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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橘樹]半強迫同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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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12:09:2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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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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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12:09:43 |只看該作者
半強迫同居 正文 第一章
     四月,梅雨嘩啦啦下不停,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金邊眼鏡的高大男子撐著一把傘快速在人行道上走著,他今天起床起晚了,上班已經遲到了。

    匆匆忙忙跑到公司門口,他忙著拍下身上的水漬,一面檢查公事包有沒有濕,要是雨水跑進去淋壞他的手提電腦就糟了。

    一個同事見到他,馬上走了過去,“阿寧,你可來了!你知不知道公司出事了?”

    “能出什麼事?除了跳電、停水和淹水外——”一副仍不知大難臨頭的模樣,對他來說,身為一個工程師,最重要的就是電腦能開機,其他什麼都只是次要。

    “老板跑了啦!”

    “嗄?!”他驚訝地抬起眼看著同事,“真的假的?”

    不會吧?今天不是愚人節啊?

    “喂,你叫什麼名字?在這家公司做什麼?”一位檢察官手里拿著筆記本上前詢問。

    還處在震驚狀態的溫寧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你問我?”

    檢察官給了他一枚白眼,“你知道這家公司財務狀況有問題嗎?”

    搖頭。

    “你是做什麼的?”檢察官皺皺眉。

    “軟體設計工程師。”

    “工程師啊……難怪,一天到晚泡在電腦前面,公司出了大問題都不知道。”

    “請問,”他還是一頭霧水,“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們老板做假帳,還涉及和其他公司私下交換發票,再加上他兩張兩千萬的支票跳票,還有……”檢察官滔滔不絕地說著。

    溫寧越听心越往下沉。不會吧?這是真的嗎?老板跑了?

    那……剩下的員工怎麼辦?他之前設計到一半的軟體怎麼辦?最重要的是,薪水呢?他們的薪水怎麼辦?

    上個月的薪水他還沒領到呢!那時候老板說最近手頭有點緊,所以薪水晚兩個星期發,沒想到才過幾天,老板就跑路了!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沒想到公司會出這種狀況,除了認命外,似乎也找不到什麼好方法了。

    向檢察官報備完,正準備回家時,檢察官突然又叫住他,“喂!你幾歲?”

    “二十七。”

    “喔,還不到三十,來得及、來得及。”

    來得及什麼?

    “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來考檢察官啊?最近經濟不景氣,公司一家一家倒,老板也到處跑,我們很缺人手的啊!”

    俗話常說︰禍不單行!其來有自。

    才回到租賃的小公寓門口,就見到女朋友站在樓下等他。

    溫寧一早郁卒的心情在見到女朋友的時候終于有些好轉,他不想讓自己的壞心情影響到她,于是調整了一下情緒,換上笑臉迎了上去——

    “我們分手吧。”

    已經很勉強的笑容在听到這句話後馬上僵住。

    呃……他有沒有听錯?不會吧?早上才丟了工作,現在連女朋友也不要他了?

    “為什麼?”他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正微微顫抖。

    “不為什麼,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想掩飾自己先對男友不忠的事實,又不想破壞自己在對方心里的形象,于是自作聰明的她用了這最老套的分手理由。

    可是溫寧也不是笨蛋,他一听就知道女友應該早和其他人在交往了。

    配不上他?

    不知道是誰在半個月前還嫌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軟體設計工程師?還嫌他的月薪根本不夠準備買房子?

    “總之,就是這樣,希望你以後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女友說完後還很戲劇性地扭頭便跑,不忘硬擠出幾滴眼淚,來表示自己真的是很依依不舍。

    他手上的傘突然掉了下來。

    溫寧就那樣呆呆地站在公寓樓下的門口,腦袋一片空白。

    雨越下越大,幾只流浪貓匆匆穿過馬路躲到車子底下去避雨,經過他身旁的時候,還會好奇地抬頭望一眼,不曉得這個人類是怎麼回事,下雨天還站在這兒淋雨?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溫寧終于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沒有回家,而是轉過身,茫然地在雨中孤獨地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他在一條車水馬龍的大十字路口停住了腳步。

    眼前的車輛飛快駛過,不時濺出大片水花撒滿他的全身。

    他不躲也不閃,木然的臉上看不出表情,眼鏡上也滿是雨水。

    人行道上的綠燈亮了,他跟著其他人一起邁開腳步,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閃過人行道下的一處低水窪,只有他一腳踩進了那水窪里。

    他一愣,低下頭,也不想把腳抽出來,只是自暴自棄地想著,今天到底還會有多少倒楣事情發生?

    “喂!借過借過,讓讓!”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急著要過馬路,急匆匆地從他身後跑過來,肥厚的身軀一下小心撞了他一下,即使只是從身側擦過,那力道也讓他晃了晃,他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前摔去,手里的公事包跟著狼狽地摔落在面前。

    橫向車流的綠燈亮了。

    一輛又一輛不知道在趕些什麼的車子紛紛加足馬力往前沖。

    那可憐的公事包膽戰心驚地躺在交錯的車輪問。

    最後它終于躲不過,被一輛香檳色的賓士重重碾了過去。

    再來是一輛公車、一輛紅色的豐田、一輛粉紅色的March、然後是他全身都是骯髒泥水的躺在人行道邊,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公事包在眼前被一輛輛車于碾過。

    那里面的PowerBook還是他上個月才花了兩個月薪水買的啊!

    在疾馳的車流陣中,突然有一個男人的慘叫聲響逼天際——

    “啊——我的電腦——”

    啊啊啊啊——他昨天晚上熬夜寫的程式全完了啊!

    一個星期後。

    台中鄉下一處傳統的三合院落內的角落里,又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人在遭受一連串的打擊後,自暴自棄便成了一種短暫的特權。

    平常朝十晚十辛苦掛在電腦前寫程式的溫寧,一下沒了工作,女友也跑了,再加上最心愛的電腦因為淋雨而燒壞了主機板正式宣告壽終正寢,之前研發好久的軟體也泡湯了,重重打擊之下,他就像個完全沒有氣的皮球,整天只是軟軟地躺在床上,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要不是母親從電視上知道他公司老板跑路的消息,特地要父親上台北來看看他,然後死拖活拖把他拖回台中老家,他大概會不吃不喝繼續躺在床上直到自己餓死吧?

    可是回到老家,他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于是繼續躺在床上滾來滾去,就像個巨大垃圾一樣,唯一的不同是,母親會不時地來關心他一下,也會硬逼著要他吃點東西。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消極,他知道自己應該要振作起來,要趕快找份工作,甚至再找個女朋友……這些他都知道,但有時候自己應當做的事情被別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斷提醒之後,往往就變得意興闌珊。

    就像小時候的暑假作業一樣,媽媽天天在耳邊念著快寫快寫,爵己也明明知道要寫,可是就是不喜歡被人在後頭又催又趕的感覺,于是故意鬧起脾氣不寫。媽媽看不過去又繼續念,被念的人更不高興,這樣惡性循環下去,直到暑假結束的前幾天不得不向堆得像小山一樣的作業低頭為止。

    如今那景況似乎又重演了——

    房門突然被打了開來,溫伯母端著一碗稀飯走了進來,一面嘴里仍絮絮念著。

    “阿寧,你還好吧?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母親擔憂的聲音傳進耳里,“你有沒有好好去找工作啊?現在工作是不是不好找?看你都沒什麼好消息的樣子,真的不行就回家來吧。”

    喔!頭好痛……溫寧轉了個身,背對著母親。

    從一回來就念到現在,每次念的內容都差不多,听得都會背了。

    過了半小時,溫伯母見他沒反應,嘆口氣把碗放在桌上後便離開了。

    才安靜不到三分鐘,門又打開了,這次進來的是溫伯伯。

    溫伯伯總是沉默寡言,拙于表達對子女的關心,但是心里又放下下,于是還是進來看看這個二兒子。

    房間里很安靜,沉默的氣壓漸漸讓人透不過氣來。

    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過去……坐滿十五分鐘後,溫伯伯走了出去。

    溫寧終于能松口氣。這夫妻倆真是兩個極端,一個話多得聒噪,一個安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不過至少他們還不會像某人一樣……

    房間的門猛地又被推開了——

    “哇哈哈哈……二哥!你還活著啊!你也真夠倒楣的,公司倒了,女朋友也跑了,現在回到家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當初爸還︰老是夸獎你能到台北的電子公司去工作呢!結果最後還不是落得這麼慘的下場?我就說嘛!台北有什麼了不起……”還在念大學的溫南毫不留情地恥笑自己的二哥,“像我多好,高中、大學都在台中念,離家近,又可以住在家里,沒事還可以幫幫爸媽的忙,哪像你在台北,一年見不到幾次人影……”

    溫寧躺在床上翻起了白眼。天啊,能不能饒了他啊?

    幸好這時候溫伯母出現了,“阿寧,有你的電話。”

    他巴不得早點脫離寶貝弟弟的荼毒,馬上跳起來走到客廳去接電話。

    “喂?”有氣無力。

    “阿寧?是你嗎?天啊!你真的失業了啊?我看到新聞的時候還不敢相信呢!那家公司不是正在準備上櫃嗎?怎麼會冒出這種掏空公司資產的丑聞?對了對了,我還听說你被女朋友甩了啊?”

    “您哪位啊?”

    “哇!連我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你是不是真的打擊太大了,我是俊宏啊!你大學死黨,那時候你不是最喜歡找我去社團泡學妹?”

    “咦?你怎麼知道我被女朋友甩了?”

    “你那個女朋友的妹妹的同學剛好是我現在女朋友的死黨啊!喂?喂喂?喂?”

    溫寧直接把話筒扔在桌上,又晃了出去。

    煩死了!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的淒慘事跡一樣,每個人都想來取笑他的不幸,他好想好想就這樣逃離這個地方!他真的受不了了啦!

    他回房間里匆匆梳洗好,隨便披了件衣服便離開了家里。

    信步走在市區內,他也只是漫無目的地閑晃著,突然一家補習班的廣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xx留學補習班,專辦海外游學,價錢便宜又實在。”

    海外游學?似乎是個不錯的點子……

    一個月後

    英格蘭某大學里,附剛放了暑假,許多當地學生都已經回家,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外國留學生在校園里晃著。

    一個眉目清秀、身材瘦高、戴著眼鏡的男人,手里拿著一張紙不斷地東張西望。

    他拖著笨重的行李來到警衛室,警衛濃重的英國腔讓听慣美式英文的他一時有點適應不良,他的英文又不太靈光,比手畫腳了老半天,警衛才終于明白他的來意,拿起學生名冊找他的名字。

    “你可以再說一次名字嗎?”警衛找了半天不見他的名字,抬起頭問。

    “溫寧。”他推了推眼鏡。

    “溫……寧……沒有耶!沒見到你的名字。”警衛搖搖頭。

    “不會吧?要不要再找找看?”他微微皺眉。

    “沒有喔……”警衛還是搖著頭。“要不,你自己找找。”他把學生名冊推到溫寧面前。

    他認真地把那本手抄的學生名冊從頭看到尾,越看越狐疑。明明他出發前就已經向學校確定過有自己的宿舍床位的,怎麼這會兒卻找不到他的名字?

    “……是不是有問題?”他露出疑惑的眼神看著警衛。

    只見對方聳了聳肩,沒作答。

    “所以,我沒地方住了?”他問。

    “很抱歉,看起來是這樣。”

    “但是我能住哪兒?”

    “抱歉,我無能為力,我只是警衛,負責管理鑰匙而已。如果你真要申訴,最好到住宿辦公室去。”

    溫寧抓起行李就往外走。

    “等等!先別急!現在放暑假,住宿辦公室每個星期只開二、四,你現在去也沒用。”警衛忙喊住他。

    “那……那我該怎麼辦?”他皺著眉坐在行李上,努力思考該怎麼辦才好。

    為了要離開那個只會讓他更加愁苦的環境,他決走到英國來念幾個月的語言學校。上網選了半天,最後終于選中這所大學,因為風景美麗,離倫教也近,最重要的是,他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自己的高中同學阿澤也在這念書,要是自己真應付不來異國環境,還可以找他幫幫忙。

    臨行前,他一再用電子郵件向學校確認自己的房間,對方也說一定有宿舍讓他住。結果現在卻搞出這種烏龍,叫天不應,叫地也不靈,這時候要他去住哪兒?難道露宿街頭嗎?

    嗚……為什麼他到了國外還是這麼倒楣?

    “你沒有朋友嗎?可以先去和他們擠擠啊!”警衛問他。

    他搔搔頭。唯一的朋友也只有阿澤了,可是才剛來就要麻煩人家,會不會不太方便?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沒別的方法了,難道真叫他露宿街頭?還是住青年旅館?想來想去,一個人出國在外還是實際點,如果阿澤那兒能讓他先擠幾天,自然再好不過,于是他拖著行李走到電話亭前。

    “溫寧!真的是你!”阿澤一見他便興高采烈地猛打招呼。“怎麼這麼快就來了?我以為你下個星期才到呢!”

    “也不是啦!只是不好意思打擾你,本來以為都安排妥當了,結果沒想到發生這種事情。”見到好久不見的同學,溫寧一直陰郁的心情總算好些。

    “怎麼,找不到地方住啊?”阿澤主動地幫他提起一袋行李。然後往公車站牌走去。

    “是啊!真不知道學校為什麼會搞這種飛機?明明事前都確定好的啊!”

    “老兄,習慣就好了,你沒看我們去年開學的時候才精采,一大群沒配到宿舍的大陸人跑到住宿辦公室門口大吵大鬧,最後還勞動校長出面才擺平。”

    “這種事情常發生?”他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阿澤點點頭。“當初說得好听,什麼非歐盟國家的留學生一定有宿舍可住,最後還不是通通被那些英國小鬼給趕出去?”他轉過頭,見到溫寧一頭霧水的模樣,輕嘆一口氣。“反正你以後就會見識到了,現在先到我那邊休息一下吧!”

    才走了一會,原本晴朗無雲的天氣便暗了下來。

    不一會便飄起了綿綿細雨,瞬間變得冷颼颼的。

    又過了幾分鐘,雨點越飄越大,風也漸漸大起來,竟有種狂風暴雨欲來的架式。

    溫寧見狀,正想告訴阿澤似乎要下大雨了,轉過頭去,只見對方神色自若地把外套後邊的帽子戴上,又把衣服拉鏈拉緊,抖了抖身子,仿佛已經很習慣這樣的氣候。

    他抓抓頭,從背包里翻出一支折疊式的小雨傘,才剛打開,一陣大風刮來,柔弱的小雨傘馬上被吹折了傘骨,差點當場夭折。

    阿澤在一旁偷偷悶笑,溫寧無奈地自了他一眼。

    “英國天氣嘛!”他攤開雙手。“一下風一下雨,一下太陽一下冰雹,我們都不用雨傘,出門記得穿件防水防風的連帽外套就成了;熱了脫,冷了穿,很方便的。”

    “我以後會記住的。”溫寧看著手上那把擋雨未捷骨先折的可憐雨傘,嘆了口氣,小心地又把它收了回去。

    這傘還是前任女友給他的,沒想到這麼不經用,風一吹就折了骨。

    阿澤帶著他繼續走著,灰色雨霧里,遠方的景色迷蒙成一片,刷刷的雨聲不斷打在身上,寒意從漸漸浸濕的衣服中慢慢滲透進來,溫寧忍不住打了一個顫。

    好冷!英國天氣真是多變,說變天就變天。

    他從背包里翻出一件毛衣穿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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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12:09:52 |只看該作者
結果沒走幾步,雨竟然停了!大大的太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燦燦爛爛地又從雲端後露出臉,地上的雨漬霎時干了一半。

    溫寧站在石板地上看傻了眼。這是什麼鬼天氣?一會下雨一會又出大太陽,二十分鐘內氣溫能相差五、六度!

    他轉過頭,只見阿澤抖抖身子,把身上的雨滴抖落,然後把防風外套脫了下來,俐落地綁在腰間。

    “英國天氣嘛!”他又說了一次,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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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澤沒有住在學校宿舍里,而是在附近租屋,和另外一個台灣女孩子同住,兩人算是室友。

    “算是室友?這什麼意思?”溫寧問。同住在一起不就是室友嗎?

    “算是”是什麼意思?

    “這個……其實說來話長啦,以後有機會再說給你听。看你旅途奔波,一來就淋了一身雨,還是先到我那邊去休息一不再說吧!”

    “阿澤,這樣好嗎?你室友會不會生氣?”他有些擔心,畢竟自己算是不速之客。

    “沒關系啦!她上個星期跑去布拉格旅行,後來又跑去希臘,大概還要一個星期才會回來的,不用擔心。”

    “她常出遠門旅行嗎?”

    “也還好,”阿澤一邊拿出鑰匙開門,一面說︰“她是個很隨性的人,有時候做研究做煩了,突然大喊一聲要出去散散心,第二天就拎著行李走了,沒事還會寄幾張明信片給我。”

    進了門,一開燈,便見到滿地都是衣服、行李、鞋襪、明信片、書、巧克力和其他一些零零落落的紀念品,衣服鞋襪擺放的位置更是從客廳一路通到浴室……

    “阿澤,這里好亂。”溫寧皺皺眉。他從來沒想過阿澤的生活習慣有這麼差啊……

    忍住笑意,他正想好好糗一下朋友,卻見對方臉色突然凝重起來,轉過身來就想把他推出門外。

    “阿澤,干麼?’怎麼突然——”

    “有客人嗎?”浴室門打了開來,一個頭發還沒干的女孩子探頭出來問。

    “是……是我的朋友啦!”見到女孩阿澤馬上一臉正經,只差沒當場立正站好。

    “朋友?”女孩上半身也探了出來,只圍了一條大浴巾,看來浴巾下面什麼都沒竅。“那就帶進來坐坐啊,干麼還要把人家趕出去?”說完也不等對方回答,便又把身子縮回浴室里,關上了門。

    “算你運氣好!”阿澤冷不防的往溫寧小腹偷襲一拳。

    “喔!打我做什麼?”他悶哼一聲。

    “哼哼。”阿澤沒回答,只是一臉事情可能要糟糕的表情。

    寄人籬下,他也知道自己得先忍氣吞聲。溫寧怨氣往肚里吞,決定現在先裝乖一點,以後有機會再找阿澤算帳。

    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

    是她在洗澡吧?剛剛驚鴻一瞥,沒仔細瞧清楚她長得什麼模樣,不過聲音听起來清清脆脆,感覺很舒服,想來人應該也不會長得太差。

    “阿澤……”他想問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我沒空理你啦!沒想到她今天突然會回來,我要去超市買點東西,冰箱都空了。你自己隨便弄弄,我等會就回來。”阿澤說完便拎著錢包沖了出去。

    于是只剩不肯一個人坐在客廳里。

    浴室的水聲停了,他突然一陣緊張。

    她是不是要出來了?出來的話,他要說些什麼才好?畢竟自己是來打擾人家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打招呼寒喧,還是先訴說一下自己找不到地方住的不幸遭遇?

    看阿澤那個樣子,似乎有點怕她?這個女生是不是很凶啊?可剛剛听她要自己留下的語氣,卻又感覺很真誠,不像是作假。

    正在胡思亂想,浴室的門打開了。

    淡淡的、帶著濕氣的香味飄了出來,他的眼鏡被霧氣薰得蒙朧。

    她全身只包了一條大浴巾,及肩的頭發濕漉漉地垂在縴秀的白皙肩膀上,黑與白分明。

    她看了溫寧一眼,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反而落落大方。

    “不好意思啊!家里這麼亂,讓你見笑了。”一面說,她一面走過來,一路撿起內衣內褲襪子衣服。看來她是一進門便邊脫邊進浴室。

    “沒關系,是我才打擾了。”他一陣不自在,眼楮不知道往哪放才好。

    這個女人真“大方”,家里有客人就這麼圍著條大毛巾跑了出來,一點防備都沒有。

    她又開口了,“你是阿澤的朋友?也是台灣來的?”

    “嗯。”

    “叫什麼名字?”

    “溫寧,寧靜的寧。”

    “也是來英國念書的?念碩士?”

    “不是,只是來念語言學校的。”

    “待多久?”

    “兩個月。”

    “喔。”她甩了甩濕頭發。

    “請問你是——”

    “怎麼,阿澤還沒告訴你啊?”她看著他,漂亮的眼楮毫不客氣地上上下下打量著。

    “沒有,他只說你是他的室友。因為學校宿舍出問題,我到了這里才發現沒地方住,還好阿澤願意先收留我。”他苦笑了一下。

    “嗯,我猜你的位子八成是被哪個有錢人給擠掉了吧?”她笑笑。

    “嗯?”什麼意思?

    “難道你不知道嗎?這兩年英國經濟掉谷底,學校也沒什麼錢了,只好超收一些學生賺點學費,要是宿舍不夠了,誰先繳清住宿費誰就有床位,剩下的就自求多福嘍!”

    溫寧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早知道在台灣的時候就該用匯款的方式繳足住宿費,都怪自己嫌麻煩又貪小便宜,不想讓銀行賺手續費,結果如今落得沒地方住的下場。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他想事情總能解決的。

    看了看亂七八糟的客廳,他主動問︰“要不要我幫忙整理?”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弄的,自己收就好,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難得去希臘玩,居然遇到大罷工!受了一肚子氣,又在機場等了一整夜才坐上飛機回來。一回來只想先洗個澡,也沒顧那麼多,結果把客廳弄得一團亂。”她手腳俐落地把地上的東西先集中成一堆,再慢慢分類。

    “對了,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死阿澤真的什麼都沒告訴你?”女孩露出莞爾的表情。“他一定是以為我在希臘逍遙,還要一個星期才回來,所以只想讓你偷偷進來住幾天對不對?”

    想到阿澤剛剛那副慌張神情,他忍著笑點了點頭。

    她站起身,抱著滿身的衣物。“你好,我叫程晴,晴天的晴。我是這里的台灣學生會會長,已經不小心連任了兩年。”

    “會長?”他左看右看,怎麼看都看不出來這個身上只圍著一條大毛巾、手里還抱著內衣內褲、看起來不太起眼的小女生,竟會是堂堂的台灣學生會會長?

    “不相信啊?”

    “呃……”是有點。

    “沒關系,反正很多人也不相信我在念博士,還有不少人以為我是大學生呢!”

    博士?溫寧這下更吃驚了。看這女孩年紀輕輕,沒想到居然已經是博士生了?!看來她果真不可小覷,難怪阿澤一副對她又敬又怕的樣子!當下他便對這女孩刮目相看。

    程晴轉身走向陽台,門推開一半,突然回過頭問他,“你會不會燒菜?”

    “燒菜?”他猛地抬起頭,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是啊!燒菜,要把飯煮得能吃喔!而且不能把我家廚房燒起,來。”

    溫寧滿臉問號。

    “沒錯,要住我這兒可以,但是要負責燒菜才行,就像阿澤一樣。”

    “阿澤燒菜?”不會吧?他很直覺地認為燒菜是女人的事,怎麼會輪到男人身上?

    “是啊!而且他燒得還不錯呢!對了,你說你是來游學的是不是?其實,阿澤就快搬出去了,我正在煩惱之後該怎麼辦,因為家里的伙食都是他在負責的。你來了倒也剛好,可以接他的缺,先在我這兒住上兩個月也不錯啊,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他開始在腦袋里計算外宿的花費和住學校宿舍相差多少。

    “住我這兒有什麼不好?該有的東西都有,又不用重新添購,你不知道一個人在國外念書有多麻煩,現在有現成的房子住還不好嗎?而且這里離學校又很近喔!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反正你一定住不成學校宿舍了,住青年旅館,里頭人來來往往,復雜得很,還常常會有人掉東西喔。”

    程晴像賣房子的仲介小姐一樣,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串,听得溫寧一愣一愣的。

    “不是我自夸,我這兒可比什麼都沒有的青年旅館棒多了,有吹風機、洗衣機、暖爐、電視、電話、電冰箱,還有個小廚房呢!冬暖夏涼,風景又好,更棒的是,超級市場就在我家後面,而且還開到晚上十點喔!

    想到什麼就可以馬上去買,而且還常常有特價優惠呢!”

    超市開到晚上十點很了不起嗎?台北不是到處都有二十四小時的超市,溫寧的疑問還沒問出口,外頭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嘩啦啦地直打在窗戶上,空氣一下冷了下來。

    只裹著一件大毛巾的程晴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懷里的衣物一不小心掉了幾件下來。

    他搶著過去想撿起來,卻發現那是一件小內褲,霎時他整個人整張臉發熱,身子半蹲定在當場,手伸了一半,也不知道該不該撿下去……

    幸好這時門鈴突然響了,他慌忙伸回手,匆忙說了句“我去開門”,便狼狽地跑開了。

    開了門,匆忙出門忘了帶傘的阿澤渾身淋得濕透,臉色有些哀怨,手上還提著兩大包新鮮食材,雨水不斷從塑膠袋的邊緣滴落。

    他想起程晴剛剛說的話——

    住在這里只需要負責燒菜而已喔。

    嗯,燒菜,應該不會很難吧?小時候在廚房里看媽媽隨便弄弄炒炒,一道香噴噴的菜就出爐了,大家也吃得高高興興。雖然說自己一個人在台北賃居,下廚的次數十根手指都數得出來,不過他“認為”,下廚應該是件簡單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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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強迫同居 正文 第二章
     溫寧坐在小小的廚房裡,看著阿澤滿頭大汗地揮舞鍋鏟。他本來也想幫點忙,不過在電腦前面以外所有地方都笨手笨腳的他,最後還是被阿澤好心拒絕,他也只有坐在阿澤身旁,看看有沒有隨時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

    阿澤正燉著白菜,裡頭還有幾塊豆腐,清香的味道帶點淡淡的甜味飄散出來,煞是好聞。

    溫寧聞著聞著肚子也跟著咕嚕叫了起來。

    「阿澤,你怎麼從頭到尾都沒告訴我,你的室友就是台灣學生會會長?」他問。

    「我哪知道會被她抓包!」他俐落地翻了翻白菜,一股蒸騰的熱氣湧出。「而且,反正你也只是來這裡借住幾天,待的時間那麼短,根本不會有什麼機會見到她,所以我想就不用特地介紹了,不過看來她好像想收留你……」

    他頓了頓,又說︰「其實這樣也好,我下星期就要回台灣了,你來得也算巧,我東西也不用賣了,全留給你做人情,等你要走了再幫我賣掉好了。」

    「可我還沒決定——」

    「想那麼多幹麼?有地方住就住了,這裡不是台灣,房子不是說找就能找到的,難得阿晴想收留你——」

    「收留?我是流浪狗嗎?」

    「別計較這麼多了,想當初我還不是被她收留的。」

    「你也被她收留?」這是怎麼回事?

    「是啊!我去年來到學校的時候都已經快六月,學校宿舍早沒了,我拖著行李硬是在青年旅館住了好幾天,後來程晴聽說了我的狀況。自告奮勇要收留我,條件是我得做她的管家,免房租,但燒飯洗衣泡茶樣樣都包。」

    「如果我也要住在這兒的話,是不是也要像你一樣?」

    阿澤沒回頭,拿起鍋鏟一揮,「去煮個飯吧!洗米總會吧?白米就在第二個櫃子裡。」

    他用鍋鏟指指櫃子旁邊的粉紅色電鍋。「大陸貨,水不加多一點便成了鍋巴,難吃死了。」

    溫寧翻出白米準備煮飯,倒的時候不小心偏了些,一些白米掉落地上。

    阿澤馬上賞了他一記鍋鏟,一片白菜就這麼留在他頭髮上。

    「幹麼打我?」他大聲喊冤,然後連忙摸了摸頭髮,把那片白菜拿下來。

    「這不是普通白米耶!這是比美國長米貴四倍的布丁米,每一粒都是錢,不準浪費!把掉在地上的米撿起來,我最討厭別人浪費食物了。」

    「喂,只不過幾粒米而已嘛,幹麼那麼計較?」

    「阿澤,不要這樣欺負人家嘛!」

    兩人背後傳來程晴的聲音。

    「來,我幫你撿吧!家裡的伙食費都是阿澤在出的,他難免計較一些,別生他的氣,嗯?」她一面笑眼彎彎地說著,一面彎下身去撿米。

    兩個大男生馬上很有默契地消了火焰。

    溫寧連忙也低下身把掉落的白米一一撿起,然後小心翼翼地洗著米,不想再讓一粒白米掉出來。

    「阿澤,還有多久開飯?」她站起身,拍拍雙手。

    「再二十分鐘。你先看看電視,肚子餓的話先吃點水果。我剛剛買了香蕉、隻果、桃子、柳了和番茄,喜歡哪樣就先吃吧!」

    「那我不客氣嘍!」說完她便走到水果堆旁端詳了一會。

    「她一定拿香蕉。」阿澤偷偷在溫寧耳邊說。

    他轉頭看去,果真見到程晴拿了一根香蕉,走到客廳去看電視了。

    「你怎麼知道?」他露出崇拜的眼神看著阿澤。

    「她最懶了,要削皮的水果都要等我料理完才會吃,番茄她也懶得洗,只有香蕉最方便,剝了皮就可以馬上吃。」阿澤一臉得意。

    「你還真瞭解她。」

    「想不瞭解都難,都為她煮了一年飯了。」他臉上故意裝出哀怨的表情。「想當年我在台灣,可沒為女人不過廚哪!」

    溫寧也拿起一根香蕉,習慣性地想從頭剝下香蕉皮,卻怎麼剝都剝不下來。

    「這香蕉怎麼回事?沒熟嗎?」可是香蕉都黃了啊!

    「你以為這是台灣啊!英國香蕉不是這麼吃的。」阿澤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炒著菜,然後一隻腳把廚房的垃圾桶稍微往外推了推。

    溫寧在旁好奇看著他這個舉動,正想開口問,突然一個東西越過客廳就正巧飛進那垃圾桶裡。

    他看過去,是程晴吃完的香蕉皮。

    「你連她吃完香蕉的時間都算得這麼準?」真是不可思議,這兩個人的默契這麼好?

    「熱能生巧嘛!就算我不這樣做,阿晴到時候香蕉皮亂丟,倒楣的還是我。」這可是他踩到好幾次滑溜溜的香蕉皮跌得慘不忍睹後學到的教訓。

    溫寧特地端詳了一下那香蕉皮的樣子,不是從頭剝下來的,而是從香蕉皮的中間打開,把香蕉從中間抽出來的樣子。

    他抓了抓頭,跟著依樣畫葫蘆,感覺好像在給香蕉脫衣服一樣,覺得怪怪的。咬了一口香蕉,還不錯,雖然沒有台灣香蕉那樣又甜又綿密,不過滋味也不差,吃起來還有些彈性。

    「我以前以為只有熱帶地區才會有香蕉,沒想到英國也有。」他把香蕉皮也丟進了垃圾桶。

    「那是從南美洲進口的,英國本地哪種得出來,這裡只長得出馬鈴薯,超級市場堆得到處都是。喔,對了,剛剛那根香蕉三十五分錢,等下記得把錢給我。」

    「一根香蕉也要這樣計較?」他睜大了眼。

    兩個大男生在為一根香蕉在廚房裡爭個不停,客廳裡正在看電視的程晴卻悄悄笑了。

    收留?沒錯,說得真好,她是真的想「收留」溫寧。

    溫寧長得斯斯文文,戴著副金邊眼鏡,褐色的頭髮有些微卷,眉眼細細的,笑起來的話應該很好看,只可惜他似乎很少笑,常常不發一語,安安靜靜的,有時候還會目光遙遠起來,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一向富有同情心與正義感,加上第一眼便對溫寧有不錯的好感,又知道他暫時沒地方住,所以便自告奮勇要把自己家分給他住——反正只有兩個月,阿澤下星期又要離開了,這段期間就讓他補補缺也好,也免得她再煩惱找新房客。

    程晴轉過頭,悄悄看著還在爭執不停的兩個大男生。溫寧的側面看起來也挺好看的,只是常常不自覺地會皺起眉頭,讓人看了忍不住有一點點心疼。

    好想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喔……

    晚餐的餐桌上擺著兩菜一湯︰燉煮大白菜、馬鈴薯炒雞肉和海帶味噌湯。熱騰騰的食物香氣飄來,溫寧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叫了好幾聲。

    「吃吧!阿澤的手藝還算不錯喔!」程晴像是女主人一樣,大方地招呼著。

    「阿晴,怎麼突然就回來了?上個星期不是還打電話說,你要在希臘待上一個星期嗎?」阿澤一邊替她添飯一邊問。

    「別說了!」她像個小女生一樣嘟起了嘴。「一下飛機就遇上大罷工,還是十年來最大的罷工喔!火車不開、公車不開、接駁巴士也不開,我最後只有坐計程車到雅典市區,多花了十倍的車錢,好心痛喔!」她真的露出了傷心的表情。

    「是嗎?前兩天我還在新聞上看到這則消息呢,原本以為沒那麼嚴重。」阿澤把飯碗遞給她。

    溫寧在旁邊一直很安靜地聽著兩人說話。

    「後來呢?有去什麼地方玩?」阿澤又問︰「希臘不是有很多小島嗎?有沒有去看看?足不是小島上面的房子都是白色的?然後夕陽美得要死?」

    「別說了……」她露出懊悔的表情。「連船員也罷工啊!我在碼頭坐了兩天,根本沒有船要開去那些小島,一直耗在雅典也不是辦法,旅館又貴又熱,而且還髒得要命,我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寧願買貴點的機票早點回來。」她轉過頭,這才發現捧著飯碗還沒開動的溫寧,「對了!阿澤說你們是高中同學啊?」

    他笑了笑,點點頭。

    「他啊,九成九又和我去年一樣,沒地方落腳了。」阿澤看著溫寧又去盛了第二碗飯。

    「很有可能喔!今年學校又多招了好多語言學校的學生,別說宿舍根本不夠,恐怕附近的房子更不容易找了。」程晴特別強調。

    「那怎麼辦?」溫寧終於說話了,一臉煩惱的模樣。

    「其實我說真的,你就乾脆來我這兒住吧!思?」她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想了想,突然又問他,「你真的會燒飯吧?」

    「阿晴,又想找免費管家啦?」阿澤搖搖頭,失笑。

    這個懶姑娘,老是想著要別人來做家事,遲早會被寵壞。

    「燒飯很累啊,我每天忙著做研究,根本沒時間耗在廚房嘛!」她馬上抗議。

    「你趕快回台灣吧!老是窩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阿澤話題突然一轉。

    「不要,我才不要回去!反正你走了,我再找個會燒飯的人就行了。」

    「任性!」

    「管我!」

    「小心年紀越來越大沒人要喔!」

    「你年紀比我大,怎麼不先擔心你自己?」

    兩個人雖然嘴不饒人,但卻沒有火藥味,反倒像是自家兄妹在餐桌上拌嘴而已,溫寧霎時覺得自己是個完完全全的外人,插不上話,也就只好繼續乖乖聽著。

    只是他有些好奇,看這兩人相處得這麼好,他們是不是男、女朋友?

    如果他真的在這兒住了下來,那他和程晴有一天是不是也會變成這樣無所不談的好室友?

    他們家三個孩子都是粗裡粗氣的男生,他大學住的是恐怖的男生宿舍,到台北工作後又是一個人獨居,根本沒有機會和女孩有共同的生活經驗。

    看到眼前這兩人的模樣,他竟有些羨慕,心裡也開始幻想起要是他能留在程晴家的話,將來會是什麼樣的景況?不知道是不是也能像阿澤一樣,和程晴這樣無所不談,一起分享生活中發生的喜怒哀樂?

    「咦,你怎麼了?是不是時差還沒調好?」程晴注意到他的異常安靜。

    「喔,不是,只是插不上話而已。」他趕快扒了幾口飯。

    「我是說真的,如果你會燒菜,又真的沒有地方住的話,就考慮住我這兒吧!房租不用付,水電各一半,但是你要負責準備三餐和打掃家裡,其實挺划算的呢!阿澤,你說是不是?」她轉頭問阿澤。

    「你真要他?我可不敢保證這小子的人格喔!」他故意調侃。

    「阿澤!」溫寧忍不住抗議,「你這什麼意思?我可是——」他本想隨口說出自己有女朋友,但又隨即意識到自己早已被甩的事實,只有悶悶地閉上了嘴。

    可惡,出國不就是要忘了那件事,怎麼人到了國外,心裡還是記掛著?啊啊啊,煩死了啦!他索性把碗往桌上一放,胃口也沒了。

    「可是什麼?」阿澤接下去問。

    「沒什麼……」他懶懶地回了一句。

    程晴眉頭一皺,他是不是剛被女朋友給拋棄了啊?

    「有女朋友啊?」她知道這樣問有點狠,但她實在忍不住好奇溫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他眉頭一擰,好像被根針刺了一下。

    喔哦,好像猜對了耶!難怪他一直有些悶悶不樂的,原來是被女朋友甩了啊……

    程晴連忙接著說︰「別想太多啦!阿澤住我這裡,還不是一天到晚有人問我們是不是一對?」

    「一對?你臭美,我才不要這種連鍋鏟都不知道要怎麼握的女朋友!」

    「哼!我也不要只會煮大白菜的男朋友。」

    「這裡青菜少嘛!」阿澤聲音弱了些。「而且其他的青菜都好貴,我買不起……」

    「還不是貪省菜錢。」

    「可是我工錢貴啊!你去哪找一個男人每天乖乖燒菜給你吃啊?」

    「有啊,你以為我還真找不到啊!」

    兩個人的目光同時看向溫寧。

    他意識到兩人的目光,左右看了一下,確定他們說的是自己。

    晚上,溫寧睡在客廳的地板上,程晴的睡袋借他睡。

    夜晚的氣溫比起白天低了整整十度,雖然有睡袋,他還是凍得直打哆嗦,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又翻了個身,身下睡袋的塑膠表面被他弄得沙沙作響,他卻完全不自覺,只是希望天能早點亮,他能出去走走透透氣。

    雖然強迫自己要早點睡,但因為時差的關係,加上天氣比他想像中的冷,他左翻右翻就是睡不著,發出的噪音倒把睡在房間裡的程晴給吵了起來。

    她睡眼朦朧地來到客廳,溫寧正想起身道歉,話還沒說出口,一條棉被就當頭罩下。他莫名其妙地從棉被裡探出頭,卻發現她已經回房去了,一句話也沒多說。

    身上蓋著那條棉被,果真是暖多了。

    他心裡慢慢暖起來,思量著,不知道為什麼程晴要對他那麼好?是不是因為喜歡他?

    才這樣想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這一臉倒楣樣的男人怎麼會有人喜歡?失業、被女朋友拋棄、英文不夠好、臉蛋不夠英俊、身材不夠強壯……越想越沮喪,他又開始鑽起牛角尖,其實他本來不是一個容易自怨自艾的男人,只是之前一連串的打擊讓他心灰意懶,又加上出國後,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語文能力實在差強人意,基本的溝通都要重複好幾次他才能聽懂,看來他的英文程度也只是剛好能應付程式碼而已吧!

    除非是對自己相當有自信,或者是天性就開朗樂觀,一般人如果遇到語言不通的情況,常常容易氣餒,進而對自己產生懷疑而變得沮喪及沒自信。

    在被體溫烘得溫暖的被子裡輕輕轉了個身,他總算感到些微的倦意襲上。

    窗外的月亮被烏雲遮住了,不一會飄起細細的雨絲,帶起淡淡的涼意。清冷的空氣充塞在客廳裡,還帶著一絲絲的雨水殊道,和遠方草地的香氣……

    他閉上眼,用力吸了一口氣,耳際突然傳來翅膀嗡嗡震動的聲音。

    嗯?這兒也有蚊子嗎?這聲音聽起來真熟悉啊……

    他張開眼,看見自己鼻子上停了一隻碩大的「生物」。

    「啊——」他嚇得心跳差點停止!

    「吵死啦!沒見過蚊子啊?」再次被吵醒的程晴脾氣開始有些不耐,打開房門不客氣地對他吼喊著。

    蚊子是見過,但他沒見過有五十元硬幣那麼大的蚊子啊!

    「誰叫你窗戶開著睡覺啦!」她揉著眼楮走了出來,隨手拿起一份報紙捲成一卷,左右揮了揮,把那只巨無霸蚊子趕出了窗外,然後砰的一聲把窗戶關上。

    「好啦!你給我安靜點,我睡不好脾氣就會很差喔!要是你再吵,我就把你丟到火車站去睡!」她半瞇著眼,雙手擦著腰,站在溫寧的睡袋旁,居高臨下。

    「對不起,我只是沒見過那麼大的蚊子。」好像怪物。

    程晴不耐煩地抓抓已經很亂的頭髮,隨意揮了揮手,然後回房去了。

    黑暗中,他餘悸猶存地東看西瞧,確定再也沒有那種莫名巨大生物出現後,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

    「你每天晚上都這麼吵嗎?」第二天早上,程晴在餐桌上很認真地問著溫寧,「我睡不好脾氣就會變差,如果你每天晚上都這麼吵,我可不能讓你留下喔!」

    「不是不是,」他連忙解釋,「我只是剛到這兒,很不習慣而已。我不知道晚上天氣突然變那麼冷,也不知道這兒的蚊子竟然那麼大!」想到那只巨無霸蚊子停在自己鼻子上,一副蓄勢待發準備好好叮他一口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那麼怕做什麼?這裡的大蚊子又不咬人,小蚊子才咬得凶呢!」程晴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喝了一口牛奶。

    「對不起,我不知道。」溫寧尷尬地笑笑,自己真是少見多怪。

    「其實你也不用說對不起,這裡對你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和阿澤都是台灣人,也許你和我們在一起覺得很親切,忘了用不同的角度來看你現在身處的環境,所以才會對許多事情感到驚訝。」

    溫寧點點頭。

    「對了!今天學長的研究室裡有個小小的跳蚤市場,你也去看看吧!

    順便拿些阿澤的東西過去賣。」

    「跳蚤市場?」

    「是啊!台灣學生會自己辦的,大家來來去去,很多東西離開英國就用不著了,常常便宜賣給學弟妹們,以前都是在網路上賣或是貼廣告,挺麻煩的,今年學生會乾脆找個時間讓大家集合起來,把要賣的東西通通搬來,也省得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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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園裡的化學實驗室,除了瓶瓶罐罐和各式五顏六色不知名的化學藥劑外,擱在兩張桌子上的,是一大堆泡麵、中國茶,沙茶醬、醬油、千貝、香菇、中藥湯包,甚至還有幾包鱈魚香絲,此外還有許多沒開罐的玉米罐頭和半袋白米。

    「怎麼都是吃的?」溫寧忍不住問。

    「第一天先賣食物,因為容易壞,過幾天以後才是其他民生用品。」

    她探頭望向那堆食物,問站在一旁的博士生學長,「有沒有米粉啊?」

    溫寧打量著這個實驗室,小小的空間裡塞滿了東西,人幾乎都沒有地方走了,他慢慢走到後頭,眼光突然被一個籠子吸引住——籠子裡面居然是一隻兔子!

    不會吧!兔肉也有得賣?而且還是活生生的,會不會太殘忍了啊?

    他轉過頭想問這隻兔子是怎麼回事,卻見程晴和學長正在討論東西,其他幾個人也忙著挑選剩下的食物,大家似乎都很忙的樣子,而且他才哪到這裡,一個人也不認識,平常有些內向的他也不想去打擾人家。

    他蹲下身子,看著籠子裡的那隻大兔子,棕色的毛皮,黑溜溜的眼楮,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兩隻大大的耳朵卻是垂下來的,是不是受傷了呢?

    兔子見了他,原本無神的眼楮亮了亮,小小的鼻子也動了幾下,然後又無精打采地半瞇起眼楮,不再搭理他。

    「阿寧!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到學長宿舍去拿些米粉,別亂跑喔!」

    程晴突然對他喊道。

    他回頭望了她一眼,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程晴走後沒多久,有一個博士班的學姐定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問︰

    「學弟,對這隻兔子有興趣嗎?」

    「你們……你們是不是要把它吃了?」他大著膽子問了出來。

    那學姐先是一愣,隨後忍不住大笑起來,「哎唷!學弟,你以為我們是大陸人啊?他們連學校裡的狐狸都想抓來吃呢!其實這隻兔子是一個學妹寄養的,她半個月前就回台灣了,我們也很傷腦筋,要是再找不到新主人,就要送到流浪動物之家了。」

    「流浪動物之家?」

    「是啊!我們都要回台灣了,兔子怎麼辦?放生嗎?會被狐狸吃掉的!」

    「可是萬一沒有人要領養它,那不是一樣會死嗎?」他皺皺眉,心裡感到一陣輕微的不捨。雖然和這隻兔子僅僅只是一面之緣,可是想到這小小生命不但失去了主人,最後還可能面臨無人領養被安樂死的命運,他不禁難過起來。

    「那你就領養它啊!」學姐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不,我只是來念語言學校——」

    「這隻兔子在這擺了這麼多天,你可是第一個表示對它有興趣的人呢!」

    學姐不給他任何辯駁機會,繼續說下去。

    「我說學弟,我看你也挺善良的,要不要就把這隻兔子接走吧?它很乖的,不吵也不鬧,也不會亂咬東西喔!學弟,你看你看,它在看你了耶!怎麼樣?別再考慮了啦!就把它帶走,也當作是做善事吧!難道你願意見到它一再被拋棄嗎?」

    前面那幾句話其實已經把溫寧打動得差不多了,而那句「難道你願意見到它一再被拋棄嗎?」更幾乎成了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自己不也是才被拋棄嗎?被拋棄、被忽視、一個人孤零零等待同伴的感覺,他不也是知道得最清楚嗎?

    但幸好他的理智還在運作,他深呼吸一口,忍住不去看那兔子的無辜眼神,正想委婉地開口拒絕時,一個清亮的女孩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咦?有兔子耶!」

    他回過頭,見到一個短頭髮的女孩子,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她身邊還站著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孩子。

    「大鵬,你看,有兔子耶!」女孩轉過頭興奮地對身旁的男孩說。

    男孩眨眨眼,只說了一句,「兔肉,好吃。」

    「別光想到吃的!」女孩拍了一不肯的頭。

    「你要帶那兔子回去,哪天我真把它給燉了!」男孩不甘示弱地回答。

    那男孩說起話來嘴巴不張,嘴裡像是含了顆鹵蛋一樣,吐出來的話不清不楚,乍聽之下很難聽得出他到底在說什麼,聽口音應該是個大陸人。

    「我真的好想要喔,我最喜歡兔子了!」女孩依舊紅著一張小臉興奮地說著,就要朝兔子籠走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溫寧牙一咬,猛地跳了出來,大聲對女孩說︰「對不起,這隻兔子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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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12:10:32 |只看該作者
半強迫同居 正文 第三章
     “這是什麼?”程晴捧著米粉回來的時候,指著他身邊的兔子籠問。

    “兔子。”溫寧故意低下眼不敢正視她。

    “我當然知道這是兔子!問題是它在這里做什麼?”

    “這個……我……”他抓抓頭,還在努力想理由。

    “你什麼你啊?快說清楚,不然我拿米粉刮你臉喔!”

    吞吞吐吐了老半天,他才把來龍去脈說清楚,听得程晴的眼楮越張越大,最後她終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作勢要他住嘴。

    “兔子很乖不會吵鬧——”努力爭辯。

    “廢話!你听過兔子喵喵叫還是汪汪叫嗎?兔子本來就不會叫啊!”

    “它不會亂咬東西。”聲音有些示弱,他也知道自己理虧。

    “它被關在籠子里能咬什麼東西啊?!”

    “它很可憐……”

    “可憐?那些在流浪動物中心的其他動物不可憐嗎?”程晴氣鼓鼓地反問。

    “它真的很可憐,你看它的耳朵都受傷了,立不起來了。”他試圖向她博取一些同情心。

    “受傷?那不是受傷啦!它是垂耳兔,天生耳朵就是這樣的。”

    “呃……”是這樣啊?

    “拿去還給人家。”

    溫寧頭猛一抬,“不要!”

    這麼堅定的回答反倒讓程晴嚇了一跳,但她隨即正色,“阿寧,你要想清楚,你在這里不過待上兩個月,之後你收拾行李就走了,這只兔子誰照顧?還不是我!”她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我為什麼要收拾你的爛攤子?”

    “可是,要是當時我不要它的話,它就會被吃掉了。”

    “被吃掉?誰說的?”

    “我不認識他,不過听口音像是大陸人。”

    程晴又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阿寧,把兔子還給人家。”

    “不要。”他意外地堅持著,自己都有些不解。

    “阿寧!”

    “我不要!”

    “你鬧什麼脾氣?看清楚現實好不好!”

    “要是你不喜歡它,我就帶著它一起搬走。”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程晴作勢就要將兔籠子提走,溫寧一把擋在她面前,意外激動地說︰“不要再拋棄它了!它已經很可憐了,如果真的沒有人要它,那我要!就算我只能待兩個月,我回台灣後一樣會把它帶回去!”

    她抱著一堆米粉愣住,沒想到一向安靜的他竟然會為了一只兔子這麼激動。

    不要再拋棄它了……說著這些話的溫寧,有著他自己都沒體驗過的激動,總是有些蒼白、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浮現激昂的紅,像是在捍衛著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麼激動?

    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謅是因為他在這只兔子身上似乎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不希望自己被拋棄、不希望自己被忽視,他希望有人疼、有人愛,所以他也希望這只可憐的兔子能被人疼被人愛,不要孤零零地被留在角落。

    人總是會將自己內心深處的冀望投射在其他人身上。

    不想再被拋棄、被遺忘了。

    所以他想好好珍惜保護它,不再讓它受風吹雨打,不再讓它過著沒有明天的日子。

    程晴似乎也懂了他的堅持為何而來,可是這樣輕率的決定卻讓她很不開心。兔子是生命,不是好玩的兒戲,一旦決定要收養它,那就是一輩子的責任耶!而且到時候他走了,這兔子不就成了她的責任?他憑什麼替她找這個麻煩?他又不是她的誰?他們才認識不到兩天呢!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直到幾聲輕微的噴嚏聲傳來。

    溫寧左右看看,卻听見程晴沒好氣地說︰“快把兔子帶回家吧!外頭涼,它快感冒了。”

    低下頭,果然看見兔子正站了起來,用兩只前腳擦著鼻子。

    他這才發現,這只兔子的前腳和小腹都是白色的,那兩只前腳看起來就像戴了白色的手套一樣,看起來煞是特別。

    “你還在愣什麼?我的米粉都快掉光了啦!”程晴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喊他。

    “可是……兔子……”他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提著兔籠一起跟上去。

    “一起帶回來啦!”程晴越走越快,頭也不回地說著。

    算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對一只兔子這麼堅持,不過看他剛剛那麼激動,好像這只兔子是他的命一樣,要是不答應,說不定他硬起脾氣來,真的帶著兔子搬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也有些同情那只兔子,還是只是單純地想把溫寧留在自己家里。

    她又回頭悄悄看了一眼,只見那個總是眉頭不自覺深鎖的男人,正蹲在地上,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看著兔子隔著籠子,親熱地伸出小小的舌頭舔著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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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養兔子的記憶,溫寧只依稀記得小時候家里曾經養過一對小白兔,後來變成大白兔,最後有一天變成了盤子里的肉。

    他記得那時哭得好傷心好傷心,不明白為什麼大人要把那麼可愛的兔子給殺了?那時候爸爸還笑他,一個男孩子為了兩只兔子哭成這樣,真沒出息!將來長大怎麼辦?

    無奈地笑笑,也許爸爸說得對,他是沒什麼出息,長大了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工程師,不像大哥那樣在美國華爾街上班,年薪好幾百萬,可是今天他救了一只兔子。

    雖然有些意外,但他隱隱約約覺得,也許是為了要彌補小時候失去那對心愛大白兔的傷痛吧?

    進了家門沒多久,程晴把米粉往桌上一堆,便跑進房里去了。

    溫寧把兔籠子放在木頭地板上,看見兔子有些緊張地站起身來,東聞聞,西嗅嗅,原本無精打采的黑眼楮此刻變得炯炯有神,水亮水亮地打量著它的新家。

    “想不想出來?”他一面問一面就要打開籠子門,卻突然被程晴喊住。

    “等等,先別讓它出來。”

    “為什麼?它一定被關了很久了。”他有點不服氣,以為她只是不想讓兔子出來弄髒屋內。

    程晴沒回答,只是抓著他的手臂把他帶到自己房里,往電腦前一推,“看這個。”

    “這什麼?”螢幕上有一個很大的兔子頭。

    “美國家兔協會的網站。想養兔子總要做點功課吧!你給我在這乖乖把網站內容看完才準離開,要是兔子養不好養死了,我一樣把你踢出大門!”

    說完她就要離開,才走到大門,溫寧突然喚她——

    “等爭……”

    “什麼事?”

    “謝謝。”他臉上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

    程晴看得有些傻了。沒想到他笑起來的模樣這麼好看!原本老是緊繃的線條都舒展了開來,原本憂郁的眼楮眯得細細的,看起來好親切,尤其是他的牙齒,潔白又整齊,現在已經很少有男生有這麼一口漂亮的牙齒了呢!

    “不客氣。”她趕緊低下頭。

    奇怪,她為什麼要覺得不好意思?比溫寧更帥的男人又不是沒見過,何必臉紅?一定是自己穿太多太熱了。

    “阿晴。”

    哎呀呀,這可是他第一次這麼叫她耶!

    “什麼事?”她只是側著身子站在門邊,不敢回頭,怕臉上這副思春表情被人見到。

    “你能不能借我字典?”

    “嗄?”

    “我英文不太好,所以……”他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頭,原本就微卷的頭發被他一抓更亂了,看起來卻有另外有一種風味,好似原本緊繃的心情也隨著松亂的頭發一樣,松開了、散開了,于是變得自由。

    令溫寧意外的是,對于養兔子這件事,程晴盡管一開始反對,但一旦成定局後,她卻是最用心的人。

    不但強迫他閱讀所有關于養兔子的知識,她還將家里稍微整理了一下,把一些死角清理干淨,免得兔子進去玩得髒兮兮的。此外,她還帶著他到鎮上的寵物店買了許多兔子用品,花了不少錢。

    在台灣學過木工的阿澤,見兩人這麼熱絡,也卷起袖子幫忙釘了一個可愛的小木屋,擺在小小的前院里,說是當兔子的夏日別墅用。

    溫寧給兔子起名叫妹妹,因為他從小就很想要一個妹妹。

    妹妹真的很乖,放出來的時候不會亂咬也不亂鬧,只會乖乖跟在溫寧身邊蹦呀蹦地,仿佛認定了他就是主人。

    程晴對妹妹的態度算是不冷不熱,不會特別關照,但偶爾天氣涼的時候,她也會記得在妹妹的籠子上多蓋些衣物保暖。

    對于程晴,溫寧的心里一直有份感激︰除了感激她的“收留”,還有感激她容忍自己的任性、感激她願意收留妹妹、感激她對妹妹付出的任何一點關心……還有對他的關心。

    程晴總是做多于說,也從不貪別人對她贊美,這點讓他相當欽佩。

    人總是喜歡贊美的,不是嗎?他還記得小時候努力念書,為的就是希望老師能贊美他、同學能崇拜他、偷偷暗戀的女生能喜歡他——雖然這些從來沒實現過,不過渴望得到贊美的欲望才是促使他用功念書的動力,才不是大人口里的希望光耀門楣。

    他原本以為程晴該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不然哪來的錢在英國一住就是兩年?但他後來才知道,她這幾年的花費全是靠獎學金,他不由得對這個女孩心生敬佩。

    英國獎學金之難申請是眾所皆知,程晴居然能申請到,而且一申請便是全額三年,包吃包住包學費,想必她一定相當不簡單吧?更何況,她年紀還比他小。

    知道她年紀還比自己小兩歲的時候,他驚訝得嘴巴張得闔不起來。不知道從哪得來的錯誤印象,他一直以為只有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才會跑來念博士,可是程晴只有二十五歲!

    “這很正常啊!大學畢業後我工作了半年,然後到英國來念書。碩士一年,博士念了快兩年,不過我年底就滿二十六了啦!所以當然要趁機趕快出去走走玩玩哪!”她笑咪咪地拿起手上粉紅色的玻璃瓶子,喝下一臼水果酒。

    “二十六歲和出去玩有什麼關系?”他傻傻地問。

    “因為在歐洲,二十六歲以下的年輕人可以享有學生特權,買車票、買機票、逛博物館,只要你二十六歲以下,就能拿到折扣,所以當然要好好利用。你不知道在歐洲的交通費有多貴!要是當天買來回車票去倫教,可要八十磅耶!”阿澤幫著回答。

    兩個人一說一唱,溫寧差點被嚇得當場決定一年內都不要離開這個地方。

    “說到錢嘛,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程晴把玻璃瓶子放桌上。“養兔子挺花錢的呢!”她看向溫寧。

    “是嗎?還好吧!”阿澤不識相地搭腔。

    她瞪他一眼,後者馬上閉嘴。

    “我說,當初說免房租,免的可只有你的房租喔!妹妹的房租可要算在你頭上的。”

    “兔子也要收房租?”從沒听過這種事。

    “為什麼不要?就算不收房租,它吃的喝的用的都不用錢嗎?”

    “可是那些給妹妹用的用品、還有它的食物,都是我出的錢啊!”為此他的荷包還縮水了一大半呢!他私底不可是心疼得要命,到了國外,雖然住不用錢,但吃的用的加上學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啊!看看剩下的存款,繳了語言學校的學費後,就所剩無幾了,這幾天他還在煩惱接下來的兩個月要怎麼省吃儉用才好。

    “你就那點錢,一下子就花光了,先不說照顧妹妹,我看你自己填飽肚子都有問題喔!”程晴說得一針見血。

    阿澤又想開口說話,她瞪了他一眼,他只有又乖乖住嘴。

    “我也知道啊……”溫寧一手撐住自己的下巴,努力想著以後的支出該怎麼辦。

    還沒想好,一向腦筋動得快、動作也快的程晴突然咱的一聲,把一張單子放在桌上,“所以呢!來,這是我們家後面超市的征人啟事,馬上就可以上班,我剛剛已經去問過了,工資還算不錯,而且還有員工福利,你等下就去應征。”

    溫寧看著躺在桌上的征人啟事,超市工作?那不就是搬貨品結帳那些事情嗎?他再怎麼說以前好歹也是個資深的工程師,突然要他去做這種拿時薪的打工,這會不會太——

    “這個……”

    “還猶豫什麼?告訴你,別想太多,這里是國外,你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適合你的工作,現在是能賺錢的工作優先,那些無謂的自尊先擺一旁吧!而且那家超市很受歡迎的喔!每天客人多得不得了,除了搬貨卸貨,你也可以在那里多學學英文啊!這可是比在語言中心上課實用多了。”

    “可是,我白天還要上課。”他不否認程晴的話是有道理,但心里還是有些嘀咕。

    “你可以上晚班啊!”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那樣會不會太累?”阿澤終于忍不住插嘴。

    “怎麼,你心疼啊?”她有些頑皮地說。

    阿澤像是欲言又止,最後干脆豁了出去,“沒錯!我心疼啊!我這個高中同學又瘦又弱,又要上課又要打工,回到家還要照顧你這位大小姐,不累慘才怪!”

    “我也是為他好啊!打工可以賺錢,又可以練習英文,不然到時候他念完語言學校考試成績不好,怎麼申請學校?”

    申請學校?

    “等——等等!”溫寧終于伸出手來制止兩人的談話,“申請學校?

    誰要申請學校?”

    “當然是你啊!”程晴一副理所當然。“不然你待兩個月就走了,妹妹怎麼辦?”

    “可是我什麼都沒準備啊!學校哪有那麼容易申請上的?”這可是完全超出他的預想啊!他原本只是想來念兩個月的語言學校就走的。“而且我也沒準備足夠的錢念書。”

    “所以才要打工啊!”程晴又揮了揮手上的征人啟事。

    “別緊張,還有獎學金可以申請啊!不然,還有助學貸款。”阿澤也在旁邊搭腔。

    溫寧看看程晴,又看看阿澤。不會吧,這兩個人在背地里一切都商量好了?

    “念書可是大事耶,你們就這樣偷偷幫我決定好了?”

    阿澤聳聳肩,“你也可以拒絕啊!”

    “你們——”

    “你們什麼?別浪費時間了,走了走了!”程晴拉住他的手。

    “去哪?”他滿臉問號。

    “去超市面試啊!我和你一起去,免得你英文不好吃了虧。”

    “等一下!我都還沒決定好啊!”還在掙扎。

    “你少煩!你把妹妹帶回我家事先也沒經過我的同意啊!”

    “可是我——”可憐的溫寧還是被程晴給拖了出去。

    阿澤悠閑地坐在椅子上,搖搖頭,自言自語,“哎呀,看來阿晴好像真的挺喜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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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晴的邏輯是,既然溫寧收留了妹妹,就要負責到底,不能照顧它兩個月就走人。而他要留下來的唯一辦法,就是申請到學校,繼續拿學生簽證留在英國念書。

    沒有錢?去打工,或是申請助學貸款。

    英文不好,沒關系,打工的地方可以學,語言中心也可以學,再不然,她自己可以教他。

    學校太晚申請?這也不是問題。總有人一口氣申請好幾個學校,佔了好幾個名額,最後只去一間學校,其他的名額就空了下來,運氣好的話,能補上的機會也不是沒有。

    而且溫寧以前的工作是軟體設計工程師,工作經歷相當不錯,到國外申請學校,最重要的還是工作經歷,通常只要老板寫幾封推薦信就能順利過關。

    不過听說他的老板倒債跑路了,嗯,這就有點麻煩,可也沒關系,她還有秘密武器。當上學生會會長,好處之一就是和許多教授及學校行政人員有些來往,只要稍加打听哪個科系還有名額,再請幾個認識的教授幫溫寧寫寫推薦信,能申請到名額的機會也不算小呢!

    反正,听程晴說得頭頭是道,溫寧也沒什麼機會反駁,而且說實話,要是真的能在英國留下來念書,其實也挺不錯的,至少短期內不用再回台灣那個傷心地,也能順便充實一下自己,將來多些機會去與別人競爭。

    但是……“真的有那麼容易嗎?”看程晴說得好簡單的樣子啊。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她很豪邁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晴,你是為了我嗎?”他突然問。

    “臭美!我是為了我自己!我才不要照顧妹妹呢!我自己都要人照顧了,哪還有時間去擔心它?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留下來,好好照顧我們兩個。”

    即使程晴的答案如此,他的心里還是莫名地一陣暖。

    第一次有人,這麼希望他的陪伴。

    妹妹需要他,程晴也說她需要他。

    長這麼大,他這才體會到被需要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以前的女朋友似乎總把他當成備胎,對他的態度冷熱不定,還常常心不在焉。他之前也沒交過其他女朋友,加上自己工作實在太忙,的確有時候不能滿足她的需求,所以他就忍著點,只要大家相安無事就好。

    即使被甩了,他也一直一相情願地認為是自己真的不夠好,所以女友才會投到別人的懷抱里去。

    可是到了這里,陰錯陽差地成了程晴的管家,又收留了妹妹,才不過幾天,就發生了不少事,程晴快手快腳、說到做到的作風雖然讓一向思考縝密的他有些適應不過來,不過整體上來說,他並不討厭程晴為他做的安排。

    她有經驗,又在國外生活了這麼久,做事一定有些道理的吧?既然她說有希望,那他試試也無妨,反正人都已經在英國了,有什麼消息也能馬上知道,不用在台灣干著急。

    思考了一會兒,他下了決心,“好,我試試看。”

    “哎!這才對!”她用力捶了溫寧的胸口一下,差點讓他一口氣順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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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12:10:41 |只看該作者
+既然決定要在程晴這兒長久住下,最重要的當然就是摸清楚女主人的飲食習慣,于是阿澤特地找了一天晚上,吩咐溫寧拿著紙筆,兩個人在餐桌上正襟危坐。

    “紙筆都準備好了?”

    “好了。”

    “你這本子這麼小,夠記嗎?”

    “應該夠吧?不過就是記些她平常愛吃的菜而已不是嗎?”

    “也對啦……不過她很挑嘴的,做的菜不合意吃幾口就不吃了,所以你還是要細心點,別隨便亂弄,免得她到時候吃不飽又營養不良。”

    ’“沒問題。”

    “好,那我開始嘍!”

    阿澤于是滔滔不絕地開始講了下去,只見溫寧的臉色越來越沉重,手里的筆越寫越快,沒多久筆記本就翻頁,只听一頁一頁不斷翻過去,直到快見底了,溫寧才喊了出來,“等等,這太夸張了吧!她連優酪乳都要指定品牌?會不會太奢侈?”

    阿澤瞄了他一眼,“早跟你說你的筆記本太小了嘛!”

    “阿澤,”他很認真地看著朋友。“你是不是喜歡她?不然你哪根筋不對,沒事對一個女人的胃口這麼了若指掌做什麼?”

    “不是,當然不是。”阿澤干脆地否認。

    “那你為什麼把她照顧得這麼好?”

    “你才剛來,又運氣好踫到我們,還沒辦法體會人在異鄉那種孤寂感吧!人在國外,自然會彼此照料,她提供我住宿,我就幫她料理食物,其實也滿公平的。至于說喜歡她嘛……”他歪著頭想了一會。“喜歡是喜歡听到阿澤說出“喜歡”這兩個字,溫寧的心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一緊,然後萬分緊張地等著他把話說完。

    “不過那種喜歡像是兄弟姐妹一樣,和情人之間的感覺不一樣。”

    “為什麼?阿晴哪點不好?”盡管心里松了一口氣,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追問到底。

    阿澤看了他一眼,只是笑笑,沒說什麼。

    “我說,”過了好一會阿澤才繼續開口,“別看她是個博士生,有時候也挺迷糊的,論文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洗澡睡覺,不然就是突然跑去旅行不見人影好幾個星期,感覺上就還像是個小孩子一樣。”他說著說著臉上露出微笑。“不過,她是個令人感覺舒服的人,和她在一起,總覺得特別輕松,沒什麼壓力,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有時候連秘密都會不知不覺地說出來呢!

    “老同學,我以後會告訴你的!”他拍了拍溫寧的肩膀,臉上有一種很難辨認的神情。

    三天後,阿澤要回台灣了。

    他幾乎沒帶走什麼東西,只除了幾張和程晴合照的相片,以及幾件在英國買的衣服,其他的東西,包括牙膏牙刷毛巾這類個人衛生用品也沒清,就全一古腦地都留給了溫寧。

    “看!我對你多好,東西全留給了你,幫你省不多少錢。”臨走前他很義氣地捶了一下溫寧的胸口。

    溫寧白了他一眼。這兩個人連動作都這麼像。

    “根本就是懶得清理嘛!”他回頭看著一團亂的客廳。

    待會得好好整理了!

    “說實在的,還真舍不得你走呢!雖然我只來了不到一個星期,卻覺得和你們已經相處了很久似的。”溫寧嘆口氣。

    出來放風的妹妹這時候也跑到門口來張望,溫寧笑了笑,蹲下身子摸摸妹妹的頭。

    “高中同班三年,到今天才听到你說句像樣的話。”阿澤也蹲下來摸了摸妹妹的耳朵,妹妹動也不動,乖乖趴著,閉上眼,讓他輕輕地撫摸著。

    “還記不記得,前兩天你問我喜不喜歡阿晴嗎?”

    “你不是說喜歡嗎?”

    “是啊,我是喜歡,但不是那種喜歡。”他停了停,又說︰“阿晴真的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把握。”

    “什麼意思?”

    “她喜歡你,看不出來嗎?”

    溫寧當然不相信,還以為阿澤在開他玩笑,“我知道被女人甩很慘,不過你也不用開這種玩笑安慰我吧?”而且程晴還是堂堂的準博士,怎麼可能會看上他?

    “別對自己這麼沒自信。難道你不喜歡她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喜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見到她的時候心情就很好?沒見到她的時候,心里想的也都是她?可他才到這里幾天,事情會進展得這麼快嗎?阿澤是不是只是在逗他?

    見他一臉懷疑的神色,阿澤聳聳肩,“你也別緊張,喜歡和愛又不一樣,所謂喜歡只是有好感而已。只是我看你這幾天來似乎開朗了些,不像剛來的時候,老是一臉苦瓜,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你一樣。說來你會有這樣的改變,阿晴也有點關系吧?”

    溫寧苦笑了一下。是啊!程晴說風是風,說雨是雨,想到就去做,找丁一大堆事情丟給他,結果他根本沒心思去想過去那些傷心事,想的念的郡是今天該怎麼過。

    “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些?既然阿晴這麼好,你又為什麼沒和她在一起?還把她拼命塞給我,好像急著把女兒嫁出去的老頭子一樣。”

    “沒辦法,總覺得對不起她。”阿澤又聳聳肩。

    “對不起她?什麼意思?”

    “她說過她喜歡我,可是我沒辦法用那種感覺去對一個女人。”

    溫寧眼楮突然張得好大。

    “你再說一次?!”不會吧?高中三年他都不知道這件事?

    “你沒猜錯,我是同志,我只愛男人,沒辦法愛女人。”他瞄了一眼臉色慌張的大男生,又說︰“那麼緊張做什麼?要對你下手的話,高中早就開動了,還會等到現在?放心放心,我對你沒興趣。”

    “怎麼以前不說,現在才說?”

    阿澤竟然就這麼輕易地把他的性向給說了出來?盡管溫寧並不排斥同志,但印象里總認為同志都寧願將自己的身分隱藏起來,不會這麼輕易示人的。

    “反正遲早要知道的。以前在台灣,總是拼命躲、拼命藏,可是出了國以後,突然發現以前那些躲躲藏藏的行為很可笑,這又不是犯罪,何必像賊一樣見不得天日?”他語重心長。

    “會這樣告訴你,也是因為想讓你知道,程晴真的是個好女孩,我沒喜歡上她,是我自己的問題,不是她的錯。”

    “干麼一直提到這件事,好像我真的就一定非喜歡她不可?”也不知道人家到底對他是不是真的有意,還是只是阿澤自己隨便說說而已。

    “我想我應該不會看錯。”阿澤笑笑。“而且,同住一個屋檐下,又是孤男寡女,想要擦出火花可不是難事。”

    “別再開玩笑了,這樣會讓我以後和她相處很不自在。”

    “隨便你,不過我倒是很期待听到你們的好消息啦!”阿澤也不在意,他回頭朝屋內喊著,“阿晴!你在干麼?梳妝打扮也不用這麼久吧?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啦!別躲在廁所偷哭了。”

    “誰在偷哭啊!你臭美!”屋里飛出一條紅綠相間的圍巾,正巧就落在他的頭上。

    程晴跟著跑了出來,拿起他頭上的圍巾順手把他整顆頭給包了起來,看起來就像個印度阿三。

    “天氣冷,小心別著涼了。”

    “台灣熱得要死,你送我一條豐毛圍巾做什麼?”話雖這樣說,但阿澤的心里卻是一陣暖。

    其實他一直很想要一條甦格蘭的羊毛圍巾,鎮里一家店有賣,但價格太高,他看了好幾次就是買下下手,也許是不經意間和程晴提過一、兩次,沒想到她竟真的記在心里,特地買了一條送給他做臨別紀念。

    “我走了,你要自己好好照顧自己。”

    “你放心,我有阿寧啊!”

    “他?”投過去不屑的一眼。“他還要你多多照顧呢!這小子搞不好連菜要怎麼切都不知道,全靠你以後好好“調教調教”!”

    “你以前還不是這模樣?放心,我會好好教他的。”

    “那……我走了。”阿澤又看了她一眼,眼里有著淡淡的歉疚。“阿晴,謝謝你。”他低低說出這句話,微笑。

    “阿澤……再見。”她退回房里,慢慢掩上門。

    就在門要合上的那一剎那,她突然又探出頭喊,“笨阿澤,找到男朋友的時候別忘了寄張相片給我,讓我好好瞧一瞧!”然後又馬上縮了回去,把門關上了。

    “她不送你?”溫寧疑惑地問。

    “唉……”一向嘻皮笑臉的阿澤嘆了口氣。“她會哭啊!舍不得我嘛!”停了停。“而且我也舍不得看她哭……畢竟一起生活了一年,看著她哭,我也會難過。”

    溫寧默默不語。阿澤剛剛講的話還在他腦海里徘徊。

    阿澤說,程晴喜歡他。

    所以才會要他留下?

    這是真的嗎?

    提著阿澤的行李,走在大馬路上,他忍不住悄悄回頭望了家門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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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12:10:52 |只看該作者
半強迫同居 正文 第四章
     溫寧忍不住想,他的運氣是不是在遇見程晴之後,終于開始好轉了?

    先是打工的事情相當順利,他就在程晴家後面的那家超市當了店員,上的是晚班,下班前還常常可以用極低的價格買到當天賣不完的新鮮蔬菜、水果、面包和各式肉類,非常劃算。

    語言中心的課程,程晴幫他調到了較困難的學前班,難度高了不少,燼管有些吃力,但每天晚上她都很有耐心地親自教導他,倒。也還應付得過去。

    再來是申請學校的事情,既然要申請,當然是就地申請他念語,言學校的這所大學是最方便的。這所大學里,只有某幾門科系特別熱門,其他科系顯得有些冷冷清清,名額是滿了,但臨時放棄名額的人也不在少數,程晴多方打听之下,終于問到在電機學院下的環境工程這一門碩士課程剛好有人放棄名額,于是她連忙將教授推薦信打點好,親自帶著溫寧到系辦公室去找教授面談。

    他就這樣跟著程晴的計劃跑來跑去,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喘不過氣,可是看著妹妹快樂地在家里跳來蹦去的可愛模樣,再辛苦也是值得的吧?

    盡管他相信就算自己真的沒申請到學校不得不回台灣,程晴也不會就這樣把妹妹送到流浪動物中心,可是只要一想到妹妹是自己帶回來的,是自己口口聲聲說會照顧它一輩子的,原本疲憊的心便會再度充滿干勁。

    有時候,他也會覺得好笑,自己干麼為了一只小小的兔子這麼拼命,還是……他想留下來其實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譬如,為了程晴。

    阿澤臨走前的話言猶在耳,只是他不敢去奢想,因為這樣美好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在他身上。

    從小到大,他總是坐在牆角的位置上,不特別突出,卻因為個子挺高,倒也不會讓人看過就忘,只留下那種可有可無的印象。身高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自信,加上小時候有些害羞,不太敢主動講話,反而給初識的人一種不好打交道的錯覺。

    其實溫寧長得並不難看,他有遺傳自祖父的自然鬈發,五官也很文秀,眼鏡下的眼楮雖然不大,但眼神誠懇,有點無辜,細看的時候會不自覺地連想到黃金獵犬的眼楮,純真又溫柔。

    他還有一口潔白的牙齒,只可惜他很少笑,常常緊張地抿著嘴,那口漂亮的牙便沒多少人有緣見過,恐怕連他的前女友都沒看過吧?

    或是有,也沒放在心上,因為溫寧對她而言只是個備胎罷了,一旦她找到更好的人選,便隨時可以拋棄。

    溫寧已經習慣了那種默默一人在角落努力的日子,說好听點是習慣了逆來順受,說難听點,就是懶得去改變現況,只要日子過得下去就好。

    不過程晴的個性就與他正好相反,她是個想到就去做的人,只要有機會就不放手,盡管有時候溫寧會小小埋怨她都不征詢自己的意見再作決定,但事後想想,她安排的事情其實頗有條理,而且阿澤也說過,程晴沒把握的事情不會去做,只要她說出口,就一定’會做到,這一點他倒是相當佩服她。

    在倒楣了那麼久之後,他終于難得開始樂觀地想,說不定他真的有希望能在英國念上一年書,然後抱個碩士光榮返鄉,把溫南給羨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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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生申請的事情似乎有點不順利。

    程晴這幾天常常早出晚歸,回到家也是繃著一張臉,累得沒力氣和他多說兩句話,只在偶爾看見妹妹在籠子外晃蕩的時候,會念兩句要他把兔子看好,別把電線、電話線給咬斷了。

    算算日子,語言學校再兩個星期就要畢業了,如果學校申請再沒有著落,兩個星期後他的英國簽證便到了期,他就得收拾行囊滾回台灣去了。

    說不著急當然是假的,可是他又不好意思問程晴結果如何?更別談自己跑去學校系辦問個清楚,他的英文還沒好到那種程度。

    這天上完晚班回到家,家里依舊空無一人,只有妹妹一只兔站在籠子里,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手上的塑膠袋。

    他從塑膠袋里拿出超市帶回來的隻果,削了一小片給妹妹吃,又讓它出來溜達溜達,這才拎著食物進廚房。

    他坐在廚房的小椅子上,心情又煩又悶,滿腦子想的都是學校沒申請上,自己被程晴踢出家門,還有妹妹被送進流浪動物中心的畫面。越想心情越低落,突然有個東西蹦到他腳邊,接著有什麼東西輕輕地在踢著他,低頭一看,才知道是妹妹咬著那小片隻果跑到他身邊來,用鼻子頂著他的腳。

    溫寧蹲了下來,摸了摸妹妹的頭,心中感慨萬千。

    難道他真的連一只兔子都沒法好好照顧嗎?

    妹妹這麼可愛,又這麼懂事,在家不吵也不鬧,他一回家就跟著他跑不停,儼然把他當成爸爸一樣,才相處了一個多星期,他就已經好舍不得和它分開了。

    “妹妹,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連你都沒辦法照顧,更別說讓阿晴失望了。唉……我回台灣去,你怎麼辦?會被阿晴送到流浪動物中心嗎?那里會有人收養你嗎?萬一沒有的話……”

    低下頭,只見他擔心的對象正很努力地一口口啃著隻果,好似完全不擔心的模樣。

    “唉……”他低下頭,嘆了一口氣,腦袋里開始認真盤算起如果要把妹妹帶回台灣的話,要花費多少時間和金錢?

    突地妹妹抬起了頭,往大門的方向望去,沒一會兒便傳來開門的聲音,風塵僕僕的程晴沖了進來,行李都還來不及放下便在家里到處喊著溫寧的名字,然後一路找到廚房來。

    “阿寧!”她叫了出來;頭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臉上卻是紅撲撲地掩不住興奮。“阿寧!快!快去倫教!”

    “去倫教?做什麼?”他狐疑地站了起來,看著臉上滿是興奮神色的程晴。

    “加簽啊!”

    “加簽?”

    “哎呀!你的申請過了啊!前兩天我跑到甦格蘭去找一位教授幫你寫了推薦函,下午我又跑到系辦去磨了好久,剛剛好不容易系辦秘書才打電話告訴我,你的申請過了!天啊,真的過了!溫寧你好棒!”她高興得又叫又跳。

    “真、真的過了?”他不可置信地重復著程晴的話,語音微微發抖,高大的身子似乎也發起抖來,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會說假話嗎?我一接到電話就跑到學校去,先把你的錄取通知信拿了回來,有了這封信你就可以去倫教申請加簽了。來來來,快去快去!這是火車票,我剛剛回來都幫你買好了。”

    一陣兵荒馬亂,盡管還搞不清楚加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不知道程晴口中的海德公園和大使館區在哪,但她的興奮還是感染了他,在匆忙準備行李的過程中,他的臉上一直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在心中的那塊大石終于落下,他有學位念了,而且可以繼續住在程晴家里,繼續照顧妹妹,繼續照顧程晴——雖然到現在為止都是她在照顧他比較多。

    被程晴臨推出家門前,高興的溫寧突然好想表達自己的感謝,他在大門口突然轉過身一把抱住她。

    “謝謝你。”

    很輕很輕的道謝,呼出的熱氣落在程晴亂得像鳥窩一樣的發問,她的臉兒更紅了。

    他又蹲下身,摸了摸妹妹的頭,又說︰“乖妹妹,現在我可以好好繼續照顧你了。我現在要去倫教,你要乖乖的喔!不要給阿晴添麻煩。”

    妹妹當然听不懂,不過它還是習慣性地舔了舔溫寧的手指,表示善意。

    “阿寧,你去倫教要小心點喔!還有,回程的火車票是下午兩點,應該來得及讓你回來後先休息一下,再去上晚班。語言中心那邊你放心,明天我會幫你請好假的。”

    “嗯,謝謝你。”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燦的牙齒,原本常常陰郁的臉上也出現了完全不一樣的明朗神色,雖然只有一點點,卻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感覺都不一樣了。

    看著溫寧那溫柔秀氣的笑臉,看著他高大但有些瘦削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的街燈處,程晴的臉頰依舊燒熱,心兒也跳個不停。

    都是因為溫寧突然的那個擁抱。

    這家伙干麼突然抱她?盡管在外國擁抱是很稀松平常的禮儀與表達關懷的方式,但被一個自己心儀的男人抱著,再怎麼說也是個女人的她,仍忍不住心頭小鹿亂撞——直到人都走了半小時那小鹿還在亂跳亂蹦,一刻都閑不下來。

    “唉!妹妹。”她窩在沙發上,看著窩在自己腳邊的兔子。“我真是怎麼了?何必為了一個這麼簡單的擁抱羞成這樣,真不像我!”

    被當作取暖墊子的兔子只是動動耳朵,沒什麼反應。

    只有在溫寧不在家的時候,程晴才會和妹妹這麼親密;雖然她常常在溫寧的面前嫌妹妹,沒事念兩句,其實她對妹妹的關心與在意,恐怕比溫寧還要深厚。

    嘴里說著不準讓妹妹吃太多水果蔬菜,免得它挑嘴不吃牧草,自己私底下卻常常偷Ⅱ陀一些不含人工添加物的小餅干;說不準讓妹妹在家里亂跑,只要溫寧不在她就抱著妹妹在家里到處走,還放在沙發上當暖腳墊,或是抱在身上一起看電視。

    溫寧從來沒抱過妹妹,他也沒這樣想過,總以為兔子嬌弱不能亂抱,免得嚇壞了它們,但程晴可不管這一套,有次趁妹妹不注意偷抱了一下,發現它也不討厭,于是抱著抱著抱上癮,有時候還喜歡把妹妹翻過來像個小嬰兒一樣抱著,然後嘰哩咕嚕說著溫寧的壞話。

    要把妹妹送走,她才舍不得呢!

    可要是她在溫寧面前表現得和妹妹很親近,他一定就會放寬心,相信他走後自己一定會好好照顧妹妹,也就不會那麼努力工作存錢,那麼用功念書拿好成績了吧?

    一妹妹,其實我都是用心良苦呢!”她輕輕按了一下兔子的小鼻子。

    “要不然,那傻小子一定愣愣地念完語言學校就回去了,根本不會這麼努力想要留下來。”

    妹妹站了起來,抖抖身子。

    “唉……”程晴把妹妹抱進懷里。“也不知道那笨蛋是因為你,還是因為我才想留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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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夜車里,旅客們早已睡得東倒西歪,只有溫寧一個人睜大著眼,想睡也睡不著。

    他真的可以留下來了。

    有學校念、有房子住、有兔子可以照顧,也有……也有女朋友

    嗯?女朋友?

    腦袋里浮現程晴沖進屋里,滿臉興奮通紅的模樣。

    她為什麼要那麼高興?是因為他能留下嗎?還是只是單純地認為她又辦成功了一件事,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他不知道,也暫時不想問,不過一想起她那張可愛的小臉蛋興奮莫名的神情,自己的心口又忍不住暖了起來。

    有一個人這麼關心自己、這麼為自己開心,真的好幸福。

    人生是不是真的很奇妙?只是一個小小的決定,卻峰回路轉,讓眼前的世界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如果不是一時莫名賭氣收養了妹妹,他現在也不會在趕往倫教的夜車上了吧?

    拿起火車票細看,這才想起這張火車票還是程晴買給他的。

    阿晴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是不是真像阿澤說的,她喜歡他?

    映在玻璃窗上的男人側面,嘴角顯露出一個小小的弧度。

    如果是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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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簽的過程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難,靠著程晴臨走前塞給他的一本倫教地圖,他在清晨五點多終于來到倫教外交部大門口,已經有好些人在大門前等著排隊了。

    打開背包,拿出程晴給他準備的大雪衣鋪在地上,他搓了搓手,繼續往背包里翻著,然後翻出一本語言中心的課本。他愣了愣,啞然失笑。阿晴連課本都幫他準備好了?

    吸了吸鼻子,他抬起頭看著一片無雲的星空。

    此刻的他,竟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與悠閑。

    所有那些傷心的、被背叛的、被忽視的、被不了解的感覺全部一掃而空,現在他在這里,他要重新開始。

    輕輕呼了口氣,吐出的水氣瞬間凝結,化作微涼的白霧慢慢消失。

    他低下頭,拿起課本,認真地念了起來。

    學校的事情差不多都安排妥當了,溫寧足足拿到了一年半的簽證,學費的問題也在程晴的奔走下,找到學生自治會幫忙,以學生的身分向銀行貸一部分的學費,等畢業後再慢慢工作還清。

    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忙下來,等到他好不容易松口氣,已經是十月初的事情了。

    溫帶地區的四季變化特別明顯,某天早上溫寧才出門,便驚見家門前的那株柳樹,不知道什麼時候葉子已經掉光了一半。

    他驚訝地再四處望望,才發現行道樹不再青綠,而是一片鮮亮的黃色,地上則積滿了枯黃的落葉。

    秋天到了,意味著新的學期也快開始了,他即將要迎接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在國外念書,原本只是可望不可及的奢念,沒想到現在竟真的實現了,原來擔心的許多問題,也在程晴的“熱心”幫忙下一一化解,就連他最沒自信的英文,都在這兩個多月的課程與超市工作中越練越溜,現在的他雖然還抓不太準英式英文那種抑揚頓挫和幾乎不帶卷音的腔調,但平常的溝通與對談已經沒有什麼大問題了。

    事情似乎都很美好,只除了一件事——他慘不忍睹的廚藝,這也是程晴到目前為止最傷腦筋的地方。

    溫寧的“想像”與實際狀況還是有差距的,而且差距頗大。

    對他來說,食物只有分生的與熟的兩種,滋味如何他其實不是很在意,也分不太出來好壞,只要肚子能填飽就行了。

    可被阿澤慣壞了胃口的程晴,嘴巴早養刁了,面對滿桌燒焦的青菜,及干得難以吞咽、不然就是濕糊得像年糕的白飯,還有老是半生不熟的煎蛋,實在苦不堪言,她還得為了怕傷溫寧的自尊心而不敢多說一句話,只能偶爾皺皺眉頭,還要小心不能讓他發現。

    可天天吃這些不成食物的食物,她的日子也不好過,想說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只好先忍忍,半夜再爬起來偷吃點沒被溫寧手藝“荼毒”過的水果,然後抱著妹妹訴苦個不停。

    “妹妹,怎麼辦?阿寧做的菜好難吃!呸呸呸!”想到她就忍不住呸了老半天。“要怎麼告訴他才不會傷了他的自尊呢?這家伙好不容易才看起來有自信一些……傷腦筋!”程晴一面吃香蕉,一面皺著眉頭苦思,還不忘賞點香蕉給半夜被吵醒的妹妹吃兩口。

    清晨七點半,溫寧房間的門突然被人用力打開——

    “起床啦!你今天不是一早要上台報告?昨天晚上還特別叮嚀我要早點叫你起床,好先去教室準備嗎?”程晴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他閉著眼,伸手抓下床頭的鬧鐘。才七點半啊!他是九點半的課,只要八點多起來就可以了,為什麼這麼早喊他?

    于是他倒頭又睡。

    程晴見過了十分鐘他都沒反應,又跑進他房里,見他還縮在被窩里,心里就有氣。

    “明明該起床做早飯了,還賴床?”她一面喊一面把棉被一掀,底下的人嚇了一跳,隨即被瞬間涌人的冰涼空氣給冷醒,忍不住全身發抖,連牙齒都在可憐地打顫。

    “現在才七點多耶!”他哀怨地眯著眼楮。

    “七點多?”她看了一眼床頭上的鬧鐘,恍然大悟。“你是笨蛋啊!

    昨天英國就已經調成冬令時間了,全國通通晚一個小時。七點?現在已經是八點了!再不起床就來不及了啦!快起來!”

    “真的?”他連忙跳起來,程晴卻沒再理他,逕自出去了。

    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幾天總覺得程晴的脾氣似乎越來越不耐煩了,神情也是有些有氣無力,好像沒吃飽的樣子,可是他每天都很盡責地負責三餐了啊!只是她似乎食量不大,每次吃幾口就不吃了,他倒還有點擔心呢!

    她是不是生病了?還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溫寧一面努力煎著蛋餅,一面偷偷瞧著有氣無力趴在餐桌上,正和籠子里的妹妹大眼瞪小眼的程晴。

    唉,她臉頰好像都消瘦了些,是不是身體真的不舒服呢?

    “你是不是不舒服?”他把蛋還沒全熟的蛋餅放在桌上。

    程晴只看了一眼,眉頭皺了皺。真是個陽春蛋餅,蛋也沒熟,也沒放她愛吃的鮪魚沙拉,連蔥也沒有……她不經意問露出一個厭惡的表情,然後起身說不吃了。

    “為什麼不吃?”他有點搞不清楚狀況,而她剛剛臉上露出的那一抹厭惡他看到了。

    趁著她轉身離開的時候,他拿起蛋餅吃了一口。

    溫寧望著她的背影,又看看籠子里的妹妹,低頭想了想,好像察覺到了些什麼。

    “晴,你最近還好吧?怎麼好像老是沒什麼精神?”指導教授問著面前臉頰瘦了些的學生。“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教授,沒事的,只是吃不飽而已。”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

    要她吃溫寧煮的菜吃到飽,讓她進醫院還比較快。

    “吃不飽?”教授臉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手里拿著教授好心給她的學生餐廳優待券,程晴在門口躊躇了半天。

    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又不想忤逆教授的好意,最後幾經掙扎之下,還是走進了她最怕的學生餐廳。

    黏膩的披薩、干得像餅干的薯條、千篇一律的醬汁和又硬又難吃的炒飯。她越吃臉色越難看。人家不都說吃飯要保持心情愉悅,才能幫助消化嗎?食物已經這麼難吃了,她心情又這麼差,這頓飯吃下去大概又只是白自浪費,根本對身體無益。

    “嗨!學姐!”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轉過頭,是莫妍,也是從台灣來的,她念的是翻譯,曾經參加過幾次台灣學生會舉辦的活動,她開朗又大方,身旁常常有一個大陸男生跟著,程晴便對她留下了印象。

    “學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吃飯?你的“管家”呢?”

    “管家?”

    “溫寧啊?他不是住在你那,每天負責三餐?怎麼你今天還淪落到學生餐廳啊?”

    “淪落,說得真好啊!”程晴不勝欷吁,嘴一張本想好好埋怨一番,但轉念一想,這種家里事還是別給外人知道吧,而且對溫寧的形象也不太好。忍了忍,她終于住嘴沒說,只是看著盤里的食物,嘆了口氣,然後念了起來,“呸呸呸,難吃死了,學校餐廳還是這麼差勁。”

    “是啊,每天都這幾樣,吃都吃膩了。”莫妍表示同意。

    “既然這樣,你還來這兒做什麼?”

    “嘿嘿,來補充一下調味料嘍!”莫妍悄悄攤手,兩只手上全是一包包從櫃台那兒拿來的小包裝番茄醬、胡椒粉和醋。“有人今天做糖醋魚,卻又舍不得花錢買調味料,只好派我來這里當小偷嘍!”

    “糖酷魚啊……”程晴口水都快要流了下來,眼淚也差點要落下。

    “學妹你真是幸福啊!趕快好好把握,誰知道幸福能多久呢?”她有些夸張地拍拍莫妍的肩膀。

    盡管她只是開開玩笑,卻看見莫妍的小臉微紅,眼神有些不自在起來。

    “哎!學姐你別亂說,什麼幸福下幸福的,有得吃的就好了,不是嗎?學姐,要不要去我那打打牙祭?其實我不太喜歡吃魚,你來可以幫我吃點,也免得我被人家罵不捧場。”

    “方便嗎?”問是這樣問,她的眼神里早充滿了期待。

    “有什麼不方便的?學姐之前那麼照顧我們,回報是應該的嘛!而且就在學校宿舍廚房吃,走幾步就到了。走吧走吧!”

    程晴簡直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連忙收拾好東西就跟著莫妍走了,那盤還剩下大半的炒飯連看也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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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12:11:04 |只看該作者
半強迫同居 正文 第五章
     英國的碩士課程有兩種,一種為念博士做準備,通常為期兩至三年,一種則以實際教學操作為王,一般只有一年,溫寧念的便是後者,分上、下兩學期,畢業後還必須在三個月內完成一篇論文通過,才能拿到學位。

    原本他很擔心的英文,在英國惡補兩個多月後竟進步不吵,加上他開學後繼續上著語言中心的課程,加強自己在寫作方面的實力,幾個星期下來後,倒也能跟得上進度,只是他還不太敢與班上同學主動打招呼,認識的人不多。

    除了上課外,晚上他繼續在那家超市打工,平常時間還要照顧妹妹和家里的三餐,剩下屬于自己的時間則多半交給了圖書館,每天都滿檔,幾乎除了睡覺便沒有休息的時間。

    自從大學聯考後,他已經很久沒這麼認真念書過日子了,說累也不算累,反倒有一種充實感。

    還算平順的日子里,他也漸漸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程晴似乎越來越不愛在家里吃飯了,有時候他問她要不要在家吃飯,她常常會找些借口搪塞,一不說不餓,一會說在外面吃過了,可有好幾次他卻發現家里的水果過了一夜後少了大半,妹妹絕不可能一下子就偷吃這麼多吧?而且還懂得給香蕉剝皮,然後丟在垃圾桶里,所以一定是程晴半夜肚子餓起來吃的。

    但,既然肚子餓,為什麼又要騙他呢?

    難道是他做的菜很難吃?

    溫寧很認真地思考著,並且努力回憶這陣子程晴在餐桌上的表現。

    他邊走邊想,在校園的圖書館角落,听到有人用中文在爭執著什麼。

    他一愣,本想繞道過去,但他要找的書卻剛好在這個角落里,就在他繞也不是,不繞也不是的時候,突然听到了一個耳熟的名字

    “……那是程晴自己的問題吧!為什麼老是要拉她來吃飯?”這是一個男生說的,腔調一听就知是大陸人。

    “你不懂啦!”回答的是個女聲,听口音應該是個台灣女孩。

    溫寧不由得好奇心起,偷偷探出頭往角落看去,只見一對男女正臉色嚴肅地低聲爭論著什麼,由于音量很小,他也只能听到一些片段。

    “沒用的台灣男人……”這句話隱隱約約又傳進他耳里。“連這點小事都察覺不到……”

    “你夠了沒?這關溫寧什麼事?”

    女孩的聲音稍微大了些,所以溫寧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兩個人不但知道程晴,還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再探出些頭,依稀覺得眼前這兩人好生眼熟,仔細回想後才憶起,那女孩正是之前想要帶走妹妹的台灣女孩,那男生就是一見妹妹就說兔肉好吃的大陸男生。

    “怎不關他事?誰知道你是不是喜歡他才拼命拉攏程晴?”男生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莫妍氣結,正想回罵,卻還是有些顧忌地看了看四周,然後見到了溫寧的頭正從書架後探出來,不由得吃了一驚,輕輕的啊了一聲。

    那男生看見她這反應也跟著馬上回頭,被兩人逮到的溫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書架後現身。

    那男生一見他出現,臉色更沉,哼了一聲便要轉身離去,臨經過他身邊時還啐了一聲,“死奶油臉。”

    死奶油臉?溫寧狐疑,伸出手在臉上摸了摸。他臉上沒奶油啊!

    莫妍一張小臉又氣又窘,本想追上去,但看了他一眼,又停了下來,“對不起,把你們扯了進來。”

    “你……是之前想要妹妹的女生對不對?你也是從台灣來的?”

    “妹妹?喔,你是說那只兔子嗎?”一提到妹妹,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是啊是啊,可是後來被你要走了,不過沒關系,你帶走了也好,要是妹妹真跟了我,我還真怕哪天它會被大鵬拿去炖了呢!”

    “大鵬?”他回頭望望那個男生離去的方向。“他……是你男朋友?”

    “你別亂說,他……他在老家有未婚妻了。”她的神色黯淡了下來,然後輕輕嘆口氣。

    “剛剛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們提到了阿晴?”

    “其實……”她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出來。

    但她心想,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始作俑者是溫寧,現在不告訴他事實真相,事情永遠解決不了,那愛吃醋的大鵬還是會沒事就因為這事莫名生氣,既然如此,干脆她扮壞人算了。

    “其實是有次晴學姐和我們吃飯,多聊了幾句而已。她說……家里的菜她幾乎都吃不下……”

    她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反應,只見他似乎很驚訝。

    “有好幾次我都在餐廳里遇見她,可學校餐廳的東西又貴又難吃,後來我就帶著學姐一起來我宿舍廚房吃飯,但吃久了大鵬就誤會了些什麼……”她停了停,像是不定決心似地說︰“你……你真的沒注意到晴學姐最近瘦了嗎?脾氣也變得不太好,這都是因為她吃不好又吃不飽,你真的都不知道?”

    溫寧頓時啞口無言。

    他真的從來都不知道,因為程晴從來沒有當面向他抱怨過啊!可是他頓時又覺得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兩個人明明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為什麼不直接對他說,卻要去找個外人訴苦?

    他沒發現,自己已經很自然地將程晴以外的人全部視為“外人”了。

    他想反駁又找不到理由,羞辱和尷尬讓他的臉紅了起來。

    “溫寧,對不起,但我覺得這些話一定要和你說清楚才行。晴學姐也許是不好意思,還是顧忌些什麼,才不敢直接在你面前說吧?她其實也沒和我們多說什麼,大部分都是我們自己揣摩出來的,你也別生她的氣。其實晴學姐在人前人後都常說你的好話,沒說過壞話呢!”

    “我———”他想為自己辯解,嘴張開了卻吐不出一個字。

    “我得去找大鵬了,你自己多保重喔!也別忘了多關心一下別人,別老讓晴學姐為你操心這操心那的。”

    說完莫妍便走了,留不肯一個人倚在書架旁發呆,腦袋里不斷想著一個問題——

    他做的菜真的有那麼難吃嗎?

    莫妍的話又在腦海響起,他靜下心想。她說得沒錯,自己從一到英國開始,便一直是程晴在替他操心一切,什麼都替他安排得好好的,結果自己光顧著享受人家的照顧,壓根忘了顧及別人的感受。

    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注重吃食,進廚房只要東西熟了就端出來,也不管美味不美味。他自己是沒關系,可程晴不一樣。

    還記得來到她家的第一天,她就問過他,會不會燒菜?可見她一定很喜歡吃好吃的東西吧?不然怎麼會一開頭就問這個?

    自己一來只會給人家找麻煩,又添了個拖油瓶妹妹,卻連一點點的回報——燒出讓人滿意的菜——都做不到,他怎麼這麼沒用?

    越想心情越低落,也越覺得對不起程晴,更惱恨自己居然這麼後知後覺,還要一個外人親口告訴他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突然間他也沒念書的興致了,盡管作業明天一早就要交,可他還是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走去,只是才走沒幾步,他又在圖書館的側門邊听見熟悉的吵嘴聲,他望過去。怎麼那兩個人還在吵?而且火氣還越來越大?

    “你為什麼老替他說話?台灣人就這麼好嗎?我看個個都是軟趴趴的奶油而已——”大陸男生義憤填膺地說著,一面還不停揮舞雙手,相當激動。

    “說夠了沒!干麼沒事老是吃醋?我只是想招待一下學姐,和溫寧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不要亂吃醋好不好。”莫妍不甘示弱地回了過去。

    “吃醋?誰吃醋?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憑什麼他這副德行,你還硬要說我們比不上他?”

    “你有完沒完啊?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來著?”

    溫寧愣在當場,不知道到底該假裝沒看到,還是沖上前去當和事佬?

    “你這鼻孔長在頭頂的大陸人!”

    “你才是只喜歡奶油臉的台灣女生!”

    “你再說?!哼!那你回東北去啊!以後不要再來見我!”莫妍想是氣極了,眼眶都紅了,轉身推開玻璃門便頭也不回地往左邊走。

    那男生也不甘示弱,跟著用力推開了玻璃門,然後往右邊走去。

    溫寧還愣在當地,正想要不要跟在兩人後頭離開時,只見板著一張臉的男生又從右邊折了回來,瞥見他還在這里,瞪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只是匆匆往莫妍離開的方向追去。

    他就站在大樓里,看著玻璃門外,那男生追上了莫妍,兩個人講了一會話,然後一起往學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溫寧突然笑了起來。這對冤家!

    捧著書坐在圖書館門口,溫寧開始尋思該如何才能讓自己的手藝進步——不光是為了自己的男性尊嚴,同時也是一種報答吧?程晴待他那麼好,姑且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他也不想平白無故接受別人的好意,總要有些回報才成。

    嗯……最起碼要做出幾樣能讓程晴吃得下去的食物,不能讓她老是半夜爬起來偷吃水果,或是去當人家的電燈泡搶飯吃。

    可他要找誰去學做菜?班上幾乎都是外國人,就算向他們學,也只能學到外國菜,可他記得阿澤說過,程晴還是比較喜歡吃中國菜。

    學校是有烹飪社,但他晚上要去超市上班,根本沒有時間學。

    想來想去,他突然想起班上“似乎”還有一位亞洲同學。

    說“似乎”是因為那位女同學很少出現,只有在考試或是輪到小組報告時才會看到她,不然就是遲到半小時才來上課,總是躲在教室的角落,好像不想讓別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從來沒有和那位女同學說過話,不過如果她是台灣人的話,說不定莫妍會認識?

    “你說的是豫庭吧?”莫妍說︰“算你運氣好喔!她可是燒得一手好菜,平常沒事就會請我們幾個台灣同學去她家開Party吃晚飯。怎麼,你沒被邀請過嗎?”

    “我和她不熟。”溫寧誠實回答。

    “不熟?你們是同學耶!”她挑了挑眉毛,不過也沒再追問,她知道溫寧的個性有些內向,平常很少主動和人打招呼。

    “說真的,沒想到你會為了晴學姐特地去學做菜呢!呵呵……”她笑了起來,轉身便要離去。“我得快閃人了,免得大鵬見到我和你在一起,醋壇子又打翻了。唉,其實大鵬做的菜也不錯,不過他一定不會想教你做菜,他對台灣男生都很感冒,尤其是你,他好像看你最不順眼了,大概是因為你是這幾個台灣男生里面最具威脅性的了吧!呵呵——”,

    最具威脅性?這是什麼意思?

    溫寧不知道,英國的生活已經將他漸漸地從頭到尾改變了。

    原本總是一臉陰郁好像每個人都欠他一百萬一樣,而且因為英文不夠溜,他平常也很少主動與人溝通談話,多半時間只是在一旁靜靜听著。

    可是在緊密的課程與工作中,被環境所逼,他的英文不知不覺進步神速,再加上申請上了碩士課程,無形中對自己的信心也增加不少,那種自信的光彩漸漸開始散發于外,而且他本來就長得不難看,配上一副金邊眼鏡,還有留長的自然微鬈發,看起來溫文儒雅,也讓他在那群台灣學生里,顯露出一種與眾不同的風格。

    但他自己還沒意識到這樣的變化,有時候還以為是教授或同學特別體諒他,再加上有程晴的幫忙,所以他才能撐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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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學做菜?你哪根筋不對?”一身居家便服的豫庭站在宿舍門口問他。“是不是想追女朋友?”

    溫寧被她的問題一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豫庭長相平凡,雖然留著一頭長發,但也沒給外貌加上多少分,但是她的氣勢和姿態卻相當凌人,一開口就讓人感覺自信十足,和他恰好成了十足十的對比。

    她毫不客氣地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遍,又說︰“你們男生哪,懶到極點,天生又少根筋,除非是苦命的上海男生,否則怎麼會突然想要學做菜?你老實說,是不是為了想引起別人注意,還是被女朋友威脅,要是做不出像樣的東西,她就要甩掉你?”

    溫寧被她這問題一嚇,心中無數個念頭閃過。

    被女朋友甩掉?難道他以前就是因為不會做菜才被人甩掉的嗎?如果他還是連鍋鏟都不知道怎麼拿的話,程晴是不是也會甩了他?

    但,等等,程晴又不是他女朋友,他這麼擔心做什麼?

    可是既然不是他女朋友,人家也沒硬要求他學做菜,他又為什麼這麼眼巴巴地跑來拜師學藝?

    就生怕不能討她歡心,生怕她討厭自己嗎?

    “喂!你想什麼想這麼久?是不是覺得我說的話很有道理?”豫庭眉毛一挑,雙手擦腰。

    “也許是吧……”他若有所思的說。“總之,能不能就看在大家都是台灣人的份上,救救我這無可救藥的廚藝吧!不然,我真伯阿晴會把我趕出家門。”他低聲下氣,厚著臉皮懇求。

    “阿晴?晴學姐?原來你就是晴學姐的男朋友?”

    “我?我我我我不是——”他馬上急著辯解。

    “哎!早說嘛!學姐之前照顧我不少,要教她男朋友做幾道菜有什麼難的!”豫庭很阿莎力用力拍了拍比她高一個頭的溫寧的肩膀。

    溫寧這才知道,國外的台灣人圈子,不但小,大家幾乎都彼此認識,而且還會常常傳著一些還未經過證實的八卦,每個人傳給下一個人的時候不忘加點油添點醋,結果往往最後當事人听到的版本絕對和事實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和程晴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可奇怪的是,腦袋里雖然不斷這樣對自己解釋著,他卻沒有在豫庭面前做出任何的反駁,照理說,當事人自己來厘清事實是最有利的,可為什麼他不但不反認,還有些心虛地訕訕笑了起來?

    也許,在他心里的某一個角落,競希望這樣的傳言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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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笨蛋啊!青菜鄒有人這樣切的?你平常怎麼炒青菜的?”

    “你在干麼?油放那麼多做什麼?”

    “喂喂喂!你往鍋里倒水干麼?”

    “姓溫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同學的份上,看我不拿菜刀砍了你!看你把我家廚房搞成什麼模樣?!”

    “你給我出去——”

    在豫庭的廚房里被咆哮了三個小時後,溫寧終于被踢了出來,沒多久他的背包和書本也二飛了出來,通通落在他身上。

    “你真是沒天分,要好好特訓才行。晴學姐也真可憐,竟然能忍受你這麼久,天啊!你做出來的東西只比學生餐廳好一點。你明天再過來,我今天已經受夠你了,你再留下我家廚房恐怕要燒了!”

    廚房的大門很不客氣地被用力關上,隔著一道門還可以听到豫庭在滿是油煙的廚房里咳個不停的聲音。

    溫寧摸摸鼻子,自知理虧,把散落一地的書一本本撿起來,然後心里重重又嘆了一口氣。

    唉,在同學的見證下,他終于了解到自己的手藝差到如此地步,可為什麼程晴從來沒抱怨過呢?

    想了又想,只想到一個可能性,可之前才在感情路上重重跌過一跤的他,此刻卻又有些不敢承認那會是真的……

    那天晚上,溫寧從超市下班時特地買了一個大號的海鮮披薩和兩瓶水果涼酒,準備回家好好讓程晴吃一頓。

    回到家里,卻發現家里空無一人,這才想起這幾天她好像特別忙,晚上總在圖書館待到很晚,然後趕搭最後一班公車回來。

    他烤熱了披薩,一個人坐在廚房慢慢吃著。

    盡管客廳里的電視開著,喧囂聲帶點沙沙的聲音傳進廚房,但他心里還是有一種莫名的寂寞感覺。

    以前他一個人在台北工作的時候,不也是常常這樣自己一個人吃飯,那時候也沒覺得特別寂寞啊?

    ……其實是有的吧。

    只是那時候就是一個人,只能要自己習慣,別再去多想。

    有時候,以前的女朋友會陪他一起吃晚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即使只是吃著干篇一律的速食或是泡面,但他心底總有一股暖暖的感受,覺得能有個人陪在自己身邊,真好。

    食衣住行,“食”字明明就擺在最前面,很多人卻往往把它放在最後頭,一點都不在意,真是奇怪。

    簡簡單單一頓飯,自己吃和有人陪著吃,那感覺硬是不一樣。

    他又拿起一片披薩,喝了口水果涼酒,然後百無聊賴地看了看時鐘。

    已經快十一點了,程晴怎麼還沒回來?轉念一想,說不定是不想吃他做的飯,所以才故意混到這麼晚的吧?

    這麼一想讓他更加沮喪,手里的那片披薩吃了一半便再也沒有胃口,他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很失敗的人?

    細細回想起過去與程晴相處的每一刻,其實她足個很體貼、很為別人著想的女孩,只是她總做得不著痕跡,不想讓人知道。

    在英國的第一個夜晚,他因為冷得睡不著,她半夜摸黑不聲不響便丟給他一床棉被,事後也沒再提起這件事。

    他帶來的那把小傘壞掉後,她後來送了他一把可以折疊起來的黑傘,雖然不起眼,但卻非常耐用,到現在都沒壞過。

    有時候家里有碎玻璃垃圾,她也會特別包好,不但上頭寫了字,還會一大清早起床等著收垃圾工人來收走。

    他有次好奇地問,既然都已經特別分開裝了,上頭也寫了“玻璃危險”的字樣,為什麼還要親自交給收垃圾的工人?

    她只是笑笑,說有的工人可能不認識字,還是自己親自交代比較安全,免得碎玻璃刺傷了人。

    和程晴比起來,他還真是個一點都不在乎別人感受的差勁男人,總以為別人對自己好是理所當然,很少想過要回報對方。

    妹妹這時跑了過來,一腳踩在他腳上,抬起頭來望著憂郁的男主人。

    溫寧見到它漂亮的黑色眼楮,心里又一陣慚愧。

    他什麼都不會,光只會給程晴找麻煩,當初申請學校的時候要不是她那麼費心費力,他怎麼可能會被順利錄取?

    還有妹妹,要不是程晴,它現在老早被送到流浪動物之家,或是被莫妍那個奇怪的大陸朋友給宰了炖湯喝吧?

    “妹妹啊……”他拿起玻璃瓶子,放在地上讓它滾著玩。“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差勁的男人呢?”

    妹妹用小鼻子頂著玻璃瓶子,一路滾到客廳去,似乎完全沒听到他的哀嘆。

    程晴回到家的時候,溫寧已經睡了。

    她打開冰箱,意外看見吃剩的披薩,還有一瓶還沒開的水果酒。

    是有客人來了嗎?不然平常節儉到家,只會挑超市當天賣剩的蔬果,從來舍不得買披薩這種“高級食物”的溫寧,怎麼會這麼大方?還附送一瓶水果涼酒呢!

    仔細看看,那酒還是水蜜桃口味的,正是平常自己愛喝的。

    她從冰箱里抬起頭,望望溫寧的房間。

    燈光已經暗了,應該是睡了吧?那……偷吃一點披薩應該沒關系吧?

    她窩在圖書館查了一晚上資料,加上最近莫妍和她那大陸男友似乎在鬧別扭,她也下太好意思再去叨擾人家了,現在肚子可餓得緊呢!

    手都已經伸到披薩上頭了,她還是猶豫了一下。萬一這真是溫寧要拿來請客人的呢?要是她吃掉了,客人沒得吃怎麼辦?

    她懊惱地摸摸鼻子,最終還是決定放棄,心里卻仍在嘀咕著︰要是以前阿澤在的話,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就吃。

    搖搖頭,她走進浴室洗澡去了。

    第二天早上,溫寧意外地起了個大早。

    程晴還在浴室洗臉刷牙的時候,便聞到了廚房飄來的香氣。

    好香喔……餓了一夜的肚子被這香味一激,腸胃開始咕咕叫了起來。

    她好奇地走出浴室,竟發現廚房餐桌上擺著昨夜她在冰箱里看到的披薩,熱騰騰的,起士濃郁的香味不斷涌出。

    “阿寧,這不是你要請客人的嗎?”

    正在研究手上那本阿澤口述菜單的溫寧聞聲回過頭,笑了笑,“哪來的客人?這是給你的啊!”

    “給我的?”她睜大了眼楮。“你會買披薩給我吃啊!不是很貴嗎?”

    他尷尬笑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又指了指冰箱,“里頭的酒也是給你的。”

    程晴這下緊張了,連忙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她眼珠一轉。“還是偷偷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想用美食來賠罪?”

    “這……是後者吧!”他猶豫了一下後這樣回答。

    “你做了什麼?”她戒心陡起。該不會是在外面和別的女生亂來搞出了問題吧?

    “其實也沒什麼……總之,就是給你吃的啦!里面沒下毒也沒下瀉藥,你就放心吃吧!我要去上課了,再見!”心虛的他說完也不等她回答,抓起背包就往門外沖去。

    被留在廚房的程晴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突然大門又一開,溫寧沖了回來,跑進廚房從桌上拿起一本筆記本後,又匆匆跑了出去,只在關門前說了聲再見。

    “晴學姐,今天晚上還來不來我家廚房搭伙?”莫妍在校園里見到程晴,追上去問。

    “嗯……”她難得地思考了一下。

    “怎麼了?有事嗎?平常你不是滿口說好?”今天的莫妍心情似乎特別好,滿臉笑容。“大鵬說他老家寄來了自己腌漬的大白菜,說要煮白菜火鍋喔!”

    一听到“白菜火鍋”,她的口水差點要流了出來,但一想到今天早上溫寧那副怪樣子,她便有些放心不下。

    “……”程晴沉思了一會。“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對溫寧說了什麼,他好像突然開了竅,昨天不但買披薩給我吃,今天早上還一副很體貼的樣子,還拿了本手抄食譜在研究。”說完,她疑惑的眼神望向莫妍。

    “學姐,你就先別想這麼多嘛!如果他真心想做好吃的給你吃,你應該感到高興啊!何必想東想西的。”莫妍趕緊顧左右而言他。

    “嗯……”程晴思了半天,還是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哪里出了問題。

    若說是莫妍她說溜了嘴的話,也不可能啊!她平常不會隨便在人前說人不是,她只是和莫妍吃飯的時候,說了幾句自己最近老吃不飽、不太想回家吃飯之類的話而已……

    她看了莫妍一眼,只見對方馬上避開她的眼光,輕聲咳嗽了兩聲。

    “妍妍,是不是你說了些什麼?”程晴再度強烈懷疑地看著她。

    “沒有啊。”

    “真的?”

    “真的。”本來就是真的,她什麼都沒說,都是大鵬說的——她在心里這樣想,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得一干二淨。

    “那好吧!我先觀察看看好了。”程晴歪著頭想了想。實在想不透,干脆不想了,先觀察看看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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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強迫同居 正文 第六章
     溫寧在課堂上消失了一個星期。

    他平常上課總是挑後面坐,課堂上總是認真抄筆記,很少主動發言,所以即使他消失了一個星期,除了幾個走得近的同學外,競也沒多少人發現。

    這一個星期,他帶著阿澤當初口述給他的菜單,天天窩在豫庭的廚房里,怎麼趕也趕下走,最後她只好使出渾身解數來教他,希望能早點把他請出自家廚房。

    就這樣特訓了一個星期,溫寧總算知道炒菜的時候青菜要切段,而不是隨便撕幾片菜葉丟進鍋里了事就好;他也知道了蛋餅得用小火煎,免得餅皮焦了上面的蛋卻還沒熟透;煮飯的時候米一定要洗干淨,不可以隨便沖沖水就行,而且最好煮前要泡上半小時,再加點沙拉油,煮出來的米粒才會晶瑩漂亮又好吃……

    很快他的筆記本就抄到底,又換了一本新的。

    這個星期中,程晴在家里老是見不到他的影子,一天三餐卻都是溫寧從超市買回來的食物,披薩、三明治、義大利水餃、義大利面、面包和蜂蜜醬……剛開始還覺得不錯,可是天天吃也吃膩了,她想吃剛煮出來熱騰騰的中國菜啊!

    想要下廚煮,冰箱里卻空無一物,因為溫寧買的新鮮食材全運到豫庭的廚房去了,家里的冰箱只剩下幾顆快要過期的雞蛋和牛奶,還有少量的蔬果,但那是留給妹妹吃的。

    程晴給妹妹準備好牧草和干淨的水,這才拿出雞蛋和牛奶,準備做點早飯吃。

    她一面動手做早飯,一面心里喃喃抱怨。溫寧到底在搞些什麼花樣?

    整天不見人影,問他去哪也不說,昨天她因為擔心他最近的表現,特地跑到他教室外頭去看看,沒想到他居然不在?

    連課也不去上了,他到底是做什麼去了?

    難道……難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一想到這,她的心便莫名地慌張起來,然後有點心酸。

    她就真的這麼沒魅力嗎?同住一個屋檐下,又幫了他這麼多忙,他還是看不上她,想往外邊發展?

    轉頭看了一眼在客廳里搖頭晃腦探險的妹妹,突然想起有次溫寧開玩笑地說︰“好兔不吃窩邊草,妹妹還真的不喜歡吃我們家門口的野草,只喜歡吃寵物店買來的高級牧草呢!”

    難道她就是近在眼前的野草嗎?

    嗚……越想越沮喪,差點連剛做好的三明治都沒心情吃了。

    抱著妹妹思考了許久。如果溫寧真的有喜歡的女人的話,還是問清楚的好,免得自己在這邊傷心猜疑,他又刻意避著自己,兩個人都不好過。

    只是,難免還是傷心。

    之前喜歡阿澤,卻因為那個死男人對女人沒興趣而沒轍,現在喜歡上溫寧,好不容易看著他從原先的一臉陰郁,慢慢變成一個開朗有自信的男人,卻沒想到自己一番苦心全被別人搶現成的先享用了。

    “妹妹,我是不是連只兔子都不如呢?我看溫寧喜歡你比喜歡我還多呢……”她的手臂抱得好緊,妹妹透不過氣來,掙扎了幾下不見她放人,于是毫不留情地兔腳一蹬,在她心口狠狠踹了一腳,然後趕緊二溜煙地蹦回籠子里。

    程晴哎唷叫了一聲,干脆順勢倒在沙發上。

    她的心還真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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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溫寧意外地提早回家。

    程晴听到開門聲,鼓足要把話說清楚的勇氣跑了出去,才到客廳,她就聞到一股讓她口水差點激動得當場要流下的香味——炖牛肉!而且還是五香牛肉耶!

    她霎時忘了自己剛剛才躺在客廳沙發上傷心欲絕,一臉饞相地直沖廚房,果然就見到溫寧手上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大鍋牛肉,放到餐桌上。

    “阿寧!我是不是在作夢?這、這不是炖牛肉嗎?”忙著把口水吞回肚里的她連話都有些結巴。

    “是啊!我在同學家熬了一整個下午才炖好的,你等等,我下點面,今天晚上吃牛肉面好嗎?”

    程晴只能點頭如搗蒜,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心里想的眼里看的鼻里聞的全是桌上那鍋香噴噴的炖牛肉。

    “阿寧阿寧,這是誰做的?”天哪!哪家女孩這麼賢慧,炖了一鍋這麼香的牛肉?可是轉念一想,難不成,這是溫寧的“女朋友”特地燒給他吃的?

    霎時一顆心又冷了下來,那香味似乎也不再那麼濃郁。

    “這是我做的。”他起了一個鍋開始煮面。

    “你、煮、的?”她嘴巴張得老大,簡直不敢相信。“你是不是騙我?你連蛋都會煎不熟耶!”

    溫寧的自尊心有一點被刺傷,他回頭看了一眼程晴,本想辯解兩句,但看著她那副嘴饞等下及、臉上又是興奮又是迷惘的模樣,他便決定先把她喂飽再說吧!

    “阿寧,這真的是你煮的?”她又問了一次。

    “沒錯,貨真價實,連牛肉都是我挑的。”

    “可是你哪來的香料?”

    “同學給的。”

    “同學”?不是“女朋友”啊?

    那這麼說來,她之前都是多慮了嗎?’

    炖牛肉的五香包可是豫庭的壓箱寶,溫寧干求萬求才終于說動她出讓半包,但條件是炖好的牛肉要留一半在她家廚房。

    程晴又用力吸了一口氣,快樂得簡直站都站不穩了——當然,她最快樂的還是溫寧在外面沒有女人!而且這鍋牛肉是他特地炖給自己吃的!

    她修長的眉笑成彎彎的一輪月,一會兒看看那鍋炖牛肉,一會兒又看看溫寧,雙手捧在胸前,興奮地在他身旁繞來繞去,胸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覺。

    有人能做好料給自己吃的那種幸福感覺,竟然已經這麼久都不曾體驗到了呢!

    “阿寧,謝謝你!”她發自內心地對他說,露出一個美麗的笑顏。

    溫寧回頭見到了,一愣,心里一跳,手上攪著鍋里面條的筷子差點掉進滾水里。

    一直以來都是他對程晴說謝謝的份,今天程晴這句“謝謝”,是他第一次听到。

    他轉過頭,看著程晴痴痴望著炖牛肉的微笑側臉,心情不曉得為什麼,突然很好很好。

    他暗地吁了一口氣。看來這一個星期的特訓還是值得的,雖然好幾次差點被豫庭的菜刀砍掉幾根手指,還有一次因為煎魚的,油煙太大,讓廚房的火警警報器大響,後來豫庭還得拉著他拼命在三分鐘內,從五樓的宿舍跑到遠在宿舍大樓另一端的一樓管理員室,打電話給消防局解釋這兒真的沒火災,只是有個笨蛋炒菜油煙太大而已。

    “你現在才領教到那些警報器的威力啊!我剛來的那一年也住在學校宿舍,平均每兩個星期警報器就響一次,而且最愛在三更半夜響。夏天還好,就當沒事出來看星星賞月亮,冬天就慘了,冷得要死還要站在中庭罰站,直到消防車來了確定沒事才能再進去睡覺。”程晴一面唏哩呼嚕地吃面一面說。

    “那警報器也太敏感了吧?只不過是煙大了點而已。”溫寧有些不以為然。這樣的煙陣在台灣四處可見,也沒見哪家廚房裝了這麼會叫的警報器啊!

    “預防萬一嘛!而且你不知道宿舍里是禁止吸煙和點蠟燭的嗎?總之,學生宿舍人口密集,空間又小,真要發生什麼事情的話,後果會很可怕的。我記得以前有個學生在宿舍里抽煙,結果引起火災,賠了一萬多英鎊,最後他也休學了,不知道去哪了。”

    “他引起火災是他不對,當然要賠。”

    “你今天算運氣好,有沒有謝謝你同學?”

    “謝?為什麼要謝?”

    “你知不知道偉大的消防隊員來一次要收學校兩百英鎊?如果不是她及時跑到管理員室打電話去解釋,到時候消防車真跑來了,還不是你付錢?”

    “兩百英鎊?”他有些吃驚。那可是他半個月的薪水!

    “是啊!,所以我說你該謝謝人家。”她一面說得眉開眼笑,一面不忘唏哩呼嚕地猛吃面。

    溫寧只吃了一碗就飽了,但他還是留在廚房里陪著程晴繼續吃,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做菜時的糗事。

    程晴吃著牛肉面的時候,臉上有一種很幸福的表情,讓他看了都覺得很感動,仿佛自己做的是天下最好吃的菜一樣——雖然他知道這鍋炖牛肉只是差強人意而已。

    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用心認真地做菜給一個人吃。看到自己用心做出來的食物被別人幸福地享用,他心中霎時涌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原來,做菜也不是件壞事嘛,稍微用點心,下點工夫,就能讓別人吃得高高興興的,自己看著,心情也不知不覺地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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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程晴足足吃了兩大碗牛肉面,連湯頭都舔得一干二淨,這才滿足地捧著吃飽的肚子又回到房間里去念書。

    溫寧看著那被舔得干干淨淨的湯碗傻了眼,隨即心里又感到過意不去。原來自己從前是那樣虐待她的啊?程晴看起來像從沒吃飽一樣,一下于就吃了兩碗,食量還挺不小呢!

    雖然程晴從來不說,也從來不抱怨,可是她這樣的容忍反而更讓他過意不去。

    他暗暗不定決心,以後可得更努力學做菜,好好“善待”程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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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的日子,大概是程晴到英國以來最幸福的日子吧!

    她喜歡的男生,每天下廚做飯給她吃;家里雖然平白多出一只兔子,但是卻像兩人的孩子一樣,有時候她听見溫寧以“爸爸”自居,她就會趁溫寧不在的時候,抱著妹妹猛要它認自己做媽媽。

    溫寧雖然很忙,但依舊時不時到豫庭豹廚房接受特訓,每隔幾天會變些花樣。有時候是用可樂鹵雞肉,有時候是蝦仁蛋炒飯,有時候他會騎著借來的腳踏車騎上一個多小時,到小鎮東邊的一家泰國雜貨店去買新鮮豆腐和自蘿卜,回來炖蘿卜湯給她喝。

    偶爾溫寧同學去倫教找朋友,他也會托他們去中國城買點豆漿回來,讓程晴半夜餓的時候可以熱著喝。

    當她第一次接過那杯還溫熱的豆漿時,眼淚差點要流了下來。豆漿呢!雖然在台灣到處可見,可是在英國又哪里能喝得到?她拿著杯子的手都開始發抖了,正想舉頭一口飲盡,卻又停了下來,看著溫寧問︰“阿寧,你不喝嗎?”

    “我不喝。我從小就不喜歡喝豆漿。”他搖搖頭。

    “所以你是為了我特地買的?”

    他點點頭,絲毫不覺得哪里不對。

    “阿寧,謝謝你。你讓我覺得好幸福喔!”她露出幸福的表情,把裝著豆漿的杯子在臉頰上輕輕摩挲著,真舍不得喝下。

    溫寧發現自己愛上了程晴那滿臉幸福的表情。

    原來讓一個人感覺幸福,並不難,只是有沒有心而已。

    一日三餐,多花點心思,他就能看到程晴臉上露出感激幸福的神情,自己一天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他沒去探究這樣的心情意味著什麼,也沒發現兩個人的關系在一道道用心制作的食物中,聯系得更緊更密。

    受了程晴的影響,他慢慢變得開朗起來,和同學與同事的互動也明顯增加,偶爾也會參加一些台灣學生會的活動。

    這天下了課,班上幾個從北歐來的同學問他要不要參加寄宿家庭的活動,這是鎮上扶輪社舉辦的,完全免費,連交通都有專人接送。

    溫寧起初很感興趣,畢竟到了英國,如果能住在當地人家里幾天,體驗一下異國風情也不錯。但轉念一想,要是他去住寄宿家庭,那程晴怎麼辦?

    沒想到程晴听到寄宿家庭的事後,極力鼓勵他去,還說這是體驗英國當地生活最好的機會,也可以順便讓那些扶輪社的老人家忙碌一下,免得他們老了又一個人在家,很寂寞呢!

    “那你吃飯怎麼辦?”他很認真地問。

    她愣了一下,隨即噗哧笑了出聲,“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連自己弄個飯都不會?雖然我們說好飯都是你做,但要是你不在了,我還是得自己做啊!總不能你留在我身邊一輩子,天天做飯給我吃吧?”

    溫寧听到她這樣說的時候,心里感覺怪怪的,甚至還有點不高興,好像自己的一切努力都被她隨口幾句話給抹滅了。

    “你是說,就算我不煮飯給你吃也沒關系?”

    “嗯?”程晴看著他,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笨阿寧,我不是在嫌棄你。我當然喜歡你做菜給我吃啊!可是你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對不對?更何況,只是出去三天兩夜,又不是一年半載,我真餓了也可以出去吃東西啊!”

    “外面東西很貴。”他悶著聲音說,心里還是有點不高興,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那我去學校餐廳吃。”

    “那兒的東西難吃得要命。”

    “那……我去找妍妍。”

    “……”溫寧看著她不說話。

    “阿寧,你怎麼了?好嚴肅的樣子?”

    “好,我去,但我會做好三天份的飯菜,你就還是乖乖在家吃飯,不要到外面花冤枉錢又受氣。”

    “喔!謝謝。”程晴眨了眨眼楮,有些訝異,沒想到他會這麼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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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溫寧還是有些問。

    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悶,而這又讓他更悶。

    悶了老半天,他終于從床上爬起來,走出房門,看見程晴房間的燈還亮著。大概是還在念書吧?

    看來研究生真的很辛苦,放完了暑假,就見她不是窩在自己房間里寫報告,就是在圖書館待到很晚,不然就是被教授派到英國其他大學做研究,一去就是兩、三天。

    他盡量輕手輕腳,不想吵到程晴,但她還是發現他醒著,沒多久就從房里走了出來,看著他問︰“阿寧,怎麼了?睡不著嗎?”

    溫寧吶吶地看著只穿著一身睡衣的她,突地憶起他倆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她身上只裹了件大浴巾。

    他臉上熱了起來,還好客廳沒開燈,程晴看不出來。

    “我……我熱杯豆漿給你喝。”說完他便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把剩下半瓶的豆漿給翻了出來。

    程晴走到廚房餐桌前坐下,雙手撐著下巴,看著他將豆漿放人微波爐的背影。

    好奇怪,最近她總有一種溫寧“長大了”的感覺。

    當然不是指肉體上的成長,而是他給人的感覺。

    溫寧變得體貼起來,不光是做菜細心多了,連帶地在日常生活上也開始用心起來。

    衣服不會等堆得像小山一樣才去洗,而且再也不會忘記把衣服從洗衣機里拿出來晾;廚房整理得干干淨淨,連帶的冰箱也清理得非常干淨,一點異味都沒有,哪像以前總是飄著奇怪的味道,然後能在角落里發現已經發爛的青菜;以前做菜是他餓了才做,現在卻是三餐照時做,一點也不耽擱。

    好奇怪呢!到底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轉變?

    其實這樣的轉變也不是一天兩天,只是一開始她以為那只不過是曇花一現,卻沒想到他越來越進步,進步到令她驚訝的地步。

    溫寧現在做的菜,已經不輸市中心那家中國餐館了呢!

    有幾次她曾經開玩笑要他去踢館,只見他搖了搖手上的鍋鏟,說他只要服侍她一個人就夠了,他可沒那心思和力氣去服侍其他,人。

    听他這樣說的時候,程晴心里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被調皮地撥動著。

    她很想證明那種感覺是真的,但卻又有一些卻步。

    她不確定,溫寧是不是喜歡她?

    他這樣認真地“服侍”自己,是不是只是為了報答她之前對他的照顧而已?

    她害怕,如果說了出來,兩個人是不是便無法再享有這樣無法言喻的幸福時刻?

    就像當年她和阿澤一樣。

    她可真是萬萬沒想到,樣樣都好的阿澤,居然只對男人有興趣,結果她含羞帶怯的告白,最後反而讓阿澤逼不得已在她面前出櫃,讓她哭笑不得。

    有了這次慘痛經驗,她便不太敢再隨隨便便表明自己心意,即使她第一眼見到溫寧的時候便對他有了好感,但直到現在她仍不敢把自己的心意表現得太明顯。

    那時執意要把他留下,絕大部分是因為自己的私心作祟,人家不是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嗎?兩個人就住在一起,將來要是他真的沒喜歡上她,至少他倆也“同居”了一年,讓自己過過干癮也不錯。

    就是這樣的想法,讓程晴想盡辦法將溫寧給留了下來,即使家里多了一只兔子她也不介意,而且說實話,妹妹其實挺可愛的,冬天又是個很棒的暖爐。

    從溫寧到自己家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是她在替他打點一切,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但菜越燒越好吃,而且也越來越會為別人著想,她半夜睡下著,他還會為她熱豆漿呢!

    好像有點老夫老妻的感覺喔!

    想著想著她的小臉不禁紼紅,雙手忍不住捧住了小臉,露出幸福的微笑。

    “你在笑什麼?”溫寧突然問她。

    “嗄?”她趕緊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剛剛想得失神了。

    “喏!這是最後的豆漿了。我看看這幾天有沒有同學會去倫教,托他們再買一、兩瓶回來。”他把剛熱好的豆漿遞過去,然後轉身走回房。

    “阿寧……”她輕輕喚著。

    “嗯,什麼事?”他轉回頭。

    “謝謝你喔……”她甜甜地笑了起來。

    看見她的笑容,他胸口那股沉悶突然間就消失了一大半,心情輕松了起來。

    “不客氣。”他也笑笑。

    回到房間後,他躺上床,幾個輾轉後很快便進入了夢鄉,臉上不自覺地帶著一抹淡淡的滿足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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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4 12:11:28 |只看該作者
半強迫同居 正文 第七章
     兩個星期後,溫寧對著程晴千交代萬交代,又不放心地檢查了冰箱里的半成品食物一次,這才拎著簡單的行囊,和同學們上車走了。

    這次的寄宿家庭活動,莫妍也參加了,不過令溫寧有些意外的是,那個老是跟在她身邊的大陸男生競沒有跟著一塊兒來。

    見她獨自一個人若有所思的模樣,他也沒多問,倒是在看見滿車只有他和莫妍兩個亞洲人後,體貼地坐到了她身邊。

    莫妍對他感激地笑了笑。

    一路上他本來還在擔心著程晴到底會不會懶得燒飯結果餓了肚子,但路上美麗的秋天景色卻漸漸吸引了他,讓他暫時忘卻了對程晴的擔憂。

    車子駛在鄉間的小道上,雖然顛簸,但空氣清新,風景宜人。路旁高大的溫帶樹木已經紅了樹葉,棕紅脆黃的枝葉在晴朗藍天下交錯相映,一陣風吹過便刷刷刷地落下一大把葉子,全撲在慢慢行駛的廂型車上,不少還落進了開著的窗戶內。

    一片卵狀的黃色葉子被風吹落在溫寧臉上,然後就像沾了黏膠一樣,緊緊貼在他臉上不放。他失笑地將這片頑皮的樹葉拿下,左看右看,分辨不出來這是什麼植物。拿在鼻前嗅嗅,只有屬于植物的淡淡清香,還摻著一點點的秋意。

    遠方已經半是枯黃的草地上,雄起了一捆捆農家準備過冬的牧草,幾頭白身黑頭的羊兒仍不死心地在近乎光禿的草地上埋頭苦啃,像是要吃足一個冬天的分量才肯罷休。

    出生在熱帶地區的他,哪里見過這樣四季分明的景色!

    他一時看得痴了,直到手里那片葉子又被一陣金風吹走,他這才回過神來。

    “阿寧?阿寧?”莫妍忍不住輕輕戳了戳他。“你在想什麼?”

    “在想阿晴會不會忘了煮魚湯的時候,魚片要先炒熟湯才不會有腥味。”

    他一半的心思在眼前美景上,被莫妍這一問,便毫不猶豫地將心里另_半在想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她眨眨眼,好像被他這麼誠實的回答給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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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寧租莫妍被分在同一戶人家,屋主是史密斯太太,丈夫已經去世了,三個孩子都離家生活,兒子在西班牙經商,大女兒在澳洲教書,小女兒則在倫教當職能治療師。

    史密斯太太是個精神奕奕的女人,雖然有些駝背,但身材維持得還不錯,不像很多英國女人老了便發福得不像樣,連走路都很困難。

    他們到達史密斯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時分了,史密斯太太熱情地招呼他們,帶著他們去附近的樹林逛逛走走後,便回廚房準備做晚餐給他們吃。

    溫寧本想自告奮勇地幫忙,卻被史密斯太太給推了出來。

    她說︰“哎哎哎,廚房是女人的地盤,你進來做什麼?叫妍妍進來幫忙就好了。”

    莫妍帶著勝利的微笑和史密斯太太進去廚房。

    十分鐘過後,莫妍也被史密斯太太請了出來。

    她一看見溫寧便伸伸舌頭,然後警告他,“不準問為什麼,也不準說出去喔!”

    溫寧用心知肚明的眼神看著她,乖乖地閉嘴什麼都沒問。

    晚餐是在廚房的大木頭桌上吃的。

    史密斯家的廚房相當有歷史,沒有電爐,只有一個大大的落地灶爐,想要煮東西的時候,還得把燒得紅透的木炭移到灶爐底下。

    晚餐吃得很簡單,英國道地的鄉村派、烤紅蘿卜和一道甜布丁,還有一些自制的全麥面包。

    溫寧每吃一樣東西便沉思一會,想著這道菜應該是什麼樣的做法。

    莫妍卻是吃得高高興興,最後還和他搶最後一塊鄉村派,說什麼都不肯放手!

    史密斯太太見他們倆這麼捧場,把自己做的菜全部掃干淨,樂得闔不攏嘴。

    吃完了飯,史密斯太太便把他們趕去睡覺,說明兒個一大早隔壁的瓊斯先生要帶他們去附近的大教堂做彌撒。

    溫寧住的房間是史密斯太太兒子的房間,里頭還有一些他的書、吉他樂譜,甚至是小時候的玩具。

    房間一角的直立台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溫寧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著這房間的主人是什麼模樣?他在這間房里是怎麼度過那最青澀的年少歲月的?

    他在台灣老家的房間,現在已經變成老爸老媽堆積東西用的倉庫,他小時候使用過的東西,丟的丟,送人的送人,留下來的也沒幾件。

    看見這個房間幾乎維持原樣,他心里有些感慨。

    史密斯家位在英格蘭的鄉村地區,晚上非常安靜,靜得連木頭家具因為溫度改變而冷縮的聲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迷迷糊糊中,溫寧提醒自己一件事——

    明天得去問問史密斯太太,那道鄉村派是怎麼做的?嘗起來雖然奶味重了點,不過要是能稍加“改良”一下,應該會是程晴喜歡吃的口味,如果能再加點雞湯調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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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翻來覆去想著那道鄉村派的做法,加上會晚上都沒睡好,直到天快破曉時才昏昏睡去,結果自不起來,莫妍只好自己一個人和瓊斯先生去教堂做彌撒,溫寧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他連忙刷牙洗臉,匆匆跑下樓梯想要去教堂的斯家里空無一人,他喊了老半天,才在前院的香草園里听見史密斯太太的應答聲。

    “你啊!睡得像小豬一樣,早上我怎麼喊都喊不醒,妍妍只好自己和瓊斯先生去教堂了。反正現在也快中午了,待會你先吃點午飯,下午我帶你去附近的人工湖逛逛走走吧!”史密斯太太挽著一籃剛摘下的香草,走進門對他說。

    “史密斯太太,不知道能不能請教你昨天那道鄉村派的做法?”他鼓起勇氣問。

    “鄉村派?你也有興趣?”

    嗯?什麼叫“他也有興趣”?難道也有別人問嗎?

    “妍妍也說想要看我做這道派呢!”

    “妍妍?”

    “是啊!如果我沒記錯她名字的話。中文名字真難記啊!像你的名字,溫……溫什麼的?”

    “溫寧,史密斯太太。”

    “是啊!溫寧,念念倒像一個瓷器牌子呢!”她慈祥地笑了起來。

    “接待過這麼多學生,你還是第一個想學這道派的男生。”

    “是嗎?”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妍妍說她要看著我做,不過她和瓊斯先生去了教堂做彌撒了,下午還要去隻果農場看人家做隻果酒,大概四、五點才才會回來吧,嗯……”

    她想了想。“你要不要先學點別的?”

    “別的?”

    溫寧想了想,昨晚的菜色除了這道鄉村派比較有特色以外,其他的都是些水煮的根睫類食物,只要切塊丟進水里煮熟就行,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

    史密斯太太提議,“我還有一道拿手點心想不想學?”

    “點心?”努力想,可是程晴好像很少吃點心的樣子。

    “怎麼?在想心上人喜歡吃些什麼點心嗎?”史密斯太太在旁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嗄?沒有沒有沒有。”他連忙否認,耳朵卻一陣陣微熱。

    心上人?程晴哪里是他的心上人,只不過是同住在一起,他想讓她也吃點好吃的東西罷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要看到好吃或難得一見的料理,他都想學起來,回家後做給程晴吃吃看。如果她喜歡,稱贊幾句,他一整天的心情都會很快樂,連睡覺時也會不知不覺地帶著微笑。

    要是她沒說什麼,只是笑笑,那他就會開始緊張,不知道是哪邊做得不好不合她的胃口了,太咸?太淡?太軟不夠有彈性?煮得太老還是半生不熟……

    總之他會一直胡思亂想,自己不斷偷偷試驗改進,直到程晴吃了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他才會松一口氣。

    和之前的滿不在乎比起來,現在的他反倒細心過了頭,幾乎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今天要做些什麼菜,程晴才會喜歡吃。

    “溫寧?”史密斯太太見他這麼專心地思考了三分鐘,專心到兩片落葉掉在他頭上都渾然不覺,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你到底要不要學啊?”

    “要。”他回過神來,本能地直接回答要學。過了一會他才想到要問︰“要學什麼?”

    史密斯太太笑了出來,“橙酒起司蛋糕,我先生以前最愛吃的。”

    “你先生?”

    “是啊!”她回頭望了望屋後的林地。“他去世已經好久了呢

    唉!自從他走了以後,我就很少做這道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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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油起司、奶油、細砂糖、消化餅干、雞蛋,杏仁角、葡萄干和柳橙酒,一字排開在廚房桌上,溫寧拿出小筆記本,二記了下來。

    “一般做起司蛋糕,都是用萊姆酒來泡葡萄干,因為我先生喜歡喝柳橙酒,所以我改成用柳橙酒來浸泡,沒想到味道更濃郁,他愛吃得不得了……”

    史密斯太太一面將材料攪勻,一面不禁回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

    那個時候日子很苦,三個孩子都還在念書,每一個人的生活花費都是一筆為數不小的開銷。他們沒有錢去買現成的蛋糕,她就只好自己學著做。

    丈夫喜歡喝酒,卻也只能喝自家釀造的柳橙酒,而且每次只能喝一點,舍不得喝太多。于是她便想出了這道點心,將柳橙酒放人蛋糕中,些微的量便能彌漫在香濃的起司中,丈夫吃得贊不絕口,有時候還會和三個孩子爭著吃呢……

    遙遠的記憶在熟悉的食物香氣中一段段涌現,等到她發覺的時候,一滴眼淚已經不小心滴落在起司糊里頭。

    “喔!對不起!”她揉了揉眼楮,不好意思地說︰“你可不可幫忙一下?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沒問題。史密斯太太,你還好吧?”溫寧靜靜地問。

    “沒事沒事,老毛病而已。來,你把這些消化餅干壓碎,把杏仁角、奶油混合在一起,然後壓在這個模子底部。”

    她遞給他一個圓形的模子。

    “好了以後再撒上葡萄干。不過再等等,這葡萄干要浸上半小時左右才會人味。麻煩你了喔!”

    說完她在自己的圍裙上擦了擦手,快步離開廚房。

    溫寧一直在旁邊看著。

    原本他正很用心地記下做蛋糕的用量和手續,但突然有一種淡淡的哀傷氣氛涌現,讓他不由自主地停下筆,轉過頭去看著史密斯太太臉上的表情。

    她在微笑。

    一會兒又眼眶含淚。

    她臉上的表情很遙遠,好像她人已經不在這個廚房里,而在一個她曾經熟悉的時空里。

    那里有她的丈夫、有她年幼的孩子,還有熱鬧的笑語聲。

    可是她的手依然沒停下,做蛋糕的記憶仿佛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即使人神游不知到何處了,雙手仍能憑著以往的記憶操作著,一絲一毫都不會出錯。

    直到—滴眼淚滑落在起司糊里,在上面留下一個淺淺的凹痕。

    她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在做這道橙酒起司蛋糕?這蛋糕里面,想必含有許多她和丈夫、孩子的共同記憶吧?所以她才會猛然跌進時光隧道里,忽喜忽憂,一時無法自拔。

    那他,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來學這道點心?

    原來每一道自己親手做出來的食物,都含有不同的意義。

    愛情、親情、友情……各種情感不一而是,但背後相同的卻是那一份希望對方能感受咱己心意的真情。

    史密斯太太的蛋糕,是做給她的丈夫和孩子們吃的,所以即使過了很久,當她再做這道點心的時候,她依舊覺得這是做給他們吃的。

    那是屬于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們的橙酒起司蛋糕。

    而他,是要做給程晴吃的。

    把葡萄干從浸泡的橙酒中拿起,然後一粒粒鋪在已經壓碎的消化餅干上,水果酒的香氣飄溢出來,淡淡地涌滿整個廚房。

    如果有一天,程晴不在了,那他做這份蛋糕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像史密斯太太一樣,跌入那曾經溫暖的記憶里?

    他不知道,而那種未知的感覺讓他心里一陣悶,又有一點慌張,好像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就近在眼前,他遲疑著不敢去拿,卻又害怕被別人搶先一步。

    悶悶地拿著手上剩下的幾粒葡萄干丟進嘴里,橙酒的香氣瞬間涌入舌尖,酒氣薰上,他臉一陣通紅。

    走出廚房,他看見史密斯太太在溫室里抽著煙。

    他走了過去,本想問起司蛋糕的餅底他已經弄好了,接下來該怎麼做?但走到史密斯太太面前,他突然覺得眼前的老太太有一種遙遠的美感,雖然白發蒼蒼,皺紋滿面,但那雙藍色的眼楮卻清澄一如大海。

    她年輕的時候,該是個美人吧?

    這樣的念頭他沒說出口。他只是靜靜地站著,看她吞雲吐霧,抽完了大半根煙。

    史密斯太太轉過頭,對著他笑了笑,“這家里現在還真安靜呢!你說是嗎?”

    他點點頭,沒有回答。

    “我想我該去倫教看看我那小女兒了,這里是鄉下,交通又不方便,老是期盼他們回來也不是辦法。而且他們又忙,哪有空專門回來看我這個老人家。”

    她摁熄了煙,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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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起司糊從高處倒人烤模,輕輕敲打底部逼出氣泡後,以一百六十度隔熱水烘烤,四十分鐘後拿出來,放涼後再冷藏。

    廚房里飄散著淡淡的水果酒香與奶香,縈繞不去。

    史密斯太太說她累了,想休息一下。

    “這屋子後面是個很大的人工湖,四周種滿了樹,秋天到了,滿地都是落葉。你要不要去踩踩落葉?那兒空氣清新,人煙稀少,是個很適合沉思的地方。”

    離開前,史密斯太太這樣對他說。

    于是他一個人走到屋後的人工湖,那湖里的水是用來供應鄰近大城市的民生用水的。湖的四周種滿了他認不出名字的大樹,在濃濃秋意下全染成了鮮艷的紅色與橘色,枝葉倒映在清澈湖水中,宛如湖中也生著這般艷麗的顏色。

    樹枝上雖然仍舊紅葉茂密,但地上卻已鋪滿了厚厚一層脆黃的落葉,越往湖的盡頭,落葉堆積得越厚。

    天空、湖水、地上全被秋意染紅,橘紅色系的色彩由濃至淡不規則地包圍著整個湖區。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美景。

    他踩在落葉上,沙沙的聲音起先讓他覺得很新鮮,踩得久了,心里卻有一種舍不得,仿佛這每一腳都是踩在一個即將消逝的生命上頭。

    又仿佛,是踩在脆弱的心上,一踩便碎了,只剩下殘余的肢體被大地吸收,回歸自然最原始的懷抱。

    一陣風吹來,滿天紅葉飛舞,婆娑的枝葉中穿插著倦鳥的身影,成雙成對。

    他突然想起了程晴。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好好吃東西?自己出門前為她準備好的炒飯炒面吃了沒?合不合她胃口?那些菜夠不夠她吃?

    想著想著竟入了神,一個人呆呆地在站在湖邊,看著遠方變幻的雲朵,慢慢在夕陽余暉下染上溫暖的色彩……

    回到史密斯太太家,他考慮了很久,終于拿起電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就想打個電話給程晴。

    他也不知道電話接通後,要說些什麼。

    只是那股想听听她的聲音的渴望是如此洶涌,仿佛他再不拿起話筒付諸行動,便要被那股他從未體驗過的思念給淹沒。

    電話響了快半分鐘依舊沒人接,他很失望地放下電話。

    程晴跑哪去了?

    他歪著頭又想了一會。他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呢?說不定她只是去了學校找教授,或者是在圖書館念書而已。

    大門突然被打了開來,莫妍抱著滿懷的隻果酒走進來,一看見他就開心地喊,“阿寧,你沒去隻果農場真可惜,隻果酒的做法很有趣呢!而且那兒的隻果酒都是自己釀造的,很好喝喔!你看我買了這麼多,有沒有興趣嘗嘗?”

    “是嗎……”

    他定了過去,從她身上拿起一瓶酒,看了半天卻說︰“這酒精濃度那麼高,適不適合做起司蛋糕啊?”

    “嗄?”莫妍會不過意來。

    “沒事,沒事沒事。”溫寧自己也發現失言。怎麼他一看到任何和食物有關的東西,盡想著要怎麼利用才能做出好吃的東西討程晴歡心?他是不是有點走火人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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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廚房里,擠了三個人。史密斯太太仔細示範鄉村派的做法,溫寧在旁用心記著筆記,一面不時要求自己親手做一次,莫妍卻只拿著數位相機拍個不停,不動手做也不動口問,十足的旁觀者。

    “妍妍,這到底有什麼好照的?”史密斯太太一面將煮熟的馬鈴薯加上奶油和牛奶攪拌壓成泥,一面忍不住問。

    “沒有啦!只是要照回去給某個人做參考用的。”她邊說臉上便露出甜甜的笑容。“我對做菜一竅不通,要是我動手,這間廚房八成十分鐘內會起火災。”

    “呵呵呵,誰這麼苦命啊?”史密斯太太也笑了起來。

    她另起了鍋子,把紅蘿卜和牛肉倒了進去拌炒,然後加水炖了起來。

    “命苦?才不命苦呢!我肯教他做菜,可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溫寧忍不住插嘴,“你不是才說自己不會做菜的嗎?怎麼教人家!”

    “用嘴巴教啊!”她回答得理直氣壯。“我雖然不會做菜,可是對食物的味道卻記得一清二楚,吃過一次就不會忘喔!反正我怎麼說,他就怎麼做,直到我吃了對味為止嘍!”

    “真是大小姐喔!”他不客氣地回嘴過去。

    莫妍只是吐吐舌頭,然後繼續專心地用數位相機拍攝下制作鄉村派的整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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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溫寧在史密斯太太的客人留言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姓名,還留下了一句小小的感想——

    史密斯太大的鄉村派,有家的味道;而她拿手的橙酒起司蛋糕,卻充滿了遙遠的思念。

    莫妍在旁歪著腦袋看著,突然說︰“溫寧,你好像變了耶!”

    “變了?”他沒什麼在意地問︰“哪里變了?”

    “嗯……”她想了半天,卻答不上來。

    那種改變其實是很難去形容的吧?因為太細微,因為改變的地方不是外在,而是在最深的內心里。

    史密斯太太開車送他們倆到集合的地點,雖然僅有三天,但溫寧卻覺得好像已經認識史密斯太太很久了似的,競起了舍不得的感覺。

    “康寧?”史密斯太太停好了車,走過來喊他。

    “史密斯太太,是溫寧,不是康寧。康寧是一個瓷器的牌子。”莫妍掩著嘴替溫寧回答。

    “唉!我又忘了!看看我這老糊涂。不過你們每次都只來上一、兩天,一下子又走了,有時候我還真舍不得呢!”史密斯太太搖搖頭。“你們啊!聖誕假期要是沒事的話,也可以來看看我喔!”

    “放心,史密斯太太,我會的。”她馬上拍胸脯打包票。“不過我可以帶朋友來嗎?”

    “歡迎,當然歡迎嘍!是不是就是那位要做鄉村派給你吃的先生?”

    “呵呵——”她笑笑,沒有回答。

    史密斯太太與他們兩人各自擁抱道別,然後微微紅著眼,目送他們兩人上車。

    “保重啊!妍妍……康寧……”她依依不舍地在車窗下向他們倆揮手道別。

    “是溫寧啊!”溫寧不死心地提醒她,一面和她揮手道別。

    “唉,不都一樣嗎?名字只是個代號,我只要記得你的人就好了。”

    史密斯太太並不在意。

    車子駛得遠了,史密斯太太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不見了,莫妍突然靜靜地說︰“她好寂寞呢!”

    “是啊!”他也靜靜地回答。

    “阿寧,你知道嗎?其實我想我們現在都很幸福。”

    他轉過頭來看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思?”她笑笑。

    溫寧听懂了,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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