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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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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Div] 地獄系列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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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19:13:01 |只看該作者
外傳 第五章 一碗水與一把劍之三

  月夜。貓女正盤腿坐在磚瓦之上,看著天空那輪圓月。

  直到她聽到了屋子裡頭有動靜,是重傷沉睡張豐的哀號?貓女身體一溜下屋頂,瞬間來到了張豐的房間內。

  她發現,張豐正滿身大汗,從床上驚坐而起。

  「做惡夢了?」貓女眼睛瞇起,輕柔的問。

  「惡夢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張豐微笑,這是少年H獨有的笑容,只是少了老練與那份深不見底的內涵,但其中的溫柔卻沒有絲毫改變。

  「喔?」

  「我夢見了自己最好的結拜師兄,還有我師父。」張豐起身,他發現自己的腹部傷口已經癒合。

  「嗯,師兄?你是說,那個在囚車裡面的男子嗎?」貓女問。

  「咦?你怎麼知道?」張豐說,「難道你見過他?」

  「嘻嘻,不算見過,只聽過他的聲音啦,畢竟他被關在車子裡啊。」

  「他是我師兄,叫做文祥,這次不管如何,我都要劫囚車,在這台囚車抵達大都之前……」

  張豐看著貓女。「奇怪,我、我見過妳嗎?」

  「嗯?」貓女微笑,「大概沒有吧。」

  「那為什麼我對妳有份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也是一個充滿了火焰與戰鬥的地方。」

  「火焰與戰鬥?你是說地獄列車嗎?」貓女自言自語。「你從地獄遊戲進到這自己的夢境中,竟然還帶著與我的記憶啊。」

  「什麼?我聽不懂?」

  「沒、沒事。」貓女笑了,卻發現自己的眼眶有點濕潤。按照蚩尤的說法,少年H不該記得地獄遊戲中的一切。

  但,少年H就算忘記了艱困的地獄遊戲,卻還記得與貓女第一次相遇場景的微小片段。

  光這份感覺,就讓貓女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動了。

  「呵呵,我猜妳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吧,也許是人海那頭過來的人,妳想聽故事嗎?」張豐說。

  「嗯,想。」貓女的雙手托住下巴,微笑。

  「我要講的是,我和我師兄的故事,我和他……」

  ※※※※※

  當張豐講完了他與文祥未完故事的後半段,天色已經亮了。

  兩少年不懼命運,文祥先以劍鞘引老者入甕,然後張豐再從背後拾劍偷襲,只可惜老者畢竟是經過千刀萬劍戰場,嘗過人生悲痛狂潮的高手。

  他功力稍展,就奪下了張豐的劍。

  局勢,急轉直下。

  張豐劍被奪,可是沒有絲毫放棄,雙手一抓,就要搶奪老者系在腰際的水壺。

  老者一笑,腳尖晃動,張豐已經被踢得在空中轉了半圈,遠遠的彈開了。

  只是張豐摔落後,卻又爬起,擦去口角血跡。

  「給我水。」

  「你有體力與我戰?所以,那碗水是你暍的?」老者微笑搖頭。「既然如此,你何必還要水?」

  「我要水。」張豐大吼,雙手握成拳,撲擊老者。

  「你是為了另一個拿劍鞘的少年嗎?」老者眼角瞄向石頭另外一頭的文祥,少了水和劍的文祥,此刻已經沒有體力,只能委靡的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張豐努力爭取最後一絲希望。

  很奇妙的是,曾經人間慘劇的文祥,卻相信張豐。

  就算張豐沒有替自己奪到水,他也絕對不會放棄自己。

  就像,那把包袱塞在自己懷中,諄諄告誡的母親。

  那樣的眼神,太慈悲,慈悲到令人不忍回想。

  「給我水。」張豐的攻擊越來越猛烈,左拳逼近老者面前,忽然轉成爪子,掏向老者雙眼。

  只是,對老者來說,這些仍是花拳繡腿。

  重擊之後,張豐再一次往後飛去,重重的落在地上,濺了滿嘴的鮮血。

  張豐,卻還是站了起來。

  「給,我水!」張豐怒吼。

  「還不放棄?」老者皺眉,就算是真正殺戮戰場上,也少見這樣強悍的戰意啊。

  只見張豐用力跑了起來,而且忽然頭一低,頭下腳上,雙手撐住地面,然後雙腳像是兩把銳利斧頭,砍向老者的臉。

  這一下,完全不按牌理出牌,超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

  「就憑你一雙腳?」老者右手高舉,格開張豐猛力的雙腳,忽然,他發現後腰一輕。

  張豐展現了驚人的彈性和意志力,先用腳攻擊老者的雙手,然後居下的雙手,則趁機摸走了那水壺。

  「到手!」張豐水壺到手,急忙在地上一滾,就要扔出水壺給文祥。

  可惜,水壺才離開張豐的手,就被人在半空中給截住了,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老者。

  「哎啊,好招,好漂亮的一招。」老者舉著水壺,眼中綻放驚異光芒。「這招不會是你剛剛想出來的吧?」

  「哼。」張豐站起來,氣餒心情一閃而逝,因為這位老者武功蓋世,的確就像是一堵無法跨過的高牆。

  難道,文祥真的會因為給自己機會,而活活渴死嗎?

  「難不成,」老者瞇著眼微笑。「你是一個武術天才?一個宅心仁厚的武術天才,真是寶玉啊!」

  「給……給我……水!」張豐狂吼,撲了過去。

  可是老者的手一伸,五指張開,微笑。「很抱歉,既然知道你有天分,我就得稍微認真一點了。」

  這五指,陡然往前一震。

  這刹那,張豐突然發現天地竟被這五指包圍,變得一片漆黑,然後,他就失去了意識。

  ※※※※※

  「那老者用的,好像不是正統的武術啊。」貓女雙手托住下巴,仔細的想著。「怎麼感覺像是巫術之類的東西。」

  「沒錯。」躺在病榻前張豐點頭,「妳真內行,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武術,那叫做役靈的道術,師父那一手召喚鬼神之術,而五根手指頭齊出,召喚五靈,只不過當時我一點道行都沒有,所以只有昏倒的份。」

  「五靈啊。」貓女王著頭,笑著說。「和我們家的巫術不同,我們召喚天地異象,雖然也會召喚亡靈鬼魂,卻不是主流,中國真是好特別的地方呢。」

  「是啊,中國人自古以來尊敬祖先和鬼神,所以這方面的道術特別發達。」張豐說,「而且我後來才知道,要同時召喚五靈,是多麼厲害的一件事。」

  「喔?所以說,能召喚數目越多的靈,就越厲害?」

  「可以這樣說,因為這五靈就是中國歸納天地的五大元素啊,師父還說,若是正常修煉,三年可召喚第一隻靈,五年可召喚第二隻,十年第三只,之後能不能召喚到第四只靈,就完全看個人天分了。」

  「呵呵,所以你師父召喚了五靈,花了多久啊?」

  「師父說他自己已經是同輩中的奇才,卻也花了整整三十四年的時間,到五十歲方有五靈的能力。」張豐說,「因為要練這道術,必須要搭配各種道術,包括符咒、結界、修德等等……沒有足夠的能力,靈怎麼會聽命於你?」

  「喔。」

  「只可惜……」

  「喔,可惜……?」

  「師父傾全力,釋放出來生平最強的力量,釋放出最強悍的五靈,天空因為這擊而黑暗,地面因為這擊而震動,師父幾乎是想要和對方同歸於盡了,可惜……」張豐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師父還是輸了。」

  「啊?五靈輸了?」

  「因為對方,使用的是……六靈。」

  「啊,六靈!竟然還有比你師父更厲害的高手?」

  「沒錯。」張豐眼睛閉起。「而且這傢伙明明是漢人卻加入蒙古大軍,其目的卻非為了功名利祿,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殺』!塗炭生靈,殺人如麻,不除他天下難以太平,更令人扼腕的是,他,剛好就是我們的大師兄。」

  「大師兄?」

  「他就是師父從戰場中撿來的嬰兒,也就是後來成為右將軍的上司兼師父,左元帥。」

  ※※※※※

  星空下,囚車裡。

  文祥閉著眼睛,承受著囚車前進時產生的不安定晃動,被囚在如此惡劣的環境,等待著隨時可能降臨的死亡。

  支持他的,是超人的毅力,以及那個來自張豐的承諾。

  文祥的一生,自從娘親與全家為他而死之後,就充滿了悲傷與憤怒,唯一能陪伴他度過這漫長且艱困囚車日子的,是那段與師父和張豐一同生活的歲月。

  那是一段苦苦修煉的歲月,雖是如此,卻也單純的快樂。

  每日,他和張豐起床,就是不斷的苦練,師父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全部都教給他們。

  從基本的武術,到玄奇的道術,從一蹲就是十小時的馬步,到能淩空抓取樹上飛鳥。

  從教訓地痞流氓,到偷竊富家鄉紳,從在山林中三日求生的戰鬥,到逃出饑餓百犬的奮戰。

  他和張豐,都熬過來了。

  不過,隨著時間過去,文祥開始渴望師父的最終秘術。

  役靈術。

  因為文祥知道,武術練得再精,面對浪濤似的千軍萬馬。總有精疲力竭的時候,唯一能準確且殺人無形的,就是這師父珍藏的役靈術了。

  師父當年以五指喚出五個顏色截然不同的影子,影子在空中飛舞,瞬間破去張豐戰意的畫面,仍深深烙印在文祥的心裡。

  他知道,這才是他要的,役靈術。

  他要用這招,讓屠殺他全家的那大官,一個一個死得離奇,讓他們陷入無邊的恐懼中後,再逼他們和自己的娘親磕頭道歉,最後自殺。

  可是,奇怪的是,經過了三年,整整三年,文祥和張豐都從當年瘦弱乾枯的少年,變成了精壯黝黑的年輕人了,師父卻還是隻字不提。

  不提這役靈術。

  為什麼?

  文祥曾經找張豐討論,不過,張豐卻是一派的樂觀。

  「師父不教我們,一定有他的理由啦。」張豐微笑?隨口咬下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果子,當然,這是張豐淩空取下的。

  「我知道,但是,人家說,練功需要體力,人的體力有黃金時期。」文祥皺眉,「師父不肯教我們,如果我們錯過了那個練功的黃金時期怎麼辦?我還想要替我娘報仇呢!」

  「嗯。」張豐看著文祥,「不然我們一起找師父求求看?」

  「嗯。」文祥點頭。

  不過,就在兩個少年打好了如意算盤的那個晚上,卻發生了一件特別的事。

  訪客,來到了他們居住的深山小屋。

  兩個絕對不尋常的訪客。

  這兩人是一男一女,年紀約莫六十歲上下,他們很怪,真的很怪。

  其中,最怪的一件事,就是他們沒有踏進小屋裡面,而是在小屋的門口,直挺挺的跪著。

  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只是跪著。

  他們穿著與師父相同的破布衣,身上同樣透露著修道獨特的靈氣。

  而師父的反應更是奇特。

  他一整日都待在屋內,沒出門,也沒回應外面兩個人長達一天的苦跪。

  文祥和張豐感受到氣氛的不對勁,也只能安靜的待在屋內,等待師父的號令。

  而當日頭從上升到西沉,師父忽然放下了酒杯,重重吐了一口氣。

  他開口了。

  「文祥,你覺得外面兩個人厲害嗎?」

  「啊?」文祥的眼神瞄了門外兩個跪著的男女,輕輕點了點頭。「師父,他們很厲害,身上盡是苦練的痕跡,而且眼神銳利而堅定,這是絕頂高手的眼神。」

  「嗯,師父和他們比,如何?」

  「咦?」張豐聽到師父這樣問,不禁支吾起來。

  「但說無妨。」

  「這兩人單打獨鬥,都絕對不是師父的對手,但是他們兩個一男一女似乎是夫妻或情侶,恐怕有專門聯手才能發揮的招數。」張豐沉吟。「不過,以此刻來講,師父,我認為,他們就算聯手,也不可能打敗您。」

  「喔?為什麼?」

  「因為,他們都廢了。」

  「嗯。」師父點頭,「很銳利的觀察,沒錯,他們都廢了,他們一身超過三十年的靈修,全都給人廢了。」

  「既然廢了,又為什麼來找您?」張豐問。

  「他們找我,去對付那個人。」師父起身,眼睛閉起。「那個廢他們武功的那個人。」

  「為什麼找您?個人造業個人擔,他們應該……」

  「外面那對男女,事實上,是我的師弟妹。」

  「而且能夠在一對二的情況下,還廢掉他們一身靈力的人。」師父苦笑。「我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是我那寶貝徒弟,左元帥。」

  「所以……」文祥和張豐互看一眼,都在對方眼中找到類似的驚駭。

  那個師父口中,最遺憾的大師兄,左元帥,竟然如此厲害,擊敗師叔與師姑。

  究竟,左元帥已經強到什麼程度了?

  亂世當中,強者居之,左元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以,」師父歎了一口氣。「我親自養出來的孽徒,得親自……清理門戶才行啊。」

  這刹那,張豐和文祥卻都感受到一股陰沉的不安全感。

  說到清理門戶,師父的表情,為什麼是一副壯士斷腕的表情呢?

  當天晚上,師父終於走出了門,附耳在他的師弟與師妹說了幾句話。

  年紀已經六十以上的師弟與師妹兩人,同時跪下磕頭,留下簡單的四個字:

  「謝大師兄。」

  然後,師弟與師妹在當晚就離開了這間小屋。

  而師父在沉默了整整一個時辰後,找來了文祥和張豐。

  「你知道,我為什麼遲遲不肯教你們役靈術嗎?」師父端著手上的熱茶,語氣沉重。

  「為什麼?」文祥問。

  「因為,役靈術是最危險的術,操縱者必須要同時具備足夠駕馭鬼神的力量,以及本性的純良,不然容易被鬼神所惑,最後反而成為靈的食物。」

  「嗯。」

  「可是,為師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師父歎氣。「也只好賭上一賭了。」

  「時間不多?」張豐忍不住開口問。

  「由於我們這一門于你們太太師祖張角以來,曾經以鬼神之力,幹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而於百年前,你們師祖決定為善來洗滌本門的惡名,所以從我這個大師兄,到其它的六位師兄弟妹,都以濟弱扶傾為己任,暗中扶助宋軍,避免中原百姓遭到蒙古鐵蹄踐踏。」

  「嗯。」聽著師父語重心長的話語,兩位少年都只能選擇沉默。

  此刻的氣氛,沉默,是一種對師父的尊敬。

  「只是,這六個師兄妹,卻都在最近幾年遭到魔掌,原因是,我那該死的大徒弟。你們看到的是老四和老五,他們和左元帥鬥法,被廢去一身靈力,還算是幸運的,至少他們保住了性命。」

  「嗯。」

  「老三才真是慘,由於他的修為僅次於我,原本是宋軍的軍師,決定暗中對左元帥下手,豈知,他的四靈不敵左元帥六靈,一身元神被破就算了,還被四靈反噬,最後死無全屍。剛剛我那兩個師兄妹還特地和我說……就連老二,在宋軍之中擔任要職的老二,也被人發現死在軍隊營帳中。」

  「嗯。」

  「周圍一片淩亂,顯然是力戰而死。」師父眼神中盡是悲傷。「老二是我們之中最穩重踏實的,連他都遭到毒手。」

  「嗯。」

  「所以,事到如今,我不能再逃避自己的責任了。」師父看著自己的手,沉重的歎了一口氣。「我得在來得及之前,阻止那個該死的孽徒。」

  「師父……」文祥和張豐同時感受到師父壯士斷腕的決心,不由得同時開口。

  「現在教你們役靈術也許太早了點,但是……」師父伸出雙手,摸著文祥和張豐的頭,「師父怕,怕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師父……」文祥和張豐同時低下頭,眼眶發熱。

  師父話中意思,難道已經知道自己此行,將會一去不返嗎?

  左元帥,這個師父的大徒弟,難道厲害到連師父都對付不了?

  「好,接下來,我要跟你們講役靈術的一切,」師父看著兩個少年,「役靈術,最開始也是最重要的,就是……」

  師父從地上,撿起一根毫不起眼的樹枝。

  「就是這根樹枝。」

  「啊?」

  「因為,這樹枝會告訴你們,究竟是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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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第六章 一根樹枝

  南宋末,囚車中——

  文祥的冥思,因為一個細小的說話聲而打斷。

  「地中海,海中地,我輩以蒼生為念。」

  文祥一聽,精神一振,隨口接道:「山中湖,湖中山,我心以寰宇為界。」

  「裡面可是文祥?」那聲音嬌嫩滬,是個年輕的女孩,語氣興奮。

  「正是,外面也是我道門的?」文祥驚喜,「妳是……」

  「是我啊,你忘了嗎?」

  「我記得,當然記得,妳是六師叔的小徒弟,小舞。」文祥心跳微微加速,這份加速的主因,他自己比誰都清楚。

  因為這個來自六師叔的小師妹。

  她比文祥和張豐小三歲,她溫柔可人,聰明俐落,是一個讓人忍不住想要疼愛的女孩。

  「妳、妳怎麼來了?」文祥急問。「這裡很危險的。」

  「會在三更半夜來敲你囚車的門,還有其它原因嗎?」小舞聲音中有著令文祥心動的笑意。「當然,是來找你的啊。」

  「可是,這裡很危險……右將軍……」

  「放心,我才不是一個人來呢。」小舞笑,「對吧,阿霆,五師伯的三個徒弟,四師伯的兩個徒弟,我們全都來了喔。」

  「呵呵,我們常聽到你在大宋朝廷裡面,所做的偉大事蹟,又聽到你被左元帥抓到,每個人都急得跟什麼似的,所以經過張豐師兄的連絡,我們全都來了……」

  「張豐?」文祥聽到這熟悉的名字,心情激動。「他也來了嗎?」

  「沒有。」小舞的聲音又低落了下去。「張豐師兄原本和我們約好的,但他一天前去囚車路線附近的破廟打探消息,結果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沒有……回來?」文祥一聽,語氣難掩擔憂。

  「是的,所以我們決定按照計畫,自己動手了。」

  「張豐難道遭遇了什麼不測嗎?右將軍的役靈術只有三靈的等級,不該是他的對手,除非是左元帥,可是……左元帥不該在這裡出現啊?」

  就在文祥沉思之際,忽然,囚車外面的喊聲大作。

  接著傳來小舞興奮焦急的聲音,「文祥師兄,動手了,我們動手了,你等著,馬上救你出去。

  文祥聽著外面激戰的聲音,他聽得出,裡面有右將軍的怒吼,還有他鎖鏈在空中舞動時發出動人心魄的嘶嘶聲。

  以及,他那些同輩的師弟妹們,正一一喚出自身役靈的聲音。

  「金靈主守,火靈攻。」「木靈小心!」「糟糕了,水靈被鎖鏈破了。」

  在這片兵荒馬亂的聲音中,文祥的思緒,卻又不禁回到那個晚上,那個師父出發前的晚那根小小的樹枝。

  ※※※※※

  樹枝,一根小小的樹枝,不到小指寬度的主幹,其中兩兩三根稀疏的分支,分支上有零落的一片枯黃樹葉。

  「這樹枝?不是到處都撿得到嗎?」文祥問。

  「當然,但是,這就是你役靈術的最基本。」師父面露微笑。

  「為什麼?」

  「因為,這樹枝可以看出你究竟是什麼人?適合役何種靈?」

  「啊?」文祥和張豐都同時不解的搖頭。

  「張豐,你拿著樹枝。」師父說。

  張豐接過樹枝,他好生迷惑,這樹枝當真沒有一點特殊之處啊。

  「然後,一師父把手放在張豐的肩膀上。「在我的協助下,你試著喚醒你的靈力。」

  「靈力嗎?」張豐閉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感受來自肩膀師父手掌中心源源不絕的靈力。

  張豐是細膩的人,他發覺,師父的靈力和以前一樣,強大卻溫暖,只是卻有點藍色,那是遺憾和悲傷嗎?

  「張豐,專心。」師父的聲音從張豐耳中傳來。「這時候不是展現你觀察能力的時候。」

  「是。」張豐吐了吐舌頭。師父果然高明,感覺得出自己正在觀察師父本身靈力的特質。

  張豐收斂心神,將引導師父的靈力和自己的力量融合,順著身體各大奇經八脈流轉。

  流轉著。

  張豐只感覺到,身體發生某些細微的變化,但是真要說什麼變化,卻又說不上來。

  只是,張豐的這份感覺,卻被一聲文祥的低呼給打斷。

  「啊,樹枝,樹枝變化了!」

  「喔?」張豐睜開眼睛,果然,樹枝竟然變了。

  原本枯乾的樹枝,在此刻,卻慢慢冒出綠色嫩芽,原本只有寥寥的兩根分支,逐漸增加,那唯一的一片樹葉,更從枯黃轉為淡淡翠綠。

  「這是怎麼回事?」文祥和張豐驚訝得叫了出來。

  「張豐你在役靈術中,屬於五行的水,因為水生木,故能讓樹枝生長茂密。」師父微笑。「瞭解自己的五行屬性,之後對於你們選擇靈的種類,有著極大的關連。」

  「哇。」文祥迫不及待向前,「那師父我也要試試。」

  「來吧。」

  文祥接過樹枝,透過和張豐相同的方法,果然,樹枝也發生了變化。

  只是這次,樹枝發出奇異的嘎嘎聲。

  然後,啪的一聲,一根剛剛才生出的小分枝,竟然應聲折斷。

  「這是怎麼回事?」文祥和張豐的眼睛同時望向師父「樹枝屬木,什麼東西可以克木?」師父微笑。「金,以金屬砍折樹枝,故能克木,文祥啊,你是金屬性。」

  「原來……」兩少年都激動的點頭,原來役靈術和小樹枝之間的關連是這樣。「那師父你呢?你是什麼屬性?」

  「我啊。」只見師父臉上依然掛著莫測的笑容,接過那根樹枝,「讓你們猜猜吧。」

  說完,這小樹枝就發生了變化。

  而且,還是極為驚人的巨大變化。

  樹枝開始壯大,原本只有小指寬的主幹,此刻迅速膨脹到手臂大小,甚至還在長大,而且樹枝不斷拉長,短短的幾秒鐘,這小樹枝就已經茁壯成一株小樹。

  「你們覺得,我是哪一種呢?」師父眼神中有著挑戰。

  「木!」兩個少年異口同聲的說。

  少年的眼中,有著無比的欣羨,因為師父竟然能讓樹枝改變如此大,表示他的力量確實遠遠超過他們兩個。

  「很好,我的本質與這樹枝相同,故我能讓它巨大化,而剩下兩種你們沒看到的性質,一是火,二是土,由於木能克土,所以屬性是土的人,握住樹枝,並不會發生任何變化,而火呢……火可以說是五大屬性中,破壞力最強的,加上木能助火,故樹枝會瞬間燒毀。」

  「哇。」

  「五行之中,火最強悍,土最沉默,木通常最直也有神力,金則聰明堅毅,水呢,」師父約眼神看向張豐,「你是最少的。」

  「水的人數在五行中最少,水的個性溫,但在關鍵時候,總能展現極為強韌的力量。」

  「嗯。」張豐看著師父,隱約察覺到師父話中帶著某種深意,但,似乎又捉摸不清。

  「亂世中,五行火當道,可是,要克住火,則需要溫柔的水,偏偏水最少。」師父說,「你懂我意思嗎?張豐。」

  「嗯。」張豐似懂非懂的點頭。

  「而你,文祥,屬金,金的能力外顯,加上你有著古道熱腸的精神,我相信將來你必成大官,替人民做人事,但要記住,做事要圓融,要有水的精神。金的剛硬性格,可能會替你帶來麻煩。」

  「是,師父。」

  「亂世之中,火當道。」師父雙手負在背後,望著天空,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那個左將軍,就是火。而且我從來沒看過,第一次拿樹枝的人,竟然……竟然讓這根樹枝全部化成粉末焦炭。」

  「也許,我真的錯了,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塊千古良玉,想要借你的力量,平定這個長達百年的亂世,錯了,火無法滅火,只是讓這把燒得黎民百姓流離失所的火,更加混亂而已啊。」

  「錯了,真的錯了啊。」

  師父說到這裡,閉上眼睛。

  這一刹那,無論是張豐或是文祥,都以為他們看見了,師父眼角邊緣的淚光。

  ※※※※※

  南宋時期,客棧——

  正沉沉昏睡的張豐整個人坐起,表情驚駭。

  「怎麼?」一旁的貓女察覺張豐的神情,急忙問道。

  「糟糕,我睡幾天了?」

  「兩天吧。」

  「糟糕糟糕,那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張豐聲音惶急。

  「晚上……十一點左右吧。」

  「晚上十一點,所以是子時?」張豐背上冒出一片冷汗。「糟糕,真是糟糕了。」

  「怎麼了?」

  張豐一掀棉被,就要往外沖。「這個時刻,是我和眾弟兄,約好要去劫囚車的時候啊。」

  「啊!」貓女訝異,囚車,就是她剛踏入這個時代,所跳進的那個大木箱嗎?

  「那些師兄弟們雖然不怕一般蒙古士兵將領,可是只要遇到幾個右將軍等級的好手,恐怕就有生命之憂啊。」張豐急忙穿上鞋,就要開門出去。

  「我跟你去。」貓女見狀,情不自禁的喊了出來。

  「啊?」張豐回頭,「劫車可是很危險,而且是大罪喔。」

  「嘻嘻。」貓女輕輕一躍,就像是精靈般躍到了張豐的面前。「我看起來像是怕犯罪,又像是怕危險的人嗎?」

  「呵呵,好。」張豐笑了。「那我們走吧。」

  這一刹那,張豐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爽快的答應貓女的請托。

  貓女的來歷如此不明,身負奇異神功卻從未聽聞,這樣的角色會不會是左元帥的內奸呢?張豐完全沒有想到。

  生性溫柔細膩的他,只是知道,貓女的那個微笑。

  迷人且依戀的微笑。

  讓他知道,無論天涯海角,無論古今千年,他都不該再放貓女一人。

  再也,不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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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第七章 役靈術

  囚車內——

  文祥摸著木質的囚車柱子,聽著外頭各種靈正激烈戰鬥的聲音,他忍不住又想到了往事。

  師父告訴他們何謂役靈術的那個晚上。

  「役靈,就像是在下棋。」師父撿了五顆石頭,放在桌子上。「和你對弈的人,就是敵人,同時也是你自己。」

  「靈,就像你自己一樣,也區分為五行屬性,而你自己練靈的時候,就要決定他的五行屬性,懂嗎?」

  「嗯。」兩少年點頭。而文祥這時候開口問了。「那我們怎麼知道一開始要決定什麼種類的靈呢?」

  「這問題問得好。」師父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激賞。「要看你在棋盤上,屬於善攻或是善守的。」

  「嗯。」

  「舉我自己為例,我是木屬性。」師父說,「與木相關的三個屬性,分別是火、土,和金。土能助木,木能助火,金卻會克木。」

  「嗯。」

  「換言之,如果你的第一個靈,是選火,那你就可以透過自身的木去幫助靈的火,對敵人進行攻擊,而你的攻擊就屬於火,懂嗎?」

  「木幫助火靈,而火靈去攻擊敵人,是這個意思嗎?」

  「沒錯。」師父又說,「如果你選的是水靈,就是水靈來幫助我本身的木,然後由我來發動木系的攻擊。」

  「水靈幫助自身的木力量,然後以木力量去攻擊敵人,是這樣嗎?」文祥說。

  「正確。」

  「師父,那您剛說的都是攻方,那守方呢?」

  「守方則要反過來想,我本身是木,最怕什麼?」

  「金能化成斧頭克木,木最怕金!」

  「沒錯。」師父微笑,「所以我如果要抵擋金的攻擊,我該怎麼做?」

  文祥率先舉手。「用能夠克金的靈。」

  「正確,那是哪一種靈?」

  「我算算……所謂的火能熔金,所以應該選火靈?」

  「文祥果然是聰明的金屬性,正確。」師父微笑。「而且五行變化攻防不只如此,因為敵人料到你會練火靈,也許會派出能克火的水靈,然後再以金靈進行第二波攻擊,換句話說,役靈術表面上是五行的鬥法,事實上比的鬥智與兵法,一如下棋。」

  「哇。」文祥和張豐面面相覦,他們在對方的表情中,都同時找到了一份訝異,與驚喜。

  役靈術代表的是五行的攻防,那不就表示,這術的世界,將是無比的寬闊廣大?

  「前三年你只能修煉一隻靈,戰法有限,可是當你提升到四靈、五靈,戰法就千變萬化,與敵人鬥智鬥力又更加精彩了。」

  「真是太厲害了。」

  「更何況,有時候屬性相加,會因應而生一些特異的招數,這又和每個人自身的天分有關了。」

  「特異的招數?」

  「沒錯,像是你三師叔,他本身是聰明的金屬性,於是他將自己的能力展現在強化兵器上,只要他握住的武器,木棒也能削鐵如泥,筷子也能穿過牆壁,刺入敵人腦袋,這讓他在執行一些暗殺任務的時候,隨手取得的物品都可殺人。」師父說到這,忍不住頓了頓。「只可惜這招還是被左元帥破了。」

  「嗯。」

  「像是老四和老五,他們本身力量不強,於是選擇了共同修煉特異之術,老四是沉默屬木的男生,而老五是性烈如火的女生,他們合作練出來的,就是極驚人的絕學,雷電。」

  「雷電?」

  「以火導木,故生雷電。」師父苦笑,「當時兩兄妹練成這招,加上兩人能操縱三靈和四靈,幾乎天下無敵,除了我之外,無人可敵,怎麼料到他們情侶走遍江湖,誅惡無數,歷經無數戰鬥,最後還是栽在左元帥的手下?」

  「這左元帥,究竟是用什麼絕學?」

  「不知道。」師父搖頭。「根據我師弟妹的說法,他能操縱五靈,光這份功力就很驚人了,而且更奇異的是,兩位師兄妹是敗了,卻敗得糊裡糊塗,只是一瞬間,戰鬥就結束「左元帥能操縱五靈?那師父您……」

  「我?」師父說到這裡,露出莫測的微笑。「我的天分也許不及左元帥這混帳,但,我畢竟是修煉了五、六十年的老道士了,一戰的能力還是有的。」

  「所以……」

  「既然決定要出手,無論死活,總要有個代價,我可不是一個會去送死的老頭呢。」師父微笑,右拳緊握。

  此刻,張豐忽然明白了,他從師父靈力中感受到的那點異狀是什麼了?

  是悲傷。

  也是驕傲。

  看遍人生興衰沒落的悲傷,與在人生最後的時刻,仍能挑戰比自己更強者的,驕傲。

  師父,原來也是一個強者。

  一個熱愛戰鬥的強者呢。

  ※※※※※

  南宋,囚車內——

  文祥忽然睜開眼睛。

  沒有聲音了。

  為什麼沒有聲音了。

  師弟妹們召喚群靈與右將軍和眾蒙古將士的混戰聲音,為什麼在一刹那問,全部停住了?!

  為什麼?

  應該是絕對的優勢才對啊。

  右將軍生性沉默,能操縱三靈,本身該是上系體質,鬼頭刀是他的得意武器。而特異能力是那條將蛇幻化成的鎖鏈。

  這樣的右將軍,只要三、四個師兄妹聯手,要對付應該就是綽綽有餘了。

  但,為什麼聲音消失了?

  囚車外,如同死寂般的寧靜,讓文祥的心跳猛力跳動起來。

  尤其是,小舞在外面啊,雖然他知道,小舞真正喜歡的對象……不,現在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難道右將軍來了強援?

  左元帥?不對,左元帥的駕臨應該不是這樣,空氣中沒有左元帥那方圓百尺內都窒息的靈壓。

  那是誰?

  還有什麼樣的伏兵?這伏兵,是否和張豐遲遲未到有關?

  就在文祥一陣衝動,握住了囚車的木柄,試圖以自己的力量,破車而出。

  可是,同時間,一個輕浮的中年男子聲音,阻止了文祥的動作。

  「咯咯咯咯,囚車裡面的人啊,我勸你別妄動。」中年男子咯咯的笑著,那是一種讓人一聽就厭惡的聲音。

  而且這句話說完,還伴隨著用力吸鼻涕的聲音。

  「你們是……」

  「那些小師妹都沒死,好吧,我稍微修正,可能有些快死了,但是至少都還有氣,但是你一出來,我保證,你連一個完整的屍體都不會看到。」

  「你!」

  「我知道你想問我們是誰?」男人笑得好開心,「我只能說,這太難解釋了,可是,我和我的夥伴,曾經是古老時代最強者之一。」

  「啊?」

  「你們這些用五行操縱靈的法術很不錯,有潛力,可是實在太淺了,功力不足,不足為懼,尤其是我們這邊有……」那個聲音,已經完全貼在囚車旁,「有一個叫做呂布怪物的時候。」

  「啊,呂布?三國的呂布?」

  「我要你乖乖待在車裡,我的目標不是你或這些小朋友,我們要的,是你們當誘餌才能引來的,那個人。」

  「那個人?」文祥就算曾經經歷無數風浪,聽到這男人的嗓音,仍感到渾身不舒服。

  「那個人,未來,將會撼動整個人間與地獄,甚至成為濕婆都戒慎的人物,堪稱地獄遊戲史上最難纏角色。」男人的聲音,在此刻轉為陰冷,宇豐句句說得是咬牙切齒。「少•年•H。」

  ※※※※※

  如果有人問右將軍,你這輩子最敬愛的人是誰?他的回答是,左元帥。

  如果有人問右將軍,你這輩於最痛恨的人是誰?他的回答卻也是,左元帥。

  如果你再問右將軍,誰是你願意捨棄生命保護的人,他的回答是左元帥。

  但,如果你再問他,你最想殺死的人是誰,他的回答卻也是左元帥。

  所有的答案,都是同一個人,因為這個人用暴力且霸氣的方式,領導了右將軍的生命。

  當右將軍流浪到中原,因為蒙古血統而被追打、唾棄,甚至垂死的躲在街道暗處喘息的時候。

  把他救起來的那道寬闊陰影,就是左元帥。

  當時,左元帥尚未登上元帥大位,他是一名前鋒,率領蒙古前鋒軍沖入邊界的漢人小鎮,進行掠奪和破壞,直到他發現了倒在地上,因為饑餓和受傷而昏迷的年輕人。

  右將軍。

  「你的歲數和我差不多,但是你的眼神,已經領略了絕望。」左元帥蹲下,抓著右將軍的頭髮,把他的臉給拉起來。

  「哼……」右將軍睜開眼睛,瞄了左元帥一眼。旋即,又閉上了眼睛。

  「你想要活下去嗎?」

  「想。」右將軍用僅存的生命,吐出了這個字。

  「你的眼神很好,是戰場上惡魔的眼神,但,要活下去你得證明自己有沒有價值。」左元帥的聲音冰冷。

  「怎麼證明?」

  「握住它。」

  「握住它?」右將軍再度睜開了眼睛,詫異的看著自己的掌心,多了一根樹枝。

  「這根樹枝會證明你有沒有活下去的價值,或者說,你有沒有被我所利用的價值。」左元帥的手按住了右將軍的肩膀。

  「哼。」右將軍這刹那,看見了左元帥的表情變了。

  從一開始,就如同強屍般冷酷而令人恐懼的眼神,在看著自己手上樹枝的刹那、變了。

  更奇怪的是,樹枝,什麼變化都沒有。

  「土系。」左元帥笑了,「一點變化都沒有,是最純粹的土系,我喜歡,哈哈,哈哈哈哈。」

  右將軍看著發出笑聲的左元帥,這一刹那,他卻只想到一個問題。

  為什麼?這男人,連笑起來,都這麼冰冷,與……沒有感情。

  沒有感情,是因為真是如此?還是……他隱藏了什麼?

  ※※※※※

  不過,此刻站在囚車外頭的右將軍,正努力的壓抑著內心不斷翻湧而出的驚訝。

  土系的人,天生沉默寡言,卻未必真的冷酷無情。

  而右將軍最詫異的是,原來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足以和左元帥一戰。

  而且這個人,又似乎不是人?是一副幽靈般的紅色戰甲。

  呂布戰甲。

  右將軍低吼一聲,手上的鬼頭刀順勢舞開,墨黑色的刀光在空中散成一片淩厲的迴旋。

  然後,精准的劈向了呂布戰甲的脖子與肩膀的交界處。

  這一刀,可說是右將軍在戰場上打滾數十年的結晶,因為只有久戰沙場的人,才知道任何一副盔甲最弱處,永遠在它的接縫點。

  而且,越是高明的鎧甲,其接縫處就隱藏得越好。

  但,這瞞不過右將軍的眼睛,一雙土系人專有的冷靜與銳利雙眼。

  鬼頭刀,劈向呂布戰甲的脖子。

  錚然一聲。

  刀鋒一半陷落戰甲接縫處,該是完美的一刀,但,右將軍卻沒有笑。

  只有,驚駭。

  「沒有肉?為什麼沒有砍到肉?」右將軍想抽刀退後,眼前這呂布戰甲,卻已經動了起來。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巨大的拳頭。

  「可惡。」右將軍避無可避,右手松刀,然後左手捏出一個印。「出來!我的靈!」

  役靈術,展露了它真實且兇狠的真面目。

  刹那,一隻外貌平凡,卻全身噴火的鬼魂,從右將軍的左手陡然冒出,張牙舞爪,撲向了呂布戰甲。

  但,呂布戰甲的拳頭,還在前進。

  拳頭筆直,沒有任何滯怠,毫無花巧,穿過了火靈。

  還是來到了右將軍面前。

  右將軍身上所有的毛細孔,都因為這拳的逼近,而張開。

  這拳,好強,好精粹,好美。

  只要被拳面給碰到,毫無疑問,右將軍的頭顱,肯定爆破。

  「三靈,全部出來!」右將軍靠著本能,喚出了最頂極的力量。三靈開泰!

  火焰、樹幹,與赤金,三色靈同時撲向呂布戰甲。

  拳頭衝破火焰,貫穿樹幹,擊碎赤金,終於,在最後一刹那,停住了……

  停在右將軍鼻子的正前方,零點零二毫米之處。

  右將軍這刹那,所有毛細孔才陡然收縮,大量冷汗,也同時湧出,濕了一身衣服。

  而呂布戰甲的紅眼睛,閃爍了兩下,似乎激賞眼前的敵人。

  然後,呂布戰甲的另一隻手,則再度舉起,握住了背上的長槍,那支中國史上最有名的長型殺人兵器。

  方天畫戟。

  這個對手,值得出戟。

  此刻,而右將軍蓋住滿滿內心的,卻都是一種奇妙的味道。

  死亡的味道。

  右將軍知道,只要這戟一出,他必死。

  絕對,必死。

  這刹那,奇異的是,右將軍想到了左元帥,這個把他從落魄的街道撿回來的冷面惡魔。

  他自己,究竟是敬他?或恨他呢?

  戟。

  沒有落下。

  呂布戰甲停止了他的動作。

  然後,轉頭。

  望著天空,那片沒有半點雲卻是一片冷黑的天空。

  會讓追求戰鬥極致的戰甲停止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另一場更精彩的戰鬥。

  或,另一個更精彩的人。

  「你的對手,是我。」

  黑暗中,一股讓周圍空氣全部結冰的壓力,隨著這個人的步伐,籠罩了整個戰場。

  呂布戰甲的手,緊緊握住了方天畫戟。

  罕見的,緊緊握住。

  會握住,不是恐懼,而是饑餓。

  千年,未曾遇到同樣類型,同樣等級對手的饑餓。

  這男人的強,連呂布戰甲都認同嗎?

  「來了嗎?」囚車裡面,和奇異中年男子對峙的文祥,此刻,只剩下面對頂極強者的沉重呼吸。「你終於來了嗎?左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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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19:15:14 |只看該作者
外傳 第八章 師父

  張豐正在跑。

  使勁的跑。

  而他的背後,則是以優雅速度前進的暗殺女王,貓女。

  「囚車裡面那男子說的承諾,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呵呵,妳想知道?」張豐的手往旁邊一劃,一個美麗的綠色弧線出現。

  木靈,現身。

  綠色而龐大的身軀,腳踩著沉重而巨大的步伐。

  「想。」

  「好。」張豐一躍上木靈的肩膀,順手拉起貓女。「劫囚車的地點距離這裡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我就和妳說了吧。」

  ※※※※※

  在師父教導張豐與文祥「役靈術」後的三年,有天,師父留下了紙條,就這樣悄悄的離開了。

  他要負起自己生命最後也是最沉重的一個責任,追殺自己的徒弟。

  文祥和張豐看到紙條後,他們決定留在原來的木屋中,因為他們仍堅信,師父會回來,會帶著勝利回來。

  他們這一等,就等了三個月。

  直到有一天,小屋來了三個人。

  這三個人分別是一老二少。年紀較長的那個人,一頭白髮,白色胡碴落在下巴,身材消瘦卻精悍,外表看似落魄事實上眼神卻無比銳利,他默默走到了文祥和張豐的面前,雙手伸出,拍了拍兩位少年的肩膀。

  「我在道門中排行第六,是你們的師叔。」白髮男子說,「你們的師父,要我把一個東西交給你們。」

  「師父?我們的師父?」文祥和張豐同時抬起頭,看著這個白髮男子。

  「是的。」

  「師父為什麼不親自把東西拿回來?」張豐聽到自己的尾音,正在顫抖。

  「……」六師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著兩個少年,然後,他慢慢的拿出了兩個東西。「你師父,只交代我,把這兩個東西交給你們。」

  看到了那兩樣東西。

  這一刹那,文祥和張豐兩人,同時噤聲了。

  那是一隻破碗,還有一把劍。

  這不是幾年前的那個晚上,兩位少年在一片荒涼饑荒的土地上,第一次遇到那位拿著大劍的老者。

  老者出了這樣一個題目。

  一碗水,或一把劍。

  滿滿的回憶,這刹那間,全湧上了張豐和文祥的心頭。

  就是在那個晚上,第一次遇到師父的啊。

  「你們師父還有些話想對你們說。」六師叔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文祥和張豐。

  文祥用顫抖的手,打開了這張紙。

  給文祥與張豐:

  左元帥,是我在經歷無數人生殺戮申,在戰場上所撿到的嬰兒,他的出現,讓我第一次動了收徒的念頭,於是我將他撫養長大,將我一身絕學傾囊相授,只是沒想到他青出於藍,甚至成了我們道門的大敵。

  出現如此孽徒,的確讓我心灰意冷,從此之後我訂下『一把劍與一碗水』的規矩,找兩位渴望在亂世中成為強者的少年,讓他們抉擇,要劍?還是要水?也許這樣殘忍,也許這樣太過不人性,但在一次又一次的試煉中,我看到了人性的卑鄙與黑暗,有的為了搶奪劍而喪命,有的寧可倒掉水也要同歸於盡,有的人放棄了,也有人堅持下來……

  但,我從未遇過像你們這樣的孩子,願意將水與劍給同一個人,只為了爭取最後一絲希望。

  你們懂得堅持,有決心,又聰明,更重要的是,從頭到尾,你們都沒有捨棄過對方。

  我在你們身上,看到了無論是我與左元帥都沒有的特質——仁。

  這份仁,對我來說,何等珍貴,與左元帥的黑暗是截然不同的特質,也許,你們才是我的希望,能擊敗我的大徒弟,而且……拯救他。

  他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從戰場上誕生,太強的力量讓他變得孤單與寂寞,他其實,真的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最後,你們閱讀此信的同時,我應該已經和左元帥完成了這次的師徒決鬥,而且其結果應該也已經註定。

  我真的很開心,在我有生之年,能夠遇到你們兩個徒弟,一個如水般柔軟與溫柔,期待你有天成為普渡眾生的人海:另一個則是如金般剛硬且聰明,期待你能成為拯救黎民百姓的亂世之劍。

  師父,終究沒能救出左元帥,而他,會是師父給你們的最後一個任務,也是考驗。

  打敗他,才是真的救了他。

  最後的最後,那破碗與那把劍,分別留給你們,我最得意的兩個徒弟。

  師父筆闔上了信,張豐和文祥同時深吸了一口氣。

  成為普渡眾生的大海,與拯救黎民的亂世之劍嗎?

  「我們答應你,師父。」張豐與文祥同時下跪,對著遙遠的北上,深深的鞠躬著。

  「而且,我們會記住這一把劍,與這個碗,把您交代我們的最後一個任務給完成。」

  「我們知道,從那時候起,我們才真正的,從您這裡畢業。」

  說完,兩位少年再度彎下腰,一個在他們生命中,最深的磕頭。

  對著遠方。

  這個在亂世中給他們磨練,與成長的師父。

  然後,在兩少年的頭抬起的同時。

  地面,隱約的,可見那兩片潮濕的土壤。

  那潮濕的土壤,是他們獻給心中老師,最後的一份不舍。

  「你們師父與左元帥的最後一戰啊。」六師叔說起這故事,都不禁唏噓。「我和兩個徒弟都親眼見到了,順便介紹,這是我的大徒兒叫做阿霆,小徒兒叫做小舞。」

  一直到此刻,文祥和張豐才有心神去注意這隨著六師叔而來的一男一女。

  年紀與自己相仿,都是十八、九歲上下的年紀,阿霆英氣勃勃,腰問系著一把長劍,看就知道是少年劍俠的模樣。

  而小舞有著一雙靈動的大眼,身材纖細修長,溫柔婉約的表情中不時流露出動人的小女兒神態,競讓初次見到她的文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只是,小舞的眼睛,卻似乎留在張豐身上。

  「那天的最後一戰……」六師徒繼續說著,「我還記得,天空陰沉沉的,似乎就要下雨,而你們師父,也是我的大師兄,終於追到了左元帥。」

  說到這裡,六師叔閉上了眼睛,而當天的種種,就從他的口中慢慢傾瀉而出……

  天空陰沉,重雲深鎖,大雨仿佛隨時就要傾盆而下。

  這裡是蒙古與中原的交界小鎮,長年的戰禍讓這裡居民少得可憐,只有少數不怕死的商旅在此暫時借住,也都是第二天一早就匆匆離開,深怕自己成為兩軍交戰時候的箭靶。

  而這樣的小鎮,寬闊的大路上。

  來了一個身材壯碩的男人,他直直的站在街道的中央。

  沒有說話,一股君臨天下的霸氣,卻讓整條街道所有生靈都退避,沒有犬吠,沒有雞啼,沒有人跡……

  只有另外一個人,緩緩的,從街道的另外一頭走了出來。

  這人的身材雖然同樣高挑,卻多了份滄桑與年邁,背脊略彎,手腳佈滿了歲月刻下的皺紋。

  「我知道,你找我很久了。」身材高大且較為年輕的男人,一開口,聲音低沉到不似人類嗓音。「師父。」

  「所以你故意挑這裡,讓我找到你嗎?」師父笑了,「大徒弟,不,或者我該稱你為左元帥。」

  「是的。」左元帥的五官像是刀斧鑿,深刻而冷酷。

  「喔?你不怕被我打敗?」

  「……」左元帥抬起頭,一雙灰色的眼神,直直的看著眼前的老者,這個曾經撫養自己長大,傳授自己一身絕學的男人。「這不是害怕的問題,而是這『不可能』。」

  「哈哈哈哈,我可不記得我教過你,這麼自大?」師父大笑,笑聲在這片陰沉的天空回蕩,平添幾許壯士的悲涼。

  「是的,您沒這樣教過我。」左元帥那雙灰色的眼珠,看不出情緒起伏。「雖然,您真的教了我很多東西。」

  「喔?你還記得?」

  「記得,我曾經不小心深陷餓犬堆之中,是您丟了棍子給我,教我用棍子擊打狗的眉心,我曾經落入佈滿尖刺的獵人陷阱,是您教我不要害怕雙手流血,靠自己爬上來。」左元帥看著師父。「是您教了我,這是一個亂世,而亂世……」

  「唯強者居之。」師父介面,嘴角卻不禁苦笑。

  「是的。於是我這樣深信著。」左元帥沒有出手,只是淡淡的說著話,這對曾經多次以霹靂手段滅殺千人漢軍的他來說,從來沒有發生過。

  這麼多話的左元帥。

  他,是不是也不想動手?

  也想在最後這一刻,回味一下曾有的溫暖。

  「是嗎?」師父垂下了雙眼。歎氣。「可惜,我始終忘記教會你一件事,這件事,或者說,這件事我一直到你離開後才體會。」

  「嗯。」

  「亂世中,唯強者居之,而強者卻是寂寞的。」

  「寂寞的……」左元帥的灰色眼珠,輕輕顫動了一下。

  「我忘記告訴你,當你捨棄了人性,當你忘記了仁慈,會有多麼孤單與寂寞,而你,卻在當時一聲不差的貫徹了這個強者理論,也成為最寂寞的人。」

  「……」左元帥沒說話,從來都往前看得眼神,首次微微的下垂了。

  「很抱歉,讓你這樣寂寞,讓你必須不斷殺人來證明自己的強,讓你以為生命中只有不斷攀向極致的高峰,很抱歉,真的……」師父的老淚,一滴一滴從臉頰滑下。「而我此刻唯一能做的……」

  「……」

  「就是替你終結這個痛苦。」師父慢慢的從背上抽出自己的武器,一根木棍,一根上面刻滿戰鬥傷痕的棍子。「我會殺了你,替你終結這份苦。」

  「…………」左元帥看著已經年邁的師父,忽然,他那冷酷的表情,有了一點點細微的變化。「師父,其實你錯了。」

  「我錯了?」

  「我現在是很寂寞,但是……」左元帥笑了,溫暖的笑。「我曾經不寂寞,當我還趴在你背上,當我還拉著你的手,當我還小,聽著你說著『這亂世中,唯強者居之。』的時候,那時候,我一點都不寂寞。」

  「是嗎?」

  「師父,我會全力迎戰。」左元帥兩隻粗大的手舉高。「因為你是我最尊敬的師父。」

  「很好,我就是希望這樣。」師父笑了,手上的棍於揮舞。

  在棍子舞動中,五靈全部現身。

  金靈、木靈、水靈、火靈,以及土靈。

  能湊齊五行之靈的人,就能完成最完美的攻擊與防守,而師父就是達到這樣的境界。

  而他的絕招,就是五行最完美的融合。

  木系的怪力。

  師父的這根木棍,舉起,在刹那間膨脹成參天巨木,然後夾著無比氣勢,砸向左元帥。

  巨木落地,整個街道的磚瓦同時粉碎、陷落,然後往四周裂開。

  左元帥呢?他逃出來了嗎?

  「師父,五靈合一,這樣的招數果然完美。」左元帥的聲音,冷冷的從師父的背後傳來。

  他,是怎麼躲過的?

  師父一驚,手上的木棍再度舞動,這次不再只是一株參天巨木,而是連天空都失去喘息空間的樹林。

  從那根木棍中爆出,一大片足以淹沒整個小鎮的樹林,瞬間蓋住了這片大地。

  當然,連左元帥都給吞噬了。

  不過,師父的表情,卻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因為他發現,這片茂密的森林中,少了實在感。

  少了捕獲獵物的實在感。

  而且,就在他眼前,出現了不對勁的一環黑圈。

  這一環黑圈不屬於整片森林,不屬於這小鎮,更奇異的是,它甚至不屬於這個空間。

  「師父,這些年來,我一直問自己,當力量滿足五靈後,後面是什麼?」左元帥的聲音,從這片黑點傳出。「五行歸一最後會得到什麼?這是我得到的結論。」

  「這黑色的圈圈,就是你的結論?」

  「我叫這東西為『滅圈』。」左元帥的聲音,在此刻,變得極度冷酷。「當五行歸一,萬物都回到最原始的狀態,那就是一個宇,滅。」

  滅。

  徹底的滅。

  然後,師父的眼睛睜大,這片茂密的森林,這片由五行創造出來的木系頂極攻擊,在這滅圈之下,盡數毀滅。

  先是樹葉飛散,然後飛散的樹葉在空氣中分解、碎裂,最後消失。

  而樹幹則是出現一條一條觸目驚心的裂痕,然後樹幹纖維抽離、崩裂,最後也是消失。

  滅圈不斷的膨脹,所有的樹木都爆裂,都分解,最後都消失。

  數分鐘後,師父一生功力所聚的五靈木系一擊,就這樣盡數瓦解了。

  「滅圈之內,所有五行所誕生的物質,都會被我所滅。」左元帥從這大片的廢墟中,緩步而出。

  而專屬於他,那讓空氣凝滯的靈壓,更完全壓制了師父。

  「不對。」大敗的師父嘴巴張開,一口濃稠的鮮血,就這樣仰天噴出。「不對!」

  「不對?因為我不該敗你嗎?」

  「不對。」師父搖頭,力氣喪盡的他,身體委頓的坐在地上。「五行歸一,不該是滅,不該……」

  「喔?那該是什麼?」

  「五行是創造生命的源頭,應該是……」師父的手,顫巍巍的伸出,試圖要抓住眼前左元帥的手。

  可是短短的數公分,卻仿佛萬仞峽谷般遙遠。

  「把手給我,應該是……應該是……」

  終於,師父的聲音弱了,呼吸淺了,眼神失焦了。

  手,垮然放下了。

  而站在師父面前,始終沒有伸出手的左元帥,卻沒有動。

  積鬱了幾日的天空,忽然轟隆一聲,雷電一閃過去,是滿天的雨珠,隨風卷下。

  左元帥還是沒有動。

  雨落在他的身上,也落在師父屍體身上。

  濕了左元帥的衣服,濕了他的臉龐,濕了他的頭髮。

  連,最不容易濕的灰色眼珠,都被水氣給浸淫成一片潮濕。

  「師父,好走。」左元帥鞠躬,大雨中,他的聲音第一次聽起來,不再如此冰冷。

  好走。

  然後,左元帥轉身,大雨中,踏著他堅定的步伐,離開了這座小鎮。

  也離開了那個曾讓他不寂寞的老人背影。

  ※※※※※

  左元帥離開後的幾刻鐘,小鎮的一個角落,幾個人影方才小心翼翼的出現了。

  白色的頭髮,消瘦的身形,不是別人,正是六師叔,還有他兩個小徒弟。

  他們知道,這場戰鬥的等級太高,不是他們能插手的,故遵照師父的命令,只要乖乖躲在一旁就好。

  「左元帥,其實早就發現我們,只是他沒有選擇對我們動手。」六師叔在大雨中,看著師父的屍體,垂下的手,不禁唏噓。

  「大師伯的手,最後到底要給左元帥看什麼東西啊?」小舞禁不住好奇,蹲下,慢慢的打開了師父的右手。

  那只到死前,都沒能抓住大徒弟的手。

  手心中,雨水中,只有一顆細小的黑色橢圓形物體。

  「這是,」小舞的聲音疑惑。「種子?」

  師父對五行歸一的答案,不是滅圈,而是種子?

  種子究竟是什麼意思?

  六師叔把手攤開,那顆小小的黑色種子,在他的掌心打轉。

  「你們懂你們師父的意思嗎?」

  兩位少年沒有回答,只是沉思著。

  「左元帥能力已經到達六靈的程度,如果無法解開種子的謎團,恐怕無法和他匹敵。」

  六師叔語重心長的說,「這會是你們未來幾年最大的課題,究竟你師父在死前領悟的五靈歸一,第六靈到底是什麼?」

  「嗯。」兩個少年對六師叔深深鞠躬。「謝謝師叔。」

  「未來的日子裡面,你們就跟著我吧。我的力量雖然不及你們師父,但至少讓你們不愁吃穿。」六師叔微笑。「而且,你們也可以指點阿霆和小舞幾招。」

  「對啊,張豐哥哥,文祥哥哥,留下來嘛。」小舞拉住了他們的衣袖,這一秒,文祥幾乎心動了。

  只是,一轉頭,卻見到張豐笑著搖了搖頭。

  「小舞,我們必須去修煉。」張豐看了文祥一眼,「尤其是文祥,他胸懷大志,是要做大事業的,呵呵。」

  「嗯。」文祥也知道,此刻的他不該停留。

  小舞失望的表情溢於言表,輕輕的說:「那我該去哪找你?張豐哥哥,還有文祥哥哥。」

  「我啊,會在廟裡。」張豐微笑,「我得想想碗的事情。我是宅男,喜歡在屋子裡。」

  「呵呵,你好有趣。」小舞瞇起眼睛,看向文祥。「你呢?文祥哥哥。」

  「我要去京城。」文祥此刻找回了他霸氣剛毅的雄心。「不過我會回來看妳的,小舞。」

  「嗯。」小舞的眼神看向張豐,甜美的笑容。「那我也會去廟裡看張豐哥哥的。讓他變得太宅,就沒有女人喜歡啦。」

  「呵呵。」

  第二天清晨,張豐與文祥啟程離開了六師叔。

  只屬於他們新的戰役,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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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第九章 最後一戰之一

  南宋,囚車旁——

  呂布戰甲渾身綻放紅光,這是它被濕婆從地獄帶到地獄遊戲以來,最興奮的時刻。

  因為,它眼前的敵人,夠強。

  強到,可以讓它發揮真正的實力。

  方天畫戟高舉,然後舞出一個美麗毫無破綻的圓形,直接攻向眼前這從黑暗中浮現的高手,左元帥。

  「五靈之,木靈。」左元帥天生屬火,引出木靈來提升自己的力量,登時架住了呂布的方天畫戟。

  呂布戰戟一收,轉為由上而下的直劈,這劈夾著呂布強大武力,頗有力開山河的氣勢。

  只是,左元帥冷笑,右手一轉,第二靈順應而生。

  金靈。

  金靈在五靈中身軀最硬,和方天畫戟一聲金石交錯,躲掉了這波猛擊,同時間,左元帥的第三靈再度出現,水靈。

  水靈身體無形無質,躲過方天畫戟的攻擊範圍,瞬間鑽進了呂布戰甲的懷中。

  「進去!」左元帥右手一握,水靈夾著強大後援之力,鑽入了呂布戰甲體內。

  從木靈、金靈,到水靈,左元帥果然是運用五靈的能手,瞬間拿到優勢。

  「漂亮!」右將軍在一旁大聲歡呼。「這傢伙外表看似只是一尊戰甲,只有無形無體的水靈能對付,我竟然忘記了,不愧是左老大。」

  「是嗎?」另外一邊,為呂布戰甲夥伴的中年男子,表情卻不為所動,只是冷笑。「左元帥沒出實力,呂布戰甲又何嘗不是呢?」

  吼!

  下一秒,只見呂布戰甲發出咆哮。

  盔甲一陣顫動,溫度暴升,沖入其體內的水靈,在這一瞬間競被來自呂布的癲狂戰意給盡數蒸發,變成冉冉蒸汽,給逼了出來。

  「好。」左元帥眼睛一睜,灰色眼珠閃過一絲激賞。

  而呂布戰甲的方天畫戟再度旋轉起來,越轉越快,而且隱含風雷之聲,宛如猛虎下山般震動人心的咆哮著。

  「看樣子,老是用一些小技巧,你也不耐煩了吧。」左元帥手一伸,五靈同時彙聚。

  黃色金、紅色火、藍色水、綠色木、棕色上,五色旋轉成一顆球。

  而球,在這一瞬間,變化成一個黑色的圓環。

  呂布戰甲眼神綻放紅光,接著,它雙手同握正在急速轉動的方天畫戟,風雷之聲還在增強,天地都為之變色。

  「來吧。」左元帥的手一揮,這刹那,黑色圓環飛了出去。

  無聲,安靜,輕巧的一拋。

  而呂布戰甲的方天畫戟,也同時脫手。

  浩瀚,震動,聲勢浩大一拋。

  然後,兩大力量,在空中交會。

  「結果?」右將軍抬起了頭,眾蒙古武將士兵都抬起了頭。

  「誰贏?誰輸?」包括小舞、阿霆,所有道門的師兄弟也都抬起了頭。

  但,結果卻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最強的攻擊武器方天畫戟,以及堪稱這時代,道門最強的五靈歸一,卻沒有碰在一起。

  被纏住了。

  被一條一條奇異又噁心的黏膜給纏住了。

  這黏膜具有某種特殊的力量,完全阻隔了呂布戰甲的方天畫戟與黑色圓環。

  左元帥皺眉,「這裡還有其它高手?」

  但也許左元帥不認識這黏膜,呂布戰甲可是熟得很,它高高躍起,直撲向黏膜的主人。

  神秘的中年男子。

  那黏膜不是別的東西,正是這男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鼻子裡面的東西。

  鼻涕。

  「吼!」無法說話的戰甲,光這聲金石相碰般的吼聲,就足以表示它的極度憤怒。

  但這中年男子卻絲毫無懼,他看著呂布戰甲的大拳頭,逼近了自己的臉門,才忽然猛力大叫。

  「呂布!你忘記,濕婆要你聽我劉禪的嗎!」

  聽到「濕婆」兩字,只見呂布戰甲在這一刹那,猛然一頓,拳頭緊急煞車,就停在中年男子面門的正前方。

  空氣中,只剩下充滿壓迫的呼吸聲。

  「別忘了,是哪個大神把你從地獄第十七號監獄給帶出來的。」劉禪冷笑,「他抽去了你愛反叛,惜英雄的精神,只保留你一身狂暴的戰意,但你別忘了,你要聽我的。」

  呂布戰甲的紅色眼睛射出憤怒的光芒,可是他的大拳頭,卻也在此刻,慢慢的放下了。

  「這樣才乖嘛。」劉禪抽了抽鼻子,走過暴怒的呂布戰甲,來到左元帥的前方。「你叫做左元帥?」

  「哼。」左元帥對眼前這貌不驚人的肥胖男子,不屑的哼了一聲。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要抓囚車裡面的人,還有他的同黨,告訴你,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劉禪露出邪惡的笑。「不如,讓我們合作吧。」

  「喔?」

  「你要囚車裡面那個人的命,而我,則要他兄弟的命。」劉禪笑,「我們各取所需,劃算吧?」

  左元帥沒有說話,他瞄了一眼,遠處那渾身紅色的呂布戰甲。

  剛才湧出的高昂戰意,如今已經被冷酷所取代。

  「劃算。」左元帥轉身,「右將軍,把那些餘黨都抓一抓,我們上路……嗯?」

  這聲上路,才剛落。

  忽然,左元帥昂起頭。

  騷動。

  靈在騷動?

  五靈在騷動?跟剛才呂布戰甲相同的感覺?

  還有高手,還有高手來了嗎?

  接著,左元帥猛一轉頭,看見了囚車上的那個東西。

  一條黑色絨毛的尾巴,緩緩的溜過了囚車的邊緣。

  「我回來了喔,囚車裡面的朋友。」那尾巴的主人,笑得好誘人。「還把你的義弟給帶來了呢。」

  關於過去記憶的部分——對文祥和張豐來說,師父的死,對他們造成極大的衝擊,同時也是他們分道揚鑣的開始。

  「我有一定程度的武藝了。」文祥說,「在我們能挑戰左元帥之前,我想要找到屬於自己的特殊能力,而且,我還要去找那個讓我家破人亡的混蛋大官。」

  「我想回去寺廟。」張豐生性溫和不與人爭,「老僧的墓,也已經許久沒有人掃了。」

  「別忘了,尋找你的特殊能力喔。」

  「呵呵,事實上,我已經想好了。」張豐微笑。

  「喔?」

  張豐拿起師父的遺物,那只破碗。

  「這就是我的特殊能力。」

  「啊?」

  「至於能不能成功,我還沒有把握,但,這是我們的承諾,如果有天我們都成功了,就是一起對抗左元帥的時候了。」

  「沒錯。」文祥笑了,「原來你想從破碗下手,這麼巧,其實我對自己的特殊能力也有一個底了,我想嘗試那把劍。」

  「喔?」張豐眼睛一亮。

  「我會成為師父所說的,拯救黎民的亂世之劍。」文祥說,「而你也要成為普渡眾生的大海喔。」

  「會的,等到我們都練成的那一天,無論多遠,無論多久,我都會去找你。」張豐伸出手。

  「嗯,我等你。」文祥和張豐兩手緊握,然後用力把張豐拉進懷中。

  強壯的肩膀,撞上強壯的肩膀。

  這是友情的撞擊。

  燦爛的友情撞擊。

  「再見,義弟。」

  「再見,義兄。」

  『我們』兩人異口同聲,『等到要和左元帥戰鬥的時候,我們再見!』從此之後,兩個少年開始各自的闖蕩生涯,文祥一如師父所指出的屬於「金」的性格,聰明、銳利、外放。他很快的用計讓無惡下作的大官家族嘗到後果,替自己母親報了仇。

  然後文祥投入軍旅,屢下戰功,之後更得以進入權力中樞,甚至見過皇帝,大膽書陳自己的理念。

  文祥之後又見了幾次小舞、阿霆,還有一些道門的師兄弟。

  文祥才真正發現,他的役靈術,已經是這些小輩望塵莫及的。

  他能操縱五靈,實力直逼當年的師父。

  而且他從劍中領悟的特殊招數,更讓他履險如夷,無論是在戰場上,或是京城裡,都展現了過人的絕代風華。

  而且,這段漫長的修煉歲月中,他固定每年兩次,會去探望六師叔。

  說是探望六師叔,還不如說是去見小舞。

  文祥的金系天分高得驚人,不用三年,他忽然明白,自己已經超越了六師叔,甚至可以指導小舞。

  小舞也在這幾年逐漸的蛻變,原本稚氣靈巧的模樣變得越來越迷人,越來越有女人味。

  只是,當官位越來越高的文祥,想帶小舞上京,小舞卻始終不肯點頭。

  只是,隨著文祥的地位與名氣不斷攀升,他性格中太剛毅缺乏圓融的部分,卻為朝廷中那些小人所不滿,連環毒計之下,將他送入了一場不可能獲勝的戰役中。

  那場戰役的對手,恰巧就是左元帥親率的前鋒部隊,兩軍在戰場上血肉橫飛的交鋒,五靈術則在底下暗中較勁。

  可惜,文祥畢竟沒有左元帥的功力深厚,最後不敵被捕。

  文祥被關入囚車,直送上蒙古首都「大都」,在無數的蒙古人民前,問斬。

  文祥在車內,卻一點都不擔心。

  因為他知道,他被捕的事情,一定會傳人另一個兄弟耳中。

  而他,一定會來。

  就像當年的那碗水,與那把劍,那兄弟從未放棄。

  張豐,消失數年沉潛的張豐,一定會回來。

  與文祥聯手,和左元帥一戰。

  第六靈究竟是什麼的謎底,也一定會在這場戰鬥中,得到解答。

  ※※※※※

  南宋,囚車旁——

  小舞因為突如其來的呂布戰甲介入,整個局勢被迫逆轉,最後十余個師兄弟全部被抓。

  雖然無人死亡,卻也只能無奈的躺在囚車旁,看著事情以超乎他們想像的速度發展。

  先是呂布戰甲以秋風掃落葉的姿態打敗了小舞等人,接著,嗜戰成性的它,找上了蒙古大將中最能打的一個,右將軍。

  雙方交手,小舞更詫異了。

  原本小舞安排七、八個人勉強拖住的右將軍,面對呂布戰甲,竟然完全不堪一擊,瞬間就要喪命。

  只是,戰局還在變。

  左元帥,在此刻現身。

  小舞忽然有點懂了,也許左元帥早就跟著這台囚車了。

  這一切都是陷阱,捕捉文祥,引誘小舞等人,要將道門第二代,全部一網打盡,這是左元帥布下最可怕的天羅地網。

  可惜,這一切反而被呂布戰甲給破壞,但,小舞必須承認,戰甲與左元帥的這場對決,真的讓小舞目不轉睛。

  這份目不轉睛,來自小舞從小習武,修道,所渴望的至高境界,就像從小學畫的人,才明白畫聖吳道子簡單幾筆後,所呈現的萬千世界,是多麼浩瀚,且深厚。

  呂布戰甲與左元帥,真無愧是當今最強。

  兩人的交手,讓現場所有的人都忘記呼吸這件事。

  可是最後劉禪的插手,卻讓原本就險惡的局勢,更加險惡,因為呂布戰甲與左元帥正式連成一線。

  最強兩人站在同一邊,對小舞這方的陣營來說,簡直就是宣判了死刑。

  不過,小舞的沮喪,卻因為另外一件事的發生,又改變了……

  而這改變,竟完全來自一條尾巴。

  曼妙,輕盈,優美的一條尾巴。

  它,滑過所有人的面前,包括錯愕的左元帥、呂布戰甲,還有那個流鼻涕的髒鬼劉禪。

  竟然,沒有人攔得住它,或者說,太快,快到沒人想到要攔住它。

  這朝代,這亂世,這天下,竟然還有一個人。

  可以這樣優雅走過這些頂極高手的面前,恍若無物。

  小舞努力睜著眼睛,想看清楚那最後一個高手是誰?

  卻在這一刹那,看見另外一個人,一個曾讓還是少女的她,不自覺用眼神難忘的男孩。

  輕鬆、調皮,卻溫柔的笑容。

  張豐。

  「抱歉,好像來遲了。」張豐扠著腰,不知道何時,已經坐在那尾巴的主人旁邊。「小舞師妹、阿霆師弟,還有……我的老朋友,文祥。」

  說完,張豐雙手用力,對著這台囚車,狠狠地拍了下去。

  囚車木棍同時碎開,四下飛射。

  而當木棍落盡,裡面的那個人,也終於露出了他的廬山真面目。

  「是啊,真是好久不見啦,老朋友,義弟。」這數十日來的囚車生活,一點都沒有折損文祥的英氣與挺拔。「我就知道你會來。」

  我就知道,你絕對不會放棄我的。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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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19:16:35 |只看該作者
外傳 第十章 最後一戰之二

  左元帥灰色的眼珠,正緩緩的梭巡眾人。

  根據強者的直覺,他知道在場,哪一個敵人最具威脅性。

  那個有著長尾巴的黑髮美女。

  她翹著腳,坐在囚車上的樣子,雖然看似毫無殺傷力,事實上,她卻巧妙的占住了局勢中最關鍵的位置。

  任何人只要一妄動,以她的速度,絕對能讓那個人吃到苦頭。

  可是,左元帥知道,這樣的高手,不是屬於他的。

  因為他已經感覺到身邊的呂布戰甲,方天畫戟散發的濃烈殺氣。

  看來,這黑髮女人和這奇怪的戰甲有點因緣,不是左元帥能插手的。

  左元帥的目光,接下來集中在那兩個少年身上。

  好像啊。

  這兩個少年,好像師父啊。

  又或者說,好像年輕時候的自己啊。

  英挺,自信,習得一身道門的役靈術,懷著一份大志,要以強者的姿態改變這亂世。

  真是太像了,不是嗎?

  「左元帥,你的對手是我們。」文祥和張豐同時往前走。

  這一定,不只左元帥皺眉,連背後的黑髮女孩都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好棒的氣勢。」黑髮女孩微笑。「我貓女最欣賞有氣勢的年輕人了。」

  左元帥發現,當時他一手擒住文祥,不記得他有這麼強大的氣勢啊?難道是因為身邊另一個少年嗎?

  只有他們兩個人合作,才能發揮真正的實力?

  此刻的貓女,坐在囚車的一個輪子上,輕鬆而優雅的搖著她的腳。

  她,正在觀察局勢。

  左元帥,是難得的好手,而且在他冷酷外表下,擁有另外一種超絕的力量。貓女不喜歡那力量的味道。

  太絕望。

  那是一種絕望而危險的味道。

  只不過,貓女知道,就算左元帥再危險,她也不該插手他與張豐、文祥兩人的戰鬥。

  夙願。如果這是張豐的夙願,只要完成了,這個夢就算結東了.而少年H終於可以回到地獄遊戲,回到真實的世界。

  只是,貓女不禁歪著頭想著,一個問號逐漸在她心底成形。

  「少年H最後的遺憾究竟是什麼?他沒能打敗左元帥嗎?他將喪命在此嗎?」貓女總覺得不對勁。「或者,等一會,還會發生什麼超乎想像的事,讓少年H進入地獄後,仍無法安息。」

  總覺得,不對勁啊。

  貓女使勁搖了搖頭,想要甩開這份不安。

  因為,她的背後,那股熊熊的戰意,已經熱到快要把她的黑發燒焦。

  呂布戰甲。

  從地獄遊戲追到遠古時代。呂布戰甲,這頂極戰士中的頂極。

  這個對手,就連擁有九命的貓女,都得稍微認真起來了。

  「更何況,」貓女的眉頭皺起,瞄向躲在一旁,看似癡肥的劉禪。「我老覺得,這傢伙才是真正的麻煩人物。」

  ※※※※※

  躺在地上的小舞,正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

  眼前這兩個男人,在她師父口中的故事中,不知道出現了幾次。

  他們是大師伯死前託付的兩個人,因為厲害無比的大師伯,相信他們,他們可以擊敗左元帥。

  奇怪的是,小舞從看到他們的第一眼開始,仿佛就懂了大師伯的想法。

  如果左元帥是黑夜,這兩個人似乎就擁有著能照亮黑夜的光。

  光不強,沒有黑暗這樣籠罩天地的氣勢,卻溫暖柔細,打開人心的最後一點善。

  小舞這瞬間,想起了那顆種子。

  大師伯臨死前悟出來的「五行歸一」究竟是什麼?和左元帥的滅圈又有何不同?

  小舞想到這裡,不禁歎了一口氣。

  這些年以來,文祥不管事務多繁忙,都不忘來探望小舞的師父,但小舞懂得,文祥的心意,不只是探望道門中僅存的長輩,那樣的簡單。

  他的心,在小舞身上。

  一如,小舞自己的心,也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一個破廟宅男的身上。

  ※※※※※

  大戰如弦,一繃即斷。

  終於,掀起戰潮的第一聲來了。

  鏘。

  方天畫戟。

  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直線,插向貓女。

  然後,貓女身影往上一個完美仰翻,躲掉了這一戟,同時間,她爪子在空中颼然伸出,抓向呂布戰甲的面門。

  戰甲紅眼一睜,渾身戰氣咆哮而出,化成有形的劍氣,擊向貓女的爪子。

  鏘鏘鏘鏘鏘鏘,貓女的爪子在空中與這些無形劍氣亂鬥,到處都是被震開飛散的戰氣,苦了那些沒有特異能力的蒙古士兵,不少人被這些戰氣之劍削斷手足。

  終於,淩亂飛舞的戰氣到了盡頭。

  但,地面上的呂布戰甲,卻消失了蹤影。

  「糟。」貓女一愕。「它呢?」

  一抬頭,卻發現呂布戰甲已經高高的躍在貓女的頭頂,雙手持戟,狠狠地,插落。

  「交出第一條命吧!」呂布戰甲彷佛發出這樣的聲音。

  方天畫戟直直落下,銀光銳利,插入貓女的身軀中。

  貓女的身軀,登時破碎。

  不,不對。呂布戰甲遲疑,戟並沒有插中實體!

  這是殘影,貓女高速下遺留下的殘影。

  「呂布啊。你被抽去了靈魂,只能成為濕婆與劉禪的戰鬥工具,我現在就來解放你了!」

  貓女雙手舉高,閉上眼睛,提聲高喊。「出來吧,小叮噹的任意門!」

  小叮噹的任意門!

  就是這一招,硬是吞了孔雀王的毀滅長槍,就是這招無情的吃了董卓!

  如今,貓女竟然打出了這招。

  戰鬥,這麼快就進入白熱化了!

  呂布戰甲仰著頭,看著貓女的雙手之中,出現一個螺旋狀的黑色大洞,一個什麼都可以吃進去的大洞。

  這刹那,呂布戰甲的方天畫戟卻遲疑著沒有舉起。

  它仿佛懂了,貓女的話語。

  我來解放你,讓你回到主人的身體裡面。

  「貓女啊貓女。」遠處,始終袖手旁觀的劉禪發出冷笑。「妳可別勾引我家的呂布戰甲呢,它還是清純少男啊。」

  然後,劉禪的雙手按住自己的鼻子,這一刻,始終沒有用出真正實力的阿斗皇帝,終於要拿出真正招數了。

  「鼻涕!」劉禪捏住鼻子,用力吹出。「攻擊!」

  鼻涕,攻擊?

  貓女看見了那條又綠又濃的「東西」,飛過半個天空,朝著自己飛來。

  她禁不住大聲尖叫。「我的天,你也太髒了吧!」

  「髒?」劉禪怒笑,「馬上就讓妳知道,鼻涕的厲害!」

  也許是貓女對髒東西天生畏懼,這條又粗又大的綠色鼻涕,還真讓她的動作遲了零點零一秒。

  就這一零點零一秒。

  戰局發生巨變。

  綠色鼻涕黏住了小叮噹的任意門,而且鼻涕仿佛有生命似的,快速的在黑洞前面盤旋環繞,擋住了黑洞的門。

  「巫術之門什麼都吸,你那點鼻涕……」

  「錯了錯了,所謂的鼻涕最厲害的就是,它碰到風,就會馬上幹掉!」劉禪得意的說,「更何況這鼻涕可是積了整整三百年都沒清,在我鼻子裡面不斷的進化,其濃稠噁心的程度,絕對堪稱世界之冠!」

  「啊啊啊,這東西你說什麼世界之冠啊啊啊……」貓女尖叫。

  但,劉禪的講話雖然胡扯,卻見到那條濃稠的鼻涕急速幹化,而且一干之後,還堅硬無比,連巫術之門的強勁吸力,都無法扯破這由鼻涕所盤繞而成的綠色塞子。

  「堵住了?」貓女眼睛睜得老大。「連孔雀王都要投降,連董卓都被吃掉的巫術之門,竟然被……一坨鼻涕給破了?天啊,Div,你這故事這麼扯,要怎麼向讀者交代啊!」

  「什麼扯?我的鼻涕可是積了好幾百年的濃涕,所以鼻涕,一開始是白色透明,之後會微微發綠,綠後是黑,黑後則微紅帶血,再來會發暗紫,最後又會回到綠,不過這種綠,已經等同於琥珀與上好的玉,其色半透半濁,才是上好的鼻涕……」

  「這傢伙真是噁心!」貓女怒極反笑,雙腳踩地,爪子伸出,就要當場斬殺這該死的噁心鬼劉禪。

  「妳想殺我?」劉禪大笑,「妳忘記了,沒有了巫術之門的妳,真正該害怕的人是誰嗎?」

  真正該害怕的人?

  貓女在這一刹那,猛然回頭。

  她看到了一根銀色戟頭,對著自己的胸口直插而來。

  該死!方天畫戟啊!!

  然後下一秒,貓女的胸口破裂,鮮血進開,被方天畫戟給硬是刺穿。

  「漂亮。」劉禪伸出了第一根指頭。「這是第一命。」

  另一方,當貓女和劉禪的鼻涕奮戰,而張豐和文祥也對上了左元帥。

  灰色的眼珠,宛如失去感情的死神,正是左元帥。

  「先下手為強!」張豐喊道,雙手按住地面,一根蒼天巨木從地面升起,直砸向左元帥。

  「沒錯!」文祥則是雙手握拳,然後張開,兩道激烈火焰,撲向了左元帥。

  兩個少年一攻左一攻右,搭配得絕妙非常。

  「哼,這點能耐?」左元帥左右手伸出,兩手各自放出不同系統的能量。

  迎向張豐的巨木者,是金,一把收集空氣中金屬原子而形成的銳利鋼刀,巨大而兇狠,刹那問就將巨木削得粉碎。

  木屑紛飛,如漫天煙塵。

  另一頭,雙手火焰的文祥,則碰上了左元帥的水靈,地面上忽然翻湧出數人高的大浪,從天而降,蓋住了火焰,火焰轟然熄滅。

  取而代之的,是遮住視線的騰騰蒸氣。

  然後,在這一秒,左元帥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無論是滿天木屑或是騰騰蒸氣,都讓他失去了視覺。

  而失去視覺的代價……

  「就是,」文祥在這一刹那,已經出現在左元帥的左下方,他的手上,金光燦爛。一接我的特殊能力吧!」

  金光,劍。

  「出絕招了啊?」左元帥眼神淩厲。

  卻看到,文祥的手從金色變化成木系綠色,再從木系綠色變化成水系藍色,之後是火系紅色,土系黃色……

  「五靈!」一旁的小舞和眾師兄弟同時歡呼起來,「文祥師兄已經達到五靈的境界了!」

  蘊含五靈的力量,平衡而無缺陷,正是將特殊能力發揮到極致的一招。

  金之劍。

  文祥的手掌,啪一聲,拍中了左元帥。

  這一掌,會爆發什麼威力呢?所有的人,包括一旁的道門師兄弟,甚至是一旁的蒙古兵士與右將軍們,都睜著眼睛,不想錯過接下來發生的事。

  這一掌,結結實實的,拍到了左元帥的左肩。

  一秒,兩秒,三秒……

  等了足足三秒鐘,然後,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為什麼?難道文祥的金之劍尚未練成?難道左元帥擁有什麼秘密武器?

  「你在戲弄我嗎?」左元帥灰色眼珠圓睜,左拳握緊,拳風如虎,就要掃向文祥面門。

  「不。」文祥笑,「我就等你左拳用力呢。」

  說完,文祥的眼睛閉上,然後張開口,吼道:

  「微小的金劍!穿出他的手臂吧!」

  「什麼?」左元帥一愣,忽然問覺得,自己的左臂,超乎常理的扭動起來。

  而且還在脹大,脹大,仿佛左臂裡面,有什麼東西要破手而出。

  「金劍,爆!」

  這刹那,左元帥發出了怒吼與哀號,因為他的左手脹到極限後,然後爆開了。

  無數金色的小劍,從爆開的手臂宣洩而出,宛如一條美麗而燦爛的金色河流。

  只是這條金色河流點綴著點點血跡,美麗卻又殘忍。

  「人家都說,金是五行之中最剛硬,也最難以變化的一招。」文祥指揮著那條滔滔的微小金河。「所以這些年來,我苦思金的應用之法,才明白,將金化成極小,方能展現金的至柔。」

  砰!

  文祥的話才說完,忽然,他看到眼前的左元帥已經撲來了。

  五色靈力在左元帥的拳頭上盤旋,根本連眨眼都來不及,已經到了文祥的胸口。

  「好快!」文祥甚至還來不及喚回他的金劍細河,砰然一聲,他的肋骨就斷了數根。

  文祥口吐鮮血,往後飛去,可是文祥還在空中飛著,尚未落地,左元帥又追上來了,憤怒的左元帥右拳又揮出,文祥如風箏般往上彈去。

  才飛上去沒幾公尺,左元帥又追上,這次他高舉著僅存的右手,手上冒出熊熊的火焰。

  =坦拳,要你灰飛煙滅!」左元帥咆哮,然後這火焰之拳,往文祥的肚子直搗了下去。

  一直處於被擊飛狀態的文祥,這一刹那間,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力,因為太快了,他萬萬沒想到,左元帥竟會快到這種境界。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燃著熊熊火焰的右拳,就要擊中自己的肚子。

  擊中,就只有變成焦炭一途了。

  可是這刹那,文祥卻沒有害怕的大叫,他只是閉上眼睛。

  微笑。

  「兄弟,原來你的一碗水,是這麼回事啊。」

  什麼?左元帥的火焰之拳,明明擊中了文祥,卻沒有任何擊中實物的真實感,反而像是一拳打入了水裡。

  左元帥低頭,發現在文祥的腹部上,出現了一個完美的水面漣漪。

  「這是什麼?」

  「這是我從一隻破碗水中領悟出來的。」張豐的聲音,從文祥的背後傳了過來,「水向來被視為最柔軟的一系,如果要召喚大浪又太耗力量,只要讓水在碗中旋轉,同樣能展現驚人力量。」

  「旋轉?」

  左元帥忽然感到手臂一緊,僅存的右手火焰不但被這水冷卻,這水甚至開始急旋起來。

  高速旋轉的水,宛如一個能扭斷的石磨,越轉越快,其力量也越來越強,暗示著未來即將可能誕生的太極旋力。

  「吼。」左元帥灰色眼睛陡然收縮,他知道再轉下去,他這僅存的右手,就要報廢了。

  事到如今,還要保留什麼?

  「五行,歸一!」左元帥發出淒厲而憤怒的咆哮。「出來吧,滅圈!」

  滅圈。

  登場了,左元帥的最強絕招。

  戰局,即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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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第十一章 最後一戰之三

  另一邊,貓女失去了第一命。

  在空中被方天畫戟直接刺穿。

  「呂布戰甲!不要鬆懈!」劉禪再度按住自己的一邊鼻子,用力吸了一口氣。「這只貓什麼沒有,命最多了。」

  說完,劉禪的鼻涕再度噴出,碧綠的濃涕飛過天空,包圍了被貫穿的貓女身體。

  鼻涕不斷盤旋,最後在空中乾涸,形成一個凹凸不平的綠色大球。

  貓女的屍體就在球中。

  「我和象神想了好久,才想出徹底滅殺貓女的方法。」劉禪喘著氣,連續噴出兩次鼻涕,已經讓他氣喘吁吁。畢竟,流鼻涕原本就不是一件多開心的事。

  「貓女的復活,最大缺陷,就是會從原本的屍體誕生出生命。」劉禪冷笑,「而現在我徹底困住她了,呂布戰甲,拿起你的戟,給我插!」
  插!

  呂布戰甲握著自己的方天畫戟,短短的一遲疑,它不知道為何,總記得貓女在地獄遊戲時候,捧著自己的頭盔,輕輕說話的模樣。

  那時,貓女說著:「戰甲,沒有了你的主人,你一定很寂寞吧?」

  主人?呂布戰甲困惑著,它是否原本也有著人性呢?

  是否……

  「戰甲!你在遲疑什麼?你不聽濕婆的話了嗎?」

  吼嗚!呂布戰甲發出一聲又像是怒吼,又像是哀號的聲音,手上的方天畫戟,狠狠地,貫入了綠色鼻涕球之中。

  「給我插!」劉禪笑得好狂。「再插,讓貓女每復活一次,就再死一次!」

  方天畫戟拔出,呂布戰甲又發出一聲悲嚎,再插入。

  再拔出,再插入。

  戟每拔一次,就是讓人觸目驚心的鮮血……

  「主人,你一定在等待你的主人吧。」呂布戰甲無法思考,可是它紅眼睛中,卻不斷浮現貓女憐憫的微笑。「戰甲,我一定會幫你解脫的……」

  戟拔出,再插入。

  「死吧,貓女,我猜猜,妳現在還剩幾條命?三條?兩條,還是已經沒有命了?」

  戟拔出,再狠狠地,狠狠地插入。

  而當呂布這次拔出戟,忽然,綠球中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

  「我……我不是海……我不是……河……」

  劉禪先是吃驚的歪頭傾聽,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妳瘋了嗎貓女?一直重複死亡讓妳開始胡言亂語了?」

  「海……納百川……我不是河……也不是海……」

  「呂布戰甲,這是貓女最後一命,插下去吧!給我狠狠地,狠狠地把她絞碎!」

  呂布戰甲的手高高舉起,手上的方天畫戟,發著燦爛銀光。

  對不起。

  呂布戰甲的手,用盡全力,甩出了方天畫戟,強大到足以貫穿太陽的力量,直落入綠色的鼻涕大球中。

  方天畫戟爆著強悍的旋轉力道,不斷陷入鼻涕球中,越插越深,沒入了半支槍柄,才勉強停住。

  如此暴力的插落,裡面的人肯定被徹底貫穿了。

  「結束了,哈哈哈,結束了,哈哈哈哈!」劉禪發出狂笑,「我殺死地獄中最迷人可怕的暗殺傳說了,我殺死黑桃皇后了!貓女傳說結束了!」

  「我很快就能進入黑榜十六強了,我會回到我的皇位上,我……」劉禪說到這裡,忽然停住,因為他似乎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我不是海……也不是川……」

  「呂布戰甲,是你在講話嗎?」劉禪歪著頭往回看,旋即又笑了起來。「對喔,我忘記你沒有靈魂,你只是一個不會講話的戰鬥玩具而已啊。」

  「我……是……」那微弱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水。」

  水?

  劉禪抬頭。

  他知道,聲音打哪來了?

  那綠色的鼻涕球。

  貓女,還活著?

  不,那已經不是綠色的鼻涕球了。

  因為,它現在是桃紅色了。

  「這是什麼?」劉禪眼睛睜得老人,因為他不敢相信,他會看到在地獄裡面,只有傳說的高手才會出現的圖騰。

  這桃紅色,不是真實的顏色,是靈力的波長,這是……

  「可視靈波!」

  「我不是海,不是川,海之所以能納百川,是因為,我是水。」

  這刹那,鼻涕球炸開。

  方天畫戟飛上天空,然後在空中分解成數十段。

  每一段,都切得整整齊齊。

  而呂布戰甲的胸口,則出現三道爪痕,然後又是三道,又是三道!又是三道!再三道!

  左三道,右三道,上下左右東西南北都是三道。

  呂布戰甲,這個曾經敗貓女,奪其八命的高手,這個曾經和左元帥勢均力敵,曾經在破廟擊傷張豐,來自古老三國的英雄戰意。

  此刻,卻完全深陷一爪接一爪的風暴中。

  無法抵抗,完全無法抵抗啊。

  「戰甲。」終於,爪子停住了,戰甲紅色的眼珠,看見了那雙美麗誘人的貓眼。她輕輕的說:「安息吧,回去你的主人身邊吧。」

  最後,三爪。

  這爪,由上而下,從頭盔直貫穿到腳底。

  然後,裂解。

  戰甲整個崩裂碎解。

  變成千塊萬塊,在月光下飛散開來,由無數鮮血乾涸而成的暗紅色,在此刻迷蒙的月下,竟不紅了。

  反而銀白純粹,仿佛夢的碎片,在夜空撒開。

  謝謝。

  「回家一路順風啊。」貓女笑,桃紅色的可視靈波仍在她周圍,可愛俏皮。

  只是這桃紅色的女王一落地,渾身散發的殺氣,卻濃到讓人發抖。

  「劉禪,竟然逃得這麼快?」貓女瞇起眼睛。「這個傢伙,真是個連丁丁都不如的傢伙,一見到情形不對就溜了啊。」

  「地獄遊戲中,這傢伙一日不除,肯定會是一個大麻煩。」貓女歎氣,轉過頭,注視著另外一頭的戰況。

  另一頭,黑色的滅圈,正如君臨天下,主宰著整個戰局。

  ※※※※※

  張豐從破碗中領悟出來的太極之水,被眼前這個小小的黑圈給完全吞滅。

  水散了,露出了水後面的張豐。

  赤裸裸的,毫無保護的張豐。

  「五行歸一,就是無。」左元帥發出震怒的吼聲,手上的滅圈直壓張豐。「一切都毀滅吧!」

  「不是!」張豐到最後一刻,仍捍衛著師父的想法。「五行歸一,才不是無。」

  「不是無?」左元帥怒笑,「那你去地獄證明自己的答案吧!」

  那刹那,滅圈吞了水,連一旁急繞而來的金劍之河,都毫無抵抗的被滅圈給消化殆盡。

  下一個滅圈的物件,就是張豐了。

  結束了嗎?

  張豐在此刻,沒有一點畏懼與悲傷。

  他不懼死,從不懼死,只可惜在最後一刻,仍無法領略師父死前的那顆種子,以及變化成足以和左元帥一戰的力量。

  可惜啊。

  這一秒鐘,張豐的可惜之情,卻驚變成,懊惱與恐慌。

  因為,一個人影,突然從旁跳出,擋在滅圈的前面。

  擋在有如死神的左元帥面前。

  那個人,竟然是……

  不該是她,因為如果是她,我怎麼對得起兄弟?

  ※※※※※

  遠處,貓女一回頭,就見到了戰役逼近最後一刻,一碗水的特殊能力被滅圈所破,而張豐陷入最驚險的危機中。

  貓女見狀,就要躍起。

  可是這刹那她內心卻生起一個巨大的疑惑。

  張豐是地獄列車中的少年H,他不該死在這裡。因為,沒有一個巨大到讓他加入獵鬼小組的理由。

  沒有時間再想了,貓女的右腳往地上一踏,整個人像是閃電般飆了出去。

  只是,另一個人的動作卻快了貓女一步。

  這個人張開雙手,橫在執著滅圈的左元帥面前,她要替張豐擋下這次的攻擊,她要犧牲,她……

  這個女孩,喜歡張豐嗎?

  但,不是有另外一個男孩深深喜歡這女孩嗎?

  貓女在這一刹那,忽然懂了。

  張豐的內疚,少年H的內疚,不是國仇家恨,不是無法實現的欲望,而是對自己最好朋友,最好兄弟的愧疚。

  她不能死。

  貓女怒吼,全身亮麗的桃紅色,膨脹到極限。

  小舞一死,就失去那萬分之一的機會了,就失去帶回少年H的機會了。

  其實小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跳出去。

  只是她看著眼前這一場又一場驚人的戰鬥後,她的眼神卻不能控制的,停在張豐的背影之上了。

  或者說,從第一次去帶著大師伯的死訊,走進那間破屋的時候,她的眼神就無法離開這個男孩了。

  他的笑好溫柔,他的說話很輕鬆,他的眼睛,尤其寧靜。

  像是一個即將得道的僧人。

  牽動著小舞的內心,小舞發現自己只要在張豐的身邊,就異常的有安全感。

  小舞也知道,文祥喜歡自己,要不然以文祥這種胸懷天下的人,怎麼可能一年兩次,回來探望六師叔。

  可是,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也是無可奈何的喔。

  小舞忽然懂了,她自己為什麼要跳出來。

  她想要為自己這段終究沒有結局的感情,做點什麼……

  就算這點「什麼」,會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沒有關係!

  也沒有關係。

  只要你記住我,一點點的記住我,就好。

  ※※※※※

  在這最後電光石火的一瞬——

  時間彷佛靜止般,小舞張開雙手的決心,張豐錯愕的眼神,還有躺在地上,伸手想要阻止一切的文祥,手握滅圈,癲戰如狂的左元帥。

  這一秒,時間幾乎靜止。

  這一秒,就是少年H遺憾的關鍵了。

  來不及了,貓女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過時間,也不可能快過零的這個時間……

  除非……

  桃紅色的可視靈波在這一瞬,脹大,發出讓所有人目眩的閃光。

  而當閃光過去,那條優雅的尾巴,卻已經出現在小舞的正前方。

  貓女,趕上了?

  只是,貓女還沒能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她忽然感到背上一陣劇痛。

  滅圈,擊中了貓女,開始分解貓女的細胞,將貓女身體的五行系統都回歸到「無」。

  肺是金,歸無。肝是木,歸無。心臟是火,歸無。腎是水,歸無。脾是土,歸無。

  貓女在這一刻,明白了,自己可能會死。

  為了這萬分之一的機會,她會死。

  她已經剩下最後一命,將永遠無法再復活了。

  忽然,她笑了。

  看著眼前錯愕的張豐,她笑得好調皮。

  「H,喜歡嗎?我的這次偷……」

  只是她最後一個「襲」字尚未出口,強大的滅圈就深入了她的身體,奪取了她體內五行的運轉。

  一切,都為無。

  貓女的最後一命,搖搖欲墜。

  ※※※※※

  對張豐來說,那陣眩目的桃紅光芒過後,他內心就升起一股極度不安的感覺。直到,貓女的身體,帶著自己都不明白的錯愕,出現在小舞的面前。

  直接被滅圈給擊中。

  忽然,張豐感到一陣來自胸口的心痛。

  這是什麼痛?

  張豐看著眼前的貓女慢慢的倒下,忽然間,他感到一股來自心底深處,要爆炸的痛。

  這痛,竟然和老僧為自己犧牲時,一模一樣。

  貓女的眼睛,也和老僧完全相同,那不是怨恨的眼神,那不是憤怒的眼神,更不是絕望的眼神。那眼神,是對自己做了一件對的事情後,產生的滿足。

  忽然,他又想起了師父。

  五行歸一之後,如果不是毀滅,那是什麼?

  就像貓女與老僧他們為了自己要保護的人而死,卻一點不痛苦,那是什麼?

  那是,希望。

  不,不只是希望,還要想得更深一點,什麼東西能產生「希望」?

  為什麼我們會有希望?因為我們保護了什麼?

  五行是構成世界萬物的根本力量,那如果世界要運轉,什麼是最重要的?

  師父臨死前悟出來的東西,是種子。

  種子,希望,世界運轉,滿足……難道,五行歸一的另一種解答竟是……

  生命。

  保護另一個生命,就算犧牲了自己,依然會讓人滿足。

  而種子,衍生出來的正是生命。

  五行歸一,讓世界運轉的道,正是生命。

  生命,才是最可貴的啊。

  如此複雜的心思,卻在電光石火的瞬間,于張豐的腦海內完成,而同時間,他看見貓女在笑。

  然後貓女用嘴唇,輕輕說了。

  「H,恭喜,我看到你的眼神回來了。」

  回來了,那永遠輕鬆無畏,永遠看穿世事,永遠堅強勇敢的少年H,他的眼神回來了。

  戰鬥,現在才開始而已啊。

  張豐的手伸出,抱住貓女,然後五色靈力,同時彙聚。

  「想救她?先救救你自己吧!」左元帥的右手,那道充滿戾氣的黑色滅圈逼向了張豐。

  「是嗎?」張豐笑了,面對目前為止所向無敵的滅圈,他卻只是伸出了手。

  毫不畏懼,毫不害怕,伸入了這滅圈之中。

  所有人都驚叫,包括肋骨碎斷的文祥,一旁的小舞,被擊敗的右將軍,還有所有目睹滅圈可怕力量的人們。

  只有一人例外,她笑得好甜。

  因為她對張豐有百分百的信任,一如她對少年H有絕對的信心。

  不會輸。

  擁有少年H眼神的人,絕對不會輸的。

  然後,滅圈和張豐手中的五行靈力,爆出一陣光芒,接著,一件令所有人都驚愕的事情,發生了!

  左元帥開始後退,後退。

  因為他手上的滅圈不但沒有吞掉張豐的手,而且,滅圈上還多了一個東西。

  一個所有人都睜大眼睛,驚愕無比的東西。

  竟然是,一株嫩芽。

  一株迎風搖擺,充滿生命力的嫩芽,竟然生長在能摧毀一切的滅圈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左元帥又驚又愕,不斷的後退著。

  「五行歸一,真正的解答是生命。」張豐微笑,他把手上那充滿生命力的手掌移向了貓女背上,被滅圈所打中的傷口上。「這也是師父臨死前留下種子的真意。」

  「不。」左元帥看著自己的滅圈,忽然間他明白了。

  剛才那一瞬間短短的交手中,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更沒有粉碎時空的力量,但,他的滅圈已經沒用了。

  就像是他打敗自己四師叔與五師姑的時候,奪去他們的功力一樣,他已經廢了。

  「啊啊啊。」左元帥灰色眼珠,在這一瞬間收縮。

  他廢了?

  那些稱霸天下的野心呢?那些滅殺所有道門的惡念呢?那些強者的孤獨呢?那些……

  然後,左元帥忽然覺得腹部一痛,一把鬼頭刀透了出來。

  此刀透腹而出,刀尖上是點點的鮮血,鮮血不斷落下。

  左元帥轉頭。

  他看清楚了這個在最後時刻突襲自己的人。

  右將軍。

  「師父,您說亂世中,唯強者居之。」右將軍看著一手把自己培養出來的師父,眼中含淚。「所以,我知道失去力量的您比死還痛苦,所以我來送您上路了。」

  「右將軍。」左元帥的手慢慢舉高,啪的一聲,拍在右將軍的腦門上,只是虛弱無力的左將軍這一掌,已經毫無傷害力。「我真搞不懂,你是恨我?還是敬我了?果然,沉默的土系,都太讓人難以理解了。」

  「我恨您,也敬您,我會替您走完這條強者之路。」右將軍眼神堅毅,「就請您安心上路吧。」

  「呼,命啊,我殺了自己的師父,卻死在自己的徒弟手下?從今以後,也許不該再稱你為右將軍了,該回復你的真名,怱烈。」

  「師父。」右將軍的刀再度用力,然後猛力抽出,鮮血,就這樣如噴泉般往上激噴。

  左元帥看著那噴泉似的鮮血,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血的時候,那時還不滿一個月,寬闊殺戮的戰場上。

  那個時候,也是這麼多的血,滴在自己的身上。

  卻在他因為饑餓而哇哇大哭的時候,有一雙手。

  那是一雙蒼老的手,撥開了一層又一層的屍體,把他給挖了出來。

  然後對著還是繈褓的左元帥笑著,「亂世中戰場誕生的孩子,要成為強者喔。」

  左元帥閉上眼睛,輕輕的說:

  「師父,我來了。」他笑了。「都是亂世,這都是亂世惹的禍,不是嗎?」

  這個笑容,於是成為左元帥,死後凝在臉上的最後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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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第十二章 尾聲

  強敵陣亡。

  戰場的紛亂停止。

  兩個人,正在這片淩亂中彼此凝視。

  「戰鬥結束了。」貓女望著在右將軍率領下,倉皇撤退的蒙古士兵。

  「是啊,我們打敗這個大師兄了,替我師父出了一口氣了。」張豐看著貓女,微笑。

  「真好。」

  「所以,」張豐轉過頭,青春的臉龐,有著與少年H一模一樣的輕鬆溫柔微笑。「我們回家吧。」

  「啊!?」貓女的表情先驚後喜,甜甜的笑了。「你記起來了。」

  「是啊,或者說,我終於完成這部分的心願了。」張豐,或者說少年H,看著眼前步入尾聲的戰場。

  此刻的少年H,開始慢慢述說起每個人之後的歷史。

  「此後,文祥會回到南方,繼續他在朝廷做大事的理念,苦諫皇帝,成為朝廷的棟樑,一直到宋朝被蒙古所滅。文祥一股傲氣,寧死不屈,成就千古佳話,無愧於師父交代他的,『拯救黎民的亂世之劍。』」

  「那小舞呢?」

  「小舞經此一役,與文祥一路相伴,兩人雖然到最後都沒有結為連理,卻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己,共同為結束亂世的理念奮鬥,文祥被抓去蒙古之時,小舞甚至前去劫獄,可惜另一個人算准了小舞的計謀,讓這一切功虧一簣。」

  「另一個人?」

  「這個人繼承了左元帥『亂世,唯強者居之』的想法,甚至將它發揚光大,成為蒙古帝國重要推手,而且比起血統不明的左元帥,此人身上有著不為人知的皇族血統,更讓他在蒙古王朝大展手腳。」少年H搖頭。「他就是右將軍。」

  「原來,他這麼厲害。」貓女托住下巴。「可真是看不出來。不愧是土系的人,能夠深潛與忍耐。」

  「是啊,還有我,張豐,後來則選擇成立門派,將我從一碗水悟出來的武術發揚光大,我和文祥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們想要結束亂世的方法不同,他要運用大體制的力量來讓亂世終結,而我則希望透過我的武術,讓每個人都向善,都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人心追求寧靜,亂世自然也就結東了。」

  「嗯。」貓女微笑。「你們都做得很好啊,就像你師父當時給你們選擇的……」

  「呵呵,是啊,是要一碗茶,或是一把劍。」少年H瞇著眼睛笑了。「而左元帥,我們則把他葬在師父墳墓的旁邊。」

  「喔?」

  「無論是師父或左元帥,都是亂世強者,卻也都是孤獨之人,讓他們死後互相陪伴,也許可以談談武功,吵吵五行歸一究竟是什麼,就不會那麼孤單與寂寞啦。」

  「哈哈。」貓女鼓掌,「這想法我喜歡。」

  「所以,故事都說完了。」少年H伸出了手,在貓女面前。「我們是不是該……」

  「是的,」貓女從後腰口袋中,掏出了那罐仙草蜜。「我們是該回家了。」

  「回地獄遊戲。」

  「回去面對我們未處理完的事情。」

  「回家。」少年H瞇起眼睛,微笑。

  「繼續我們沒有完成的偷襲之旅。」貓女大大的貓眼也瞇起。

  回家了。

  少年H回來了,地獄遊戲,有史以來的最高潮,即將掀起。

  ※※※※※

  暍下仙草蜜後,少年H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轉頭問貓女。「咦?我突然想到,在小舞差點被滅圈打中的時候,妳發出桃紅色可視靈波,然後就突然出現在滅圈的前面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嘻嘻,其實我也沒有很懂。」貓女聳肩。「那一刹那,我只記得自己的力量到達頂峰。剩下就不記得了。」

  「喔?」少年H沉吟。「難道,進入可視靈波的妳,又獲得什麼特殊的力量嗎?」

  「也許。」貓女笑了,「而且我有一種屬於貓和女人的預感,這能力,將來一定會大大的派上用場的。」

  一定,會大大派上用場的喔。


地獄系列 第六集 地獄烽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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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系列7─地獄禪滅
第一章 蜘蛛廟

  新竹。

  一個粗獷身影,正在新竹市中心的馬路上,奮力狂奔著。

  他奔得好快,好急,掛在身上的狼毛披風,正逆風飛舞著,每個腳印落在地上,都讓大地微微震動。

  他是狼人T,一個誕生於倫敦霧巷,一個曾在與開膛手傑克,在霧中詭戰中失去摯愛的男人,一個講信重義,卻深懷著悲傷的男人。

  如今他來了,燃燒著火焰般的野獸能量,他來了,目標就是新竹城隍廟,一個血戰多時的關鍵之地。

  這裏,正是羅刹王與鍾馗等神最後決戰之地。


  ※※※※※

  廟內,三個人正彼此攙扶著,凝視著高高在上的那尊黑色佛陀。

  古書有雲,佛陀泛黑,乃墮落之象,若見則速避之,因為此佛已入魔,至凶至險之物也。

  而這尊墮落之佛,正是濕婆四大手下最後、也是最強的一個。

  羅刹王。

  羅刹王居高臨下,凝視著那渾身血污的三人,這三人是正義一方的三名高手:橙色靈波的媽祖默娘、統禦鬼兵鬼將的城隍,還有,古往今來最會抓鬼與鬥鬼地獄狀元,鍾馗。

  「對手很厲害!」城隍蹲在地上,抹去嘴角湧出的鮮血,血中還泛著中毒的黑絲。「鍾馗老哥啊,默娘堅持要你離開,你不該再回來的,拉你陪葬真是抱歉。」

  「什麼厲害不厲害的?這世界上,管他神魔人三界,沒人比我妹厲害,哈哈哈。」鍾馗還在笑,隨著他洪亮的笑聲,如鋼針般的鬍子隨之抖動。「更何況,往好方面想,這羅刹王底子這麼硬,絕對是濕婆底下數一數二的悍將,這不就表示濕婆這老傢伙,手下已經沒有猛將了?」

  「樂觀。」一旁的默娘,淺淺一笑。彷佛受到鍾馗這份狂妄與積極的影響,圍繞在身邊的橙色靈波,又增強了幾分。

  「我王濕婆沒有猛將?笨蛋!」羅刹王的表情一變,六隻手又再度舞動起來。「我一個人,就足以殺敗你們全部人了,何必要那些廢物!」

  說完,羅刹六手中的一手,陡然握緊,然後整只手散發濁綠色的光芒。

  「波羅波羅密……波羅波羅密……」

  「小心!」鍾馗銅鈴般的眼睛一睜,吼道。「猛招來了。」

  此聲剛落,羅刹的手掌心,一大片黑色物體擴散開來,這物體是一張網子,由密密麻麻的黑線,往整座廟的四面八方張網噴射。

  網子極度密集,加上黑絲一沾即黏,廟中的鍾馗三人,幾乎無處可躲。

  「絲有毒,提防!」默娘秉持一貫少話天性,連提醒都言簡意賅。

  同時間,她纖手朝上一托,僅存的橙色靈波,從手心中汨汨湧出,橙水在空中如一座噴泉灑落,如同一座橙色防護罩,穩穩護住了三人。

  而防護罩才剛剛架起,夾帶著劇毒與尖銳的毒絲,已然沖到,一黑一橙,在空中正式碰撞!

  「厲害。」城隍自言自語驚歎。「無論是橙水,或是毒絲!」

  橙水與黑絲一觸碰,代表的是兩大絕學的零距離交手,奪命的蜘蛛毒絲與普世救人的溫柔橙水。

  兩者爆出白煙,頓時僵持起來。

  「不妙,默娘受傷後的力量有限,危險。」鍾馗皺眉,右手握緊毛筆。

  只見小廟中,黑絲越射越多,越射越密,到後來整個防護罩被黑絲緊緊包圍,宛如一座大繭,只是黑絲源源不絕,只差一步就要破橙水而入。

  而藏在防護罩中的三人,只聽到四面八方都是激烈的毒絲與橙水燒燃聲,濃煙不斷噴出,仿佛深陷濃霧之中。

  「怎麼辦?」城隍的鐵棍正在發顫,「橙水,好像越來越……薄了?」

  沒錯,在黑絲的猛攻下,橙水逐漸薄化,待在防禦圈內的眾人,更強烈感受到那不斷撞擊的黑線,正逐漸進逼。

  「默娘,唯一的辦法,」鍾馗見狀,多年的戰鬥經驗,讓他做出瞬間的判斷。「凝固妳的橙水。」

  「凝固?嗯,原來如此。」默娘何等聰明,她點頭。

  她一咬牙,催動僅存的靈力,橙光大現,只見如同噴泉般的橙水,流速開始減慢,表面沉重而緩慢,到最後就像是岩漿遇到了低溫,變成了一塊橙色大石。

  千絲萬縷的黑線,也終於被這凝固的橙色大石,給硬生生阻擋在外頭。

  「漂亮。」城隍喘了一口氣,緊握鐵棍的手,滿是冷汗。「這黑絲雖然懷有劇毒,可是無法穿透太硬的物體,鍾馗,這招漂亮。」

  「不,是默娘厲害。」鍾馗仰著頭,此刻硬住的橙色防護罩,雖然如鋼鐵般堅硬強壯,可確實防堵毒絲穿入,但缺點是遮蔽了眾人視線,無法觀察外界的情況。「羅刹王論智慧雖然不及象神,但論殺傷力,絕對是濕婆底下第一人,更何況,他只用了第一手而已。」

  「羅刹王不死之謎,若無法解,勝利無望。」默娘也開口了,她想起的是她之前傾全力打出的熔岩橙海,竟沒有辦法傷到羅刹王分毫,究竟羅刹王的秘密是什麼?

  要知道,默娘的戰鬥經驗雖然不如鍾馗,但畢竟是已經達到可視靈波的高手,以她傾全力打出的橙海,竟然完全傷不了羅刹王,不禁讓她心下惴惴。

  「沒錯。」鍾馗沉吟。「如果我們無法弄清楚,為什麼羅刹王明明已經被橙海淹沒,卻沒有受傷?我們就無法真正擊敗羅刹王。」

  「這肯定和他的特殊能……」城隍說到一半,臉色微變,轉頭看向背後的橙色防護罩。

  「咦?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眾人一靜,果然,堅硬的防護罩,不知道何時,傳來一陣又一陣「嘰嘰嘰嘰嘰」

  的低響。

  而且聲音越來越密集,彷佛有什麼數量極多的生物,正如同潮水般,不斷爬向防護罩。

  城隍驚疑不定。「什麼東西,在防護罩上爬嗎?」

  「爬?」鍾馗和默娘互看了一眼。

  他們不約而同的想起了一種生物,劇毒、兇悍,行跡遍及全世界,雖是昆蟲形態,卻是連鳥獸都畏懼的黑夜女王。

  蜘蛛。

  「小心。」默娘低呼,因為她發現,防護罩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異樣隆起。

  越隆越高,越隆越大,仿佛有什麼東西正要從隆起中爆開。

  「該死,他們……他們要鑽進來了!」城隍聲音難掩驚惶。「隆起的上頭,有,裂縫,裂縫出現了……」

  只見裂縫越來越大,山丘也越隆越大,已經超過手掌大小,轉眼就是半個人的寬度,表示在山丘的後方,一股狂暴而繁多的力量,正不斷的往內鑽,鑽,鑽!

  裂縫,馬上就要被鑽開。

  而鍾馗三人,此刻在這狹窄的防護罩內,無處可躲,只要敵人一攻入,倖存的機率,肯定是零。

  「所有人退開!」忽然,鍾馗發出低吼,看著裂縫已經脹到了極限,就要炸開。

  鍾馗趨身向前,同時一個彎腰,甩身,原本扛在背上的巨大毛筆,唰的一聲,出鞘。

  豪筆一出,誰與爭鋒。

  「絕招,永字八法!」鍾馗的雙手握住巨大毛筆,從左至右,靈力化成濃烈墨汁,橫空掃向眼前這隆起。

  而這裂縫卻在這時候,猛然停住。

  然後,微微收縮。

  「來了!」城隍大叫。

  「破了。」默娘的手緊握。

  破了!裂縫中,無數的黑色蜘蛛,不斷蠕動的黑色蜘蛛,如硫磺黑水,轟然沖入。

  而鍾馗的筆,剛好揮到了裂縫口,永字八法中最後一招,「磔」,悍然使出。

  只是,在生死一線的瞬間,意外的,鍾馗的心神卻回到了自己的數個月前,收到亞瑟王信件的那個時刻。

  數個月前,當鍾馗接到亞瑟王邀約的時候,他正好結束一趟出差旅行,回到了地獄第一層的家。

  家中等待他的,是他最掛念的小妹,鍾小妹。

  鍾小妹聰明絕頂,才智過人,個性卻害羞低調,只在哥哥面前露出她的真面目。

  「哥哥,這趟任務還順利嗎?」鍾小妹正整理著書桌上那一整套的文房四寶——毛筆、墨汁、硯臺,以及宣紙。

  其中的毛筆,又粗又大,上面佈滿裂痕,是鍾馗的最愛,更是他多次降妖除魔的夥伴與武器。

  若不是鍾小妹懂得運用靈力保養,這把曠世武器恐怕早就毀壞退休了。

  「蒼蠅王給的這任務,當真是怪得要命!說什麼地獄第六層建木附近,發生了異常的空間破洞與『強屍遷徙事件』,可能造成巨大的損害。」鍾馗搖頭。「我去一看,一隻殭屍也沒瞧見,只剩下地面上滿坑滿谷的墳洞而已。」

  「墳洞?」鍾小妹一雙烏溜溜的機靈眼睛眨了眨。「那些墳坑會不會是強屍群離開所留下的?」

  「我也是這樣想。」鍾馗點頭。「強屍在地獄裡面,與吸血鬼、狼人和龍合稱四大異族。其中,吸血鬼最聰明也最文明,偏偏會自相殘殺,所以不足為懼,狼人因為可以和人類交配,多數的狼人血統都被人類稀釋。」

  鍾小妹介面,「站在狼人頂點的純種白狼,只是傳說而已。」

  「沒錯,四大種族中的龍呢。」然後,是鍾馗繼續分析這件事,「它深藏在地獄十層,應承著聖佛的旨意,守護著歎息之壁,但被蒼蠅王多次剿滅,也剩不多了。」

  「所以,倒是向來安靜的強屍族,因為數千年來保持原狀,種族完整,是地獄政府最大的隱憂。」鍾小妹說。「他們平常沉睡在地底,偶爾有一、兩隻覺醒,不太會造成傷害,但這麼大量的強屍倘若真的覺醒,後果不堪設想啊。」

  「可是奇怪的是,當我到了那裡,卻發現……」鍾馗看著小妹,搖了搖頭。「不見了,所有強屍都不見了。」

  「嗯。」

  「地面上都是墳坑,但是卻沒看到半隻殭屍,甚至連傳言中的破洞也不見了。」鍾馗緊緊皺著眉。「現場彌漫著極度詭異的氣氛,感覺上曾經發生過某件事,卻完全猜不出究竟是什麼?」

  「嗯。」鍾小妹靈活的眼睛眨動,深深的思考著。

  要知道上萬名強屍的聚落中,裡面肯定有元帥等級的強屍,甚至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皇帝屍」。

  如此巨大的強屍群落一日一覺醒,開始強屍漫無目的的遷徙,沿路的村落或城鎮,肯定是全滅的慘況,其中若還有皇帝屍,危害更加慘烈。

  但,怎麼會什麼都沒有發生?

  而那個洞,那個奇怪的破洞,又到底和這些礓屍有什麼樣的關連呢?

  「妹啊,可惜沒帶妳一起去,也許妳可以運用妳和我截然不同的毛筆,找出一些線索。」

  鍾馗聳肩,「妳老哥只會玩一個字『永』,打打鬼怪可以,但要像妳能展開全方面的探索,就差了那麼一大截!」

  「哥,你豬頭啦,我是愛玩,所以東學西學湊齊拼出了一盤字,哪有你單練一種厲害,哼哼。」鍾小妹戳了戳鍾馗的胸膛,瞇著眼睛笑了。「對了,哥,你不在的時候,有個人送來了一樣東西喔。」

  「哦?」

  「一個怪東西,也是一個……我不想拿給你的東西。」鍾小妹喃喃自語,將自己的手心攤開,嫩白掌心之中,是一個古銅色的徽章。

  徽章上的圖形透露著一種古樸的美,那是一輪太陽和環繞週邊的十二道光芒。

  「這是,」鍾馗的表情驟變,深吸了一口氣。「太陽印記!」

  「太陽印記?」鍾小妹何等聰明。「不會和那把太陽之劍有關吧?這看起來像是古歐洲的皇家戰徽……」

  只是,鍾馗卻沒有理會鍾小妹的問題,卻忽然大笑起來,而他的笑聲中,不但沒有半點歡愉之意,更有著義無反顧的豪氣。

  「來了,該來的總是會來,哈哈哈哈,總算來了。」

  「嗯?哥……」鍾小妹聰慧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哥哥。

  「放心,哥哥這趟出去,還是會幫妳物色好對象的。」鍾馗笑。「上次遇到一個不錯的吸血鬼,難得的單身好男人,可惜他沒能逃過自己的劫難,當時妳在就好,妳的『說文解字』應該可以替他算出更準確的命運。」

  「哥……」鍾小妹看著哥哥,秀眉越鎖越緊。

  「我去收拾一下,又要出遠門啦。」鍾馗手一揮,轉身進到房間。

  可是,他沒走幾步路,忽然腳步一頓,衣袖已經被人拉住。

  拉的那個人,當然是鍾馗最疼愛的妹妹,鍾小妹。

  「幹嘛?」鍾馗看著眼前自己最疼愛的小妹,忽然念頭一動。「妹,妳不會……你不會已經用了『說文解字』了吧?」

  鍾小妹低下頭,用力點了點。

  「所以……」鍾馗歎氣,「妳希望,我不要去?」

  鍾小妹抿著嘴巴,沒有說話,她只是睜著大眼睛,看著這個堪稱地獄最會抓鬼的高手,看著眼前這個滿臉鋼刺鬍鬚的哥哥,看著這個老是在外面吹噓自己小妹有多殺多正的哥哥:

  看著這個永遠可靠堅強,永遠保護自己的大男孩。

  然後,鍾小妹發現哥哥的臉模糊了,被自己的淚水給弄糊了……

  「妹?」

  「哥,答應我一件事……」

  「嗯。」

  「如果,有人堅持要你離開。」鍾小妹眼睛中,淚光徘徊。「你答應我,千萬別回去,好嗎?」

  如果有人堅持要你離開,千萬別回去,好嗎?

  「答應?別回去?哈哈哈。」鍾馗發現了小妹眼中的水光,微微一頓,隨即豪爽的笑了起來。「我鍾馗又不是笨蛋,別人要我離開,我幹嘛又回去?」

  「答應我。」小妹抿著嘴巴。「不管對方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不管是不是中國中的善良女神,不管……」

  「欸?妳的測字是不是算出了什……」鍾馗皺眉。

  「哥!答應我!」

  「呃。」鍾馗搔了搔鬍鬚。「好啦。」

  「拜託。」鍾小妹的眼睛閉上,眼淚滑下。「一定要遵守,不然,不然……」

  不然,哥,你恐怕逃不過這場大劫啊!

  地點與時間,都回到新竹,那兇險的城隍廟中。

  當橙色防護罩破碎崩潰,無數黑蜘蛛蜂擁而入。

  鍾馗舉起手上的毛筆,以自身的靈力化為墨汁,奮不顧身攻向這群致命魔星。

  永字八法,一招「策」加上一招「磔」,配上濃烈極具殺傷力的靈力墨汁,頓時擋住了爆湧而來的蜘蛛群,更替默娘和城隍爭取了珍貴的逃命數秒鐘。

  這一刻,在漫天爆開的蜘蛛與揮灑的墨汁中,鍾馗的腦海畫面卻仿佛靜止。

  他想起了妹妹。

  那靈活大眼睛中徘徊的點點淚光,拉著自己的袖子,語氣幾乎懇求。

  「哥,如果有人要你走,不管如何,都別回去,好嗎?」

  想到這裡,鍾馗滄桑的笑了起來。

  「妹,對不起,哥哥還是爽約了,就算默娘要我快走,我還是回到了這座小廟。」鍾馗笑聲中多了一份不舍,「對不起啦!」

  笑聲中,他手上的毛筆揮開,一招「策馬入林」,毛筆成橫斬,由右而左的一條直線,破空甩了出去。

  眼前翻湧而來的蜘蛛群,在這一橫斬之下,頓時爆散,漫天被甩退的蜘蛛屍體,和接下來湧入的蜘蛛群撞成一團。

  混亂,情勢混亂到了極點。

  「解開。」鍾馗這支巨大毛筆,在空中舞動。「默娘,空間太狹窄,若不解開這橙色防護罩,我們還沒被咬死,就先被擠死了。」

  「好。」默娘的雙手一攤,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防護罩開始緩緩褪去。

  她無法預料解開防護罩之後,外頭會是什麼模樣,會有多兇險的陷阱在等待他們,但是,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橙光褪去,廟中的光景,忠實的映在所有人面前。

  這一刹那,包括見過無數鬼怪的鍾馗,歷經驚濤駭浪的默娘,統治鬼城的城隍,全都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裡,真的是原本的城隍廟嗎?

  這裡……

  根本就是最險惡的,蜘蛛巢穴啊!

  ※※※※※

  整座廟,縱橫交錯的黑絲佈滿,一張又一張蜘蛛網互相交纏,線上是數十萬隻種類不同的蜘蛛,急速爬動著。

  位居廟的最中央者,千絲萬縷的中央位置,則是整場戰役的操縱者,羅刹王。

  「歡迎來到,我寶貝們的家啊。」羅刹王冷笑,緩緩移動的六隻手,第二隻手再度握緊。

  蜘蛛群,開始騷動起來。

  「來了,到我後面。」鍾馗低吼,眼前的蜘蛛不僅開始移動,更像一道一道海浪般朝他們撲來。

  而鍾馗雙手握住大毛筆,以身體運筆,配合精湛的武術,舞出了石破天驚的絕學「永字八法」。

  永字八法,是四寶中「毛筆」的主要招數,招如其名,共分八法。

  第一筆,名側,又名麻雀側翻,講究是精巧的攻擊。

  第二筆,名勒,又名懸崖勒馬,講究的是在懸崖邊,勒住奔騰怒馬的收筆氣勢。

  第三筆,名努,又名怒劍破地,由上而下的筆法。

  第四筆,名趯,音「躍」,又名魚躍龍門,通常用在毛筆被敵人擊落,而鍾馗一手撈筆,趁勢反擊的逆轉招數。

  第五筆,名策,「策馬入林」,講究的是馬鞭一揮,橫斬敵人頸部的狠勁,是專門對付大軍的招數。

  第六筆,名掠,名冷鷹掠發,此招講究的分毫之間的距離,如天空中翱翔的老鷹,高速劃過女子長髮的精確與速度。

  第七筆,名啄,啄透虛空,將力量集中于一點,連虛空都可擊破。

  第八筆,名磔,音「哲」,此招稱為「庖丁磔牛」,此刀一過,天下萬物皆解。

  永字八法,每招都獨具特色,搭配起來可以說是千變萬化,鍾馗的這招以毛筆為武器的招數,在他霸氣十足的靈力下,每一招,都將蜂擁而來的蜘蛛群,殺敗在數尺之外。

  蜘蛛群雖然幹萬,竟然攻不進鍾馗毛筆組成的一尺之內,反倒是鍾馗在毛筆黑色光幕中,隨著漫天亂飛的蜘蛛屍體,不斷往前推進。

  「以毛為筆,以靈力為墨,可以展現這樣的威力,咯咯咯咯。」羅刹王瞇起眼睛。「中國的道術,也不能小覷啊。」

  「鍾馗,不用擔心你的後面,有我們在!」城隍和默娘分站在鍾馗的背部兩側,負責保護鍾馗的背部,三人組成一道強而有力而默契十足的團隊。

  城隍的武器是一對鐵棍,在城隍威風八面的棍法之下,每只蜘蛛的身體都像是夜晚的煙火,點點爆開。

  默娘則是使出最初等的可視靈波,橙水。雖然接連受到重創,但默娘善用水可變化的性質,一會硬如堅冰,一會柔如暖水,雖不若鍾馗強悍,優遊在蜘蛛群中,自保綽綽有餘。

  「是嗎?」羅刹王狂笑,「別忘了到現在為止,我六隻手,只用了兩隻!第三只手還沒出來呢!」

  「第三只手?」眾人一愕,卻見到羅刹王的第三只手,已然握住,光芒乍現。

  「蜘蛛中的暴君,虎蛛。」

  暴君,虎蛛?

  城隍發現,自己已經被一大片黑影籠罩,他抬頭,見到一隻巨大的蜘蛛腳。

  那只蜘蛛腳巨大無匹,幾乎等於整個城隍的大小,腳上還覆滿了橘紅色鮮豔的硬毛。

  如此鮮豔的顏色?蜘蛛不是專門藏匿在暗處的獵人嗎?為了偷襲獵物以及保護自己,通常會選擇與環境相同的花紋,可是,這只暴君虎蛛為什麼會有這麼鮮豔的顏色?

  除非,這只虎蛛根本無須顏色保護,它,不是暗夜獵人,而是君王,君臨天下的暴君。

  「小心!城隍!」鍾馗大吼。

  這聲提醒來得太遲,暴君大腳落下,城隍避無可避,只能舉起了雙棍,擋向虎蛛的大城隍只覺得雙手一陣酸麻,手上的鐵棍,竟然被暴君的腳整個擊彎。

  然後,第二隻蜘蛛腳已經從上而下,直直戳了下來。

  「該死!」城隍扔掉雙棍,試圖用雙拳阻止暴君之腳。

  可是,威力實在差太多了,城隍聽到自己雙臂骨折的聲音,暴君第二隻腳穿過崩潰的防線,直接掃中城隍的雙肩。

  剝一聲,城隍鮮血狂噴,雙肩鎖骨在這一擊之下,同時粉碎。

  「呼呼。」城隍一陣脫力,他雙肩下垂,張大嘴巴,拚命喘氣。

  隨即,他卻看到了旁邊的默娘,滿臉驚駭,指著城隍自己的背後。

  「背後?」城隍困惑,回頭。

  這一秒,城隍的瞳孔放大,急速放大。

  因為,暴君的第三只腳,宛如橫甩的死神鐮刀,從旁邊橫掃而來,然後,噗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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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3:10:54 |只看該作者
  世界,仿佛安靜了下來。

  城隍只聽到水滴不斷低落的滴答聲。

  低下頭,他發現,那不是水珠,那是血,還是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鮮血。

  城隍的身體,被第三只腳整個穿透,一大篷鮮血,從胸口和嘴巴中噴出。

  「城隍啊!」一旁的默娘又急又怒。她不顧自己也深陷蜘蛛群,身受重傷,她纖手急舞,橙光宛如彩帶,在空中直甩了出去。

  彩帶快速射出,纏住了暴君的第三只腳。

  「橙水,給我凝固!」默娘怒吼。

  橙水硬化,體積自然收縮,這收縮來自大自然最無可抗拒的「熱脹冷縮」原理,堅硬如虎蛛腳,競被這急速收縮的橙光硬生生給絞斷。

  第三只腳斷落,默娘急忙接住城隍,可是內臟重傷加上被胸口穿透,城隍已經氣息奄奄,眼見活不了。

  「城隍。」默娘溫柔的丹鳳眼滿是淚水。「……撐下去。」

  「我,我不行了。」城隍看著默娘,垂死的臉上,嘴角微微揚起,那是死亡前的溫柔體悟。「我很幸運,能和,妳與鍾馗,並肩作戰。」

  「城隍!」默娘哀痛的悲鳴。

  「妳,總是犧牲,自己,太孤單。」城隍的手,用力握住默娘的手。「還好,鍾馗,回來,別再讓,自己孤單了。」

  「城隍……」

  說完,城隍頭一側,最後一口氣,沒來得及吐出,就此斷氣。

  正義方的一代猛將,競在自己的小廟中,悄悄仙逝。

  而另外一頭,擠斷一隻腳的虎蛛,則發出劇痛嘶吼,這份劇痛牽動著羅刹王,更讓他第三只手斷了一根小指。

  「好一個橙水,好一個可視靈波!」羅刹王咬著牙,「但別急,我特地為妳準備了另外一道菜。」

  說完,羅刹王的第四只手,無聲無息的握緊了。

  默娘深呼吸,聚集僅存的橙水,雙手盤桓,準備迎擊羅刹王越來越猛烈的攻勢。

  可是,一秒過去,兩秒過去,十秒過去。

  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沒有鋪天蓋地而來的蜘蛛海潮,沒有突如其來的巨大蜘蛛腳,沒有,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默娘疑惑的放下雙手,看著躲在深黑色蜘蛛網後方的黑色死神,羅刹王。

  然後,默娘突然注意到,她身旁的鍾馗,眼睛慢慢睜大,帶點驚疑的看著她。

  「別動……」鍾馗語氣緊張。「別動,千萬別動。」

  「怎麼?」默娘秉住呼吸,疑惑的看著鍾馗。

  「妳的脖子。」鍾馗的呼吸幾乎停止。「妳的脖子上,有一隻黑紅雙色的小蜘蛛。」

  「黑紅雙色?」默娘皺冒。

  「這種蜘蛛在中國沒有。」鍾馗握住毛筆的手,慢慢舉高,他無法控制自己正在顫抖的指尖神經。「但是,牠卻在世界的毒物排行榜上,赫赫有名。」

  「毒物排行榜?」默娘心一涼,「難道牠是黑寡……」

  「沒錯,牠就是黑寡婦……默娘,別動!」

  鍾馗的手瞬間晃動,筆,登時點了下去。

  這一點,用的永字八法中的第七筆,難度極高的「啄」。

  如此巨大的筆,將力量集中於極小的一點,連虛空都會被啄碎。

  因為,鍾馗知道,要讓默娘逃過這只劇毒蜘蛛的攻擊,唯一的機會,就是比黑寡婦快,快一步啄殺這只無聲無息的叢林殺手。

  瞬間,毛筆的最尖端,超越了人眼能捕捉的速度,超越了人類能理解的精准度,插入了黑寡婦的身體裡面。

  精准的,插入比小指頭還要微小的蜘蛛身體內。

  「逮到了。一鍾馗的筆尖一抖,被穿透的毒中之王,嗚呼哀哉的往遠處飛去。

  「謝。」默娘用力呼了一口氣,只是看到這只偷藏在自己脖子上的小蜘蛛。

  這一口松下,忽然間,默娘靈光閃動,她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一件為什麼橙海殺不死羅刹王有關的事。

  「不謝,這時候就特別想念我家那個正得超殺的小妹。」鍾馗抹去額頭的汗水。「她和我不同,擅拿小筆,對付這種小蟲厲害得多。」

  「呵,鍾馗,我明白了,羅刹王之謎……」默娘話說到一半,忽然張大了嘴巴,聲音頓時停住。

  「咦?默娘?」鍾馗看著默娘,忽然他看到一樣東西,這樣東西讓鍾馗的背脊整個竄涼。

  在默娘的脖子上有著一個咬痕,極小的黑色咬痕。

  那是蜘蛛的咬痕。

  「默娘?」鍾馗顫抖著手,要拉住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的默娘。

  但,默娘卻苦笑,搖了搖頭。

  然後,她臉色驟黑,仰頭倒下。

  「默娘!」鍾馗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沖上前,一手抱住渾身發黑的默娘。

  此刻,羅刹王用千年淬煉出的黑寡婦毒液,順著默娘的一身血液,流貫到全身,就算大羅神仙到來,也是性命難救了。

  「撐住!」鍾馗渾身顫抖著,他可以感覺到,默娘的身體溫度正在急速下降。

  死亡,正快速佔領她的每一塊肌膚。

  「別死,城隍兄弟已經陣亡,妳又倒下,那我們要一起活下去的約定呢?」鍾馗聲音沙啞。「別死,求妳,別死。」

  默娘無法說話,睜著一雙眼睛,顫抖的,伸出了她的手指。

  她想要告訴鍾馗,她在剛才好不容易領悟的那件事,關於羅刹王不死之身的秘密。

  「妳要寫什麼?」鍾馗急忙伸出自己的手掌,而默娘的手指,艱辛的寫下了幾個字。

  默娘用逐漸失溫的手,一筆一筆,寫下了第一個字。

  「本?」鍾馗一愣。默娘為什麼要提到這個字?

  默娘咬著牙,額頭上冒出一顆又一顆冰冷的汗水,她可以感覺到她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指尖了,意識正急速從她體內流失。

  她必須在死亡來臨前,把她最重要的訊息給留下來。

  下一字,更讓鍾馗困惑了。

  「骨?」

  默娘的手,不斷抖動著,她仍堅持寫完下一個字。

  「曲?」鍾馗更困惑了,失去聲音的默娘,究竟要說什麼?

  然後,默娘的眼睛終於閉上,吐出了最後一口氣,同時,她最後一個字,也終於寫完在鍾馗的手上。

  「豆。」

  鍾馗滿臉疑惑,看著自己的手上,剛才默娘用顫抖的指頭,所遺留下的觸感。

  本,骨,曲,豆?

  這四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又和羅刹王有什麼關係?

  然後,默娘笑了,很溫柔的笑了。

  那是可以讓海面平靜的笑,是狂風暴雨中偶然射下的金色陽光,那是小孩忘記哭泣的慈母笑容。

  鍾馗知道,默娘這最後一笑的意義,那是鼓勵,她連生命最後一刻,都想傳遞給鍾馗慈母般的溫暖。

  而鍾馗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因為默娘不動了,身體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脈動。

  終於,鍾馗慢慢的放下了默娘,她帶著最後慈悲的笑容,離開了地獄遊戲,通往另一個不知名的世界。

  這秒鐘,鍾馗閉上了眼睛。

  他的心,因為默娘的笑容,而平靜了下來。

  他彷佛感覺不到周圍如潮水般正不斷流動的蜘蛛,仿佛感覺不到正散發濃厚妖氣的羅刹王,感覺不到極度劣勢的的處境。

  他只感覺到,那杯熱茶。

  他來到地獄遊戲時,城隍廟前,城隍兄弟與默娘兩個人,正坐在小桌前上,笑著對鍾馗招手,桌上的茶正飄著嫋嫋香氣。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哈哈哈哈,鍾馗兄,久違啦。」城隍大笑,順手沖了一壺茶。

  而默娘則是雙手舉起了杯子,羞怯且真誠的笑容。

  「鍾馗兄,很高興,你來了。」

  然後,鍾馗笑了。

  兩條溫熱的水流,縱橫交錯的,滑過了自己的臉頰。

  ※※※※※

  數個月前。

  在接到來自亞瑟王徽章後的那個晚上,鍾馗走到後院,一堵被命名為「練字牆」的前面。

  這堵練字牆,乃是蒼蠅王所贈,採用的是地獄第九層深處的千萬年堅冰,更是當今用來鎖住群魔的監獄材質。

  鍾馗相當感激蒼蠅王的贈牆之恩,因為若不是這堵牆,鍾馗無法暢快的練習「永字八法」,破壞力太驚人的永字八法,足以破壞地獄中任何的物質。

  雖然,鍾馗知道,蒼蠅王真正目的不只是贈物而已,而是拉攏。

  拉攏自己,以及那個害羞低調,卻聰明絕頂的妹妹。

  「接下來的戰鬥,恐怕是我生平所險惡的時刻,」鍾馗歎氣。「但是我卻始終無法領悟永字八法的合一,棘手啊棘手。」

  想到這裡,鍾馗拿起了毛筆,回想起百年前與舅舅的一戰,手腕輕抖,舞動起來。

  永的第一招『側』,就是這招,鍾馗擋掉了舅舅從旁邊繞來,軌跡神出鬼沒的香蕉球。

  還有第七筆『啄』,講求精密攻擊性的啄,破解了舅舅變化萬千的潛水艇魔球。

  最後,當然是『磔』,橫斷天空的磔,只見磔筆一過,遠處的牆上,甚至被靈氣畫出一條筆痕。

  庖丁磔牛,和舅舅的倒掛金鉤,戰成了險勝。

  那場比試,對鍾馗來說,當真是過癮到了極點的比試,兩個實力相當的對手,總是能在比賽中碰撞出精采的火花。

  讓更神奇,而且更美妙的招數,從自己手上誕生。

  這就是所謂的「武逢對手」嗎?

  強者與強者之間,誕生獨一無二的「武道」嗎?

  只是,如此可敬的對手,臨別的贈言「八法合一」卻成為鍾馗日後心中的一個巨大障礙。

  到底,何謂八法合一?

  鍾馗深信舅舅的眼光,更知道這是一窺璽局武學奧秘的關鍵,偏偏自己就是怎麼樣也解不開。

  這晚,艱苦戰役即將來臨的壓力,讓鍾馗拿起筆,淩厲的靈氣如同刀劍,在牆上寫下一個又一個的永字,偏偏,永不成永,筆劃散亂。

  八法,各自獨立,各自精彩,偏偏就是無法合一。

  「難道,」鍾馗歎氣,「是那個叫做舅舅男人眼光錯了,永字八法是無法合而為一的?

  還是我缺少了什麼?」

  「哥。」這時,鍾小妹端著一碗熱湯,坐到了哥哥的身後,「練累了吧,喝點湯吧。」

  「不餓。」鍾馗搖頭,此刻的他沒有任何食欲。

  「是嗎?」鍾小妹甜甜一笑,走到了牆邊,雙手負在背後,凝視著牆上淩亂的筆跡,七八十個「水」字,互相重迭,有的像是斧頭般深鑿入牆面,有的則只留下淡淡隱痕。

  這面牆上,堆滿了宿醉未醒的永字,歪七扭八的躺在一起,足見寫字者的心情是如此的混亂。

  「哥,看樣子,你還沒能找到解答啊?」

  「不容易。」鍾馗摸著自己的鬍子,猛搖頭。「要讓八筆,側,勒,努,躍,策,掠,啄,磔,每筆都獨立存在,要八法合一當真不容易啊!」

  「哥。」鍾小妹拿起了桌上一隻小毛筆,溫柔的笑了。「其實八法合一難歸難,卻非不可達到喔。」

  「喔?」鍾馗睜大眼睛,「小妹,難道妳看出了什麼……?」

  「哥,單論一筆威力,我遠遠不及你……」鍾小妹拿起筆,慢慢定到牆邊。「但我可是旁觀者,正所謂旁觀者清啊。」

  「嗯,所以……」

  「你的每一筆斧鑿痕跡都太過清楚,每一筆都太強勁。」鍾小妹聰慧的眼睛眨啊眨。

  「問題就在於你每招都練得太強,強得無法彼此包容。」

  「太強?強到無法包容?」

  「我練的說文解字啊,講究字內的含義,每一筆雖然沒有很強的威力,但卻更重視維持平衡。」鍾小妹掏出自己的小筆,在佈滿著鍾馗筆跡的牆面上,小心翼翼的劃上第一筆。

  這是永字的第一筆,側。

  「平衡?」鍾馗喃喃自語,「我的強,強得無法包容,所以失衡了嗎?」

  「沒錯。」鍾小妹側著頭,專注的把自己的永字,一筆一劃寫在牆上。「而要平衡,說難很難,說簡單卻又很簡單。」

  「怎麼說?」

  「哥。」鍾小妹的「永」字,已經落到最後一筆。「要平衡,就必定要有所取捨,也許磔這一筆,你寫得極美,但對整個永字來說,磔太顯眼,讓永字像是尾巴過大的貓,這樣的貓怎麼會跳得高?」

  「嗯,取捨,取捨?只是要如何取捨?」

  「你要知道,」鍾小妹的手一晃,收筆。

  「你要的是什麼字?你動筆前,想要什麼樣的字?或者說,你戰鬥的一開始要的永字,究竟是什麼?」

  「戰鬥的……開始?」鍾馗喃喃自語。

  「問自己的心吧。」鍾小妹把筆放在桌上,而堅冰之牆上則多了一個細巧的永字。「永字八法的合一,就在最開始的地方,那地方就叫做『初衷』。」

  「初衷?」

  「是啊,你再想一想吧。」鍾小妹寫完了字,將毛筆往桌上一放,嫣然一笑,「記得喝湯喔,哥。」

  說完,鍾小妹就推門離開了,徒留鍾馗一人,愣愣的看著牆面上的那個永字。

  平衡?初衷?取捨?要寫好一個字,並不是每一筆都要盡善盡美,而是找到一開始寫這個字的動機?以及,這個字,究竟為誰而寫?

  難道,八法合一的關鍵,就在這兩個字「初衷」上面嗎?

  就在鍾馗苦思之際,忽然,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卡!

  那是來自堅冰之牆的聲音。

  卡,卡卡卡卡……

  鍾馗猛一抬頭,他看見了一件令他極度詫異之事。

  堅冰之牆,那曾經抵擋無數破壞力筆法的牆,此時此刻,竟然開始碎裂,而碎裂的起點,正是鍾小妹的那個「永」字。

  小妹的永字,竟然穿破了這不滅之牆?

  那小小的永字,看起來並不顯眼,單一筆劃都平凡毫無特色,但合而為一之後,卻給人一種極度的美感,就是這份美,粉碎了地獄第九層的萬年堅冰。

  永字平衡的力量,可想而知。

  「最開始的地方?」鍾馗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上的巨筆。

  我最開始的地方,究竟是哪裡?

  而我,究竟為何而寫?

  ※※※※※

  新竹,城隍廟中。

  鍾馗的背影,放下了默娘的身體,緩緩起身。

  他的動作緩慢而安靜,但,所有的蜘蛛群,卻隨著他的動作,一步一步往後退,越退越遠,越退越遠……

  最後,竟退出了一大片空地。

  那是動物對強的恐懼本能,這份本能告訴蜘蛛們,怪物,已經誕生了。

  而這怪物的名字,就叫做鍾馗!

  鍾馗的背影不動,只是靜靜的聳立著。

  周圍的空氣,卻冷到讓人渾身顫抖。

  然後,他的手,一點一點,旋緊了巨大毛筆。

  「羅刹王。」鍾馗慢慢回頭,臉頰上的淚已經幹了,取而代之的是寧靜,還有寧靜中絕對凜冽的殺氣。

  「曾經,有個男人對我說,永字八法有更好的寫法。」

  「哼。」羅刹王從半空中直接落地,如同一隻蜘蛛般伏在地上,蜘蛛軀體上長著一顆佛頭,形態詭異。

  他僅存的兩隻手,一左一右,張牙舞爪,發出兇猛氣勢。

  「咯咯,不過就是一個永字而已嘛。」羅刹王尖銳咆哮,「你別忘了,我還有兩隻手,更何況,連那進入可視靈波境界的默娘,都傷不了我,你以為你能殺我嗎?」

  「你可以試試看。」鍾馗還是沒有轉頭,他只是緊緊握住了毛筆。

  然後,他的筆一揮,即收。

  「教你一個乖,這招是庖丁磔牛。」

  羅刹王嘴巴張大,他的一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競剩下手腕而已。

  連使都還沒使出來,第五只手,就這樣被鍾馗破去。

  「吼,我的第五只手啊!」羅刹發出悲鳴,第六只手,發瘋似的竄了出去。「第六手,蜘蛛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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