕很難向少爺開口。”
  “那位小姐總會走的。”
  田瑛跑下台階,為若望接過手中的課本。若望把手套交給肥祥,進屋時,肥祥為他脫下皮草面、內有皮草的夾克,今天天氣很冷。
  亞娥也為比絲除下厚雪花絨披肩大衣。
  肥祥侍候少爺小姐吃下午茶,田瑛在書房等候著。
  一小時後,若望和比絲進樓下的書房,若望教比絲寫讀書報告。
  雖然田瑛不必陪讀,但是,也要為主人、貴賓侍候茶水。
  不知道比絲人笨,沒有書緣?還是借故?她總找若望教功課、借筆記、請教問題。
  最近,因為近藤真彥演唱會的事,史妮看見若望便板起黑面孔,若望跟她說話,她也不理。這樣,比絲乘機接近他。
  功課告一段落,他們到消閒廳喝茶,晚飯還沒有開始:“史妮看見我像看見仇人,我真不明白,我又沒有開罪她。”
  “也許她最近心情不好。她是出了名的刁蠻公主,她發脾氣根本不講理由。”
  “但也不應該隨便發脾氣,我們只不過是同學,我不是她未婚夫又不是她家佣人,對佣人也不應該用這種態度。況且這一次是她自己失約,追究起來,她還應該向我道歉。”
  “我早就叫你不要跟她打招呼。”
  “同學嘛,又做過朋友,不睬不理,太小器。改天我要當面問她,她到底為什麼要向我發脾氣。”
  “那何必,你一句、我一句,會演變成爭吵。”比絲連忙制止若望。兩個人吵起來,什麼都爆開了,比絲這個挑撥離間者還能躲起來?
  “我不會和她吵,我會很平靜地問她。”
  “但是,她不會跟你平靜,她脾氣猛,一開口就吵架了。若望,你是不是很喜歡史妮?不能忍受她不理你?”
  “沒有這回事!我只想弄個明白。”
  “你既然不大著緊她,那就順其自然。說不定,過幾天她氣平了,向你道歉?”
  “這……”
  “少爺,比絲小姐。”生伯進來:“可以吃晚餐了。”
  晚餐後若望叫司機送比絲回家,比絲挽住他的手臂:“你接我來,送我走。”
  “明天早上要上學,我還未洗澡,自己也有些工作沒有做好。”若望輕輕拉開她的手:“明天見!”
  比絲知道自己不能勉強他,只好黯然走了。
  肥祥等若望洗過澡,在房間休息,他便向若望把困難提出來:“我媽真蠻不講理,竟然要我結婚。”
  “也不是第一次,你母親一向催促你成家立室,因為她要抱小孫子。”
  “但這一回是真的,她連未來的媳婦都選好了!”
  “那就更好,你也說過娶妻不求美,只要母親喜歡就行了。肥祥,你應該令你的母親開心!”
  “但我結了婚,就不能再侍候少爺。”
  “為什麼?”若望想了想,笑笑:“結了婚,多了一個人,多了一個家。工錢不夠,我給你加薪金!”
  “少爺你真好。”肥祥感動,他實在舍不得這個好主人:“困難不在這兒。結了婚,岳丈要我為他打理餅店,一個店子交下來,我哪兒還有時間到外面做事?不能再侍候少爺才是我的煩惱。”
  “娶媳婦,做老板,這是大喜事!”若望伸出手來:“肥祥,恭喜你。”
  肥祥拱了拱手:“少爺,我就是不開心,我走了,誰來侍候你?”
  “生伯會另外請人代你!”
  “但是,那人不了解少爺的脾氣,不知道少爺的喜惡,少爺會感到不習慣。”
  “也沒辦法,什麼比結婚更重要?你走了,我又少一個可以談心的人。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慢慢會習慣的。”若望安慰他。
  “少爺,其實不必另聘別人。有一個人,她可以代替我,而且,少爺不會不習慣。”
  “誰?”
  “田瑛!”
  “田瑛?她的確知情識趣;不過,她已經有一份工作,要她兼職,太辛苦。”
  “要是田瑛自己願意?”
  “不過,她是女孩子,要她侍候我,恐怕不大適當。”
  “也沒有什麼工作她不方便做:打理房間、調洗澡水、侍候少爺更衣和一天幾頓,男女都可以做。”
  “關於誰來侍候我的問題,你不用擔心。”若望走到台前,拉開抽屜,寫了一張支票,交給肥祥:“你還是趕快回家成親,好讓你母親心願能償。”
  “少爺,我離開你,沒有侍候你,我已經感到很對不起你,你還給我那麼多錢。”
  “別傻氣!”若望拍了拍他的臂:“結婚總要花錢,結婚應該快快樂樂。要是我結婚,我一定心花怒放。”
  “少爺將來一定能娶一個最美、最好的少奶。”
  “睡覺吧,明天你一早便回家!”
  “不!我不在乎一兩天,我先要看看我的接班人,他不好,我不走!”
  “好吧!明天我和生伯說。”
  生伯的意思,也是希望田瑛接替肥祥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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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21:23:11 |只看該作者
 “你不覺得她負擔太重嗎?”
  “也只不過做點侍候工作,田瑛努力,不偷懶,加少許工作,她能應付得來。”
  “但她是女孩子!”
  “女孩子更好,女孩子細心些、周到些。別的不說,少爺穿的日常衣服,肯定田瑛比肥祥配得好;而且女孩子心思精巧,會把少爺侍候得更好!”
  若望想想,沒有話說。
  “我們加她工錢,絕不薄待她。再說,她本人已經答應了肥祥。”
  “她要那麼多錢干什麼?”若望遺憾地搖搖頭:“她去逛逛公司都不敢。”
  “少爺,你還是請老爺幫個忙。田瑛來了那麼久,悶都悶死了。”
  “她不開心嗎?”
  “沒有,田瑛從來沒有抱怨。這孩子真好,叫她做什麼,她總是開開心心去做。不過,她畢竟是小孩子,哪一個小孩子喜歡一個月三十日關在屋子裡,不出去看看、不出去玩玩?這只是我自己代她想。”
  “好吧!這件事始終要解決。”若望按了電話號碼:“高伯!”
  “哪一位?”等了一會兒。
  “少爺。我想見爸爸!”
  “不用預約,我正想通知少爺,是二月二日。”
  “那太好了。”若望含笑望了望生伯。
  “那天是年初一,少爺來給老爺拜年。”
  “我有事找爸爸。”
  “那不行,那天親友必然很多,也不適合談話。”
  “我有事找爸爸,你為我預備一個時間。”
  “少爺,請等一下。”他在那邊大概是在翻簿子:“老爺過了農歷年,最快要到新歷四月二十二日。”
  “四月二十二日,五個月之後?你為什麼不安排我們父子十六年後再見?”
  “那天也只有十五分鐘,少爺要和老爺詳談,還得等到八月以後。”
  “啊!”若望把拳頭捶在桌子上。
  “少爺,四月二十二日上午十時四十五分的時間,你還要不要?”
  “要……”他想起田瑛,不能一輩子要她活在黑暗裡:“要吧!”
  他擲下電話,心裡很氣。生伯在旁勸解:“少爺,你別氣壞自己,田瑛不會在乎一年半載。她知道你關心她,我相信她已經很高興。”
  “我是為爸爸而氣,我哪兒像他兒子?窮親戚都不如。不錯,田瑛不計較,她辦好了居留,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尚享拍拖,她甚至有機會選擇其他的人。”
無價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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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瑛如今可就忙了:六時起床,首先到廚房看看若望的早點,轉身再去檢查餐桌,比如:餐室上的鮮花,晨早起來精神一振,那天一定過得好。
  七點,她躡足進若望房間,到浴室准備好梳洗用的東西,一切妥當,於是叫若望起床,替他穿上件晨褸。若望因為她是女孩,不讓她進浴室侍候,她便替若望把衣服拿出來。
  今天風大,一條黑皮褲、黑皮夾克、黑皮長靴、黑皮風帽。
  她替他拿著書,陪他到飯廳吃早餐。
  然後送他出花園、下台階,把書本放在車後,若望上車前,她把一條白色尼龍毛冷頸巾圍在夾克外,笑笑:“挺有型的!”
  若望低頭看看,最近同學都稱贊他服裝講究,他對田瑛毫不懷疑。
  若望上課後,田瑛為他收拾房間,清理床單、枕套。她吃過早餐後,便要溫習昨晚的功課,畢竟,她還是女書僮。
  若望的信件她要放好,電話由她代答,下午她還可以把時間騰出來編織羊毛衣。
  不過若望下課前一個半小時,便要到廚房看看若望今天下課吃的點心。
  她又替若望在房間裡插幾支康乃馨。
  若望回來,她既要替他拿東西,又要為他更衣陪他吃下午茶。換上便服便鞋,身份又變了女書僮,陪若望溫習功課。
  晚餐她總要花點心思,叫廚房換換口味:西萊、中國菜、廣東萊、潮州菜、上海菜、四川菜、北京菜……她怕重復若望會討厭。
  侍候若望吃飯後,若望通常要她調好洗澡水,便放她去吃晚飯。飯後若望看電視或聽音樂,田瑛就在身旁侍候茶水。
  天氣干燥,若望睡前,因瑛會要他喝碗糖水。
  侍候了若望上了床,拉好窗幔,關上燈,然後拉好房門,田瑛便去收拾書房和准備明天的書本。
  以後,便是她自己的時間。
  一天的工作完畢,她也很需要休息。
  肥祥看過她工作幾天,認為滿意;於是,正式向若望辭職。
  肥祥成家立室去了。
  這天,若望和生伯兩主僕在露台聊天。
  “少爺,田瑛侍候你,還可以吧?”
  “很好!”若望在喝他的杏仁茶。他伸長了兩條腿,藍白小格子絨褲,配一件嬌黃圓領冷衫。外面太陽暖,沒穿外褸:“現在和幾年前媚姨在的時候沒有什麼分別了,我感到很舒服。女孩子,心思是細些,我心裡正在想,她已經做了!”
  “田瑛不單只是個好女孩,還會做個賢妻良母,這種女孩子,可遇不可求。可惜她來歷不明,如果她是個千金小姐該多好!”
  “生伯,你在說什麼?”
  “老僕認為田瑛可以做我們少奶,可惜她並非出身於豪門。”
  “你怎會說這種話?”若望皺起眉頭,那雙眼皮的大眼睛露出了黯淡之光:“對自己好就要她做媳婦?況且,她還那麼小,這些話別讓田瑛聽到,會嚇跑她的。”
  “她是鄉下女,出身是窮些。”
  “根本與貧富無關。男女之間,真的不可以做個朋友?我帶她回來,可不是要她做我的妻子。”
  “我明白,不應該乘人之危。不過,田瑛並不喜歡尚享少爺,她甚至拒絕尚享少爺為她領取身份證。”
  “她有權喜歡或不喜歡誰,那是她的事。而且,只要她高興,還有馬田、洛波、艾特華等……任她選擇。”
  生伯一直是站著的,他垂頭看小主人:“要是田瑛愛上了少爺呢?”
  “沒有這個可能,她對我忠心、又細心,但是,她不會愛上我,我感覺得到的。”
  “若她自己承認?”
  “我和你打賭,她不會,她甚至不懂。她還很純真,不要令她煩惱。”若望補充說:“若她愛我,我願意輸一萬元,而且一個月不吃早餐。”
  若望抬頭看生伯:“你呢?”
  “我不要一個月人工,一個月不吃早餐。”
  “也公平!決定了。”若望笑笑站起來,回到房子裡去。
  生伯是怎樣都不服氣,他不怕輸,他相信自己的眼光。這天若望上學校,田瑛在編織毛衣。“田瑛,你認為我們少爺怎樣?”
  “少爺?”她始終是一針一針地編織:“少爺是個好人,心腸好、慷慨、又有同情心,否則,他也不會把我帶回來,把我扔在街上,讓我冷死、餓死。”
  “除了心腸好,沒有別的優點了嗎?”
  “有人情味,肥祥只不過侍候少爺七個月,肥祥結婚,少爺送他五萬元支票。”
  “太太留下不少財產給少爺,錢並不算什麼。”
  “但有錢人未必慷慨。”
  “少爺其他方面的優點呢?”
  “他對我們下人也很好,沒闊少爺架子。”
  生伯可急,他想要的,並不是這些:“你不覺得少爺很英俊、外型很好、很有魁力?他笑的時候有個圓酒窩。”
  “是嗎?怪不得那麼多小姐來追求少爺,除了史妮小姐和比絲小姐,尚享少爺說外面還有好幾個。”
  “你本人的感覺怎樣?”
  “什麼感覺?”田瑛舉起冷衫看了看,又繼續再編織。
  “少爺對女孩子的吸引力!”
  田瑛笑笑:“那是小姐們的事,輪不到我們下人費心。”
  “唉!你沒有想過,少爺可能會成為你的男朋友?”
  “那是絕對沒可能的。”
  “你雖然不是千金小姐,但是,少爺不會計較這些,如果你們相愛的話。”
  “我知道,我也不擔心這個問題,但是,我也不會愛上少爺,哪怕他更英俊、更迷人。生伯,我不會,也不能,真的!”
  “你在擔心什麼?少爺不會計較。”
  “我不擔心少爺,但是我……”田瑛搖一下頭:“那是我自己的問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說得對嗎?”
  “你不是說過自己無家、無親無故嗎?”
  “生伯,我很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報答少爺,但我不會愛他。我不可以,我不能夠。其實,少爺也不會愛我,謝謝你一番美意。”
  “你做了我們少奶,少爺會很疼愛你,你一生享用不盡。”
  “我不敢妄想,但求不要給少爺添麻煩。我將來會嫁人,但一定不會是少爺。”
  “尚享少爺?”
  “尚享少爺?”她笑起來,生伯覺得她很開心:“會是他嗎?其實尚享少爺也不錯。”
  “那麼說,你是喜歡尚享少爺了。”
  “生伯,”她收住了笑容:“我以前不相信緣份,現在倒有點相信。我年紀還小,少爺也這樣說。戀愛的事,就交給上天決定吧!”
  田瑛說過不喜歡若望,生伯是肯定輸了,但是,生伯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若望。他不是不肯認輸,願賭服輸,應該的,但是,就算若望真的不在乎,也損害了他的自尊心,那就別提了。
  若望也從不提,或者,他早已忘記了和生伯的打賭。
  這天若望下課回來,他又叫田瑛看一份英文報。
  “還認得這位小姐嗎?”他指住報紙上一張相片。
  田瑛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臉:“認得!是很像我的那一個。不過我現在相信,她不像我,她比我高貴美麗。怎麼常登她的相片,她要拍電影?”
  “不!她不是那種女孩子,她和家裡發生了意見,離開了她的家,來了這兒!”
  “啊,失蹤少女!”
  “也不能這樣說,她已經十九歲,她有權到另外一個國家旅行或停留。”
  “十九歲了!”
  “唔!她的學歷很好,在瑞士最著名的女校念完中學,考進英國牛津大學念了半年,突然申請停學,跟著便失了蹤,現在才知道她來了這兒。”
  “她頭上好像戴著一頂皇冠!”田瑛蹲著身看。
  “這是她十八歲生辰拍的照片,皇冠是中東一個國家的國王送的。”
  “啊!”田瑛點點頭:“她看來真像公主!”
  “天使!”若望沖口而出:“給我拿把剪刀。”
  若望把相片剪下來。
  “喜歡這位天使?”
  若望臉紅紅的:“找到她,可以拿十萬美元賞金!”若望邊說邊上樓。
  他手裡拿著那張相片,拿到哪裡去?他真的為了那十萬美元?
  當然不會!
  會不會是若望喜歡她?很難說,若望很少很少表露他的內心的感受,特別是感情。
  至於愛情,就更難知曉了。
  不過,有關感情的事,田瑛是不會理會的,她的責任只是照顧若望——照顧若望外表的一切,他的內心就不管了;況且,也論不到她管。
  她實在也不想管,自己的事已經夠復雜了。
  將來的事,唉!她的將來又怎樣?
  那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好想好想睡,但她偏要自己想,不想怎麼行?總不能這樣長此下去,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明天。
  她由床上起來,寫了封信,寫信封的時候,她幾次下筆又收筆,要不要寫下這兒的地址呢?不要了,她不要給若望惹麻煩。
  第二天托張媽寄了出去。
  “你這兒有朋友嗎?”
  “沒有,只有個表舅父。”
  “信寄到哪兒?”
  “鄉下,所以郵票貼了那麼多。其實我也不知道寄信回鄉要付多少郵票?”
  “你鄉下還有親人嗎?”
  “朋友總有的,怕他擔心我在這兒的生活。不過,我沒有將這兒的地址告訴他,我不會胡來的。張媽,請你替我把信寄了吧!”
  “我擔心你朋友知道你來了好吃好住,跟著你來找你,害了少爺。不過,你沒有寫下地址,他想找你也找不到了。”
  “張媽,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恩將仇報的。”
  “好吧!我替你把信寄了。”
  田瑛是在若望的包庇下,當然不可以隨便泄露行蹤,但是,她又怕有人為她擔心。
  當時,她走得太匆忙了。
  她正想得入迷,生伯來找她:“高伯剛來了電話,老爺答應和少爺吃團年飯,請少爺年三十回大屋。”
  “少爺已經知道了?”
  “少爺剛接聽了電話。”
  “他一定很高興。”
  “當然!一個人吃團年飯有什麼意思?平時,還會有一兩位小姐來陪少爺,但逢大除夕,人人要回家團聚。若老爺因公忘私,少爺就要獨個兒吃團年飯。如今父子團聚,開開心心吃一頓飯,少爺當然高興。少爺還說反正那天這兒沒有主人,給我們放假一天!”
  “也好,我正想把少爺的衣服、用品和書籍來個大整理。少爺多少歲?他還在長高呢,有些長褲嫌短,襯衣的袖子也不夠長了。那些用不到的衣物全部拿出來,免得堆塞著又不能夠用。”
  “少爺?少爺二十一歲……不,快二十二歲了。我也發覺他還在發育,高是夠高,如果胖一點更好。”生伯看了看田瑛:“雖然我們放假,可是,除夕呀!在外面游蕩沒有意思,你又不能出大門,還有那些不用回家吃團年飯的,唏!我們來個大食會好不好?”
  “我當然贊成!”
  “相信參加的人會不少,這兒的下人不少夫妻檔,或像我們一樣無親無故的。”
  “少爺開心,我們做下人的也開心。”
  “大家同樂。”生伯走向廚房:“先跟他們說一聲……”
  若望知道他們開大食會,還打算加他們五百元補給費,可以多買些食物。
  電話鈴響,生伯去聽電話。
  “大概是史妮小姐或比絲小姐約你明晚參加舞會。在老爺家吃過飯參加舞會最好。”田瑛說。
  “可能是依娃!”這幾天若望心情一直很好。
  “依娃小姐?”
  “一月份插班進來的同學,她剛從美國回來不很久。這女孩子也真有趣,一進校門,看見我,就說要做我的女朋友。”
  “在美國居留的女孩子都比較熱情。”
  “你怎會知道?”
  “看少爺的雜志。”
  “美國的年輕人是比較熱情大膽。”生伯回來了,他樣子怪怪的,苦著口面。若望問:“生伯,誰的電話?”
  “高伯的!”
  “你們不會吵架吧?”若望笑笑。
  “誰跟他吵。自從老爺加入政界,他也擺起款來了,大家都是府中管事,平等的,有什麼了不起。哼!我連話也不跟他多說。”生伯不屑地:“剛才他說:老爺除夕要開會,不能陪少爺吃飯,年初一時間照舊!”
  “除夕還要開會?”若望叫起來,臉色都變了,他真是好失望:“我跟誰吃團年飯?”
  “老爺,他,唉……”生伯也很同情主人。
  “我去哪兒?團年夜買個飯盒?”
  “這個少爺倒不用擔心,我吩咐廚房,做幾樣好兆頭又美味可口的中國菜給少爺吃。”生伯說。
  “但是我已經宣布除夕放假,有些人還准備回家團敘。”若望又沒有了笑容。
  “只不過三兩個要回家,侍候少爺,還怕沒有人?”
  “你們安排好搞大食會。”
  田瑛連忙說:“可以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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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21:24:09 |只看該作者
“不要為我取消,我寧願一個人開車到外面去。”
  “不取消也可以,把時間壓後,等侍候完少爺還不遲,是不是?生伯。”
  “不遲。我們吃火鍋,趁夜越好。少爺,你不必為這事情煩心,我們每個人都願意侍候你的。”
  其實,田瑛本來想請若望一起參加大食會,因為他捐出了五百元。可是,若望雖然是個沒架子的主人,但也不太隨便,田瑛便把話收回了。
  除夕那晚,滿桌是菜,生伯和田瑛侍候在身邊。
  若望對著滿桌食物,吃了只蝦,便放下碗筷。
  “少爺,味道不好麼?試試這糯米鴨。”田瑛侍候慣了他。
  若望伸手一擋:“現在吃的是團年飯,顧名思議是團聚,但桌上只有我一個孤影,與誰團敘?”
  “少爺,飯,總要吃,不管它是什麼節日。”
  “你們不用理我,去開大食會吧!”
  “大食會在十時,現在才七點多,早著。我現在也沒事做。”
  “到十點鐘肚子已經餓扁了。田瑛,你來陪我吃團年飯,生伯,你也來。”
  “我在高家工作幾十年,實在不習慣和主人一起吃飯。和少爺吃飯,我一定吃不飽。”生伯笑著:“田瑛就適合,亞瑛侍候慣了少爺:一衣一著一吃,念書……都在一起。況且,亞瑛根本不是來做下人,有學問,年紀又和少爺差不多。亞瑛,你陪少爺。”
  “不,那太過份了,我不敢!”
  “有個人陪,才有團年氣氛,一個人吃,我實在沒有胃口,邊說邊吃最好,但你站著,我常要抬頭和你說話,多不方便?”若望看見田瑛在生伯身後,便板起了臉:“這是命令,你聽不聽?”
  “命令呀!”生伯推她:“快聽命。”
  田瑛只好乖乖地坐下了。
  今天是年初七,人日,眾人生日。
  田瑛侍候若望穿衣:白米色襯衣,深紫紅像天鵝絨一樣柔軟光澤的圓領手織冷衫——每個圖案花中有個紫毛冷小球,米白燈蕊絨褲,紫色獐皮短靴。
  若望照著鏡子,撫著冷衫:“新的,我從未見過,你托人買的嗎?好有眼光。”
  “不是買的,不用付錢的。”田瑛望著自己的作品,感到很滿足。
  “開玩笑,這種名貴毛衣不用付錢。聖誕老人送的?不,聖誕節早就過了。”若望轉個圈:“很合身,亞瑛,你出去過嗎?”
  “不,沒你批准我怎敢出大門半步,毛冷托了好幾個人才買到合適的。我要求太嚴格,這種顏色、這種毛冷不多,我想過買白色,但你皮膚白,穿深紫色更好看。”
  “你買毛冷干什麼?”
  “織冷衫呀!”
  “這漂亮毛衣,”若望指住自己又指住田瑛:“是你自己編織的?”
  “全都由我一針一針地織,也請教過四姐,款式在雜志上選的。本來我是准備織好了,送給少爺過新年,誰知自己手腳慢,現在變成人日的生日禮物。”
  “你親手織的?”若望心裡感到一陣溫暖與甜蜜:“很久沒有人為我織羊毛衣。幾年前最後一件是媚姨織的,款式沒這毛衣好,也穿不下,但是,上次你把衣服送去慈善機關時,我也舍不得讓你帶走。媚姨和爸爸分手,我以為沒有人再會給我編織。田瑛,謝謝你,這禮物我最喜歡、最有意義。”
  “也沒有什麼。不過上次看見尚享少爺有件手織冷衫,我便認為少爺也應該有一件。不過,人家是母親手中線,你的只不過是下人的粗活!”
  “你不要老是說自己是下人,生伯說得對,你又不是來應征做下人的。況且,我們同住一屋,一起吃飯念書,我根本已經把你當朋友。現在,你還為我編織,好體貼周到。”
  “一點兒手作,又不用花錢。”
  “錢買不到才珍貴,等會兒尚享來看見我的毛衣,一定羨慕死。”
  “少爺,你說,加條花頸巾是不是更好看?”
  “唔!反正今年又流行花頸巾;不過,也夠了,不要再麻煩你。”
  “只要你喜歡,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亞瑛,你真好,你比我任何一個朋友都好,比我爸爸、媚姨更關心我。”若望輕按著她的手背,打量她:田瑛穿件粉紅色粗毛線衣、灰色牛仔褲,一看她的毛衣就知道是在街上買的,而且不是出自她的手。“你應該為自己編織一件。”
  “我們做下人的衣服隨隨便便,有時間我還會為你織背心、外套。”田瑛沒敢把手抽出來,板板的放在桌上,臉倒有點熨。
  “尚享來你陪陪他,”若望拍拍她的手背,很自然,並不覺得過份:“我出去一下。”
  “約了哪位小姐?回來吃飯嗎?”田瑛為他披上一件羊仔毛夾克外衣,遞車匙、手套和錢包。
  “有人找我說我不在家,今天我沒有約,我會回來吃飯,你們等我。”
  田瑛送若望到台階。
  她心裡很高興,好像已報答了若望那麼一點點。
  她最怕的是欠債:包括金錢和人情。
  尚享來,田瑛陪他聊天。
  “聽說若望對你不錯,雖然不像上賓,但也不再是下人,是不是?”尚享關心地問。
  “少爺對我很好,住主人房子,少爺吃什麼我吃什麼,他還教我很多學問和知識。”
  “如果你肯到我家,肯定會過得更好。那種生活,擔保你想都沒想過。”
  “現在已經很好,更好我配不上。”
  “為什麼不讓我媽咪來看看你?她說和你見過面後,認為你是好女孩,她便會為你辦居留。”
  “你媽咪很疼你的,對嗎?”
  “唔!”尚享很驕傲地一昂頭:“我是她最心愛的兒子,有了我,她不肯再生養了,我有六個兄姊。”
  “你認為我是好女孩?還是壞女孩?”
  “當然是好女孩。”
  “有信心,敢保證嗎?”
  “絕對有信心。”
  “你媽咪肯聽你的話嗎?”
  “當然,千依百順。”
  “你確信我是好女孩,你媽咪疼你又肯聽你的話。如果你真肯幫我,你提出來,你媽咪一定肯幫我的忙。”
  “是的,不過……”尚享不是不會想,若田瑛肯到他家,天天見面,容易親近,這個忙,值得幫。可是,如果田瑛仍然留在若望家,對他有什麼好處?他媽咪愛他,但卻不喜歡大陸來的人。
  起碼,他應該在媽咪身上下點工夫吧?
  “尚享少爺,你怎麼呆著,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說若望會回來吃飯?”
  “是的,他也去了不少時候了……”
  “我回來了!”若望邊進來邊拉開夾克,田瑛忙過去為他脫衣,接過車匙和錢包。
  她轉身正要進去消閒廳上樓,聽見若望的聲音:“我這件手織毛衣好看嗎?”
  “給我看看,不錯。雖然今年不大流行這顏色,但你穿著好看,配你的皮膚。款式、花式都漂亮,唔!我知道了,是剛才出去買的。意大利貨嗎?一定出自名家,多少錢?五六千吧?”
  “五六千,怎會那麼便宜?”
  “港元不值錢,八千,沒錯了!”
  “還差很遠,你還不知道是哪一個名設計師的產品,別忘了,手織的,不多啊!”
  “哪一個歐洲毛冷名家?”
  “田瑛!”若望忍住笑。
  “田瑛?田瑛不就是她?”尚享指住田瑛,田瑛忙往裡面跑。
  “田瑛送我的人日生日禮物,她一針一針地織,花了她不少時間。”
  “嘖,嘖!真想不到,鄉下來的,有頭腦、品味高,真聰明能干。”
  “她看著雜志編織的,她除了聰明、能干,還有努力、重感情、心腸好。尚享,你真有眼光。”
  “別羨慕,這些日子,我看不出她喜歡我!”
  “她還小,慢慢來,別嚇著她。”
  “我知道,我也沒迫她到我家。”尚享越看若望的毛衣越妒忌:“真是好美!”
  “你可以求她為你編織一件,就是不能迫她。慢慢來,一針一針真不容易。”
  “對呀!”尚享打一下拳頭:“女朋友親手編織的毛衣,比媽咪織的更有價值。”
  “女朋友織的當然有價值,但是,母親織的意義更重大。”若望不以為然:“一個有母親的人,根本不知道母親的可貴。”
  “算我詞不達意,你不要發牢騷,母親去世不能重生。你還是找一個好媳婦:你愛她,她愛你,那豈不是什麼都補償了嗎?以你的條件,選媳婦,一開口,馬上有人排隊。”
  “也得要我喜歡。娶媳婦是一生一世的事,不比交朋友,一天一個都可以,隨時分手也無憾。十全十美,但是脾氣怪些,與人難合群……田瑛來了,失陪,我有事求她。”
  若望搖一下頭。
  “田瑛!”尚享一直把田瑛拉到消閒間的暗角:“若望身上的毛衣是你編織的?”
  “唔!怎樣?還過得去吧?”
  “簡直是無法形容,我一看見它就喜歡。田瑛,你好偏心,為若望編織這麼好的毛衣,都不給我編織一件,我心裡很難過。”
  “尚享,你要明白,若望是我的主人;而且,又是我侍候他一切的,他缺少什麼,我理應為他添置。毛衣買的總比不上自己織的合身。我這是對工作負責,卻並不是表示我對誰特別好。”
  “我明白你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若望有你在身邊真幸福。若望的做好了該輪到我,明天我送一大盒毛線來,什麼顏色都有。”尚享嘻著臉:“你給我編織一件,答應呀!”
  “我看,恐怕要等到明年。”
  “明年,你給若望編的毛衣也不用一年,你從鄉下來也沒多久。”
  “你聽著吧!”田瑛說話一向很溫柔:“少爺喜歡一條深紫紅的長頸巾,我還要替他編織背心和外套,那要花許多時間。再說,現在提明年也很渺茫,我也不知道明年我究竟會在哪兒?”
  “當然在這兒,或在我家。”尚享垂下頭:“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沒關系,我去買毛線來,你有空就給我打毛線,我不迫你……”
  尚享走了,生伯對她說:“我把一些東西放在你的房間裡。”
  “是甜芋頭嗎?”
  生伯笑笑,好神秘:“你自己去看看。”
  “可別把只生雞蛋放進我被窩裡。”田瑛很開心,帶點跳躍回自己的房間。
  床上放了兩個盒子,打開一看:是條黑皮長褲,第二個盒子,是件黑皮及腰短身夾克。呀!一套皮衣,穿起來一定很有型,因為她高挑身材,最適合做時裝模特兒了。
  旁邊還有個盒子,是對黑色中型皮靴,她來了這麼久都穿平底皮鞋,靴還沒穿過。
  她把一切穿在身上,真好,真合身。但是這三份禮物,都很名貴,生伯為何送她這樣貴重的禮物?她有說過她生日?她生日也不能接受幾千塊錢的生日禮物!生伯也只不過是個受薪管家。
  她把衣服脫下來,疊好、放好,然後走去找生伯。
  “生伯,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知道,你在房間看見什麼?”
  “別跟我開玩笑,你送給我的,又是你自己放進我的房間裡,你怎會不知道?”
  “不是我送的,我有什麼好東西送過給你!”生伯連忙搖手:“不關我的事。”
  “不是你送的?”田瑛更奇怪了:“誰送的?”
  “少爺!”
  “少爺?”田瑛驚異:“不可能,他提都沒有提過。”
  “少爺說,送點小禮物不想張揚,而且,剛才尚享少爺在,他怕尚享少爺誤會妒忌,誰都知道尚享少爺追求你。少爺為你好,不想給你添麻煩。”
  “少爺剛才出去,原來是給我買東西,但是,真奇怪,衣服鞋子都很適合我,少爺沒理由留意這些。”
  “少爺是帶了四姐出去的。四姐說,那些店子看得她眼睛都花。四姐說你好命,少爺送禮,一送就是一萬,她還笑你拋磚引玉呢!”
  “拋磚引玉是什麼意思?”
  “你送出一件冷衫,換來名貴禮物。”
  “我從來沒想過少爺會送我東西,我編織毛衣為了報答少爺,根本不是交換禮物。”
  “我們都明白,只不過跟你開玩笑。亞瑛,你快去向少爺道謝吧!”
  田瑛到了若望的房門口,猶豫了一下,是有點尷尬,但事情總得交待。
  她輕輕地按一下房門鈴:叮、叮。
  “進來吧!”
  田瑛進去,若望自己已經更衣,穿上晨褸。
  衣服放在一邊,那深紫色羊毛衣看得出曾經被折過,但折得不好,它是受主人歡迎的。
  “少爺,你送我的東西,太名貴了,我真的不敢接受。”她在整理若望穿過的衣服。
  “你送我羊毛衣我也接受了!”
  “那是不用花錢的,我只不過付出一些輕量的勞動力罷了。”
  “用錢買不到的才珍貴,我找不到更珍貴的東西,我才慚愧。”
  “少爺根本不必送我東西,好像交換禮物。”
  “我早就應該送你些東西,你來了以後,我的生活有了生氣,你對我又照顧周到,我很感激。再說,你是不方便出入的,想買什麼都要托人代買,四姐、張媽的眼光,實在不敢恭維。你穿上那套皮衣一定會很好看,今年還是以黑、白、灰為主色,我本來想給你買套白,但是,你常要做家務,白色似乎不怎樣適合。我選了黑色,你皮膚也白,穿了會好看。”
  “謝謝少爺,但我是下人,又天天在家,根本不用穿那麼好!”她把窗幔拉上,燈光柔和一點兒,反正若望只是在聽音樂。
  “衣服不是穿給人家看的,衣服漂亮,自己看也開心。啊!我差點忘了,我沒把這個交給生伯,它一直在我袋內。”
  若望把一包東西放在田瑛手裡,田瑛打開袋子一看,是黑色軟皮手套,一整套,這證明若望花過心思。“少爺,我實在十分感激你。”
  “改天把衣服穿給我看。”
  “好的,少爺吩咐我馬上穿。”
  “等我生日,即是我二十二歲生日那天,會在家請客熱鬧一下。”若望又搖頭:“但不知道那時候我的心情是否像現在一樣好,還不能敲定。”
  “家裡太靜了,偶然熱鬧一下也好。”田瑛看看壁鐘:“我去給少爺拿宵夜!”
  她去拿椰汁燉燕窩,心裡已在計劃若望生日那天,給他送什麼生日禮物。
  若望生日還沒有到,史妮可是農歷正月、陽歷二月中生日的。
  為了一個演唱會,史妮一直在生若望的氣,但是她生日,卻派了帖子給若望。
  一收到帖子,依娃便來找他。
  “若望,史妮生日在家裡開園游會,我們一起結伴赴會好不好?”
  “好吧,反正我沒有約別人,下午三時我會接你。”若望希望借此機會,能和史妮和好如初。
  依娃一走,比絲又來,若望說:“真不巧,依娃已經捷足先登!”
  “又是依娃!”比絲怎樣也想不到,突然又多了個依娃,真是麻煩:“你最近常和依娃約會?”
  “不多,每星期兩次左右。”若望隨口說。
  “還說不多?你一個星期中也從不會抽一天陪我。我們沒有約會兩星期了,史妮走了來個依娃。”
  “這怎能比?依娃剛由外國回來,對這兒人生路不熟,所有玩樂場所都沒有去過,海洋公園還是我陪她去的。你在這兒長大,哪兒你沒去過?”
  “太不公平!”比絲撒嬌:“你就當我由北冰洋回來好了!”
  “別吵!下星期六我們去游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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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21:25:20 |只看該作者
無故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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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雖然陽光燦爛,但風大,天氣也反常的冷,要多穿點衣服。”田瑛一面替他更衣一面說。
  “不要穿太多衣服,像個包,一點都不瀟灑。”
  “你是一定要穿那啡色軟皮夾克,那套衣服不夠暖的,除非你肯在外面加一件淺棕色駱駝毛絨大衣,那大衣才夠暖。”田瑛知道扭不過若望:“花園外沒有暖氣,你不要隨便脫下大衣。”
  “我知道了,你年紀那麼小,比我媽還緊張!”
  “怕你受寒嘛,有股寒流呢。今天還有太陽,明天一定下雨。快穿上大衣,你約好依娃小姐三點鐘,禮物在這兒。”田瑛送他上了跑車:“為什麼不坐勞斯萊斯?叫亞忠送你!”
  “今天我喜歡自己開車。”
  “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手套。”田瑛轉身進屋,飛跑出來,若望的跑車已經開走了。
  田瑛落漠地回到屋子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的心突然蔔通蔔通跳了幾下。
  若望出門,田瑛知道有大半天的時間,她為若望把窗幔、床罩、床單、枕套都換新的。
  書房也清理一下,在一本書內,看見裡面夾了張報紙,田瑛拿起報紙一看:啊!是那幕東南亞巨富的獨生女,戴上金黃冠的天使,和自己很像,但沒她高貴氣質和書卷味的少女相片。看樣子若望喜歡她,少爺總是配小姐。
  他現在不是和富有的依娃小姐在一起?
  若望和依娃一同步入史妮家的別墅,車子全在別墅外面,因為花園用作開園游會。
  依娃一直拖著若望的手,由外國回來的女孩子,認為拖手是件最普通的事。
  史妮穿件火紅的皮革大衣正在哈哈地笑,愛德華像守護神一樣在她身邊。
  她回過頭來,也許有人告訴她,看見若望,她的臉仍在笑,但是,當她看見若望和依娃手牽住手,她的臉隨即發白。
  她馬上回過頭去,當作沒有看見。
  若望來到她身後:“史妮!”
  她無可奈何地回轉身,不屑地看了依娃一眼。
  “生辰快樂。”若望把田瑛為他准備好的禮物奉上。
  “謝謝!”史妮懶懶地接過了。
  “史妮,這是我的,生日快樂。”依娃也跟著獻禮,史妮接過禮物,隨手一放:“隨便玩,別客氣,失陪!”
  她匆匆走進屋裡去,樣子、語氣一直不大好。
  “我們先喝點東西!”花園四周都放了長餐桌,餐桌上舖上台布,台布上有許多食物。
  若望先給她拿杯雞尾酒:“冷嗎?暖暖身。要不要吃些點心?”
  “唔!這兒特別冷,你聽那風聲,可能這兒又高又空曠。這黑魚子醬小餅我喜歡,唷!我不想弄髒手,請放在我口裡好嗎?唔!謝謝!”
  他們的一切,史妮透過屋子的玻璃全看到。她恨得咬牙又頓足。
  “噯!我一直以為若望是你的。”後面響起了聲音,比絲悄悄地上前:“看樣子,會被依娃搶去了。”
  “你別來惹我,你自己也得不到。”
  “史妮,你可千萬別誤會,我是喜歡若望,但是想都沒有想過與你爭,我和你畢竟是朋友。”比絲搭著她的肩:“依娃才是你真正敵人,她不會賣交情。”
  “我不讓她得到若望,我寧願把若望給你。”史妮臉上的變化,比絲都感覺到。
  “我連你都比不上,若望怎會要我?”
  “你這樣說,依娃比我好,比我更配若望?”
  “當然不是。若是我,當然選你,她哪一樣比得上你?”比絲向史妮賣人情,逗史妮:“若望賭氣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歡依娃不希奇,情人眼裡出西施。”
  “我不能讓依娃得到若望,不行!”
  “你去拉開他們嗎?沒用的;不過,想分開他們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有什麼辦法?”史妮拉住她:“你一定要幫我!”
  比絲在史妮耳邊說了一些話。
  史妮原來請了兩個攝影師回來拍攝活動照片。
  拍攝開始,史妮和愛德華、和比絲拍、和尚享、若望,一時間,花園很熱鬧。
  後來史妮又拉了若望在泳池拍照。
  “史妮,你不再生氣了嗎?”若望見她態度變了,十分友善。
  “生氣?怎會。”她咭咭笑:“今天是我生日。”
  “但是,你已經一個多月不跟我說話了。”
  “啊!我脾氣不好,哎!一年比一年大,也得改一改,都是我不好,說起來,我應該向你道歉。”
  “用不著道歉那麼嚴重,過去的算了。”
  “我站在泳池圍邊上拍照,你敢不敢陪我?”
  “為什麼不敢?上跳板也敢。”
  “可當心,今天泳池的水,簡直像冰水一樣。”
  “你以為我會掉進泳池?不會的,哪有這麼窩囊?拍粵語片嗎?”他們果然站在泳池邊拍照。
  比絲和依娃有說有笑走過來,她們也上了泳池邊,依娃手裡拿著只小叉子:“若望,這雞角很好吃!”說著,她把雞角送進若望的口裡。若望說聲謝謝,三個人都站得很平穩,不知怎的,好像有人在依娃背後一推,依娃的身體自然撲向若望。若望不防有此,身體自然向後仰,只聽見比絲大聲叫:“依娃,你別推若望下水呀!”
  比絲雙手抱住依娃,依娃什麼都沒有弄清楚,當然也不會去拉若望。若望大叫一聲,蔔通,人便掉到泳池裡去了。
  大家靜了一會兒,依娃膛目結舌,嚇得不會說話,若望被泳池的水蓋了頂。
  幸而,他很快便掙扎冒出了頭。
  一會兒,比絲才發出了恐怖的尖叫:“救命!救命!”
  依娃如夢初醒:“不得了,若望掉進水裡啦。”
  “你把他推進泳池的,你真不小心,池裡的水幾乎可以結冰,若望,他……哎!來人!來人呀!”
  “我去救他,”依娃嚷著:“我把他救上來。”
  “你別煩了!”比絲推開她。尚享、馬田……其他同學都擁了上來,正在想法,史妮帶來兩個男工,她緊張地喊:“大家讓開,救人要緊。”
  兩個男工跳下水,大家交頭接耳:“到底發生什麼事?若望怎會跳下泳池?表演嗎?”
  “聽說是依娃推他下水,大概吵架,唉!女人心!”
  “若望會游泳,水那麼冷他為什麼不起來?”有人急得亂說話。
  “就因為天氣冷,這兒又特別冷,被冰水浸得快麻木了;況且被人推,事前又沒有心理准備。”
  “浸了好一會兒,心髒麻痹停頓就沒命了!”
  “救上來了,救上來了,不動,是暈了?還是……”
  史妮在若望身邊,想把大毛巾蓋在若望身上,僕人說:“小姐,若望少爺的大衣濕透,先把大衣脫了,好嗎?”
  “好,快脫下!”
  若望整個人也濕透,臉發白,唇片發紫。
  “若望,吸了水沒有?”尚享急問。
  若望半昏迷的,乏力地搖一下頭。
  “這兒風大,先送他進屋裡去。”馬田也在叫:“趕快請醫生……”
  “快送醫院……”
  “大家聽我說,這兒離醫院遠,若望又沒把水吸入。請醫生倒不如送他回家,由他的家庭醫生看他保險。”比絲說:“史妮,反正你的勞斯萊斯裝了暖氣。”
  “是的,車裡有暖氣.送他上車……叫司機。”
  “看!若望暈了呀!”
  “太冷嘛,他全身發抖,應該給他拿張氈子。”
  “趕不及,上了車就暖和,你們兩個抬起他,快點呀!”史妮一意孤行不接受人家的意見,連若望的好同學都被人有意擠開。史妮看見依娃哭哭啼啼地追住若望要上車,她一手捉住依娃:“你想干什麼?”
  “我去侍候他……”
  “侍候?都是你害的。若望有事,我不會放過你!”史妮推她一掌:“滾開!”
  田瑛手中拿著若望幾件短大衣,准備拿到後園曬,突然她聽見後面有嘈雜聲。
  “呀!少爺暈倒了,給我。”
  田瑛嚇得把手中的衣服一扔,飛奔出大廳。
  生伯剛接過若望,若望扶住他,其他佣人聞聲而來。
  “少爺怎會濕成這樣?”
  “他掉進泳池裡。”
  田瑛挨上前,他的手冰一樣,她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衣服,緊抱著他,讓自己的體溫溫暖他。
  “他的大衣呢?”她幫助生伯扶若望進去。
  “太濕,怕他更冷,脫掉了!”
  “為什麼不給他蓋張氈?”田瑛看見他冷成這樣子,人都暈過去,很心痛:“你也可以脫掉大衣包住他……”
  “我的大衣,它不是普通皮革,是一品狐,十一萬塊錢。”
  “我少爺的生命不值十一萬嗎?”田瑛第一次這樣又急又氣,完全失去理智。
  “你這丫頭,偷渡賊……”
  “別吵了,張媽,快打電話請王醫生!”生伯心裡好煩,史妮的態度更令他討厭:“亞忠,你來和我抱少爺回房間,首先要把少爺弄干。”
  “我先上去開暖氣。”田瑛把若望交給亞忠。
  “好!多拿張被……”
  到若望房間,史妮要跟進去:“對不起,史小姐,請你在外面稍等!”
  “死丫頭,你敢管我?”史妮瞪起眼:“我是特地來侍候、照顧若望的!”
  “少爺要更衣,由外至裡,你方便嗎?”田瑛的聲音已沒有那麼凶:“一切弄好了,再請小姐侍候少爺!”
  史妮無可奈何地站在外面。
  生伯和亞忠把若望的衣服脫光,田瑛自己也感不便,她去拿大毛巾。生伯把若望身體擦干,穿上衣服,田瑛為他用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用吹發器吹干。
  若望干干淨淨,亞忠抱他到梳化,田瑛快速換去床單,床罩,然後再把若望放回床上,蓋上被。若望還是冷,田瑛又替他再蓋一張氈。
  “醫生快來了!我去接他,順便叫廚房煮姜湯,這些事廚房應該會做……”
  田瑛用雙手擦他的手,擦他的腳,不讓他那麼冰,她自己因為身上衫也濕透,因此也打起寒顫來。
  生伯等醫生進來,史妮以女主人自居,和王醫生邊走邊談。
  “這種情形應當送醫院,他可能吸了水。”
  “他沒有,我問過,他暈倒前說沒有。再說,這兒和我家都離醫院遠,我又不放心送若望到公立醫院。況且,王伯伯你看著若望長大,他一直只信任你!”
  王醫生很小心地為若望檢查,替他打了針,蓋好被。
  “我替他聽過肺部,沒積水;不過,單憑聽筒是靠不住的,我要為他照X光。”
  “馬上把他送醫院嗎?”史妮一皺眉。
  “他躺得舒服,暫時保持現狀,天氣冷又浸冷水,年紀大的人受冷會產生心髒麻痹,那後果……”王醫生頓一下:“若望年輕,身體也不錯,我替他打過針,按時給他吃藥,相信沒有大礙,但他晚上會發燒,要不要為他請個特護?”
  “王伯伯,”史妮馬上說:“我會照顧他。”
  “你可要小心,依時給他服藥,還有一冷一熱。啊!准備個冰袋,晚上發燒有用。”
  “什麼時候為他照X光?王醫生!”田瑛忍不住問。
  “等他退了熱度,我明天還會來,多給他喝熱牛奶。我走了,你們當心若望。”
  “王伯伯,我送你。”史妮作狀起來。
  “生怕送我就行了,你還是用心照顧若望吧!”王醫生問生伯:“若望的情形要不要告訴共榮兄?”
  “要,當然要,那麼大件事,剛才我差點嚇死……”
  田瑛把藥放好,冷水、沸水也准備妥當,按按若望的額,仍很冷。
  “別碰他!”史妮拍開她的手:“出去。”
  “我要侍候少爺,一定要留下來。”
  “你配嗎?丫頭。”
  “就因為我是丫頭才要侍候主人。”
  “這兒有我,你根本多余。”史妮輕撫若望的臉,哎!還是那麼蒼白:“你出去,別再煩我!”
  “醫生吩咐少爺多喝熱鮮奶,史妮小姐自己堡鮮奶?”
  “我要用你自然會呼喚你,”史妮盯她一眼:“別吵著若望,馬上給我出去。”
  田瑛被史妮趕出來,她吩咐亞忠去備冰袋,自己把衣服換過,不放心,又偷偷溜上樓。偷偷開了門一看,史妮坐在床邊守住若望,若望還沒醒過來,看樣子很平靜。
  史妮連晚飯也在房間吃,她已經脫下火紅皮革大衣,裡面是一件黑白配搭的裙子。
  她正在吃牛扒,田瑛在她後面侍候她,眼睛卻一直望著若望。
  突然,她發覺若望動了動,嘴唇微微開合,她開心地跑到床邊:“少爺醒了。”
  “若望!”史妮放下牛扒走過去。
  “水……”
  史妮推開田瑛:“還不去拿杯水來!”
  田瑛也沒跟她計較,馬上去倒水。
  “躺著怎麼喝?替我把他扶起,我喂他!”
  田瑛扶起若望,史妮便急急忙忙,拿過水杯,可能她太心急,不夠細心,水竟然嗆著若望,還把若望的睡衣弄濕。
  結果還是田瑛為若望換過睡衣,史妮抱扶住他,田瑛喂他喝水。
  田瑛讓他好好躺下,他又睡過去了。
  “下一次喂奶喂藥你來侍候他,我不會侍候人,這是下人工作。我是他女朋友,陪著他就夠了。他都睡了,你的工作又做完,還不出去!”
  “我侍候史妮小姐吃晚餐。”
  “唔!晚餐後沒你的事。吃藥時間你再把熱鮮奶送進來。”
  稍後,田瑛拿了一個托盤,把一杯熱鮮奶、一條熱毛巾、一條干毛巾放在上面,推開門進去。
  田瑛放下托盤,史妮瞄她一眼:“又吃藥?”
  “三小時吃一次。”田瑛說:“若少爺發燒,還要吃退燒丸,每隔四小時一次。”
  “真煩,你走來走去,這兒怎得安寧?”史妮的樣子有點憔悴。
  “誰敢不聽醫生的話?”田瑛扶起若望,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喂他喝奶,那是很費力的。病中的若望也算合作,雖然是一小口、一小口,也把鮮奶和藥都吃了。
  田瑛為他抹嘴,發覺他的臉有點紅,急忙撫撫他的頭,嘩!好燙。除了雙手和雙腳,他整個人都像個暖爐。
  “他開始發燒?”史妮去握他的手:“沒有呀!冰冷冷的,你發什麼神經?”
  “你碰碰他的額。”田瑛去拿冰袋,把准備好的冰放進冰袋裡。把冰袋拿過去,先喂若望服了退燒丸,讓他躺好,為他把冰袋固定在額上。
  她給若望拉去一張被,暖氣較低,把一扇吹不到若望的窗開了一小格。
  “喂!風從哪兒來,想冷死我?”史妮嚷著。
  “少爺發燒,和剛才的情形又不同,他要空氣、要通風,你坐那邊,應該沒有吹到。”
  “房間冷了呀!”她去拉皮革,深夜,天氣轉冷,何況她又熬夜。
  “先要照顧病人。史妮小姐,你還是到貴賓客房休息一會兒吧,你疲倦了。”
  “不!我要陪著若望,等他退燒醒來!”
  田瑛把一切弄好,她交給史妮一條毛巾:“等會兒他或許會冒汗,你千萬要替他把汗抹去。你怕煩,就叫我。”
  “不煩,有汗就好,他是我的男朋友,我自然會照顧他。”
  田瑛靠在房外的走廊上,歎了一口氣。
  生伯上樓:“少爺怎樣?”
  “發燒!冷壞了!”田瑛問:“老爺還沒有來?”
  “高伯說老爺還沒有回去,他今天上電視。”
  “我發覺世界上的父親都很自私。”田瑛感慨地說:“當有利益沖突的時候,子女就被犧牲了!”
  “田瑛,去吃飯吧!你還沒有吃晚飯。”
  “吃不下,我一點兒都不餓。”田瑛搖搖頭。
  “我也吃不下,我侍候少爺那麼久,他還是第一次患病,我擔心他會得肺炎……唉!大吉利是……”
  一晃眼,又是三小時,田瑛送奶進去,一看:史妮竟然在若望床上睡著了。
  她占了若望的床,還搶了他的被,擠得若望發出了輕微的呻吟。
  田瑛張大了嘴。史妮一直坐在床邊上,大概太疲倦便靠著,由靠著到躺下,一旦睡著了便什麼都不顧。
  她倒舒服,可是若望這病人就慘了。
  怎麼辦?當然要移走她,但是可不能把她推在地上算了。
  田瑛放下托盤,往房門外走。
  生伯來把史妮抱到二樓的貴賓房,把她安頓在床上,史妮千金之軀,挨了一天,酣然入睡了。
  田瑛可以專心侍候若望。
  她不敢坐在床上,拉把椅子坐在床邊。那個冰袋裡的冰已經變了暖水,史妮小姐以為冰袋會變戲法,自動結冰。田瑛再放上冰,若望的熱沒退,也沒有汗。
  清晨田瑛喂過藥,若望好像有了點汗,替他抹過後望住他,那雙眼睛好累好累,若望的臉模糊了。
  一陣寒意升起,她沒有皮革,也沒穿大衣,只好用雙臂抱住自己。
  八點不到,若望夢見自己在水中和人作戰,他大敗逃遁,醒來一身的汗。
  好口渴,他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見田瑛。
  她雙目半閉,若望不忍吵醒她,撐著想起身,他一動,田瑛馬上跳起來,用力睜著眼:“少爺,你醒過來了,怎樣?哪兒不舒服?”
  “我只想喝杯水。”他低聲說。
  “我睡著了,是不是?真該死!”她一面倒水一面責備自己:“一點兒責任感也沒有。”
  “你也沒有睡著,否則我一醒來你怎會知道?把杯子給我吧,我自己喝好了。”他用力撐著起床。
  “我來侍候你,你還在患病。”田瑛扶住他,喂他:“看你,一身的汗,我要立即把窗關上。”
  “謝謝你!”若望說。
  “侍候主人,是我的責任。”
  “我給你添了一大一夜的麻煩。”若望滿是歉意:“不知道應該怎麼謝你!”
  “沒有,史妮小姐送你回來,她一直侍候你,差不多天亮。她真熬不住了,到客房休息,我也是剛來替班。”
  “你不用騙我,雖然我在半昏迷狀態,也沒說話,但是你每一次喂我喝奶、服藥、抹汗我都知道。”若望不無感觸,“史妮是擺個樣子,什麼都沒做。她甚至躺在床上,幾乎把我擠到地下。那時候我沒氣沒力,根本奈何她不得,後來生伯把她帶走,我整個人也舒服了。靠她,我渴都渴死了!”
  田瑛撫了撫他的手又撫了撫他的臉:“手沒有那麼冰,但還沒有退燒,好好睡一覺,醫生會再來。”
  “爸爸也沒有來!”若望呼了一口氣。
  “哎唷!我們都忙昏了,忘了通知老爺。”
  “你不必遮瞞,發生了昨天的事,生伯沒理由不通知爸爸,爸爸一定又沒有空。”
  “老爺知道你有病,一定來看你,他要上電視,高伯根本沒有和他聯絡上。”田瑛把被拉好:“別想了,睡吧!”
  “你也應該去睡覺,有熊貓眼睛了。”若望憐惜地看著她。
  “你病沒好,我不能夠睡,睡了也會發噩夢。剛才打了個瞌,竟然看見你跟人在大海裡打架……”
  “小瑛,我也是發過噩夢醒來的。”若望忘形地叫:“真奇,心有靈犀!”
  “怎會,我是田瑛,不是史妮小姐。”田瑛垂下頭。
  若望抱起她的手,握在手裡:“小瑛,我可以叫你小瑛嗎?現在,你是最關心我的人,也是我最親近的人!”
  “怎會?最關心你的人是史妮小姐,她送你回來的,老爺也關心你。”她把手退出來,裝著忙於為他蓋被。
  “唉!”若望又吐了一口氣:“別再讓史妮進來,我病中不喜歡有人騷擾!”
  “是的!少爺。”
  他轉過了臉,閉上眼睛。
  田瑛洗了個澡,換了件衣服,不能無精打彩,給人看見自己為主人有病擔憂,苦兮兮的樣子。
  九點鐘,王醫生就來了,再給若望打了一針:“他晚上可以吃點粥,不要太濃,清一點的。如果明天退熱,我便帶他去醫院檢查!”
  王醫生為若望開了藥,田瑛在整理。
  史妮渾身不舒服,像被人綁住,因此而醒來,一醒來,就嚇了一跳。
  她竟然穿著皮革、大衣和高跟鞋在床上,怪不得不舒服。哪一個死人侍候她上床的?
  再看,這不是她的香閨,想一想:不對!不對!她應該在若望房中侍候若望,怎會在這兒睡覺?
  她立刻起來,照照鏡子,唉!頭發、化妝都走了樣,怎會睡得那麼爛?手袋又沒帶來,幸好房中有張化妝台。
  她弄好了沖進若望房間:“嘎!謝謝天,若望,你終於醒過來了!”
  “田瑛!”若望沙著聲音大喝一聲:“我不是說過生病怕人騷擾?怎麼有個人進來?我的話你根本不放在心上,膽子可不小!”
  “少爺,”田瑛嚇得心跳,那麼凶:“我……”
  “若望,我不是別人,是你女朋友呢,你不知道呀!是我送你回來,侍候你一日一夜,不知道誰把我抬了出去,我……”
  “謝謝你的關心和幫忙,我不舒服,田瑛,”又是一喝:“你站著呆頭雞似的干什麼?送客!”
  “若望……”
  “對不起,史妮小姐。”田瑛心裡委屈,說話也哽著:“主人生病,受苦,心情不好,請你改天再來!”
  “這!”史妮該怎樣?若望真的生病,罵田瑛吧,她也苦,她不是被喝被罵嗎?她頓了一下足,出去了。
  田瑛站在門房口,不知道該怎樣?又快到吃藥時間,出去?還是留下?
  出去!熱鮮奶一定要准備。
  再回來,放下托盤,望住鐘,也不敢叫若望吃藥。
  若望雖然並不溫柔體貼,可是,他也不會呼喝人,他剛才的態度,換了生伯也會嚇壞。
  受罵、受委屈都可以,就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做,眼淚都流進鼻腔,鼻骨酸酸的。
  “又吃藥了?”他問,平平板板。
  “是的,”她咽一下:“少爺!”
  “我很疲乏,你扶我起來,喂我吃。”
  她連忙點頭,把若望扶起,讓他靠在她懷裡,她拿起牛奶杯,小心喂若望喝。
  喂過了藥,用熱毛巾為他抹嘴,若望突然握住她的手,仰起頭:“小瑛,我可以叫你小瑛嗎?”
  田瑛點了點頭,一顆眼淚不受控制地滾下,她連忙別過了臉。
  “我要你親口說。”
  田瑛說不出,她委屈得快要爆炸。
  他用手扳過她的臉,吃驚:“你為什麼哭?對了!我剛才真太過份,心情壞透了。知道有個人真心真意關心自己,好高興,可是你又不理我,再加個煩人的史妮……對不起!我控制不住,你不要怪我。”
  “我是下人,我不敢。”
  “你不是下人,一早就不是。我們做朋友,像你和尚享一樣,好不好?”
  田瑛只會點頭。
  “我好寂寞,一個人,沒有伴,沒人理我,沒人關心我,也沒人為我擔憂。平時還好,寂寞就看書、開車。病了什麼都不能做,人更凄涼,更需要關懷與友情。”
  “你有史妮、比絲、晶晶和依娃小姐。”
  “我跟她們在一起都不開心,別提她們。”
  “馬田少爺……”
  “不同的,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明白了,男女朋友是有分別的,也許,我真正心智成熟!”若望用手替她抹去那顆淚水:“以後,你做我的女朋友!”
  “不!少爺,我不配,我不能。”
  “你竟忍心在我生病的時候拒絕我?”若望頹然放開她的手:“尚享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因為我比不上尚享嗎?”
  “我也沒把尚享當男朋友,上下不配!”
  “你就只會說這句話。好!我們大家都不配,放我下來,我要睡覺。”
  田瑛站起來,想侍候他躺下,被若望一手推開:“別管我,讓我一個人!”
  能做的,田瑛一定為他做,但是,田瑛不能做他的女朋友。
  她承認她喜歡若望,但,一個人,她能喜歡多少個?
  她要守諾言,她一生都重諾言。不!不能接受若望,根本不可能,一早就注定了。
  她找些工作讓自己忙,忙可以記不起一切,包括他,他和他。
  三小時很快又過去了。
  “少爺,是吃藥的時候了。”
  若望背過身不理她。
  “不依時吃藥,病人不會好的。”她好言相勸。
  “最好死了,我死了,沒有人為我傷心。因為沒有人關心我、愛我,我也沒有什麼可遺憾,因為沒有人肯讓我開心、讓我愛。”
  “起碼,媚姨會痛心的!”
  “媚姨是我爸爸的愛人,爸爸死了她才會痛心,像爸爸這樣冷血的人,也有人愛。可憐我卻沒有,不死還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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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21:26:29 |只看該作者
“少爺……”他的話多使人傷感。
  “你不用勸我,出去吧,讓我絕對的清寂。”
  那怎可以?她的感情也曾被傷害過,她也是個被親人遺棄的人。如果沒有若望,這些日子她能平平安安,舒舒服服,能逃避那一劫?
  不!不可以恩將仇報。他對她若好一倍,她的兩倍就該付出來,起碼,先要他病好,她更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你到底要我怎樣做?”
  “勉強就不要了,否則我真的變了乘人之危。”若望忽然冷了下來:“算了吧!我收回今天說過的話。”
  要是僵下去他不肯吃藥就慘了,她知道任何人對他都沒有用。她咬咬下唇,坐在床邊,輕輕拍他的臂:“少爺,假如我請求你,准許我和你交個朋友?”
  若望心裡松了一下,嘴巴說:“若是你真把我當朋友,就不會叫我少爺,你也沒叫尚享少爺。”
  唉!多難。咽一下,吃力地說:“若望!”
  他轉過身,揩了揩眼睛,握住她的手:“以後你要陪在我身邊。”
  “我每天都侍候你!”
  “不是侍候,反過來我可以侍候你。現在我們是完全平等的。我是說,不要離開這兒,不要離開我。”
  “我還能到哪兒?若望朋友,鮮奶都快冷了,吃藥好不好?”
  “好,我希望馬上恢復健康,做人家男朋友躺在床上要女朋友侍候,真是一點威風也沒有!”
  田瑛拿著牛奶杯,讓他一口一口地喝:“現在不要死了嗎?”
  “不要了!你待我那麼好,死了舍不得你,留下一段心事。”
  “傻瓜……”
  房門鈴響。
  “誰?”若望低聲問田瑛。
  “一定是你的好同學。昨天一天,都有電話來,尚享、馬田少爺、比絲和依娃小姐……幾乎沒停過!”田瑛本來坐在床上,連忙站起來。
  “嘖,我正想跟你好好地談,他們來豈不多余?吵都被吵昏了!”
  “別孩子氣,人家是一番好意!”
  門鈴又響了!
  “趕快讓他們進來呀!他們會起疑心的!”
  “進來!”
  “少爺,”進來的是生伯,他看見少主很高興:“今天你精神好多了,真是三十之前人欺病。”
  “生伯,原來是你!”若望松一口氣。
  “幾位少爺、小姐來問候你,要不要請他們進來?她們在大廳等著!”
  “我的天!”若望看著田瑛低聲說:“他們真煞風景!”
  “少爺反正無聊,讓他們陪陪你!”田瑛暗中扮個鬼臉,向他笑說。
  “唉!”若望翻翻眼:“生伯,請吧!”
  一天都有人,男同學、女同學。高共榮也打過電話來,說好要來的,派了高伯來後,知道兒子沒大礙,他又去忙公事,始終沒有來過。
  晚飯時間才靜下來。
  田瑛送食物進去,若望自己坐起來:“今晚不用喝牛奶了?”
  “你知道?”
  “嗅到香味!”
  “王醫生說晚上可以吃點粥,我煮了鹹瘦肉粥。”田瑛按了按他的頭:“退熱了。”
  “人開心病就好了。”若望伸手去接碗。
  “很燙,讓我來喂你。”田瑛把兩個枕頭放在他背後,讓他坐好;然後坐在床邊,小心地喂粥。
  “我可以乘機享福,好味道。”
  田瑛侍候好他正要離去,他問:“去吃飯?”
  田瑛點了點頭。
  “吃完飯來陪我聊天。”
  “等你休息一下,生伯來侍候你洗澡。”
  “你吃過飯,沒事了,來陪我。”
  “你沒有發燒,我不用守通宵。”
  “我也不要你再熬通宵,太辛苦。我們只是睡前聊聊,行嗎?”
  “好吧!我十點鐘就沒事了。”
  田瑛通常十一點鐘便可以上床睡覺,若望退燒,晚間不用服藥。田瑛已忙了兩天,昨晚整夜沒睡,本來,她應該早點休息,生全也是這樣說。
  但是,若望要和她聊天,她沒理由拒絕。
  她吃了飯,洗了澡,便進若望房間。
  他坐在床上,生伯替他更衣洗澡後,人已經不再憔悴,只是嘴唇還有點干,發過燒嘛!
  若望拍了拍床邊,叫她坐下。
  田瑛坐下來了:“你應該早點睡,明天王醫生會送你去醫院做檢查。”
  “我開心,睡不著!”孩子一樣。
  “你怎會掉到泳池去的?”
  “我也莫名其妙,大家在泳池邊拍照,突然依娃拿東西給我吃,出其不意她的身體向前傾,我站不住便摔進泳池裡。奇怪依娃又沒有摔下來,她說好像有人推她,又有人拉住她。我掉進水裡,心慌幾乎沉下泳池底,幸而我也學過潛水,我極力把頭伸出水面。本來想游上泳池,可是大衣浸了水很重,水又冰冷,手腳都不聽使喚,我好幾次幾乎暈過去,一暈就沒頂了。幸好最後關頭有人救我,但我已經魂飄飄。”
  “連你的大衣也不見了。”
  “在史家別墅,明天叫生伯派人取回來!”若望托著頭:“我不明白依娃為什麼要推我下水?”
  “她沒理由推你下來,也許不小心或站不穩。”
  “但是大家都說是她推我下泳池。”若望不高興:“開玩笑太過份了!”
  “怪不得你叫生伯請她離去。她哭呢!”
  “誰叫她做錯事?田瑛,你想睡?眼好像抬不起。”他拿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掌中:“我差點忘了你昨晚一夜沒睡,這兩天夠你擔心,去睡吧!”
  “我有點倦,喂你吃完最後一次藥,我也回房間睡覺。”田瑛侍候他服藥,讓他躺下,開一扇窗,拉上窗幔,檢查暖氣,一切妥當,正要離去。
  “田瑛!”若望在床上叫她。
  “要什麼?”田瑛連忙過去。
  “晚安!”他柔柔地望著她:“明天見!”
  “晚安!”田瑛為他拉好被,把他伸出來的手放進被裡,他握著她不放:“你不聽話,明天我不陪你去醫院。”
  “你不去,我也不去!”
  “萬一水滲進肺部?”
  “由它好了!”若望還是握著她的手,像握住證據。
  “我困都不讓我睡嗎?明天我還要六時起床。”
  “答應我們明天再聊天,我有很多話告訴你!”若望一直看著她。
  “我答應你。”
  “晚安!”他緊握她一下,終於把她放開:“明天見!”
  史妮被若望趕走,心有不甘,去找比絲算賬。
  “哎唷!我是一心為你好,我安排一切天衣無縫,我令依娃碰若望下水,好等若望憎恨她。本來若望那天的情況,是應該送醫院,我怕大家跟著去,有心給你一個機會和若望單獨相處,培養感情。你和若望乘車離去,我便拉住各人,有沒有人去騷擾若望?連依娃我也派人監視她。”比絲理直氣壯:“我還以為若望病一好,就會宣布和你訂婚。”
  “訂婚?你想!他那天像瘋狗一樣,罵田瑛,又趕我走,我……白熬了一夜,實在不服氣。”史妮說著,哭了起來。
  “你還怪人,都怪你自己不好,你一個人看住若望侍候他。男人生病,感情最軟弱,最容易動情,你只要細心細意待他,他一定會大為感動,馬上投降。你怎會在這緊張關頭睡大覺?還在病人床上?他生病你不侍候,還增加他的負擔?你的表現更不像關心他、把他放在心上,他怎能不恨你。”
  “我又不是特護,我怎會侍候人?”
  “嘿!那天你自己同意!”比絲動氣:“你這個人真蠻不講理,自己不爭氣,還反過來怨人!”
  “都是你出的鬼主意,明知道我做不到,你存心來陷害我。那天若望本來正向我道歉,大家和好如初,現在,現在他不理我了!嗚……呀……”
  比絲抿抿嘴,其實,她心裡恨史妮恨得要死,一會兒:“別哭了,我們還是想個補救的辦法吧。”
  “還有什麼可補救的?他恨依娃也恨我。”
  “他恨依娃因為有事實擺著,你嘛,我跟他說說,為你解釋一下,或者……或者他會原諒你。”
  “真呀,比絲,還是你關心我。”史妮抹把淚:“你一定要幫我,在若望面前,為我多說幾句好話。”
  “知道了,我始終是走你的路,維護著你。不過,若望脾氣怪,說不定他還會對你生氣一段日子。”
  “那沒關系,說起來,我也有錯。總之,他不要和我絕交就好了,以後我會補救的。男孩子嘛!嗲嗲他就行了,我還沒出這一招呢!”
  “你等我好消息……”
  一下了課,若望匆匆忙忙收拾好書本。
  外衣一拉,人便往課室外沖出去。
  “若望、若望!”比絲乘史妮有事早走一堂,連忙追了上去。
  若望吐口氣站住了腳。
  比絲追上來:“若望,我們去喝杯茶好不好?我有許多話跟你說。”
  “明天吃午餐時間,今天我沒有空。”
  “有約?晶晶?”
  “我趕回家等長途電話。”若望隨口說,其實他是心急回家見田瑛。
  “好吧!明天吧。送我一程,行嗎?”
  若望不能說不好,大家是同學,不能太絕情,終於若望加快步伐向停車場走,比絲跟在後面。
  上了車,比絲說:“若望,我做了一件事,感到很對不起你。一直想向你道歉,又怕你生氣。”
  “你沒有做錯事,我們一直是好同學。”
  “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但也不是我自願,我真是迫於無奈。”
  “不開心的事,不要再提了。”
  “不提怎行?害人掉進水裡,你差點沒命,換上任何人都會恨一輩子。”
  “那次摔得好,若我永遠不生病,我就不知道誰對我真心,誰對我好!”
  “就算有人推你下泳池,你也不恨?”
  “不恨!況且,也不會有人這樣做!”
  “為什麼沒有,史妮……”
  “她算對我不錯,拋下所有人客送我回家,一直還沒有空向她道謝!”
  “但,她……”
  “比絲,你到家了,下車吧!明天見。”
  “若望……”
  “請幫幫忙,我趕回家等電話!”
  比絲無可奈何下車,比絲一下車,若望的法拉利便飛駛前去。
  若望把車駛進花園,看見田瑛站在石柱旁:“田瑛!”他一面跳下了車,手中拿著一只袋子。
  田瑛走出去,若望把那袋子放在她手裡。
  “你的書本、筆記呢?”
  “在車裡,亞忠會為我拿進去。”他笑得很開心:“先拿這個,你喜歡的。”
  田瑛打開袋子,炒栗子、雞蛋卷。
  “還熱的呀!”若望拿一個栗子,剝開,把栗肉放進田瑛口裡。
  田瑛握緊袋子:“留待看電視的時候吃!”
  “晚上栗子、蛋卷都不熱不好吃了。”若望垂下眼。
  “把它們放在焗爐裡就不會冷。天天吃零食,每天的點心都不肯多吃口,一天五頓是基本的。”田瑛看他不高興,哄他:“每一頓都是我為你設計的,都有我的心思。”
  “栗子、蛋卷也是你喜歡吃的,我是一番心意。”
  “所以留待邊看電視邊享受!”
  若望又展眉頭了,他拖著田瑛的手,一直走向餐廳。吃田瑛為他花心思的點心。
  點心吃過了,田瑛陪他溫習;然後,飯前到花園散步、談天。
  “能夠到屋子外面散步多好,我還可以開車和你去海邊。”
  “天天在花園散步,你不厭麼?”
  “和你在一起,不厭。我是為你不開心,天天關在屋子裡,像寵裡的鳥。”
  “在家裡很好,平靜又平安,外面未必比家裡好。”
  “我是要為你辦居留的,但和父親見面的日子竟排到四月底,還有兩個多月。”
  “時間也很容易過去。”
  “我上學後你一個人就寂寞,沒人陪很可憐!”
  “花王的狗生了小狗,你見過沒有?有空我去逗小狗,怎會悶?”
  “那些小黃狗,一點都不可愛,又不好看。”
  “也聊勝於無!”
  “你喜歡小狗嗎?”
  “所有小動物我都喜歡。”
  “喜歡小動物的人有同情心,怪不得你對人那麼好。”若望握握她的手。
  “你不好嗎?你收留了我。生伯來了,一定叫我們回去吃飯!”
  吃過飯,各自回房洗澡,然後約好在消閒廳,一邊吃零食一面看電視。遇上電視節目不好,便開了唱機聽唱片,放假多數看錄影。有個晚上,一看十幾小時,一直看到天亮。
  第二天大白天才睡覺。
  尚享還是要來的,田瑛對他沒變。就是若望不會躲在房間,更不會出去,他們去哪兒,他也去哪兒,絕不給尚享機會。
  尚享對田瑛好,若望對田瑛更好。田瑛的內心是很煩悶,晚上一個人,她總是歎氣。
  她寫了幾封信,都托四姐寄出去。
  吃晚飯,幾次抬起頭,都見到若望看著她。
  “我臉上有塵嗎?”她下意識地,用紙巾抹抹面。
  若望揚一下頭,把筷子頂住下頷:“我認識你那麼久,同住在一間屋子裡,今晚我才知道你長得那麼美。”
  “別跟我開玩笑,粗人、沒氣質、沒書卷味,一無可取。”
  “粗人?絕對不是,你的皮膚很潔白、細致、眼睛又大又黑亮,你有一只高貴秀麗的鼻子,牙齒整齊又潔白,女孩子嘴小特別嬌。我喜歡你的面型,你很秀氣,其實你也很高貴,一點都不像鄉下姑娘。真的!”
  “但是,我不能和你的天使比,有點像,但沒她……”
  “怎麼提她?一個不認識又不相干的人,更好,也是別人的事。”
  “你不是很喜歡她嗎?她的相片,在你最喜歡的書本裡面。”
  “她是我理想中的女孩子,我承認很仰慕她,但,她只不過是張相片,沒有生命的。”
  “如果有一天你認識她呢?”
  “太遲!”若望用力搖頭:“因為她雖然合符我理想,但我覺得你比她更理想、更適合我。我這人很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喜歡你就不能再喜歡她。”
  “她是千金小姐,和你門當戶對。我只是鄉下女,家裡又窮、出身微賤又沒有學問,我根本配不上你。”
  “別提這些,感情會把一切不足蓋過,況且我根本不會計較你的身份,喜歡一個人是沒有條件的。”若望放開飯碗握著她的手:“兩個人一起生活快樂,彼此關心便足夠。”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愛上我。”田瑛垂下頭,她還不習慣和別人面對面說愛。
  “我想,我不會弄錯,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和關心過一個女孩子,我甚至上課時也會想起你。”
  “少爺和下女,我們是沒有結果的。將來你也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我不會後悔,我不是可以隨便去愛一個人,我對自己的思想、行為負責。門當戶對什麼的也不能分開我們。”
  田瑛不想再討論下去,她夾了一塊奶皮帶子卷給若望:“快吃飯,飯都冷了。”
  “你吃不飽我開車去買艇仔粥給你吃!”
  “路那麼遠,太麻煩,上次我吃了都慚愧。”田瑛縮回手吃飯:“今晚宵夜吃合桃糊湯丸,擔保你又飽又暖。”
  隔一天,田瑛看見那戴金冠的天使的相片,在書房的廢紙箱內。
  若望似乎很認真,田瑛心裡就更不好過。
  “田瑛,田瑛!”
  那不是若望嗎?那麼早就下課了?
  她連忙走出去,若望笑得酒窩深陷:“田瑛,你快來看!”
  他手裡抱著個米色小藤籃,藤籃上結了個銀紅色的蝴蝶結。
  田瑛想一想:“你又去光顧莎莉姑姑?”
  “你又不喜歡吃糖。不過,那店子倒是很有紀念性,我們是在那兒認識的。改天我會去買籃糖果,謝謝莎莉姑姑!”
  “不是糖,是什麼?”
  “過來看,你的!”若望仍然捧著。
  籃子上有兩個扣,就像兩扇門。解開扣,打開門,一看,白茸茸,什麼東西?那白毛真光潔,上面又有個銀色大蝴蝶結。唷!動的,小狗,一只肥肥胖胖、可愛的小狗。
  田瑛忍不住抱起它:“好漂亮,什麼種?”
  “英國來的混血北京狗,籃子下面有出世紙,你放心抱著,我看著它洗過澡才帶回來。喜歡我的禮物嗎?”若望不知道有多興奮。
  “喜歡!但太破費了。”
  “我上了學,你一個人無聊,它可以陪伴你。它才一個月,喝鮮奶的,它是不是比花王的小黃狗漂亮?”若望追在後面。
  “你和肥祥哪一個好看?”田瑛抱住它去拿牛奶。
  “你說呢?”
  田瑛偶爾抬頭看見他望住她,她反而難為情。
  “你不好意思,就是肥樣比我好看。”
  “有人信嗎?大學裡的學生王子。”田瑛別過臉吻了吻小狗:“給它個名字好嗎?是狗先生還是小姐?”
  “小姐,我怎會讓狗先生陪伴你?”
  “真是,連狗也吃醋。”
  “田瑛,叫她莎莉好不好?對我們有意義。”
  “莎莉!”田瑛的聲音充滿慈愛:“吃鮮奶囉。”
  兩個大孩子蹲在地上看小狗吃奶,其樂融融。
  莎莉來了,田瑛可不愁寂寞。本來她正忙著織頸巾、外套、背心一套的毛衣,准備送給若望做生日禮物,現在又忙著為莎莉編織狗背心。
  若望下課,莎莉總隨著田瑛跑出來歡迎,若望一手拖住田瑛,一手抱起它,看見它那件粉紅冷衫就叫:“哈!姑娘,你真會享福,尚享還沒有呢!你別氣死他。”
  “莎莉小嘛,兩天就完工了,尚享那麼大個人。”
  “真的,你什麼時候為尚享編織?”
  “你說什麼時候好呢?若望少爺。”
  “最好永遠輪不到他。”
  “自私鬼!”
  若望哈哈大笑,把莎莉舉高。
  尚享來,田瑛把莎莉收藏在自己房間裡,尚享依然有投訴。
  “真氣人,最近我們想說句私話都不可以?”
  “你有許多私話嗎?”
  “不多,總有。若望為什麼總跟著我們?他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他現在不是沒有跟著我們嗎?”
  “他去聽電話呀,你信不信,他聽完電話又回來。”
  “自從他那一次生病後便很少出外,他住在這兒,別忘了他是屋中的主人,他當然在這兒了。”
  “這房子大,房間也有十幾個,為什麼我們去花園他去花園?我們進露台他進露台?我們到會客廳他馬上跟著進來。”
  “他一個人在家無聊,有人的地方他就去湊熱鬧,這也是很正常。”
  “他為什麼不出去呢?他常有女孩子請看戲、請吃飯,馬田的妹妹最近由英國回來也看上他。”
  “上次泳池的事,令他對女孩子有戒心。”
  “都是那依娃不好,她怎麼搞的?”
  “小瑛,小瑛!”
  “聽!他又來了,天!小瑛,你又不叫小瑛。他說過你太小,也好,這樣,起碼他不會追求你!”
  “請等一下,他是少爺,不知道他找我有什麼事?”田瑛邊說邊往大屋走。
  尚享握了握拳頭,還是跟了過去。
  “你去了哪裡?”若望一手搭住田瑛的肩膊:“一轉眼便不見了你。”
  “陪尚享到花園散步。”田瑛拉開他的手:“別這樣,尚享跟著進來了。”
  “你好像很怕尚享?為什麼?”若望盯緊田瑛:“你以前答應過他什麼?”
  “沒有,都沒有。”田瑛搖頭,鼓著氣又呼口氣:“別忘了是你叫我好好對待尚享。”
  “我?唉!”若望指住自己,倒在椅子裡。
  田瑛看見尚享已經進來,她說:“我為兩位准備點心!”
  尚享看著田瑛走出花園,他坐在若望身邊:“喂!若望,你最近很不夠朋友。”
  “是你不夠朋友?還是我不夠朋友?”
  “你說什麼?我又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我現在跟你談因瑛。你不否認鼓勵我們追求她,你也一直很贊成我追求她!”
  “我……我沒有不贊成。”若望對於感情的事很小心,他因為一場病發現自己很需要田瑛。這些日子更確定自己喜歡她,可是田瑛卻沒有表示也喜歡他,所以,他不能把話全收回來:“尚享!你不覺得她還很小,她才十六歲,未成年,你可不可以等她大一點兒,現在先交個朋友。”
  “我沒說娶她,我是跟她交朋友,交朋友也要培養感情。培養感情需要很好的環境,你每次插在當中,我和田瑛如何培養感情?”
  “我沒有插進去,這是我的家呀。”
  “你為什麼不出去找節目?以前我來了你也會和女朋友出去玩。”
  “我現在沒有女朋友,依娃把我推進水裡,那天我又把史妮罵走,都完了。”
  “晶晶呢?”
  “她也沒有來找我,她只是我中學的同學。”
  “昨天我還看見比絲跟你談話。”
  “比絲?但她今天沒有約我,怎辦?你知道我是不會主動約女孩子的。”若望給尚享一個難題:“你帶田瑛出去玩,不就可以二人世界了嗎?”
  “你以為我不想?她不肯見我媽媽,不肯住我家。媽媽也不肯給她辦居留。她出得了大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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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21:28:08 |只看該作者
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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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瑛替若望扣襯衣鈕扣,老是扣不到。
  她終於放棄,垂下手:“你胖了,似乎又長高了!”
  “對呀!我真的胖。近來我開心,吃得下,睡得好,怎能不胖?我長褲的臀圍也很緊,坐著不舒服。”若望捏一下她的臉:“生伯說,這都是你的功勞。”
  “襯衣、長褲……凡是貼身的衣服都要重新再買。”
  “星期六不用上課,我們去逛公司、購物。”
  “你們?你跟誰呀?”田瑛為他另外換一件羊毛衣,這羊毛衣不穿襯衣也好看。
  “當然跟你,我說我們,我們的意思就是我和你,除了你還有別人嗎?啊!小瑛!”若望站著由她弄,眼珠子隨著她的手轉。
  “我可以去逛公司嗎?半路就給警察抓了,我能出去,我早就為你添衣服,這些小事還用你操心。”
  “唏!”若望揮一下拳頭:“氣死人,連買東西的權利也沒有,我非要立刻去找爸爸不可了。”
  “不要沖動,你是求他呢!”田瑛制止他:“他最不喜歡你沖著去找他,見面一定要預約。如果你不依照規矩,他一生氣把我趕走,怎麼辦?”
  “我跟你一起走!”
  “去哪兒?你可以去天涯海角,我連在街口站一天都不行。”田瑛拿起若望的羊毛短大衣和書本:“差不多要上學了,不趕快點便沒時間吃早餐。”
  到房門口,若望突然停下來問:“我下了課可不可以遲一點回來?”
  “當然可以,你又不像我,你絕對有自由做任何事。”
  “我擔心你等我,我不回來吃點心了,你一個人吃吧!好嗎?”
  “好!為什麼不好呢?”田瑛笑起來:“你可以不回家吃飯,明天星期六,你還可以玩通宵,大不了我等你門。”
  “不!我晚飯前一定回來,給我拿一個活動攝影機好嗎?今天早餐我不吃了。”若望接過外衣和課本。
  田瑛去拿攝影機,若望的東西都由她放,因此她最清楚。她拿了攝影機,放在袋子裡:“約了比絲小姐去拍照?今天天氣也不錯。”
  “約比絲?你好像一點都不介意。”若望說:“我就不高興你和尚享在一起。”
  “是尚享少爺來找我,可不是我去惹他。你不高興他來,自己告訴他。”
  “喂!小瑛,你為什麼不等我?”
  田瑛已跑下樓梯,若望追著她,田瑛邊說邊說:“在車上等我!”
  若望不知道她要干什麼?但他卻乖乖地坐在跑車內,書放在車前的隔板櫃內,相機袋放在車後。
  田瑛飛跑出來,拿著個精美食物雞皮紙袋。
  “帶回學校吃,不吃早餐腦袋會遲鈍。”她把袋子放好在相機袋子的上面:“快去上學吧!拜拜。”
  “小瑛,”若望拉著她的手,身體移過去,看見不遠處站著幾個僕人,他本來有所行動都停止了,他只有拍拍她的手:“黃昏見!”
  田瑛含笑跟他揮手道別。
  在若望的眼中,在若望的心中,田瑛真像個美麗賢慧的小妻子。
  他以前嫌家冷,現在只有回家才覺得有溫暖。
  他以前沒有希望,今生不如把——他的希望,寄托在田瑛的身上。
  他回學校吃著田瑛為他准備的鮮奶和三文治,覺得很滿足。
  “喂!若望,早晨。”比絲常會巧遇他。
  “早安!”他向她友善一笑。
  “你在干什麼?”
  “吃早餐呀。”
  “你家的廚子都罷工?”
  “沒有,有好老板的工人還會罷工?”
  “你吃早餐、晚餐都很講究:款式多,坐著有人左右侍候。怎麼吃三文治?還走著吃!一定難以下咽。”
  “不!這三文治很美味,邊走邊吃東西,可以幫助消化。唔!不跟你聊。”他吃下最後一口面包:“上課了。”
  “喂!若望,下午我們沒有課,去看電影。”
  “不行,下午我有緊急的事要辦,對不起。”
  “那,星期六吧!”
  “星期六我要去百貨公司奉獻,拜拜!”
  比絲覺得若望變了,他人是開朗了,也易說話,可是,要約他反而不容易。他最近好像很忙,忙什麼?依娃和史妮肯定沒跟他來往,難道真是馬田的妹妹嗎?舞台一樣:出完一個又一個,好男孩就是吃香。
  田瑛看著餐桌,今晚吃西餐,她換了一束鮮花。
  “小瑛,你在哪兒?”
  田瑛由飯廳走出來:“你回來了!”
  “吃飯啦,馬上吃,吃過晚飯看電影。”
  “你先洗洗手,抹把臉。”田瑛替他把羊皮外衣脫下。
  “那我到浴室一會兒。”若望把相機袋交給田瑛。
  田瑛連忙叫亞娥通知廚子,准備開餐。
  晚餐若望吃得很快,田瑛忍不住問:“午餐你到底吃了些什麼?”
  “根本沒有吃午餐。”
  “什麼?早上一瓶鮮奶、一客三文治,一直餓到現在?”
  “唔!是呀!”他嘴裡含著牛柳,又塞塊番茄。
  “你一定拍了很多相片。”田瑛為他把牛柳切開。
  他點頭:“跑了好幾處!”
  “哪位小姐那麼好運?能令我們少爺到處跑,連中午飯也不吃?”
  “小瑛,田瑛!”他已經開始吃甜點。
  “你就會拿我開玩笑。”田瑛搖搖頭:“我又沒有去,關我什麼事?”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哎!你別吃得那麼快,你要吃什麼水果?”
  “今晚想吃個蘋果,我自己來,你牛柳還沒吃。”
  “我不餓,下午吃了蛋糕!”田瑛把蘋果切開四份,削了皮,去了核,用叉子把蘋果送進若望嘴裡。
  若望一直甜在心中,他也拿個叉子,把牛柳叉著給田瑛吃。
  田瑛臉一紅,後面有僕人侍候呢!以前都是同事。
  田瑛輕輕推開若望的手,把削好皮的兩個蘋果用盤子盛著,交給他叉子,讓他自己吃。
  “我先到樓上,你吃過飯來二樓最後一個房間,我在那兒放活動電影。”
  他捧著碟子出去了。
  飯後茶都沒有喝,田瑛匆匆吃畢,為若望弄了杯檸檬茶,拿到二樓。
  打開門,裡面黑麻麻,只有一個小幾上有盞小燈。
  “小瑛,當心走過來。”
  田瑛把茶送到他手上。“謝謝!你坐在我身邊,幾上有本子、也有筆,一會作你有用。坐得舒服嗎?放映了!”
  “奇怪!怎麼沒有人呢?小姐們呢?啊!有一個,倒沒見過這位小姐,她是你的新女朋友嗎?”
  “田小姐,你看清楚點,另一個又走過來,都穿同一制服,她們是售貨員!”若望喝著檸檬茶。
  “售貨員?怪不得都是女裝用品。”
  “等會兒還有許多女仕時裝,你看清楚,喜歡的就記下,我的影片都加了號碼。”
  “要買衣服的可不是我,少爺是你呢!影女裝有什麼用?”
  “等會兒有男裝的。我買,你也要買,你根本沒多少件衣服。以前你不能出外,現在可好,喜歡什麼記什麼,明天把你喜歡的都買回來。”若望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慘,我去拍攝,人家以為我是商業間諜,還要出動我爸爸的名字。而且,幾間大百貨公司我都拍過了,一定有你滿意的。”
  “你何必那麼麻煩,又不是店子入貨,你看見什麼、喜歡什麼買下來就行了。”
  “你的呢?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又不能陪你逛百貨公司,這是最好的辦法。你一定要挑,否則,我把情侶裝全部買回來!”他伸長了腳,靠在椅上:“我好累,你自己慢慢欣賞吧。”
  “你的呢?”
  “由你挑選,你喜歡就行,你眼光比我好!”
  “你呀……”
  “你不要叫我懶蟲,我已經忙了整個下午。”他雙手交抱胸前,洋洋自得。
  替若望選衣服、鞋子,田瑛是很有興趣;自己的呢,就隨便挑幾件好了。
  “挑套漂亮的!”他又插進一句:“留件我生日穿!”
  “你已經送了我一套皮衣。”
  “黑色有什麼好?”
  “你不是那麼迷信吧?”
  “打扮得漂亮些,大家開心,也替我挑一套,最好跟你的一樣顏色。”
  “在家裡穿給自己欣賞?”
  “那天我想開個餐舞會,我還沒有做過男主人。”
  “你以前也提過,不過你說過要看你那時的心情。”
  “我快生日了,我現在心情非常非常的好,就決定開舞會,把所有同學請來。我也應該把你介紹給大家!”
  “一個來歷不明的偷渡客。”
  “誰敢說你我馬上把他趕出去,對女主人怎能這樣不尊重?”
  “女主人,我?你真是把我嚇死。”
  “我是男主人你當然是女主人,況且你也住在這兒,這是你的家。”
  “要是給你的女朋友知道了,她們把我的骨也拆下來。我好怕!”
  “她們都是我的女同學,不是女朋友,說過多少次了,我沒有女朋友。現在有了,田瑛小姐。喂!你看著選衣服呀,邊看邊談,別浪費了我的心意。”
  “你還是少說幾句,惹惱了那些小姐,把我告發出去,我當晚就被押走,到時誰也救不了我。”事實若揭穿,田瑛是真正的擔心。
  “她們或者妒忌、罵你,甚至動手,但她們絕不會告發。第一,她們還不敢和我爸爸過不去;第二,她們全部早就認識你,現在告發你,她們也犯了知情不報。你提醒我倒好,陳明厲害,她們就不敢亂來。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人欺負你,也不會給人把你帶走。不過,你的居留問題,我真的要盡快辦理……”
  時裝全部看過,田瑛關了放映機,房間內黑壓壓。田瑛正想站起來開燈,若望拉住她的手,要她重新坐下。
  “我去開燈呀!”
  “幾上不是有盞小燈?我喜歡這氣氛。”
  “兩個人黑麻麻的關在房間裡,外面的人還以為我們干什麼?”
  “干什麼?這房間又沒有床,幾張椅子、小幾。”若望把她的手拉過去,玩弄著她的手指:“你雖然做家務,手還是又柔又軟,你的皮膚真好。”
  “你不想看看我挑了多少衣物?”田瑛感到渾身不自然,手又不能收回去。
  “明天把東西拿回來,全都看到了。唔!你不覺得這樣坐著好舒服。小瑛,你相信不相信緣份這回事?”
  “我也不大清楚。”心想如何可以脫身。
  “以前我不相信,甚至認為自己一生和人都沒有緣份。好像我媽媽早死,爸爸本來視我為命根,半途竟又醉心政治。媚姨很疼我的,但和爸爸鬧翻就不理我,把我扔下。不過現在我相信緣份,街上有那麼多車子,如果我們沒有緣份,你怎會走進我那一輛?”
  “只是偶然!”
  “我自念中學後就沒有病過,那次如果不是依娃推我下水,我不會病。我沒病過,根本不知道你對我那麼重要,也不會去體驗你的優點,當然更談不上喜歡你,你說這不是緣份嗎?”
  “任何人生病,感情都會脆弱,心靈都會空虛,就算你真的喜歡我,也是乘虛而入,那根本是沒有基礎的。”
  “我現在沒有病,也不空虛,但我仍然喜歡你,而且越來越喜歡。”若望轉過身,凝視田瑛:“我只是擔心,可能我多疑,我覺得你並不很喜歡我。你對我好、照顧我,都好像是報恩。”
  “我不應該報恩嗎?你救了我!”田瑛慌忙垂下頭,這環境太浪漫了,他會做些什麼?
  “我不要報恩,報恩就不要對我好。小瑛,”他抬起她的下巴:“告訴我你也喜歡我,我們平等,誰也不欠誰,你說!”
  “我不會說,說不出口。”田瑛背部的肌肉都僵硬了,她寧願若望打她幾個巴掌。
  “難為情,害羞,是不是?”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田瑛真想奪門而出。
  他把臉湊近一點兒,田瑛慌死了,她……她真要……若望在她的額上輕輕吻了一下,便把她放開,田瑛冒出了一身冷汗。
  唉!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睡眠不足引致無精打采,相反若望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活力充沛,他吃過早餐就出門了。
  他沒有駕車,亞忠開了勞斯萊斯送他去的。
  隨隨便便地打發了工作,回到自己房間寫了封信,懶懶地靠在床上。
  星期六她多半要陪若望,尚享有時也會來,現在若望出去了不必陪他,尚亭又沒有來,人一放松,竟靠在床上打瞌睡。
  若望歡天喜地的回來,見不到田瑛,急得到處跑。他往下人間,在後花園看見生伯,他剛在廚房看主人的午餐。
  “生伯,小瑛不見了,她是不是去了下人間?”
  “我剛由那兒出來,沒看見她。也到了午餐時間,她應該來打點一下。”生伯喃喃的。
  “家裡僕人多,以後家務事就別再煩小瑛,我一個人已經夠她忙了。生伯,小瑛呢?”
  “十點多我見過她,她回房間去了。”生伯想想:“她回房間後一直沒有出來。奇怪,她很少白天回自己房間,不是忙家務,就是到下人間織冷衫。”
  若望心房肌肉一緊:“她沒事吧?”說著急忙轉身便跑回屋裡去,又由大廳轉出後面的客房。
  推開田瑛的房門,看見田瑛坐著,頭側過一邊,若望深感不妙,撲上前,握著田瑛的肩膀:“小瑛!”
  田瑛也被他嚇死,做了虧心事被發現呢!她定著眼睛瞪住若望。
  “小瑛,你沒事吧?小瑛!”
  她定了定神,慢慢地說:“對不起,少爺,我昨晚睡不好,很倦,我怕是睡過去了,真對不起……”
  “啊!”若望一把抱她進懷裡,吐口氣說:“你差點把我嚇死。”
  生伯趕上前看見,慌忙避開,幸而沒被田瑛他們發覺。
  “少爺,我工作時候打瞌睡,你為什麼不罵我?”
  “罵你?你沒事就好了,什麼工作時候?你喜歡什麼時候睡就上床,我回來了你一樣可以睡。”若望輕拍她的背:“告訴我,為什麼打瞌睡?哪兒不舒服?要不要請王醫生?”
  看若望緊張真切的樣於,田瑛怎能不感動?不慚愧?“我沒事,我只是偷懶。你回來我沒有等待侍候,還要你為我白擔心。”
  “我不是小孩子,又不是媽媽裙下的乖男孩,我自己可以獨立。反過來我可以照顧你、侍候你,因為你比我小,而且女孩子天生是要讓男孩子保護的。”
  “做你女朋友真幸運。噢!下午一時,已過了吃午餐的時間,餓了吧?我們去吃飯。”田瑛終於找個借口離開他的懷抱,並且迅速下床,穿上鞋子,幸而梳好的馬尾沒松下,她含笑撥了撥鬢邊的頭發。
  “如果你不太餓,我想讓你看些東西。”
  “不餓,我只是擔心你。”
  “那來吧。”若望拖住她的手,他們繞過去回大廳,生伯機警地先走一步。
  一進大廳,田瑛叫了起來:“嘩!大盒、小盒,一疊疊,誰要開店舖?”
  “坐下來,一盒盒地拆開,很有趣的,要不要試試?”若望逗她,他一面叫亞娥:“送兩杯熱杏仁茶來。小瑛,你睡醒了一定口渴。”
  “怎麼還要她們來侍候我?”
  “我不希望你再辛勞、再做家務。你常侍候別人,也讓別人來侍候你。”
  “她們會不開心的,我們曾經是同事。”
  “她們沒有理由不開心,她們也希望將來有位好女主人。要是真有人不服氣,她可以另謀高就。”亞娥送杏仁茶來,若望先拿一杯放在田瑛手中,田瑛忙向若望和亞娥致謝。
  “杏仁茶應該是少爺喝的。”
  “媚姨說:女人喝更好,養顏。秋冬喝杏仁茶、春夏喝西瓜汁,本來就是媚姨訂下的。小瑛,拆禮物……”
  亞娥回下人間,托盤一扔。
  “喂!乒乒乓乓,發什麼脾氣?”
  “不順眼、不公平,她工作時間睡覺,少爺不罵她,還跑著到她房間慰問。”亞娥氣呼呼地數手指頭:“杏仁茶是少爺享用的,現在她也喝了……小瑛剛睡醒口渴。呸!吃午餐時間早就過了,少爺陪她坐在地上拆禮物,盒子一幢幢,山那麼高,不知道她下了什麼迷藥!”
  “田瑛!”亞娥昂了昂頭,她不怕田瑛七級跳,反正大家都是下人。
  “田瑛是我們少爺喜歡的人,你怎可以罵她?”
  “喜歡也只不過是女僕、女書僮。”
  “不再是了吧?你看不出少爺不只是喜歡她那麼簡單?少爺對每一個人都好、都喜歡。但少爺有脾氣,也不隨便遷就人,更不會主動表示對人關懷。過去那些來來往往的小姐們,哪一位是少爺主動接近的?”
  亞娥在想。
  “田瑛很可能做我們的女主人,身為下人的,就不應該背後說主人閒話。”
  “鄉下貨,她也配……”亞娥低聲喃喃的。
  “我倒希望田瑛做我們的女主人,第一,她本性善良,人溫柔又明理,也有學問,她絕不會虧待我們下人。更重要的,少爺過去和所有小姐在一起都不快樂,他看見田瑛就開心。我最怕他悶在屋子不說話,現在常可聽到他的笑聲。少爺本來就好看,他長胖了,更好看,心情愉快面色好,少爺真是越看越英俊,這一切都全靠田瑛,田瑛令他改變——變得更好。所以,少爺不能沒有田瑛,否則他會打回原形。亞娥,你也希望少爺好吧?”
  “當然,但……”
  “田瑛除了不是富家小姐,她哪一樣比不上那班小姐?她沒打扮已經比她們好看。我看來看去,還是只有田瑛配少爺。”
  “田瑛這孩子心地好,又好學。”四姐說:“她做少奶我也高興!”
  “少爺高興我就高興。”張媽說:“我們不看在少爺份上,也應該想想太太,她對我們有恩,少爺是她的獨生子,不錯吧!”
  “對!少爺喜歡就行了,管她是不是從鄉下來的!”西廚說。
  “如果找史妮小姐、比絲小姐那樣的人回來做女主人,我寧可田瑛做。”亞忠說。
  “那些小姐有什麼好?專門擺架子。”花王抿抿嘴:“少爺對她們也只是敷衍敷衍罷了。”
  “英雄莫問出處,田瑛好……”
  “既然大家都不反對,以後便要對田瑛客氣些、尊重些。”生伯笑說:“是未來的女主人呀!”
  “若望,這不是我要的,你到底有沒有看那張單子?我只要一件絨外衣,三件毛衣、兩件襯衣、兩條長褲,哪來那麼多?”
  田瑛拆開的,竟然大部份是女裝。
  “我看得清楚,就是奇怪,你的冬季和春季衣服,加起來不夠十件。可是我的呢?樣樣齊:襯衣兩打、褲子兩打、毛衣一打、鞋子一打、領帶一打……我數之不盡。”
  “你每天要上學,放假要和朋友出去,當然要多些衣服。我又不用出門。”
  “你在家也要穿衣服呀!衣服除了給自己欣賞,也給我欣賞,多劃算。”若望把一件很美麗的絲襯衣比在田瑛身上:“你衣服太少,我又不敢亂挑,怕你不滿意,於是便把那些情侶裝全部買下來。你一套,我也有一套,所以才買下那麼多。”
  “情侶裝?”田瑛本來想說:“為什麼買情侶裝?我們又不是情侶。”但她忍下了,若望對她那麼好,就委屈點,何必掃他的興?“一大廳衣服,一定花了不少錢!”
  “我也不大清楚,用的是信用咭。數目應該不會少,因為有許多贈品:化妝鏡、相架、化妝品、手提包、購物袋、羊毛襪、手帕……”
  田瑛苦笑:化妝品、手袋……對她有什麼用?
  “其中一對情侶裝,我是特地買回來,准備我生日那天穿的,就在這,你看看喜歡不喜歡呢?”
  那是兩套黑色晚禮服——外衣、長褲、雪白的禮服襯衣,黑緞禮服和袋口巾,上面都鑲有水鑽。外衣、襯衣的鈕扣也全是水鑽。唯一不同的,是若望一雙漆皮皮鞋,田瑛一雙尖型密頭的新款高跟鞋。
  “漂亮嗎?喜歡嗎?”
  “好漂亮,不過小姐們看了會不喜歡,我這下級女主人,誰看了都不服氣。”
  若望伸手掩住她的嘴:“我不喜歡你這樣說!”
  “對不起。禮物看過不少,三點了,先吃午餐好不好?我們不吃,生伯他們也不敢吃,做工的容易肚餓。”
  “好!”若望拖她起來:“一切全聽你的。”
  “我能坐下來嗎?”
  若望剛在吃午餐,下午還有課,他趕不及回家吃飯,他抬起頭:“當然,比絲!”
  比絲坐下放好書。
  “我替你叫客午餐。”
  “謝謝!不過,我胃口也不好,吃不吃都無所謂。今天這個機會,我找了很久。”
  “有事找我嗎?”
  “我有話跟你說,無從開口,你都沒給我機會說出來,一直悶在心裡,很不舒服。”
  “啊!是的。不好意思,這些日子,總是匆匆忙忙,現在午餐時間,我有空,你有什麼話,請說吧!”
  “我對不起兩個人。”
  “啊!”若望敷衍著。
  “一個當然是你,另一個是依娃!”
  “對不起我?有嗎?我倒沒注意,最近我和依娃也沒有在一起,倒不是為了那次泳池的事,一方面我忙,而且,馬田好像追求她!”
  “那一次你被推下泳池冷病,其實和依娃無關。”比絲怎會不知道馬田追求依娃,所以她的話更非說不可,她的對手越來越少了。
  “當時我有點生氣;不過,現在我已經沒有記在心上。其實依娃沒理由故意推我下水,她也是不小心沒站好。這種事,誰也不想發生,我已經原諒了依娃。”
  “依娃是最冤枉的,她根本沒有推你,有人推她,她站不住向你沖倒是真的。”
  “那倒是新聞。”若望像聽故事:“誰要推依娃?”
  “我!”
  “你?”若望就吃驚了,用叉指住比絲:“你和依娃有什麼過不去?”
  “我也不是要推依娃,要推你!”
  “推我?”若望幾乎沒跳起來,他不明白:“比絲,我們是好同學,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吧!你為什麼要對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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