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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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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孟妮]冰山酷總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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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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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03:25:19 |只看該作者
  “振東。”她擔憂地叫他,他的臉色很難看,一會兒青一會兒白,額上泛出冷汗,之後臉上有如釋重負的神情,心裏因為這種可能而激動。

  “可伶。”他沙啞地喚她,緊緊抱住站在他面前這嬌小的人,高大的身軀還微微地顫抖著,重重壓著他二十幾年的夢魘像日出一現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些在她是想當然耳的事情,都是可以用常情推算出來的,但振東處於其中卻被迷惑了。



  一個老人走進店門,可伶抬頭微笑說:“歡迎光臨。”

  看得出那是一個非常有身份地位的人,他的渾身上下寫著成就和權勢,拄著一根拐杖,身邊有兩個隨從人員。老人有深刻的眉目,面容冷峻而嚴肅,腰桿挺得筆直,銳利的目光掃向她。

  一看清老人的臉後,她模糊覺得那側臉、還有神情是似曾相識的。

  老人向身邊的隨從人員吩咐。“你們下去吧!別讓人進來。”

  “是。”動作整齊一致地走出去,然後守在店門口,看來就像兩尊門神。

  看來來者不善,她原本單調平凡的生命裏,因認識振東後,什么都變成有可能了。

  老人嚴肅地看著她,有股淩厲迫人的氣勢。可伶看到那熟悉的神情後,不禁脫口而出——“振東。”

  他的眉揚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和振東有關係?”

  “對。”

  “因為振東的關係來找我?”

  “對。”

  她遞給他一杯苦茶,他看也不看一眼,可伶忍不住提醒。“那是苦茶,對你的身體好,你會喜歡喝的。”

  “何以見得?”

  “因為振東喜歡喝。”

  他未置一語,但可伶知道有些東西在他眼裏融化了。他舉起杯來喝了一口,先是皺了皺眉,然後還算勉強地咽下去。

  可伶也不搭理他,一人靜靜地捏紙黏土,在一個小臉上加上了眉毛、眼睛和嘴巴,一根根地黏上頭發,才一會兒工夫,一個有著莊嚴五官的老人家就活靈活現了。可伶滿意地繼續為它加上頭發、眼鏡,還有衣服。

  倪義峰咳了幾聲,不滿受到她的漠視。但可伶頭也不抬,仍專心地為娃娃做修整。

  倪義峰皺了皺眉。現在為了很多理念的不合,他和振東之間已經勢如水火了。他派出去專門偵看振東的人帶來一個讓他難以置信的消息,看來振東戀愛了,幾乎每天都往“綠野仙蹤”走;但在公事上,他依舊冷淡自持。然而在倪義峰的眼裏,他的孫子確實有些微細小的變化。

  很難相信面前這個嬌小、年輕,看來平凡到一無可取的女人,居然讓他孫子、他一手教大的倪氏接班人著迷。他真懷疑倪振東的眼光,多少名門閨秀、官家千金為他傾倒,他居然會選上這個平民百姓!

  如果她長得嬌媚如國色天香也就罷了,偏偏她是極普通之姿。如果她的家世傲人還說得過去,但她只是一間小小的花店老板,這在倪氏看來跟個貧民沒兩樣!

  “郝小姐。”他威嚴地喊。

  可伶抬頭掃他一眼,稍稍停下手邊的工作看他。

  “你知道我為什么來找你嗎?”

  “剛剛不是說是因為振東的關係嗎?”可伶蹙著眉。怪了,怎么才剛剛講的話,他一會兒就忘記了。

  倪義峰一窒,感到血液往上衝。“你想嫁給他嗎?”

  什么!嫁給他?

  “沒有,從來都沒想過。”她坦白講。

  他的下巴縮了一下。“哼!你未曾想過你要嫁到倪氏?那你又何必接近振東?”

  “是他自己找我的,”她無限委屈。“動不動就來這裏吃飯睡覺,趕都趕不走。”

  他的嘴巴張了起來,然後又緊緊地閉上。“他怎么可能看上你這種女人!”

  “我也覺得奇怪,請你幫我問問振東好嗎?”

  “你……”他深吸一口氣。“你絕對不可能嫁進倪家的!”

  這女人看來單純無害,不是個狠角色。

  “我沒想過要嫁他,我只想嫁個公務員。”可伶莫名其妙地說。

  “公……公務員?”他的下巴一緊。

  “老師也可以。”

  “老師?”眉頭皺成一字眉。

  “是呀!吃國家、喝國家的,又不會因為景氣不好就擔心被裁員,忠厚老實的,不是很好嗎?”

  這女人是笨蛋嗎?倪義峰又是一陣氣悶,說不出是氣她的單純,還是她的老成;一方面懊惱她居然不想嫁給振東,一方面又煩惱她會嫁給倪振東。可伶笑咪咪地把手中的成品給他看,那是一個有著白發、拄著拐杖,一副西裝筆挺的老先生。一看就知道是倪義峰的翻版,不同的是,娃娃的臉上有著笑容,看來像個和藹的長者,不同於眼前淩厲得讓人不敢逼視的倪義峰。

  “可愛嗎?”她問。

  一字眉淩厲地揚起,喉頭一窒,他幾乎要吐出血來。這個女人是裝笨還是真笨,居然有膽量這樣戲弄他?

  “你……”他氣得渾身發抖。

  “你還好吧!再多喝點苦茶,你這年紀了,要常常運動保持好的心情,才不會動不動就手腳發抖。”可伶同情地說。

  “哼!”他馬上轉身離開。

  真是奇怪的人講奇怪的話。又有客人進來了,感謝周休二日的政策,周五的生意特別的好,阿浩要到下午才會來,現在得要努力工作了。可伶伸了伸懶腰,笑臉迎人地說:“歡迎光臨。”門口的風鈴清脆地響起,叮叮當當的。

 “媽……”他怯生生地喊。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人,眸子裏帶有復雜的情緒。她淡淡地看他,眼底眉梢帶有輕愁。“我不是你媽。”

  “奶奶說你是我媽。”他抬頭看她,眼睛裏閃著希翼,小小年紀的他多渴望有父親、有母親,像其他正常的家庭一樣。

  她的眼裏閃過痛苦、悲傷、怨恨、憐愛,這些情緒太復雜了,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但她一直沒有反應也刺痛了他的心。“你不是我媽媽對不對?”

  她仍是沉默,美麗的臉上籠罩著苦惱。

  他年紀雖小,但有著同齡小孩所沒有的早熟。這女人雖然美麗,但並沒有一位母親會有的慈愛,他帶著哭音喊著跑出去。“你不是我媽媽,你不是我媽媽!”

  “振東……振東……別跑太快……”身後傳來她焦急的聲音。


  可伶來過倪氏企業辦公大樓幾次,但都是因為送花才來的。今天是第一次走到總裁辦公室,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她一身的牛仔褲T恤在一群穿著西裝、套裝的上班族中,顯得有些突兀。

  她有些自憐地想,自己看來就像個打工的小妹。

  “總裁就在辦公室裏,請往裏面請。”柯秘書盡職地帶她進來。

  “我自己進去就行了,謝謝。”可伶客氣地說。

  今天柯秘書親眼看到總裁接到可伶打來的電話時,銳利的眼裏柔和了,聲音裏有著笑意。“你太偷工減料了吧!我說要吃紅燒牛腩的,你居然炒蔥爆牛肉……好、好……你送過來我們一起吃吧!今天我走不開……你到二十七樓來……”

  耳邊捕捉到他的語音,但柯秘書盡職地不聲張,只是將好奇放在心裏。

  當看到一個嬌小、年輕而且……平凡的女孩子提著飯盒來的時候,實在是很難讓她不驚訝。但她聰明的不說話,因為憑著當倪振東多年秘書的經驗知道,這女孩子對他一定很特殊。

  可伶有些窘促不安地站著,偌大的總裁辦公室裏稀稀落落地坐了一些人。當她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準備揚聲喊他“振東”……

  只是原本要喊他的聲音倏地變小了,只見他一個人靜靜地看著窗外,石雕似的五官漠然地注視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他的側臉顯得剛強而寂寞。在他周圍幾尺內都沒有人敢靠近他,每個人望向他的眼神都是又敬又畏。

  她的心一下子被揪疼了,熱淚涌上眼眶。他好寂寞啊!他是世上最不該寂寞的人,他擁有一個王國,世上的一切他都有。但最悲哀的是,沒有人知道他、沒有人陪他。他原就性情冷淡,而在這裏——這間冷冰冰的辦公室裏——他渾身上下更是環繞著難以接近的氛圍。

  “振東。”她走到他身邊輕聲喚他。

  想撫平他緊鎖的眉、想看到他的笑,這樣強烈的意念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存在了。

  他迅速地回頭看她,臉上仍是一無表情。但她清楚地知道那深沉的黑眸裏有了人氣,不再死寂。

  “眼睛怎么紅了?”他皺眉。

  “風……風沙吹的。”總不能說是可憐他哭的吧!

  他瞪著她,她困難地吞咽一下口水,坐在中央空調的辦公大樓裏,這個理由聽起來很荒謬。

  “唔……我剛剛吃辣的,那是地獄辣椒,辣得我鼻涕淚水都流出來了。”

  “還有沒有?”

  “我得了砂眼,可以了吧!”

  他笑了,像陽光射進屋裏一樣,笑意使他整張臉都年輕了起來,像個大男孩。他著迷地看著她那張小嘴微開著,他長臂一伸讓她跌坐在他腿上,低頭尋找她的唇。

  “有……有人……”

  可伶嚇得低呼。這家夥怎么一點都不懂得法律規定在公共場合不得行猥褻的動作,破壞善良風俗。

  “有人嗎?”

  他懶洋洋地往室內一掃,眼裏銳意盡露,原本還有人好奇偷覷,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後,駭到拔腿就跑。不到三秒鐘,房內全部凈空了,文件紛飛著,耳邊還傳來眾人紛亂的跑步聲,活像在逃難似的。

  他低頭進攻她的唇,輾轉吸吮那讓他想了一個早上的唇。

  良久,他放開了她,滿意地看到她迷醉的眼睛,臉上還有意亂情迷的痕跡。

  “我想吃冬瓜盅。”他突然說。

  “什么!”

  “我想吃冬瓜盅。”

  他想吃冬瓜盅?!在趕退一群人、把她吻得七葷八素的後,他居然只想到要吃冬瓜盅。

  可伶火大地瞪了他一眼,眼裏露出兇光。她還處在意亂情迷、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之中,而他居然還氣定神閒地告訴她,他要吃冬瓜盅!

  “怎么?”他好笑地看她張牙舞爪。

  她沒好氣地說:“沒有,你想都別想!”

  “為什么?”

  “因為小姐、我不想吃,而且我已經只煮好菜了,你再挑嘴,我就打人了。”

  他的嘴已經被她養刁了,外面的食物一概不喜歡吃,而且越來越會想吃一些奇怪的東西。

  他低笑了一聲。“你越來越粗暴了。”

  “還不是被你帶壞的。”

  她慢慢地環繞了一下這間寬廣的總裁辦公室,不但有辦公的地方,還有一間小型的會議室,以及一間臥室和單獨的衛浴間。在墻邊還有一個吧臺,高雅昂貴的裝潢設計,很貼切的彰顯他的身份——一個冰冷、難以親近的距離。

  “你該擺幾盆盆栽放在你的桌上、還有窗邊,然後在這裏挂一幅畫,要那種色彩濃烈一點的。還有沙發或者是桌墊要換成綠色或紅色的,就不會看起來太嚴肅了。窗簾別拉著嘛,打開它透進陽光不是很好嗎?”

  “啪”的一聲,她拉起全部的窗簾,冬日的陽光迫不及待地擠進來,一墻的落地玻璃射進明亮的陽光,屋內徒地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窗外是活力躍動的臺北市,遠遠的淡水河像一條銀帶,波光粼粼。

  他微瞇起眼睛,可伶笑盈盈地站在窗邊,窗邊的陽光烘托得她滿身璀璨的光華。他喉頭一緊,心裏戰栗了,她就這樣來到他的生命裏,為他趕走一室的陰霾。

  “可伶,過來。”他輕聲喚她,唯恐驚動她,讓她消失在那片光輝中。她燦爛地笑了,頑皮地喊著:“振東,接住我。”

  她從一頭疾奔過來猛撲進他的懷裏,輕巧得像一只雀鳥。他穩穩地接住她,把她一帶帶到空中旋轉。

  “哇……放我下來,我怕……”

  她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他哈哈大笑了起來,她懊惱地打他。

  “不準你吃飯了。”

  “我不吃的話,你煮的菜不就都糟蹋了?”

  她扮個鬼臉。“還有‘星期五’以吃。”

  他懲罰地拍了她臀部一下,可伶嘻嘻哈哈地嘀咕了幾聲,兩人靜靜地用餐。可伶滿足地看振東吃得津津有味。

  “剛剛有個老先生來找我。”何伶夾了一塊紅燒獅子頭給他吃。

  “哦!”他滿含興味地看著她,眼裏閃著古怪的光芒。“他說什么了?”

  “他說我勾引你,你說他講的好不好笑?”

  可伶自己想著就好笑,倪振東有趣地看著她不停忙著的手。她不只自己吃,還忙著喂他吃。

  “那你怎么和他說的?”

  “我說我才沒有勾引你,是你自己跑來白吃白喝的。”可伶揶揄著他。

  倪振東爆出一聲大笑,笑得開懷,笑到讓她有些驚訝。他埋頭在她的頸項,胸腔發出渾厚的笑聲,可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仍拍著他的背,怕他笑岔了氣。

  “他還說了什么?”笑聲漸歇,他趁隙親了一下她白皙的脖子,她嬌嗔地睨了他一眼。

  “他還說我不可能進倪家的門,我說我沒想過要嫁給你,我只想嫁一個公務員。”

  原以為他還會繼續哈哈大笑,所以可伶配合地先笑了起來。但他竟是反常的沉默,她只好尷尬地幹笑幾聲收場。

  他深思地看著她,慢吞吞地說:“為什么你不可能嫁給我?”

  “啊?”她驚愕地張大了嘴,腦袋一片空白。只見他豹般的眼像正經又像戲謔地盯著她。

  “因……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哦!”好看的臉上表現出超凡的耐心。“為什么?”

  “因為……因為……”完了!腦袋裏竟想不到合情合理的回答。

  他手環著她的腰,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她因這親昵的姿勢讓原本就已經遲鈍的大腦,更加不能正常的運作。

  他一手扶著她的腰把她往前帶,一手扶著她的後腦勺,逼她正視他的眼睛。

  “為什么?”溫和磁性的聲音聽來卻像刑囚犯人似的。

  可伶困難地吞咽一下口水。他看來柔似春風,但緊扶不放的手泄漏出他壓抑的情緒。

  “你……你知道的……”她小聲地說。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煩你說清楚一點。”

  “你不是公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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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03:25:52 |只看該作者
  他笑得溫柔。“但是我也有好幾份的保險,銀行開了兩家,我投資效益每年最少都有兩成的紅利收入,子女的教育費絕對沒有問題。”

  子女的教育費?可伶臉上一片火紅。“誰……誰講到子……子女的……”

  “還有沒有別的理由?”

  “你……你很有錢……”

  “想不到你居然嫌富愛貧。”他指控地說。

  “不是啦!”她氣惱地瞪他一眼。“你……你不覺得我很窮,配不上你嗎?”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有錢配不上你?”看她搖了搖頭後,他說:“還有沒有別的理由?”

  “你……別人常常看你……你知道嗎?”

  他皺著眉。“說重點!”

  “你長的很好看,我長的很平凡……”他好看得讓她自慚形穢,有時她常偷偷地看他,知道自己平凡得配不上他。

  “在我眼裏你很漂亮,我看你很順眼,而且……”他的手沿著她的臉輕撫著她的唇。“你有一張根性感的嘴。”

  他的手傳來的酥麻感覺讓她戰栗了一下。“我……我不會賺錢,不能幫你什么忙。”

  他低低地笑了,聲音悅耳。“我自己夠會賺錢了,不需要你幫我。”

  “那你要我做什么?”

  “你只要做菜給我吃,幫我按摩就好了。”

  還有好好的愛我……他在心裏默默地加上這一句話。

  可伶細細地、專注地看他,這算是他講的最接近情話的話了。但心裏總有一些不確定。雖然對他熟悉得像自己的一部分,但他還是有些深沉難懂。

  “振東,我們認識多久了?”

  “三個多月吧!”

  “一百一十三天。”

  “然後?”

  “你不覺得這個時間太短了,我們應該再好好地談談,給彼此更多的時間。”

  “沒必要!”

  “為什么?”

  他往後一倒地躺在沙發上,慢吞吞地問:“你如果喜歡一個東西,是不是第—眼就喜歡了?就算第一眼沒有感覺,最多再多看個幾眼也就知道喜不喜歡了?”

  “是……是呀!”怎么覺得好像踩進陷阱裏了?

  “有的東西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即使多看好幾天也不喜歡,是不是?”

  “是……是嗎?”她疑惑著。“但有些東西不喜歡也不討厭,但看久了也就喜歡了。”

  “那么,如果我說我第一眼就喜歡你,而你也喜歡我,我們都交往一段時間了,為什么說你不可能嫁給我?”

  啊!她眨了眨眼睛,看到倪振東平靜地看著她,然後她又用力地再眨了眨眼睛。眼前沒有迷霧、沒有天旋地轉,一切都很真實,那……那……她真的沒有聽錯?

  “你……你再說一遍。”她顫抖著語音。

  “為什么說你不可能嫁給我。”

  “不是這句,再上面那句。”

  “你喜歡我。”

  “不是這句。”她冒火地道。“是再上面的一句。”

  他深思了一下,然後攤開手。“你都知道是哪一句了,那我何必再重復一次。”

  她低吼一聲,掄起拳頭,跳進沙發裏捶他。“你欺負我,你就只會欺負我。”

  他悶笑出聲,笑著抱起她。“我第一眼就喜歡你。”

  “再說一次。”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頭。“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眼睛就離不開了。”

  她愣愣地看著他,鼻頭一酸。“我也是。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想……想好好地看著你,想讓你笑、想讓你快樂,不喜歡看到你皺著眉。”

  “你說過,如果要抱你,就只能抱你一個人;如果要牽你的手,就要牽一輩子。”

  她愣愣地看著他,他慢慢地笑了。“你這話說的對,所以我牽你的手,也抱你了。”

  “你……你不是因為……因為我要你抱我,你才抱我的?”

  他悶笑一聲。“如果每個女人都這么要求我,那我大概起不了床了。”

  “振東……”

  他摟著她,眷戀地摩挲著她的臉頰,鼻間嗅著特屬於她的清新溫暖。

  “嫁給我吧!”

  這句話講出來後,他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倣佛畢生的渴望都在這句話裏吐露出來,輕輕的一句話,卻承載著一生的承諾。可伶怔忡、愣愣地望著他不能言語。他臉上有笑,笑得真誠,眼底眉梢的陰鬱化開了。

  “這……我要考慮一下……”

  “什么?!”他勒緊了她的腰。

  她抱怨地捶了他一下。“結婚攸關兩個人的終身大事,當然要長遠的計劃。我需要好好地思考。”

  他瞪著她。“你不想嫁給我?”

  她歪頭想了一想。“不會不想,但不是現在。”

  他一咬牙,快要仰天噴血了,拳頭捏得死緊。

  她偷偷地吐了一下舌頭。

  親愛的上帝啊!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請原諒我鬧一下脾氣、拿一下喬,畢竟一個女人一輩子擁有這樣的機會不多。嘻嘻,倪振東,你跑不掉的!


  可伶專注地將鐵線蕨擺在窗邊,她一向偏愛它一身的翠綠,鮮綠得讓人心情暢快,在蕭瑟的冬季裏,多了幾分的綠意。

  在倪振東的辦公室裏,依她的想法擺上了盆栽、還有畫。那是一幅色彩鮮傃、狂放的油畫,使嚴肅、高雅的辦公室裏多了幾分蓬勃的生氣。倪振東對這些形式的東西一向興趣不大,所以也放任可伶去做更動。可伶挑剔地環顧四周。暫時先這樣吧!這間冷冰冰的辦公室有人氣多了。

  “倪夫人,總裁還在開會,請您先等一下。”

  “不要緊,你去忙吧!”

  可伶轉過身去,看到柯秘書領進一個非常美麗、優雅的女人。

  她很漂亮,雖然每個人的審美觀念不同,但對於她的美麗,任何人看到她都不會懷疑她的美麗。一身雍容華貴的氣質,舉手投足的優雅,她風姿綽約,仍舊美麗得讓人怦然心跳。平靜端莊的表情沒有更多的變化,看不出她的年齡,但歲月對她是非常優待的。她的身材苗條、美好,而臉上增添了成熟嫵媚,天生的氣質還有養尊處優的生活,造就她的美麗。但是她的眼底眉梢有種……讓人看了心疼的哀愁,淡淡的,像一圈淺紫的光暈籠罩著她。可伶看著她不禁看呆了、看癡了,愣愣的不出聲。

  她看來也習慣了人們的注視,只是溫和地回望著可伶,嘴角噙著一個微笑。

  久久,可伶才回過神,為了自己的失神而不好意思。“你是等振東嗎?他在開會,再等一會兒就好了。”

  她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可伶。“你是振東的……朋友嗎?”

  “嗯,他要我等他一會兒。”可伶心無城府地回答。剛聽柯秘書喚她“倪夫人”,不知道她和振東是什么關係?

  倪夫人溫柔地看著她。“我縣振東的母親,要怎么稱呼  你?”

  母親?嚇,可伶一驚。“他說他母親已經去世了。”

  “你知道?我確實不是他親生的母親。”

  可伶走到她面前看她,真誠地說:“你真漂亮,就像是綠色的嘉德麗亞蘭。”

  她笑了,揚起的笑容使她華麗尊貴的面容柔和了起來,更是美得讓人挪不開視線。“謝謝你,那是一種很美麗的蘭花。”

  “你知道那種蘭花?”她興奮地說。“那花是蘭花的極品,很昂貴也很嬌貴,連專門養蘭的人都不一定養得好。”

  “這樣的蘭花只能養在溫室裏吧!”

  看著她淺淺的笑,竟帶著一種讓人心傷的哀怨,可伶看著她不禁又是一怔,直覺自己好象說錯了話。

  “夫人……”

  看著她這樣的雍容柔和,可伶居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她母親是一個很平凡的家庭主婦,沒有傲人的學歷、經歷和容貌,一生庸庸碌碌和倪夫人比起來真是判若雲泥。但她就是覺得倪夫人溫柔親切,像極了母親的笑容。

  “蘭花以前很多是生長在懸崖邊,要採蘭需要有很大的勇氣和智慧,不然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了。蘭花的美麗太迷人了,所以它值得被嬌養在溫室裏,細心的培育和呵護。”可伶道。

  “蘭花長在溫室裏也得要人照顧呀!”她喃喃地輕聲道。

  接觸到她眉梢的那抹愁,可伶心裏一震。是啊!她是蘭花,她長在一個富貴逼人的溫室裏,但沒有細心呵護、照顧她的人。

  為什么沒有人注意到她呢?為什么大家談的都是倪家公子的婚外情,而沒人想到這正妻的難堪?擁有如此美貌、氣質和家世,但丈夫不愛她,甚至於不惜和家族決裂和另一個女工私奔、還生了一個兒子,最後雙雙葬生於車禍中。

  她原該是備受寵愛的,但她沒有丈夫的憐愛、沒有子女承歡膝下,還得日夜面對丈夫的私生子。她,一個女人,一個身為正妻的人情何以堪,如何不痛?如何不愁?

  這樣的羞辱,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能承受吧!更何況擁有她這樣身份地位的人。而她沒有想像中的驕縱、蠻橫,光憑著這點,可伶就對她有了難以言喻的好感。

  “夫……”

  她輕輕地一笑,走到可伶的身邊為她把外套的領子翻好。“女孩子一定要好好地注重儀容,隨時隨地看來都得幹幹凈凈的、清清爽爽的。”

  可伶鼻頭一酸,眼睛都快紅了。這些話是死去的母親最常對她說的,因為她一向穿著隨便,母親老是嘮嘮叨叨地說:“女人七分靠粧扮,生你這張臉是我不好,但你好歹也得努力一點,看你這樣以後怎么嫁得出去。”

  “夫……夫人……我……”

  可伶的聲音有點硬咽了,今天遇到倪夫人,心裏的好感不可救藥地泛濫了起來。

  “以前振東小時候會叫我媽……現在……他也叫我夫人……”

  倪夫人的眼光飄遠了,聲音也落寞了,她輕輕幽幽地嘆了一聲。

  “你希望振東叫你媽?”

  她愣了一下,隨即幽幽地說:“以前不許他叫,聽他叫我就生氣。現在他是死也不肯叫我的了。”

  “你不恨他?”

  “以前是恨他的,怎么不恨……”她沉思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女孩子,她就打心眼裏喜歡她,和她有說不出來的投緣,她便很自然的和可伶說話,說出心裏最隱密、柔軟的一面。

  “但時間久了,恨意也淡了。振東那么小,他是無辜的。我沒孩子,他也沒有父母了,與其讓大家一起傷心,不如讓我們兩人當一對母子吧!當我真心想好好地照顧他的時候,他爺爺接手對他的教育,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拉近彼此的距離。他慢慢地也大了,不需要一個母親了。”

  “真的不恨振東嗎?不怨他的身份?”

  她深吸一口氣。誰規定正妻都得虐待外面的私生子的?誰寫的爛劇本,每次都說正妻憤世嫉俗、每次都出來搞破壞,正妻才是最可憐的受害者!這個故事裏每個人都是悲劇、每個人都沒有錯,唉……

  她慢慢地揚起一個笑容,眼裏有著雲淡風清的釋然。

  “你幾歲了?”

  “二十五歲。”

  “你太年輕了,以為最濃烈的情感都會一輩子不忘,其實時間是最好的治療,什么事情擺到時間的洪流裏都顯得微不足道了,試著遺忘是對自己最大的慈悲。我已經活的這么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難道還要一直記恨下去嗎?”

  “你才不老,你會一直年輕、漂亮的,還會長命百歲。”可伶急道。

  “謝謝你,但活到一百歲卻不快樂,還不如活的少一點。”

  她話裏有淡淡的落寞。

  “你會快樂的,我和振東都叫你媽,好不好?”可伶脫口而出。

  她一愣。“你……你和振東……”

  可伶的臉一紅,兩手互絞著,扭扭捏捏地說:“振……振東……他向我……求婚了……”

  她驚愕地圓睜了眼,隨即噗嗤一笑。“看來振東栽在你手裏了,我還擔心他一輩子都不懂得愛一個人。”

  “不過……我還沒有答應他……”

  “為什么?”

  “哼!我才不要那么輕易地就嫁給他,我要他跪著來求我,誰叫他動不動就欺壓我,我也要讓他吃點苦頭。”可伶捏起拳頭,恨恨地說。

  夫人發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可伶不好意思地說:“你不知道,振東很兇的,一副吃死我了的樣子,把我壓得死死的,欺負我不敢講話……”

  “那好,女孩子要有自己的矜持,也該有人讓他吃點苦了。”倪夫人仍掩著嘴笑。“向來都只有女人追著他跑,還沒看過他認真過。”

  “真的嗎?”她眼睛發亮。“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有關他的事情?”

  兩顆腦袋就越湊越近,兩個女人像一對母女一樣地知心交談著,午後的陽光輕輕地灑進來,照在兩張發亮的面孔上。

  倪振東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圖案。在記憶裏,他美麗而遙不可及的母親,現在就像個慈母一樣地傾聽著可伶說的話。可伶嘻嘻哈哈地比手劃腳,兩人笑成一堆。

  他迷惑地看著她們。曾經,他也希望那溫柔的笑臉是對著自己的,但後來他大到不需要一個母親時,就拋開了那種希望。

  “振東,”可伶蹦蹦跳跳地過來抓著他的手臂。“雪姨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吃晚飯?

  倣佛聽到他無聲的疑問,可伶肯定地點頭,一手拉著他,一手拉著倪夫人。“走吧!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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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03:26:54 |只看該作者
  他似無意地看了柯秘書一眼。這個為他工作了多年的人,他第一次認真地看她,這起因於可伶的一句話——

  “小寶很可愛。”

  “誰是小寶?”

  可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就是愛玲的兒子呀!”

  沉默了片刻,他問:“誰是愛玲?”

  “就是柯秘書呀!你不知道她的名字?”

  事實上,他確實是不知道。為他工作的員工何止成千上萬,他講不出員工的名字理所當然,所以他繼續埋首在報紙當中。

  一只小手遮住了他的報紙,可伶將臉湊到他的前面,嚴肅地說:“你知道柯秘書長什么樣子嗎?”

  “她為我工作好幾年了,我當然知道她長什么樣子。”

  “形容看看。”她挑釁地看著他。

  “她戴一副眼鏡……”他嘆一口氣,看來可伶不打算放過他了。

  “什么顏色的?”

  “黑……黑色的。”

  “錯,是深紫色的。鏡框是什么形狀?”

  “圓的。”

  “錯,是無框的。她愛穿什么衣服?”

  “套裝。”他肯定地說。

  “錯!”她看他的眼神,像他已經不可救藥了似的。“那是上班的工作服,她最喜歡穿的是帶有民族風的長裙。”

  “請問一下,我為什么要知道我的秘書長什么樣子、喜歡穿什么衣服?”

  “她為你工作耶,你怎么對她都冷冷淡淡的,連一個笑容都沒有?而且你還不了解她。”她指控地說。

  “我為什么要了解她?她為我工作,我付她薪水,銀貨兩訖,互不相欠,天經地義、理所當然。難道我還得和她培養深厚的感情,知道她的祖宗十八代嗎?”

  她慢吞吞地打量他一遍,眼神裏盡是悲憫。“你知道你很沒有人緣嗎?”

  “你知道你很嚇人嗎?”

  “你知道為什么沒人敢和你說話嗎?”

  “我知道你很吵!”他低吼一聲,把她撲倒在沙發上,狠狠地吻她——吻那嘰嘰咕咕、聒噪不休的小嘴。

  看著柯秘書,他清了一下喉嚨,耳裏再度響起可伶的叮嚀。“帶點笑容,多看看你身邊的人。”他打量一下柯秘書的套裝,還有無框的深紫色眼鏡。嗯,她的鼻尖還有淡淡的雀斑。

  “柯秘書,下周一是你的生日吧!”

  她驚奇地看向她的老板。為他工作五年以來,第一次聽到他講這么私人的話,他們之間一向只有公事。她有時甚至還懷疑他知不知道她的全名,因為她對他而言,就像一個工作的機器人,代號就是“柯秘書”。

  “是的,總裁。”

  “這幾年來辛苦你了……”

  柯秘書的臉色垮了下來。難道老板打算把她炒魷魚當作給她的生日禮物嗎?

  “這個月開始加你薪水百分二十;另外,你可以買一份自己喜歡的禮物,由公司支付當作給你的生日禮物。還有,你的兒子很可愛。”

  柯秘書愣愣地看著他,像第一次看到他似的,倪總裁一向在福利上善待他的員工,但未曾聽到他對員工有任何溫情的話。第一次聽到他嘴裏說出這些話語,眼淚充滿她的眼眶,她幾乎哽咽。

  “總裁,謝謝你、謝謝你。”

  平常冷靜、理智又自持的柯秘書,有這樣失態的反應,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外。他帶著另一種嶄新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以往在他的眼裏,他沒看進去過任何人、也未曾關心過別人的情緒,現在發覺感覺還不錯。

  “老劉。”他喚著司機;老劉一家人在倪家已經工作十幾年了。

  “是,少爺。”老劉恭敬的回答。

  “劉嬸的身體好點了嗎?”

  記得可伶曾經溫言地要老劉好好地照顧劉嬸的身體,他不記得身邊相處數年的人,但獨獨熟記她的一言一語和一顰一笑。聽來諷刺,他能如數家珍地說出她屋裏的擺設,但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屋裏家具的樣式。

  “是,她……很好……很好,謝謝少爺關心。”老劉一愣後,連忙說。

  他沉吟一下,聽出老劉話語裏的苦楚。“把她帶到大醫院去檢查吧!別舍不得醫藥費,這些由公司來付好了,讓她好好照顧身體。”

  老劉怔忡了許久,鼻頭一酸。倪家待他一家不薄,對員工一向沒有虧待過。但少爺眼裏一向只有工作,如今這幾句溫言的話,讓他打心眼裏願意為倪家賣命。

  “謝謝……謝謝……少爺……謝謝……大恩大德……”他語帶哭音。

  “沒事了,載我去分公司吧!”

  多久了?這些年來,他的血液裏流的是冷的,多少對手明的或暗的,說他是吸血鬼、冷血動物。除了聽到哀求的聲音外,他沒聽到出自真誠的感謝。雖然他要做到這一些都很容易,小恩小惠而已,多得是可以為他賣力工作的人。但他未曾費心去做過。一天又一天,除了工作,他還剩下什么?財富?美女?權勢?這些對他都是囊中物。曾幾何時,這些東西嘗起來的滋味,都像失了鹽味的菜,讓人食不下咽。可伶,她不漂亮,但一雙眼睛很溫柔,靜靜地瞅著他的時候,就讓他發呆。她有一雙靈巧的手、一張性感的唇,還有一顆溫柔剔透的心,她了解他,他在她面前無所遁形。可伶。他輕輕的、眷戀的念著這個名,可伶的影像在他腦海裏鮮明了起來。她好可愛,光看著她,他就忍不住微笑。

 “您好,這裏是今日財經報導:在近日,臺灣百大企業之一的倪氏企業,內部傳來一個消息,在近期的董事會議中,將會撤掉現任總裁倪振東,他是倪氏企業的第四代,因近日倪氏傳出財務危機,有多次的票款都被退票,而倪氏對外一致保持沉默,高階主管都三緘其口。但據可靠消息指出,這些都指向倪振東經營方針有關。在臺南的分工廠關廠時,該工廠的工人仍持續抗爭,倪氏企業將於明天下午舉辦記者招待會說明。”

  可伶深思地看著這個新聞報導,斜對面的倪氏大樓在這幾天也有新聞採訪車不斷的進出,交通比平常稍微亂了一些。

  振東仍然跟個沒事人一樣,照樣和她吃飯、遛狗。如果真要說有什么不同的話,就是他深沉了點,許久未見的陰鬱又爬上了他的眼底。

  昨夜,她用手指撫平他眉間皺起的紋路。

  “你瞧,你看起來十足像一個歷經滄桑的老頭子,一點都配不上我的天真爛漫。”

  他悶笑一聲,懲罰性地掐了她的臉頰。“你看起來這么天真爛漫,一點都配不上我的成熟滄桑。”

  她親昵地枕在他的腿上,輕笑著。“你在想什么公事?”

  “怎么知道我在想公事?”他用手梳著她的長發。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叫你‘郝半仙’好了。那你再猜猜看我在想什么?”

  “我知道還問你呀!”她斜睨他一眼。

  “可伶,如果我一無所有了,你還會不會跟我?”

  “你是指你沒工作了?”可伶睜大了眼睛。

  “對,而且什么都沒有。”黝黑的眸探索地看著她。

  “那好,你跟我一起顧花店吧!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到時候就可以省下再請一個工人的錢了。”她笑咪咪地說。

  “你真可愛。”他哈哈大笑。“放心吧!我不會讓你跟我餓肚子。”

  “我知道。”她心滿意足地說。“振東,如果你不喜歡你的工作,就去考公務員就好了。”

  他哭笑不得。“為什么認為我不喜歡我的工作?還有,你怎么老是對公務員念念不忘?”

  “那個有保障嘛!”

  “傻瓜,我保證不會讓你吃苦的。”他輕捏著她的鼻子。

  當可伶還在想時,風鈴聲輕輕地響動了,“綠野仙蹤”來了一個意外的訪客——倪義峰。

  可伶為他沏一杯茶,靜靜地坐著,倪義峰也不急著說話,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後,他才慢慢地說話了。

  “振東要和翔鷹企業董事長的女兒結婚了。”

  可伶手一顫抖,讓茶濺出來燙著了手。她愣愣地也沒有反應,許久後,她才說:“振……振東說什么?”

  “對方溫柔、美麗又是個大家閨秀,他當然不會說什么了。”

  “不……不可能的……”可伶愕然。“他不是那樣的人。”

  “振東一直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人,絕不會只甘於現在的位置,遲早還會再努力地往上爬。而翔鷹企業就是一個登天梯,任何一個聰明的男人都知道應該作什么選擇。”倪義峰的眼裏有一閃而逝的狡猾。

  可伶手指無意識的絞著彩帶,勉強努力的振作起精神。

  “郝小姐,我知道你對振東一往情深,但你應該知道門當戶對之說。振東一直是花邊新聞不斷,伴侶從來都沒有固定過,對於他的交友情形,我也一直沒有過任何的意見。但結婚就不一樣了,在倪氏有倪氏的規矩,倪氏要的是門當戶對的媳婦,我想郝小姐應該能夠了解我的意思。”

  可伶仍然回以沉默,倪義峰繼續說:“郝小姐這樣的委屈,我們倪氏自然也會補償你的。‘綠野仙蹤’一樓和二樓的產權就屬於你了,另外陽明山的一幢別墅也是你的了。”

  好闊綽的倪氏,一出手就是幾千萬,可伶有些苦澀地看著倪義峰,心平氣和地說:“你當年也是這么對振東的母親說的嗎?”

  他像被狠狠地揍了一拳,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可伶同情地看著他。

  “倪先生,為什么您還堅持要再演一次歷史的悲劇呢?您已經失去兒子了,還想要失去孫子嗎?”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我去或留不是您該頭痛的問題。振東一句話要我走,我會走得無影無蹤、走得幹幹凈凈不需要勞煩您費心。但只要振東不說話,我就不會走的。”

  倪義峰手握著拐杖握得死緊。許久、許久,他佝凄著身子,長嘆一聲,倣佛瞬間老了十歲。

  “當年,他媽確實是被我逼走的。她很乖巧、很柔弱,我沒想到我的兒子居然就這么跟她跑了,放下了我、放下了倪氏。放下了他的妻子……”

  “我想他也是很痛苦地作這個決定的,這段時間裏他也一定不好受。而雪姨早就不恨他了,您也別老是放在心裏面,都已經過了二十幾年了,死了的人地下有知,也不希望活著的人難受。”可伶溫言地說。

  他怔忡了許久,淩厲迫人的五官有些軟化,他長嘆一口氣。

  “想不到你……你都知道了?”

  “振東告訴我的。”

  “想不到他連這些事都會告訴你,可見得……”

  倪義峰冷靜了下來。第一次,他深深地打量了一下可伶。

  “我越來越搞不清楚他了,他根本是瘋了,他存心想要搞毀倪氏。我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倪氏已經是他的了,他又為什么要這樣做。”在瞬間他好像老了十歲。

  “他做了什么?”可伶納悶地說。

  “他將倪氏資產轉投資或變賣……總之,現在的倪氏只剩個空殼子了。”

  “喔!因為那不是他的,他也不想要別人打下的江山。”

  倪義峰怒睜著眼,憤憤地說:“那是倪氏歷代打下來的,他不要,那要給誰?再說,他不要倪氏,那他也一無所有,他幹嘛要做這種傻事?”

  可伶微歪著頭想了想說:“振東不是會一無所有的人,不論花多久的時間,他一定會靠自己的能力再站起來的。或許他覺得這樣子比較好玩。”

  “比較好玩?”倪義峰怒吼著。

  可伶安撫他。“我是打比方啦!你都當他那么多年的爺爺了,應該看得比我透徹才對呀!怎么你自己不清楚他呢?”

  “他根本就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早知如此,在二十幾年前,我就該任由他自生自滅!”

  “他是您的孫子,即使您再恨你的兒子,也不能撇下您的孫子。”

  他喃喃的自言自語。“你去告訴他吧!他父母親的忌日快到了,希望他能和我一起去祭拜,把他們安葬到倪家祖墳去。至於他,我也不想管他了,隨便他怎么做都行。”

  “這些話,您自己告訴他會更好。”

  他勾起一個苦澀的笑容,那眼裏的落寞和蕭索有些神似振東。“他已經聽不進去我的話了。”

  清冷而孤寂,可伶猛震一下,他和振東好像啊!同樣的孤傲和剛毅,振東如果不認識她,是不是也會擁有這樣死寂的眸子?

  “我和他說說看吧!或許,他會願意聽得進去。”可伶忍不住開口答應。

  他沉默了,然後是長長的一聲嘆息。

  “再告訴他,那工廠要不要關也隨便他了。”

  “工廠?”

  “那工廠裏的員工中有他母親家的親戚。在二十幾年前,我兒子少華在那裏投注了很多的心血,這也是我希望他不要關廠的原因。我舍不得那個工廠,那工廠並不賠錢,做別的用途都行,就是別關廠了。”

  看來受苦的不只是雪姨、振東,連倪老先生這二十幾年來都為了痛失愛子而心傷。可伶深吸一口氣。“您放心吧!振東不是不講理的人,但他現在會變成這樣,您確實需要負一些責任。”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選擇,我也不會……”

  但事實上,人生是不可能重來的,世上沒有一種“後悔藥”可以吃。
        


  “郝小姐,你往這邊請,總裁現在還在開會。”

  柯秘書迎進了可伶。她很喜歡可伶的溫柔,也知道她對於倪振東而言是特殊的,所以迅速地安排她走進總裁辦公室。

  “你去忙吧!我坐在這裏等他。”

  環顧一下這個被她改變甚多的辦公室,看來溫馨、明亮多了,翠綠清幽的辦公環境,有別於之前冷淡而有距離的設計。

  不一會兒,倪振東進來了,梳得一絲不茍的發型、筆挺合身的西裝、嚴肅淩厲的五官線條、冷硬的眼神,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絲一毫要被裁員的陰霾。

  “振……東……”她遲疑地喊他。這樣的他和昨晚被她搔癢笑到一頭亂發的他,真是有天壤之別啊!

  他深嘆一口氣,一早上的煩躁都消失了。倪氏的潰散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沒有想像中的復仇的快感,有的只是說不出的疲憊。但戲已經演了,不會隨時喊停的。

  “振東。”她慢慢地走到他的身邊,有些心疼他深皺的眉頭。

  “怎么突然來找我?”

  “不歡迎我嗎?”

  “怎么會?我永遠都歡迎你。”他輕擁住她,恍似擁住了一個溫馨。

  “剛剛你爺爺來找我了。”

  “哦!”他僵硬了一下,眼神一黯,懶洋洋地說:“他和你說什么了?”

  他看似漫不經意,壓抑著情緒。而她熱切地看著他,忽略了他異於平常的復雜神色。

  “他說……說你想要毀了倪氏,是嗎?”

  他勾起一個難以察覺的冷酷笑意。“想不到他居然會連你都不放過!”

  “振東……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但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你想要我結束什么?”

  “是你故意讓倪氏面臨那些危機的嗎?”

  倪振東不承認也不否認,沉默的證實了她的猜測。

  “振東,原諒你的爺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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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5 03:27:07 |只看該作者
  看著他的沉默,黑眸裏閃爍不明的陰火,她又渴望又輕柔又嘆息地說:“振東……原諒他吧!你不原諒他、不放過他,也就等於你不讓自己好過,放手吧!”個人的生命有限,不能浪費時間做這些事情。

  “工廠別關吧!那裏還有許多人靠這個廠吃飯,更多的尖銳衝突,只是讓你們兩個離得越來越遠。”

  他冷哼一聲。“那又如何?我打心眼裏沒把他當我爺爺看,他也不想要我這個孫子。”

  “過去了……振東,你可以選擇遺忘,也可以選擇牢記。但那對你以後的人生都沒有益處,不是因為工廠不賺錢、不是因為你想跟你爺爺作對,你只是因為要徹底拔除掉這段記憶,它是你心裏的痛、是你最黑暗的一面、是你想一手埋葬的過去。”

  “哼,你倒是很會分析,分析得頭頭是道。”他的薄唇冰冷地吐出話語。

  “我只是說出實話,振東,關於你的父母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就像黎明一出現,黑夜就會過去了,為什么你固執地不肯讓自己好過?”

  聽見可伶又祈求又焦急的聲音,他的心情益發惡劣,多年累積的不滿如山洪爆發。

  “他愛扮演上帝的角色,每個人的命運都看他的臉色來決定。他要人生,人不能不活;他要人死,就得要有人殉死陪葬!我倒要看看,當他的人生被別人所左右時,他又是怎樣的心情,看他的晚景又會如何凄涼。”

  “振東……”她駭然地看著他發紅的雙眼。

  “當他決定又要左右我的人生時,我就不想再忍耐了。倪氏是他的心血,我要他親眼看看他的心血被毀於一旦。”

  “振東!”她心痛地大喊。“為什么……為什么要走上這步絕路呢?他早就後悔了,你看到他的張揚、不可一世,但你有沒有看到他的後悔?除去倪氏企業以外,他只是一個寂寞的老人。”

  “哼!你居然要我同情他?”

  “我……”

  “你憑什么這樣為他說情?”

  “因為我知道你愛我。”她平靜地說。

  他愣愣地看著她,眼裏有狼狽閃過,他厲聲道:“那是什么狗屁!”

  她畏縮了一下,眼裏的光芒黯淡了。“那么我愛你呢?”

  狂喜迅速地席卷過他,他緊捏住拳頭,抑制住自己的顫抖。然而怒意卻讓他衝口而出。“我不在乎!”

  “振……東……”她顫抖地道。

  “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要拯救全世界嗎?告訴你,我不需要你愛我!對我而言,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個平凡的賣花女。”字字句句像利刃般一刀一刀地劃進她的心坎裏。

  她的眼裏由狂熱變成哀傷,紅潤的臉色轉為雪白,兩道晶瑩的淚珠緩緩地流下來,他揪心地看那淚水一滴又一滴地滑落。她怔忡著,緊咬住顫抖的唇不哭出聲,只是無聲的流淚、無言地瞅著他的眸子——那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擔憂,還有心碎。

  他的心又是一痛。傻瓜,她好傻,毫不掩藏地將自己最脆弱的致命傷暴露出來,面對她的脆弱,他有千萬憐惜。

  空氣中靜得可以擠出濃濃的哀傷。

  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淚,但淚水流的更多,她崩潰地雙手掩面,淚水從她的指縫流下,但仍是無聲的流淚。

  “可伶……”他艱難地低語,幾乎後悔自己所講的氣話。

  “不要看我!”她語帶哭音,迅速地轉身背對他。

  別哭……求你別哭……他伸出手,想要觸碰那瘦弱微顫的肩膀,他以為他已經碰到了,幾乎……

  “我走了……”留下微弱、幾不可辨的話後,她走出去了,嬌小的身體以莊重的步伐走出去……

  走出去……走出他的生命……留他一個人……

  空虛感撲面而來,空曠的總裁辦公室裏寂寞得讓人發冷……

  “可伶……”他喃喃地輕喚這個名字,這個深入他骨髓裏的名字。

  他開始大笑,笑得悲壯、笑得凄涼,笑聲裏只有讓人心酸的痛苦。

  他一個人怔怔忡忡了大半天,心裏幽幽冷冷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陰暗的天空,在此時突然有陽光穿過雲層射進來,斜斜地照進了辦公室裏。陽光移動著,從最角落一直到照在他的臉上,他被陽光所震動了。陽光益發強烈刺眼,轉眼間辦公室裏已是一片璀璨,而原本烏雲密布的天空裏也被燦爛的冬日陽光所取代,看著原本在飄飛細雨的臺北市,現在已雨過天晴。他有著撼動,像在迷霧中迷路了許久的人,終於看到一綹陽光射進叢林裏。

  可伶……

  依稀倣佛看到她站在窗邊,窗外的陽光烘托得她像一個發光體,她就這樣飛撲到他的懷裏,像一個天使,帶來陽光和歡笑。天啊!我剛剛說了什么?

  他連忙起身,往外奔了出去。

  “可伶!”

  他直接跑去“綠野仙蹤”找她,跑到店門口時,看到王浩一人在店裏忙碌著。

  “看到可伶了嗎?”他急問。

  “可伶不是去找你了嗎?”

  他臉色微變,王浩看到他的神情後也緊張了。“可伶怎么了?”

  “她平常會去哪裏?”

  “像是超市、百貨公司、咖啡店、書店、手工藝品店,去買她那些哩哩扣扣的東西,但都一下子就回來了。”

  他搖頭。在聽完他那么殘忍的話之後,她不會去那些地方的。她可能會找個地方自己躲起來哭,一思及這種可能性,他又是心急如焚。“她還會去什么地方?”’

  “她還會去哪?這就是她家呀……”王浩一臉的茫然。

  他立刻轉身奔出去找她。她在哪?她有什么好朋友?她平常會去什么地方?這些問題像走馬燈一樣地在他腦海裏響起,但答案全是空白。他知道她有一雙巧手、有一對溫柔的眼睛、一副柔軟的心腸、有一條胖狗、有一個暗戀她的工讀生。除此之外,他對她一不所和。面對茫茫人海,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

  “可伶……”’

  理智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狂奔出去,滿街地開始找。

  在這城市裏的男男女女,好空虛、好寂寞。

  霓虹燈不斷地閃爍著,幾十米寬的馬路上是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他則像個遊魂似的,大街小巷地亂跑亂撞,西裝外套和領帶不知道被扯到什么地方去了,原本一絲不茍的發型被他胡亂地耙了又耙,原本冷峻的五官現在寫滿焦灼。他尋找那嬌小的身影,不斷地大吼——“可伶……”

  他無視於路人訝異的眼神、無視於他現在看來有多邋遢、無視於他原本高高在上的地位、無視於曾被他所嗤笑的感情用事。

  “請問,有看到一個穿白T恤的嬌小的女孩子嗎?她有沒有來這裏?”

  這樣的話從下午到晚上,他問了各個店家。在聯絡王浩數次,知道可伶仍沒有回“綠野仙蹤”時,他絕望地開始問警察局和各大小醫院,面對一張又一張茫然的表情,他挫敗的準備再問下一個人。

  “沒有這個人,你……要不要緊?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或者通知你的朋友?”

  他苦澀地搖頭,知道自己的狀況糟到別人以為該進醫院的人是他。

  焦慮、恐懼、擔優像一條條的毒蛇盤據著他的心臟,幾乎將他吞吃掉。

  “可伶……”

  從大中午的走到天黑、從華燈初上走到燈火輝煌,他口幹舌燥、渾身煩躁得快發狂了。但他停不下來啊!一停下來,她的身影就更加找不到了。

  “可伶……”

  她去哪了?到底去哪裏了?現在怎么了?會不會受傷?會不會出事?他一直覺得小得像鴿子籠的臺北,第一次大到讓他惶恐。她在哪裏?

  “可伶……”

  呼喊出第幾百聲後,他被胸中愴然的情緒捉住,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站在對面的人行道上——她正站在他第一次看到她的噴水池前。

  看她站在街頭,面對滿街的燈紅酒綠,她蒼茫的眼神空洞地望著,臉上有著迷茫,她孤單得像一個迷失的孩子。

  他咽下涌上喉頭的苦澀,朝她大喊——“可伶……”



  她一個人像遊魂一樣在臺北市區遊晃著,幽幽蕩蕩的,心裏像空了一個大洞,汩汩地流出血,空空茫茫的。她無意識地走著、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天色黑了,燈光慢慢地亮了,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了,她仍茫茫然地走著。

  振東呢?振東在哪裏?好多、好多的人,一張張的臉孔從她面前閃過去,但他們都不是振東。他呢?他在哪?

  猶如一人在一個未知的空間,看不到這頭、望不見彼岸。振東,振東,你在哪?

  喉嚨好幹,什么東西在胸口像要爆炸似的,好苦、好苦。為什么還要有知覺?為什么還要繼續這種痛苦?有什么方法可以減少這種痛苦?

  “可伶!”

  一聲大吼穿透她的意識,她抬起頭,在熙來攘往的人群裏尋找熟悉的聲音。她在對面的馬路上看到振東焦灼地看著她,汗水、疲憊交織在他的臉上。

  她哭了,兩道淚痕像水橋搭在她的臉上。

  馬路上少說也有上千輛車、上百的行人,夜色昏暗,霓虹燈閃爍不定,但他就是知道有淚珠從她臉上滑下來。

  兩人癡癡的、傻傻的看著對方,像分離千年,終於在此刻相逢的戀人,不再問前生、不問來世,只求今生相逢。

  該死的紅燈!該死的車!該死的大馬路!中間還有一排分隔兩邊車道的欄桿,斑馬線遠在另一頭,雖然不到一百尺的距離,遙遠得好像銀河的兩端。

  她恍若未覺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流,一腳踩進車潮,試圖往他的方向邁進。

  “不!”他大吼一聲。

  不管耳邊呼嘯而過的車聲,他大步跨過去,一路閃躲高速的車子,他聽不到耳邊的喇叭聲、還有咒罵聲,只焦灼地看著癡癡望他的可伶。跳過欄桿後,他直奔向可伶。

  她飛撲進他的懷裏,放心地哭了出來,那淚燒灼了他的心臟,她緊緊地抱著他不肯放手,像一葉在風雨飄搖的小舟終於駛進了港灣,她顫抖無助得像個孩子。

  一種酸酸楚楚的滋味像大浪襲來,幾乎把他擊倒;一股熱浪涌上眼眶,他鼻頭一酸,兩手狠狠地抱緊她,再也不想放開、再也不想放開這瘦弱的肩膀了。久久,兩人一動也不動地相擁著。

  前世、今生,還有連來生的牽挂都在這個擁抱中完滿。兩個孤單的靈魂,完美的畫成一個圓。

  “你去哪裏了?”他沙啞地在她耳邊輕問。

  “我看不見你了,我一直找你。”她帶著哭音硬咽地道。“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他力道大得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強烈的感情衝擊得他說不出話來。

  “笨女人!”他滿含憐惜不舍地道。

  兩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一路走回家的,兩人都癡癡愣愣地看著對方,兩手緊緊地握著,嬌小的身體依偎著一個高大的身軀。

  他憐惜地摸著她的臉,看她溫柔的黑眸裏倒映自己的影子。

  他的眼裏有濃情熱愛,赤裸的寫滿對她的瘋狂愛戀。“愛我一輩子,永遠。終我的一生,我會珍惜你、愛你。”

  她愣愣地看著他,眼裏慢慢地又蓄積起淚水。“好,我……我也會愛你一輩子,永遠不變!”

  他深吸一口氣,緊緊地抱著她聲音顫抖。“喔,可伶、可伶,我想給你全世界。”

  她張開手臂抱緊他,從他的懷裏仰頭對他微笑。“我已經擁有全世界了。”


  隔天,倪氏召開了記者會,倪振東和倪義峰連袂出現,也粉碎了兩人不合之說。倪振東一反平常冷峻、嚴肅的神色,和在場的記者侃侃而談。

  “在這幾天,我聽到了一些對倪氏的看法,在場的人大概認為我現在應該到處去借錢、調頭寸吧!”

  底下是一片笑聲,倪振東輕松的一笑。“不然,我現在也該是躲起來避鋒頭,不敢見人才是,怎么會現在還大搖大擺地出現?”

  記者又是一串笑聲,他俊朗而氣勢迫人、風度翩翩,舉手投足沒有公子哥的浮誇之氣,有的只是沉穩內斂。以往新聞媒體對他一直很好奇,但他凡事低調,這般公開露面還是第一次。除掉這幾日所造成的話題不講,他擁有吸引人的特質,一時間鎂光燈閃爍不停,他迅速地擄獲了在場以及電視機前不知道多少顆的芳心。

  “我也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能讓那么多的媒體朋友在我家前面站崗,只要和我約一下就好了,就不會委屈大家風吹日曬雨淋的。”

  他一頓。“近日關於臺南分工廠要關的事情,我要再一次鄭重的聲明,關掉這個工廠是基於企業的考量。但因為我對它也有一份個人的情感,說要關掉這工廠,實在是為了臺南當地鄉親有更好的發展,這工廠將會用來做倪氏資訊產業的加工廠,倪氏另外還會撥一筆錢來建設當地。而關廠的員工會是我們第一批要請回來的人,希望他們願意再繼續和倪氏共同的奮鬥。”他輕輕松松地舉出多項的證明,證明倪氏在這段時間內結束內地的一些產業,另外成立了一些相關的子公司,準備進軍大陸,使產品更具競爭力,各種轉投資也有很傲人的成績。這個記者會是成功的,順利地粉碎諸多不利於倪氏的謠言,肯定的是,明天倪氏企業的股票還會一路長紅。

  “最後,我還要公布一個消息,就是我希望在今年內能夠結婚,為各位介紹我的女友——郝可伶。”可伶被他拐來參加這個記者會,她一人躲在振東身後,高興地看到他和他爺爺言歸於好。乍聽到振東講的話時,她直覺地往後退,但他已迅速地抓住她,把她往記者臺上推,一時間驚嘆和竊竊私語的聲音皆有,鎂光燈也閃個不停。

  他含笑道:“我希望能和她結婚,但她目前還沒有答應我的求婚,希望各位記者朋友也能夠幫幫忙,能幫我求婚成功。”

  底下又是笑又是鬧的,一時間傳來了各種的話,讓可伶羞紅了臉。她氣惱地瞪了倪振東一眼,倪振東攬著她的肩笑說:“可伶,嫁給我吧!”

  她嘀嘀咕咕地低喃了一聲。“你得答應幫我洗碗、還有倒垃圾。”

  他哈哈大笑,低頭吻了她。一時間鎂光燈大作,看來,明天的報紙有得寫了。但是,誰管他呢!

  “這是他們的照片。”倪義峰遞過來一個盒子。“少華他離開家一年多之後就寄照片給我,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寄一次。信和照片都被我撕了,還是你奶奶補好的。”

  倪義峰對可伶的態度明顯地有了大改變,而對振東就多了幾分僵硬,但遠比之前的劍拔弩張好多了。二十幾年的鴻溝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消弭於無形的,可伶對於他們的未來倒是有了很樂觀的期望。兩人打開了這一個盒子,盒子裏有幾張照片。這些東西看起來都被狠狠地撕裂過,後來又小心翼翼地黏貼起來。照片中有一對甜蜜相偎的男女,男人斯文英俊,而女人巧笑倩兮,恬靜的臉上有清新的氣質。他們兩人的手緊緊地握著,照片裏溢滿溫馨的幸福。還有一張是他們夫妻抱著一個小嬰兒的全家福,小嬰孩可愛地笑著。照片裏還有他學站、吃飯、遊戲的照片,他母親都在他的身邊。這些照片應該都是他父親拍的;而由這些照片也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很和樂、很幸福的家庭。他的眼眶一熱,鼻頭一酸,從模糊的視線中看見可伶含笑地看他。他緊緊地抱住她,像擁住了一件稀世珍寶。她是天使,來到了他身邊,而且永遠地留下來了。

  “上帝,你在嗎?”

  在黑暗裏,他試著說話,屋裏仍是一片寂靜,可伶困極地趴在他懷裏睡著了,此時,只有他一人面對一屋的安靜。

  為了一些瘋狂的而且沒有理智的理由,他第一次試著和既陌生又遙遠的上帝說話。

  “把可伶給我好嗎?我會好好愛她的。”

  他輕聲地說。

  她美好得像天使,雖然有一些小缺點,但是那些都吸引著他,都該死地適合他,無損於他愛她愛的發狂,他對她只有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渴望。他這樣一個人,像千年不化的寒冰,只配在陰冷的地獄裏。像影子愛慕光一樣,他配擁有她嗎?

  “好。”

  一個清晰的聲音響起,他愕然地睜大了眼,環顧室內一遍。“星期五”一樣懶懶地趴著睡覺,一動也沒動;可伶模糊地咕噥了一聲,除此之外,屋內沒有任何的不一樣。但是,他確定聽到了聲音,那聲音莊嚴安定,劃破一切的不安,穩定地回復了他。一陣狂喜衝擊著他,上帝回復他了,回應了他瘋狂的愛戀,願意將可伶給他。他心滿意足地摟著可伶入睡,知道此生不會再有缺憾。兩顆寂寞的心奇異地相遇了,然後再也不分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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