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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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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張君寶]狂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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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克利福德夫人


  陽光明媚,微風拂起紅山櫸樹的樹冠,站在城市北郊的瑪瑙河的河岸,奧布裡看到遠處在扈從陪同下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遊的貴婦人,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說:「前幾年我來過伊利達城一次,見過那個女人,漂亮,確實漂亮,不愧是都城十大美人之一。」

  遠處距離河岸十米左右平整的草坪上,架起了碩大的遮陽傘,傘子用紫色調的布料製成,邊沿垂下幾串風鈴,隨著風兒搖擺,發出清脆響音,非常優美。一張鋪著整潔白布的桌子,上面放有水果、飲料和烤肉,還有雕花繁複的籐椅,三位穿著華麗長裙的女性正在低聲談笑,和著緩緩流淌的清澈河水,清脆的草地,高大的橡樹,天邊的白雲,場面宜人,令人心生嚮往。附近是兩名扈從垂手站立,等候吩咐。

  「旁邊兩個我不知道,中間那個是克利福德伯爵的遺孀,她丈夫死於花柳病。她今年只有三十歲,看不出來吧,若我不說,你肯定以為她只有二十歲,看那皮膚嫩得像牛奶一樣,嘴唇艷得像玫瑰一樣,那端直秀挺的鼻樑,細長的脖子,圓滾滾的乳房,噢,我的天,要是我能和克利福德夫人過一夜,那麼就死了也甘願。」

  沈之默冷笑道:「你剛才不是還認為織蘿緹琳是天下最美麗的女孩麼?」他可不認為那女人有多漂亮,無非是穿了一件露肩長裙,故意暴露身體而已,這等淫婦又有什麼好看的?

  奧布裡絲毫不以為意:「織蘿小姐還有點青澀,怎比得上克利福德夫人的成熟火辣?無數公子向她展開熱烈追求,均以失敗告終,傳說克利福德伯爵是個擁有古怪癖好的男人,她至今還是處女之身。」

  「別瞎扯了,我們得先趕去青鳥騎士團的莊園,找到兩個蠢貨。」

  「不,再等等,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能夠近距離欣賞克利福德夫人的美貌,也是向西蒙那幫笨蛋吹噓的資本啊。噢,我要死了。」

  「我們離她起碼有一百米,也能叫近距離?」

  「我想是的。」

  「對了,旁邊沒什麼守衛,她看起來挺有錢,我得去問她要幾個錢。」

  奧布裡嚇了一跳:「撒加先生,您千萬別!」

  這時其餘兩位貴婦人起身告辭,登上停在遠處馬車離開,克利福德夫人吩咐侍從收拾東西,也準備離開。

  沈之默已經走了過去,奧布裡無可奈何,只好跟著後面,四處打量可供逃跑的路線,心中大罵撒加瘋狂。

  剛邁得幾步,遠處馬蹄聲響起,衝過去兩匹沒半分雜色的白駿馬,馬上騎士身披輕甲,腰別長劍,顧盼生姿,威武異常。那兩名扈從想要上前阻止,可是奔馳中的駿馬去勢激烈,那騎士只是微微揚腿便讓他們翻滾幾個觔斗,半晌爬不起來。

  即將衝到遮陽傘下,騎士猛拉韁繩,馬兒嘶鳴著生生停住,與桌子僅有毫釐之差,顯然騎術極精,三位貴婦人都嚇得臉色不輕。兩名騎士一同下馬,為首的從背後拉出一束嬌艷的玫瑰單膝跪在地上,恭敬地說:「親愛的克利福德夫人,聽說您在郊遊,為了防止閒人滋擾,我特意從莊園趕過來守護您的安全。」

  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其實他縱馬奔馳已是極不禮貌的行為,難免讓人心裡惱怒。

  克利福德夫人皺眉說道:「查德*克萊斯特閣下,這裡並不需要你,請你快些離開。」

  沈之默耳朵靈敏,雖在遠處也將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這個騎士居然就是他們要找的查德*克萊斯特,頓時又驚又喜,加快步伐趕了過去。

  查德*克萊斯特站起身,斜靠在桌子上,抱著玫瑰嬉皮笑臉地說:「夫人,不要這麼見外嘛,你看天氣這麼好,我來為你吟詩如何?」隨手掂起一顆櫻桃丟進嘴裡。

  有道是寡婦門前是非多,克利福德夫人的丈夫去世,沒留下子嗣,傳言在白雲郡的采邑將要被攝政王下旨收回,垂涎她的美色的人愈發多了起來,連一個普通的青鳥團騎士也敢如此張狂。

  克利福德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把臉扭過一邊,說:「我不喜歡吟詩,你的行為已經冒犯了我的尊嚴,需要我去跟大主教說說嗎?」

  「看你說哪裡去了?我並沒有違反騎士準則。」

  沈之默大踏步走過去,正對著他們,問道:「你就是輪姦亞當小姐的那個騎士?」

  大家見兩個陌生的男人突然過來問話,不禁為之一呆。

  這個查德*克萊斯特長得還算英俊,湛藍色的眼眸,皮膚白皙,身材高大,確實有吸引女孩子的本錢。

  這件事曾在上流社交圈中傳得沸沸揚揚,查德一向忌諱,當即面孔一板,說:「你是誰?識相的快滾開!什麼輪姦?那是赤裸裸的誣蔑,凱瑟琳*亞當那個賤貨無恥地勾引了我!我警告你,你這是在向一名擁有無上榮耀的騎士進行挑釁!」

  「你堅決抗拒美色誘惑的行為讓我心生嚮往,我想和你談談。」沈之默說著向奧布裡伸出兩根手指:「我的雪茄呢?」

  奧布裡咕噥道:「你怎麼知道我還藏著一支?」不情不願地從懷裡掏出一根色澤發亮的雪茄遞給他。

  這傢伙一拿到五百個銀元,立即購置高檔服裝,將自己裝扮一新,一件絲綢外套,一雙磨砂鯊魚皮靴,價值不菲,還得意洋洋地向西蒙他們炫耀,若說沒想辦法搞上幾支雪茄充門面,沈之默打死也不相信。

  點起雪茄,笑道:「你叫查德*克萊斯特是嗎?我有筆賬要跟你算算。」

  查德看出來者不善,冷笑道:「你們是哪裡來的?跟我有什麼賬可算?」

  話音剛落,沈之默的解腕尖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速度極快,所有人都沒看到拔刀的過程,只覺一股涼風帶過,他手裡就多了一件黑黝黝的東西。克利福德夫人見情勢突變,尖叫聲起。

  這把小刀自從那天永恆時光之塔,不知發生什麼變異,變得非常沉重,起碼不下二十多斤,拿在手裡實在太沉,不夠方便,沈之默本不想帶出來,但這把刀卻彷彿和他有精神聯繫一般,非要帶著才覺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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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9 16:06:06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第一次出師


  查德沉著臉說:「你這是要幹什麼?非法襲擊騎士是要被絞死的,快把刀拿開,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

  奧布裡同樣也是一反手挺刀制住另一名侍從。

  查德當機立斷,往後倒退,避開解腕尖刀的威脅,撞翻桌子,各種新鮮水果滾落一地,冰鎮牛奶潑到克利福德夫人的裙子。他甫一脫離險境,立即抽出長劍向沈之默劈下,劍身帶有亮白色光芒,顯然是經過魔法加持的。

  「看不出來倒有點身手。」沈之默挺起解腕尖刀與長劍相格,叮的一聲脆響,長劍崩出個小缺齒,查德震得手腕發麻,噔噔噔倒退幾步,腳跟絆住桌子腿,打了個趔趄才勉強站穩。

  沈之默正待搶攻將他拿下,突覺寒氣逼人,低頭一看,解腕尖刀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這應該是查德那把劍魔法加持所攜帶的魔力,只是一次相交便能產生這等效果,若被他逼近,說不定那股寒氣能把人凍傷。

  洋人法術,果然有點門道。不過沈之默的對敵經驗不是蓋的,根本不把這個孱弱的騎士放在眼裡,腳下一拔,挑起水果盤子,劈頭蓋臉砸向查德,打鬥中居然尚有閒暇,向克利福德夫人頷首致意,微笑道:「夫人,多有得罪,還請見諒。」無論姿勢、動作還是氣度,都是一等一的讓人心折。

  克利福德夫人半晌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看著他,心中突然有個聲音響起:「這男人好帥!」帥當然不專指相貌而言,主要是他整體的氣質非常灑脫,刺目的陽光打在臉上,線條宛若雕塑一般迷人,那燦爛笑容,那溫柔問候,比查德這個正牌騎士更有紳士風度。

  查德揮劍劈向盤子,盤子頓時四分五裂,每一片碎片都被凍氣包圍,漫天揮灑。然而盤子上的一顆草莓卻因慣性作用,去勢不減,正巧打在他的眼眶當中。草莓雖嫩,但上面附有螺旋內勁不可忽視,查德只覺眼珠昏花,視線模糊一片,急忙揮舞長劍防禦,急速向後退開。

  放在沈之默眼中,那傢伙的劍已經雜亂不成章法,週身都是破綻,不足道哉。崆峒派的四象步踏前,查德的長劍堪堪掠過自己的面頰,僅有毫釐之差,看似萬分驚險,其實一切盡在掌握中,沒造成任何傷害。克利福德夫人啊了一聲,這一險狀顯然牽動了內心。

  沈之默本是十分老成穩重之人,在她目光注視下,突然生出賣弄之心,加倍地想要扮酷耍帥,拇指勾住中指使出大力金剛指力往劍身一彈,「噹」地發出金石響聲。

  查德正揉著眼珠叫苦,猛覺手上巨力湧至,當場震破虎口,腕骨折裂,長劍脫手飛開。

  沈之默看也不看,伸手一撈便把那柄旋在半空、散發驚人寒氣的長劍拿住,回首微笑道:「夫人,這個人冒充騎士,其實是個罪犯,我正是要來抓他的。讓他驚擾了您,實在抱歉得很。」

  一連串動作充滿舉重若輕的味道,說不出的瀟灑大方,不光克利福德夫人,就連跟在後面的奧布裡也同樣禁不住叫出一個好字。

  那劍正在高速旋轉的過程,劍鋒朝向四面八方,稍有差池就會把自己的手切斷,他竟能輕輕鬆鬆接穩,沒有幾斤幾兩,怎能在美女跟前耍帥?奧布裡暗道:「要是我學了他這本事,光是街上鉗人錢包都能成百萬富翁了。」

  沈之默一邊說著話,一邊手腳不停,絞住查德的脖子往上用力,查德頓時如同騰雲駕霧似的雙手雙腳揮舞飛上半空,重重摔落在地上,好在還有薄金屬輕甲防護,不然這下可摔得不輕。

  查德還沒反應過來,沈之默的分筋錯骨手卸脫了他的下巴和雙手關節。查德劇痛萬分,偏偏叫出不口,面部筋肉扭曲,汗珠一顆一顆滴落。

  沈之默向克利福德夫人微微躬身道:「夫人,青鳥騎士團成員騎士查德夥同侍從輪姦婦女,罪大惡極,不可饒恕,我要代替聖光裁決他們。」

  「啊,裁決?」克利福德夫人微微一驚。

  沈之默可由不得她吃驚不吃驚,迎著強烈的陽光瞇起眼睛歎道:「這個世界真是美好,希望我每天都能看到。」說完,解腕尖刀直直插進查德的脖子裡面。

  手腕向前一帶,形成一個微妙角度的切口,大片的鮮血噴湧而出,不至於濺射到他身上。

  克利福德夫人摀住眼睛尖叫起來。

  傷口正是頸部大動脈,查德受傷極巨,臨死掙扎,失血越來越多,腦部供氧不足,臉色漸漸蒼白,伸手卡住自己咽喉,想要說什麼話終究沒有說出,就這麼直挺挺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草地。

  另一名侍從嚇得魂不附體,渾身發抖,奧布裡手起刀落,匕首扎進這傢伙的心臟。

  沈之默拿出白手絹擦乾淨雙手和解腕尖刀,對著死屍踢了一腳,屍體順著草地斜坡骨碌碌滾過一邊。

  「夫人,希望沒冒犯您。壞人做了壞事,就必須付出生命做為代價,請您諒解。如果憲兵和青鳥騎士團追查下來,您能否為我們保守這個秘密?」沈之默文質彬彬地說,其實腦子裡轉過幾個念頭,如果夫人不肯配合,他也不知道會不會為了保證機密而辣手摧花。

  克利福德夫人驚魂稍定,喘著氣說:「你,你竟然殺了他們!」

  「是的,那又怎樣?」沈之默終於恢復了一貫的冷峻,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名貴婦人。

  克利福德夫人想了一想,又問:「他、他們真的輪姦婦女嗎?」

  沈之默大義凜然地說:「是的,他們違背騎士道德,輪姦少女,毀了那位少女平靜的生活,現在那位少女成日以淚洗面,只想自殺了此殘生。當少女的父親去教廷告發這一醜惡行徑,查德卻事先賄賂神甫,反而誣陷少女勾引他們。你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那位少女的痛苦和絕望是多麼的漫無邊際。」

  克利福德夫人低聲道:「雖然殺人的行為違反了法律和教義,但……我的內心告訴我你這樣做是正確的,我決定為你保守秘密。」

  沈之默微笑道:「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那麼就先告辭了,後會有期。」招呼奧布裡拿出準備好的白布包裹起兩具屍體朝前走去。

  克利福德夫人微一失神,提起濕淋淋的裙子叫道:「先生,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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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拭目以待


  「還有什麼事嗎?」沈之默的聲音已經沒剛才那麼溫柔了,他可不想在案發現場呆得太久。

  「呃,呃,是這樣的……」克利福德夫人複雜瞟向委頓不堪卻無法開口的查德,說:「剛才他做出不太禮貌的舉動,是您伸出援手解除我的困境,在此對您表示萬分感謝。晚上在我家裡將舉辦一場宴會,我想邀請您參加。」

  沈之默想起織蘿緹琳的話,不方便立即拒絕,敷衍道:「如果有時間,我會去的。」居然主動開口邀請一個陌生人參加宴會,這種女人未免太大膽了,還有,穿成那樣,連乳溝都露了出來,真他娘的不知廉恥。不過,那道溝壑線條圓潤、弧度優美、深度驚人,可真誘人得緊。

  克利福德夫人在隨身攜帶的小提包裡拿出一張散發著茉莉花芬芳的月白色請柬遞過去,微笑道:「時間地點都在裡面,請您務必到場,我深切期盼您的光臨。」隨身帶有請柬,說明宴會已經籌劃了一段時日,剛才與另外兩名貴婦相約,說不定就是在邀請她們赴宴。

  沈之默接過,看也不看,隨手塞進褲兜裡,說:「嗯,看情況吧。」

  「是否可以冒昧問一下,您的姓名?如果方便的話,晚上我可以派車去接您。」

  「我叫撒加,住在薔薇大街的鐵匠,先走一步,告辭了。」

  沈之默不再與她說話,大踏步向前走去,奧布裡左手夾著侍從,右手拖著查德,匆忙間回頭望了一眼,說:「撒加先生,克利福德夫人好像對你有點意思,她還在看著你呢!」

  「廢話,我好歹也是俊面玉貌、玉樹臨風小郎君,你們這的女人可真夠開放,穿成那樣就不怕別人笑話?」

  「先生,那是標準的貴族女性著裝,沒有半點差錯,要是穿別的,反而會被認為失禮。」

  沈之默眼珠差點彈出眼眶之外:「什麼?標準著裝?操,你們國家風氣真是淫奢,要擱在我們那裡,非把她浸豬籠不可。」

  奧布裡不敢搭腔,心中腹誹道:「果然是野蠻人。」

  麥格尼接應的車輛已經等候在郊外的大道上,這馬車直接在車行租用,為了防止消息外洩,連車伕都不要,麥格尼不耐煩地坐在前頭,大口大口喝著烈酒。

  「先生,你說萬一這兩個騎士失蹤,憲兵查問下來,他們用一些威逼利誘的手段,克利福德夫人會不會指證我們?女人都保守不住秘密,不太可靠。」

  沈之默想想也對,行動過於匆忙,應該跟蹤等到查德落單時下手才是正確的做法,自己終究還是欠缺經驗。不過他不會對無辜的人下手,只能搖頭做罷:「就當是一場賭博好了,不過我覺得這個查德太過無禮,她心中記恨,因此不說,只不過會當做一樁奇聞,對閨中好友講敘,這樣一來,我們黑暗葵花會的名聲倒是傳開了。」

  思索一番,又沉吟道:「為了防止萬一情況的發生,我覺得還是去赴宴的好,跟她詳細分說這惡徒的該死之處,令她明白事理,充做感情投資,暫時將她爭取過來。」

  奧布裡酸溜溜地說:「克利福德夫人是個寡婦,你可別和她投資到床上去了,不然會引起公憤的。」

  「我嚴謹修身,你怎可如此惡意揣測我的目的?哼,那女人面帶桃花,一看就知道是蕩婦,老子去了正好教育教育她。」

  回到酒館,老闆看見他們拖著兩個麻袋進來,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笑問道:「撒加先生,您又弄到了什麼財寶回來?」

  「哦,聖光的正義和公道都在裡面。」

  老闆只道他不願說,不敢多問,笑著走開了。

  奧布裡低聲問道:「老大,我們怎麼處置屍體?」

  「不如這樣,丟到街頭示眾,另外派藥劑師他們散佈流言,說這兩人惡貫滿盈,受到聖光的制裁,順便提一提我們黑暗葵花會的名頭,起到強烈的震懾效果,讓那些平民隱隱猜到有一股力量在為他們主持正義,不過不能宣揚得太過火。」

  沈之默丟下話,一個人趕往荊棘鳥城區政務官的官邸。

  這個城區面積算不上大,只有四條街,十多條巷子,人口也不多,大約三萬左右,四方勢力卻爭得十分激烈,是因為它的獨特地理位置。荊棘鳥城區地處城市南部,擁有著名的花街柳巷春水路,號稱「歌舞一條街」,兩千米的路段,雲集了四百多家妓院、酒館和澡堂,不知有多浮華。更重要的是,它左右的兩個城區屬於首相手下人管轄,上下兩個城區屬於大元帥的勢力範圍,正好當中,誰能拿下荊棘鳥區,誰就能把自己的那部分連接起來,阻斷對方的擴張。

  街道很安靜,本來在想像中,由於春水路的巨額收益,政務官官邸一定豪華得驚人,但當沈之默站在門口,卻以為自己到了貧民窟。眼前一棟兩層的破舊小閣樓,門口腐朽不堪,鐵釘生銹,把手倒是被人摸得異常錚亮。窗子上的彩繪玻璃早已成為碎片,二樓打開的木窗搖搖欲墜,隨時都有跌落的可能。牆根長滿青苔,向陽的牆壁上畫滿各種各樣的圖畫,有的是骷髏,有的是性交場面,風格並不統一,想是惡作劇的人故意畫上去的,擦也擦不掉。

  一名打瞌睡的衛兵站在門口,炎熱的氣溫令他看起來十分難受,無法安然入睡。由於牽涉到四方勢力的利益所在,尋常平民沒誰敢淌渾水,真正參加治安官招募的都是他們自己的人,名額已經內定,根本用不著來來報名,因此這裡一如既往的冷清。

  衛兵聽到腳步聲立即驚醒,按住腰間長劍嚴厲地問道:「喂,你是來幹什麼的?」

  沈之默暗中搖頭,政務官的職責就是處理民間政務,普通人有了糾紛矛盾,除了宗教裁判所,就是當地政務官能夠有權處置,這衛兵如此兇惡,平民們怕是有事也見不到政務官。

  「前幾天不是張貼了告示麼?荊棘鳥城區面向全社會招募治安管理官員,我正要來報個名。」

  衛兵輕蔑的笑了起來,上下打量著他,摸了摸下巴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這不是政務大廳還能是哪裡?告示上不明白寫著來這裡報名的嗎?」

  「既然知道了還不快滾?你這種人也想來報名?玩笑開大了吧?那些名冊上登記的名字,哪一個不是響噹噹的勇士,或是軍隊的長官?你能和他們比?」

  沈之默掏出一把銀元直塞過去,笑道:「其實我也不一定要當治安官,不過想見見世面,借這個機會認識一些英雄人物。」

  「操,你怎麼不早說?」衛兵手忙腳亂收起銀幣,一時笑逐顏開,說:「弗納爾先生就在二樓,樓梯向左拐,注意別打擾其他的工作人員。」

  沈之默見狀心中暗罵:「都是一幫把錢當做爺爺的灰孫子,老子沒功夫跟你較勁,換做是我兩年前的脾氣,早把你打得滿地找牙了。」

  二樓是個大廳,穿堂風徐徐拂過,感覺宜人,是個午睡的好地方。兩道台階上去,中間一張堆滿文件的大桌,後面的牆壁掛有皇帝和教宗的肖像畫,一個男人坐在桌子後抄抄寫寫。

  沈之默問道:「政務官閣下?」

  那人抬起頭看了看:「哦?我不是交代過不准放那些下等平民進來的嗎?你是來幹什麼的?」態度十分倨傲無禮。

  沈之默不動聲色,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說:「我來報名參加治安官的選拔。」

  弗納爾提起鵝毛筆蘸墨水,繼續在文件上寫字,「是嗎?你的介紹人是誰?」

  「我沒介紹人,怎麼?告示上可沒說需要介紹人才能報名。」

  弗納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沒介紹人?那好得很,報名費十銀元,過來填個表格就可以走了。」

  沈之默很老實地說:「不好意思,我不會寫字。」

  「不會寫字?你知不知道治安官要處理多少事情?每天批閱多少文件?別煩了,快滾吧,不然我會讓衛兵把你扔出去。」

  「啪嗒」一聲,一袋沉甸甸的銀幣很快讓政務官住嘴,沈之默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說:「這是報名費,我可以報名嗎?」

  聽落下的聲音,目測錢袋大小,起碼不下一百之數,弗納爾馬上笑了起來:「當然,哦,對了,戶籍證明和簡歷呢,帶來沒有?左右無事,我就幫你填個表吧,不過能否考核通過,還需要看你自己努力了。」政務官月薪八十銀元,國家政務與稅務分離,平時管理城區除了商舖作坊的孝敬,拿不到多少好處,一個小小的報名換一個月薪水,已經足夠了,反正日後也不會讓他通過考核。

  沈之默把偽造的戶籍和軍隊簡歷扔過去,弗納爾翻開來看了,說:「撒加先生,嗯,您今年二十五歲,曾在銳獅騎兵隊擔任副隊長,去年因為私人原因退伍,沒有任何不良紀錄。那麼您等候考核通知吧,我們會在前一天派遣郵差把通知單送過去。考核主要是兩項內容,一,軍務、政務管理知識,二,個人身體能力。老實跟您說,身體條件比知識更重要,如果您有普通劍士或是騎士的水平,起碼就很有希望了。」

  「那麼我拭目以待。」沈之默不便久留,告辭出門,心道:「若老子沒選上,那一百塊遲早叫你加十倍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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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邀請


  回到薔薇大道的路口,太陽已經西沉,人們三三兩兩聚集在街心花園附近議論紛紛,小廣場周圍拉起紅色繩子以作阻隔之用,嚴禁車輛通行。中間一尊連座基一起約莫兩米五高的聖騎士塑像上,前伸的右臂吊著兩個死人。

  細細的繩索緊緊勒住脖子,死屍雙目圓睜,舌頭伸出,週身遍體鱗傷,沒一處完好的地方,還沒乾涸的鮮血流淌到地面,迅速滲入石頭縫裡,十多名憲兵正架起梯子小心翼翼取下屍體,附近有人提著馬燈幫忙照明,一個領頭的長官猛吹哨子制止圍觀平民的騷動。

  場面恐怖刺激,人們抑制不住興奮之情爭相觀看。一個尖鼻子的老頭說:「那個死人有點眼熟,咦,不就是青鳥騎士團的查德嗎?他以前常去老亞當家裡作客,後來出了那檔子事,唉,真是報應。」

  另個中年人問道:「早上我出門的時候還見,怎麼下午回來就……光天化日之下,把屍體掛上去,他們就不怕被人看見嗎?」

  有個坐在商店門前椅子上的老太婆說:「嘿!我親眼看見了。」大家都回頭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老太婆卻吊足眾人胃口,才慢悠悠地喝了口苦咖啡,說:「當時我就在櫥窗裡面縫衣服,那會兒正是下午四點左右,太陽烈著呢,能曬得死人,店裡沒什麼顧客,街上也很冷清,突然就來了一輛馬車,那輛車好像還是從車行租來的。裡面抬出兩個滴血的死人,可把我嚇死了。我正要報告憲兵,可是又看見那具屍體居然是輪姦亞當小姐的惡魔,真是太好了,不管那些人出於什麼目的,他們至少辦了一件好事。剛才憲兵過來查問情況,我就是一個字都不告訴他!」

  看來眾人都知道亞當女兒的慘事,對查德素無好感。有人問:「他們為什麼要殺死查德?觸犯法律可不太好,雖然查德應該上絞架,可是那應該由裁判所來執行。」

  有個男人神秘兮兮地說:「我知道,那是專門為老亞當復仇的人!」

  「什麼?為亞當復仇?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那男人低聲道:「你們不知道吧,亞當把女兒遭輪姦的事報告教廷,但是負責審判的神甫宣佈查德無罪,兩個惡棍趾高氣揚的,還說亞當小姐勾引他們,那天我也在旁聽,可真把人氣壞了。老亞當從那天起意志消沉,一直借酒澆愁,但是今天中午我碰到他,他看樣子挺高興,還說什麼正義的聖光將會裁決兇手,哪知這會兒,查德的屍體就吊在這裡啦。」

  有個人點頭稱是:「我剛從海象酒館裡出來,裡面有人在說什麼玫瑰會還是鬱金香會,記不清了。」

  沈之默暗道:「特洛伊散佈流言的速度倒挺快,才一個下午就弄得到處都有人知道。」祈禱奧布裡他們在懸掛屍體的時候沒被認出來。

  匆匆趕回酒館,織蘿緹琳就靜靜坐在他房間的書桌前,鎮紙石壓放的《千幻十三式寂滅功初稿》和伯爵夫人請柬有移動的痕跡。

  「織蘿緹琳小姐,你為什麼會在我的房間裡面?」若不是看在對方是女孩的份上,他只怕老早就大耳刮子扇過去了,《千幻十三式》用漢字書寫,料想對方也不看不懂,不然馬上就會出現喋血場面。

  「哦,我在等你回來呀,用過晚餐了嗎?那我教你撒姆爾文字的認讀吧。」織蘿緹琳假做不經意地看到請柬,誇張地嚇了一跳,說:「伯爵夫人的請柬?她請你參加宴會?」

  「是的,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才符合上流社會的要求?比如穿著談吐之類的注意事項。」

  織蘿緹琳眼神複雜,拿起請柬翻開,清香撲鼻而來,封皮繫了一根淡黃絲帶,打上蝴蝶結,寫在裡面的字體像是一排排翻滾纏繞的曲線,邊角微微上翹,優美得眩目,沈之默卻是一個都看不懂

  「哥哥,伯爵夫人怎麼會邀請你呢?聽說她是個寡婦,丈夫死了好幾年。」

  「我們剛做了一件案子,奧布裡把死人吊在路口的塑像上。」沈之默把前事一說,順手把《千幻十三式》塞進抽屜裡面,說:「伯爵夫人親眼看見我們抓那個人的過程,因此必須跟她打好關係。」

  織蘿緹琳顏色稍微緩和:「原來是這樣,那麼說哥哥跟夫人沒什麼關係啦?」

  「是的,你陪我一起去,給我當參考,怎麼樣才不會出醜。」沈之默由上往下打量這女孩,目光透過裸露的衣領,發現她胸口竟有一道淺淺的溝壑,只是與伯爵夫人比起來還有不小差距。

  織蘿緹琳聽到「陪一起去」,只當沈之默對自己已經非常信任,頓時眉開眼笑,「來,哥哥,我教你怎麼穿衣服,請柬上時間寫在八點,現在還來得及出去買幾件好的。」

  「不需要,我覺得這身就好了。」

  織蘿緹琳審視著他,只見眼前的男人黑髮長及後頸,飄逸的披散開,目光中總有種化不開的陰沉。一件式樣普通的罩衫,腳下一雙黑亮反光的長統皮靴,這身打扮隨便到街上一找,就能找出同樣的三五個人,可是穿在他比例均勻完美的身材,卻有說不出的雍容氣度,尤其是那冷冽眼神直射過來,像是能把人的衣衫直接剝開,一種上位者的姿態油然而生,確實不需要衣服來襯托。「既然你堅持,那就這套也行,反正我們不一定要硬扮做貴族,被人認出來更丟人。」

  八點半的時候,一輛租來的寒酸馬車停在白雲路一百零三號克利福德伯爵的住所門前,斑駁的漆皮、陳舊的車轅與周圍豪華光亮的馬車形成鮮明對比。

  一個身材高大,樣子很普通的男人跳下車子,傻乎乎地左右張望,門口負責接待的總管只道這是哪個平民停錯了地方,正待上前喝罵,卻見車廂門口,踏出一隻穿著水晶高跟鞋的纖細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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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私人秘書


  一個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孩矜持地走出車廂,頭戴一頂塔式垂紗禮帽,上面挑著幾支光彩奪目的極樂鳥尾羽;高高撐起的衣領滾動著蕾絲邊,裙子像帳篷一樣圓圓的鼓起,就是在裡面住人也沒問題;緊緊勒住的腰部不盈一握,像是水蛇一樣柔軟;通過半透明的白色紗手套,還可以看到她的手指非常細嫩,整體更是非常完美,總管發誓除了夫人,一輩子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可是他既然是伯爵的總管,經常迎來送往,伊利達城中的貴族不敢說百分之百,至少認得九成的人,卻從沒見過這個女人。

  所有停在門口的人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總管連忙迎上去諂媚地笑道:「尊貴的小姐,宴會即將開始,您……」

  這女孩就是織蘿緹琳,遞出請柬說:「伯爵夫人邀請我們參加宴會。」

  請柬上沒寫受邀人的名字,他無從揣測對方身份,只能伸手肅客:「小姐,這邊請。」驀然看到那個男人跟在後面,忙提醒道:「僕從都去那邊的草棚休息等待。」

  織蘿緹琳瞪著眼睛說:「誰是僕從了?他才是夫人邀請的人。」趕緊親熱的挽起沈之默的胳膊,總管嚇了一大跳,臉色蒼白地跟在後面不敢說話,心想:「到底搞什麼古怪?」

  織蘿緹琳暗自懊惱,本打算穿著漂亮大方一點,好給沈之默掙面子,沒想到兩人穿的根本就不搭配,站在一起不倫不類,猶如與馬伕私奔的富家小姐,不知有多少人拿詫異的目光打量他們了。

  大門進去是很寬的庭院,筆直的甬道盡頭是花園,兩旁植有蘋果樹和山楂樹,過後是如同宮殿般的建築,大約十多米高,雄偉壯觀。主門透出明亮的燈光和喧嘩笑鬧聲。

  以沈之默東方人的眼光來看,自然感到無比新奇,讚道:「這房子,真漂亮,我要能也有一棟就好了。」

  那總管跟在後面,止不住冷笑:「瞅您這身打扮,只怕一百年也盼不到。」

  握住彎成一個小圈的銀質把手,推開門口,呈現在沈之默眼前的是他從未見過的場面。一個寬闊足可容納上百人的大廳,拱起有弧度的中央穹頂垂下華美的水晶大吊燈,吊燈不是一盞,而是由數千盞指頭大小的小水晶組成,一線連成一線,層層疊疊,光華交織在一起,璀璨奪目。錦繡花邊的紅地毯異常柔軟,踏上去好像飄在雲端一般,牆角擺放叫不出名字的花卉植物,正熱烈盛開,隱藏在牆裡留出孔洞的魔法空調吹拂涼風,涼爽宜人。

  做為支架的大立柱用鎦金裝飾起來,與天花、地面接鑲處的雕刻極為精美,每一處曲折,每一個雕花都經過精心設計,巧妙結合在一起,不會讓人視覺疲勞。牆壁有聖光為題材的油畫,沈之默對畫的內容嗤之以鼻,但那暗金色的鏤花畫框卻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大廳左右兩邊各一張長達十米以上的桌子,鋪著白桌布,上面無數精美食物,重乳酪蛋糕、巧克力吐司、翡翠肉湯、黑胡椒牛排、辣味紅酒烤羊排、海鰻湯等等等等,排得密密麻麻,沈之默眼睛頓時就大了。

  左角是樂隊,每個人都穿著整齊的黑色燕尾服,脖子繫上領結,面前的樂譜架子燃燒一支圓滾滾的紅蠟燭,正在演奏一支歡快的樂曲,聲音很輕,氣氛製造夠了,卻不會打擾到賓客談話。

  大約二十多人聚在主廳中央言笑晏晏,大部分是打扮和織蘿緹琳差不多的年輕女性,還有五六個男人陪在旁邊。男人都是黑色晚禮服,頭髮梳得油光發亮,儀表非凡,但其中一人穿著深灰色的法師長袍。

  被客人圍在中間的克利福德夫人得到總管提醒,朝沈之默迎了上去。

  那衣服什麼風格沈之默也說不清楚,心中不知罵了多少遍:「非要露出肩膀嗎?上衣綁得那麼緊,奶子都快彈出來了,裙子那麼寬那麼圓就不嫌累贅?他奶奶的熊,洋女人怎麼都穿著這樣?不知廉恥,有傷風化,放在我們那裡,什麼伯爵夫人,就是個婊子的打扮!」

  織蘿緹琳偷偷捏了他一把,低聲道:「還不快打招呼,行個吻手禮?」

  「什麼吻手?」

  「你怎麼都忘了?馬車上我跟你講過的呀,快,微笑上前,微微彎腰,接過夫人遞上來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親一下,然後說幾句開心高興的話。」

  「什麼?」沈之默頭皮發炸:「狗娘養的,讓我上吊自盡算了,居然要親她的手?你怎麼不早點說?」

  但克利福德夫人盈盈已經走到面前,優雅的微笑道:「撒加先生,雖然遲到了半個小時,不過你能來我很高興。」

  在場的賓客都看向他們,沈之默左右為難,忖道:「但願織蘿緹琳沒耍我,洋人風俗不可與我中華上國相比,為了將來大計,還是暫時先忍忍。」呆了半晌,大家看他跟普通平民沒什麼區別,都以為他初次參加上流社會的宴會,緊張過度。

  抓住克利福德夫人遞上來的小手,雖然戴著手套,但仍能感覺裡面的嬌柔白嫩,終於咬咬牙,把心一橫,露出個很無可奈何的笑容說:「夫人,您的美麗照亮了整個伊利達城的夜空,參加您的宴會是我一輩子的榮幸。」低頭在夫人手背上輕輕一吻,有點生硬,不過大家都看不出什麼不妥。

  織蘿緹琳心中哼了一聲:「還真會恭維人,說不定他本來就有追求這死寡婦的心,不然為什麼平時對人那麼冷淡,這會兒卻說出如此動聽的話?」

  克利福德夫人笑得燦爛之至,注意到旁邊容貌不在自己之下的織蘿緹琳,笑道:「這位漂亮得像天使一樣的女孩,能為我介紹一下麼?」

  沈之默倒是臉皮厚得很,實話實說:「哦,她是我的私人秘書,事實上我從未參加過什麼宴會,特意把她帶來教導我的,免得在夫人面前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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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唐詩的風采


  克利福德夫人明顯不信,礙於只好把疑問藏在心裡,很有禮貌的說:「那麼一起進來喝酒吧,我準備了窖藏三十五年的雪草莓酒,你一定喜歡。剛才我向朋友們提起你,他們都很想認識你呢。」一個住在薔薇街的鐵匠能有私人秘書,而且還穿得比貴族還奢華,明顯就是推脫之詞,不過這人在她眼裡,身份愈發神秘了。

  夫人為來賓們介紹她的新客人:「這位是撒加先生……」想不出撒加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尊貴身份,只好轉往個人品質上描敘,說:「撒加先生正直無私、勇敢善良,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紳士。」

  織蘿緹琳又想:「這麼會誇他的優點,看來是乾柴烈火,姦夫淫婦啦,我得想個辦法才行。」

  一個男人插出來,驕傲地看著沈之默說:「紳士?我怎麼看他怎麼像二等平民呢?」

  克利福德夫人瞪了他一眼,對沈之默說:「這位是財務大臣布魯斯先生的公子,理查德*布魯斯男爵。布魯斯男爵,希望你能對我的朋友保持風度和禮儀。」

  「當然,我可是伊利達城最正宗的紳士。」理查德*布魯斯嚴肅的說。

  這個男人一頭金髮,細長臉蛋,頗為英俊,時不時飄向克利福德夫人的眼睛透出熱切的光芒。

  這個男人一頭金髮,細長臉蛋,頗為英俊,時不時飄向克利福德夫人的眼睛透出熱切的光芒。那表情,充滿慾望,那臉色蕩漾著春花,老練的沈之默馬上就能猜到,這個男人是克利福德夫人的忠實追求者之一,估計是見夫人熱情介紹自己,誤以為自己也是競爭對手,因妒生恨。

  事實上沈大俠猜的沒錯,小布魯斯男爵對他十分戒備。

  克利福德夫人拿起僕人端上來的酒,取一杯遞沈之默,說:「雪莓這種植物長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峰上,它的果實天生含冰系元素,用來釀酒非常可口,夏天飲用時不用冰鎮就能感覺到它的冰爽口味。」

  酒色淡紅,流淌在透明的水晶杯中賞心悅目,沈之默輕抿一口,香甜尚停留在齒間,不禁讚道:「冰涼甘醇,入口甜而不膩,香而不冽,使人回味萬分,躁動的情緒都寧靜下來,好像是一支悅耳的音樂,又像一首清新的小詩,好酒好酒。」

  酒非凡品,他讚得也精彩,克利福德夫人漂亮的大眼睛連連閃動:「對,撒加先生,我一直認為喝下雪莓酒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可感覺是什麼又說不上來,您說的對極了,把酒比做樂曲,比做詩,正是我的感受。」

  兩人只是普通朋友式的應答,但氣氛融洽,克利福德夫人平時很少對一個男人這麼友善,何況這個男人還不知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布魯斯可就不樂意了,咳嗽一聲,說:「夫人,我特別為您做了一首詩。」

  上流社會聚會,吟詩是少不了的助興項目,內容不外乎愛情與忠誠,又或是聖光與信仰的題材,尤其在一些曖昧舞會,更多傷春悲秋之作,辭藻華麗空洞,言之無物,無非都是無病呻吟。

  布魯斯仰仗父親名頭,常年混跡於伊利達城的社交圈,逐花賞柳,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他最擅長的就是吟詩,挖空心思在《吟遊詩人全集》裡面找出一些合適的句子分解再組織,重新堆砌起來,換上自己名頭,然後在聚會上賣弄出來,博取某些寂寞貴婦的芳心,幾年下來,倒也上手幾個,贏得風流佳公子的名聲。

  是個女人就不能免俗,都喜歡看上去美麗的東西,伯爵夫人笑道:「男爵,您又做了什麼好詩,快念出來吧。」

  好幾個貴婦人都停住吃東西的嘴,一臉期待的看著布魯斯,看得出來他確實很受歡迎。

  「噢,男爵,你上次答應寫詩給我的,怎麼還沒見到影子呢?」一個好話叫做珠圓玉潤,壞話叫做肥豬的女人眼中冒出誘惑的火花,朝他猛眨眼皮。一群女人團團圍住布魯斯,七嘴八舌的發問:「男爵,您上次在春季慶典酒會上吟的那句『假若我是一朵雪花,我會選擇在你掌心裡融化……』,哦,整整讓我感動到現在,天,我一輩子沒聽過那麼動情的詩句。」另一個尖嘴猴腮的貴婦補充:「還有,『我陷落在你的迷茫中,像一座島,在蔚藍的海濤間,不自主的在浮沉』,可惜我丈夫沒文化聽不懂,還說是垃圾,要是我丈夫有你的一半就好了。」她的聲音很尖,有若夜梟鳴叫,把還勉強聽得不錯的詩句念得大家毛骨悚然。

  沈之默背心的冷汗終於淌了下來,無可奈何的想:「這……能叫做詩?想是塞尼亞這個國家的文化程度不甚發達,語言夠用就行,再談不上什麼文學意境,要放在我們那裡,早讓人亂棒打死了。」確實,只要讀過精煉如同寶石,優美得無法描述的盛唐詩歌,就不會再覺得別的詩有什麼可取之處,那時候的唐朝,被人稱為詩的國度。

  看著這幫白癡激動的樣子,沈之默就想把總共九百卷的《全唐詩》全塞進她們嘴裡。

  克利福德夫人說:「男爵,念給我聽聽吧,你的詩總能讓我回憶起從前的一些美好記憶。」

  那長得很像猿猴的貴婦尖叫道:「快讓僕人拿筆紀錄下來!」

  織蘿緹琳悄悄扯了扯沈之默的衣袖:「他好像很受歡迎的樣子,你可能沒辦法跟伯爵夫人拉攏關係了。」

  布魯斯咳嗽一聲,全場靜默下來,他矜持地審視四周,然後換了個姿勢坐下,雙眼深情地望著牆角的花束,努力讓自己眼睛透露出憂傷的感覺,低聲道:「什麼是愛?愛就是籠罩在晨霧中一顆星。沒有你,天堂也變成地獄。在你美麗的櫻唇上,我慣用接吻來代替語言,我的吻就像是從我的心底冒出的一個火焰……」

  這其實是一個不甚出名的吟遊詩人所作,布魯斯剽竊過來,只改動了幾個字。也許是經常要朗誦詩歌,長期磨練的關係,他的嗓音很平和穩健,還有磁性,誦讀時語調、情緒把握都很準確,至少在朗誦上說,他有點本事,當然除此之外一無所長。這傢伙為了泡妞,回到家裡一定整天躲起來背誦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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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吟詩助興


  「啊!好精彩,好感人!」

  「天哪,簡直是天堂的語言,撒姆爾通用語根本就不能完全表述我內心此刻的感受。」

  「男爵,你也是我的一顆星……」

  眾貴婦人爭相叫好,幾個男人也說:「不錯,布魯斯男爵先生確實是最有才華的貴族。」

  布魯斯臉色平靜,心裡早已樂翻了天,暗想:「他媽的,要不是五年前好心給個乞丐施捨剩飯,那個乞丐給我一本號稱泡盡天下美女的《吟遊詩人全集》,我也不會站在這裡享受他們的敬仰了。」

  「男爵,再念一首,聽你的詩是一種享受,啊,我不喝雪莓酒都要醉了。」

  布魯斯裝做很勉強地說:「唉,為了這首詩,已經花掉了我整整一個月的精力,你們聽得過癮,怎麼知道我為此度過了好幾個不眠之夜呢?」

  幾個白癡女人都哀求道:「再來一首嘛……」

  布魯斯推托半天,吊住她們的胃口,直到克利福德夫人說:「我也想聽。」他立即又換回原來的深沉樣子,手托下巴,憂鬱地看著前方,淡淡說道:「在現實和夢想之間,你是我無法逾越的山峰,是我生命中交集的悲歡;你是純淨天空中的雲彩,是晚風,是我路途的明燈。哦,我願把一生的幸福都交給你……」

  自然又引來一片嘖嘖的抽涼氣聲音,一干貴婦人都被震住了。

  布魯斯滿足得好比苦熬三十年終於登上帝位的太子,得意洋洋道:「這首詩我想了好幾年,一直覺得裡面有幾句話不夠好,但是今天見到夫人,突然靈光一閃,就全部想通了。」

  貴婦人們互相交流聆聽妙詩的心得不提,布魯斯好像突然發現了沈之默,叫道:「撒加先生,看您樣子似乎有點不以為然,不如,您也作一首給我們聽聽?」

  貴婦人符合道:「是啊是啊,既然是伯爵夫人的朋友,也要表現一下才對,我猜夫人認識的應該都是有才華的朋友,至於那些下等平民,根本就不可想像。」

  克利福德夫人與沈之默並無深交,不知道他什麼層次的水平,不過看過的眼神帶了一絲期待,說:「撒加先生,可以嗎?」

  織蘿緹琳聽到這話,焦急發愁:「撒加連字都不識,還吟什麼詩,肯定要丟人了,唉……」

  沈之默依照中國人的慣例謙遜一番:「在下大字不識,文理不通,只怕貽笑大方,還是免了吧。」

  克利福德夫人露出些微失望之色,低聲說道:「真的不會?那我們來聊聊別的算了。」

  沈之默這才想起三個多月接觸下來,這些洋夷都不知道什麼叫做謙虛,餐桌上哪塊肉最好的他們搶著吃,叫奧布裡他們幫忙幹事,能做的就直接拍胸口答應,心裡不樂意去幹的,會當場拒絕,討厭一個人,也會當場說出來,一般沒什麼城府,性格大都直爽,至少比漢人那些花花腸子好多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布魯斯已把話接過去了,冷笑道:「我就知道下等平民都是蠢貨,讓他們寫詩?天方夜譚罷了。同樣道理,這些下等平民只配吃黑麵包,喝最低級的麥酒,在街角隨地便溺,不講究衛生,為了一兩個銅角而斤斤計較,爭得面紅耳赤,你能指望他們做得出什麼優美的詩句?撒加先生,是不是這樣?」

  沈之默並不動氣,只是戲謔地看著對方:「當然,你說的對極了。」要反駁對方的話,他有一大堆道理,那些老莊思想,哪個字不是精髓,他只是不屑於與蠢人辯論罷了,比如一個海鯊幫的低級弟子向他這個名動武林的大高手挑戰,他只會置之不理,否則便是自失身份。

  文質彬彬的管家揚著頭,左手搭在肋下,好像一隻驕傲的企鵝,為他拉開高背椅,坐在伯爵夫人的左邊。本來不會有這麼親密的距離,夫人考慮到他不認識別人,為了不至於讓他感覺受到冷落,就安排到自己身邊,織蘿緹琳也在旁邊,這個舉動讓布魯斯好一陣妒火亂毛,他中間隔著那個形如猴子的貴婦還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請教詩歌創作的方法,想來很不難受。

  吃掉一些的食物都被撤下,原來剛才只是他們正式大餐前的序曲,主人貴為伯爵夫人,想是在閒聊途中也要上一些菜助興。

  大家紛紛落座,織蘿緹琳不得不教導他使用餐巾:「把這個攤開,對折,放在大腿上,或者壓在盤子下也可以,防止湯汁弄髒自己,喂,你有樣學樣呀,看到他們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千萬別出醜了。」

  僕人送上第一道開胃菜,庫澤斯卡爾海帶紫菜濃湯。庫澤斯卡爾港出產的海鮮品質上佳,非常出名,以至於後來內陸的大多數海鮮菜系都在前面冠上「庫澤斯卡爾」字樣。事實上庫澤斯卡爾港毀於灰燼,已經沒有漁民工作,這道湯的原料八成是從另外地方弄來的。

  沈之默暗罵:「就一個湯?上面浮著點黑黑的菜葉,全部是水?連油星都沒有,開什麼玩笑?」

  織蘿緹琳解釋道:「這是第一道,開胃湯,等下還有別的菜,你別急,不要亂說話,不然在夫人面前降低形象,以後就不好辦了。你看剛才,我以前寫有一首詩,你趕快記一下,等下念給夫人聽,盡量爭取分數。聽好了,『我願是一隻海鷗,翱翔在廣闊的天地,只有在你的港灣,我才能停泊下來』。」

  沈之默頭大不已,勉強應付道:「好了,我知道了,等下布魯斯再念詩,我爭取把他比下去。」看別人都用勺子舀起來喝,便學著他們,沒出什麼意外,味道倒挺鮮美,酸酸甜甜,一時胃口大開,分外期待下一道佳餚。

  坐在對面的布魯斯注意到撒加身邊竟然還有一個如此嬌俏可愛的年輕女孩,多看幾眼,只見那容貌與伯爵夫人各擅勝場,一個嬌柔清新,一個成熟美艷,如同兩朵鮮花點綴在撒加這堆牛糞左右,不由更增惱怒:「你都有美女相陪了,還敢打夫人的主意,老子非讓你大大出醜不可。下等平民,嘿嘿!」

  那猴子形態的貴婦說:「不如男爵即興吟首詩助興吧,要知道男爵的詩可比這些美食要誘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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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天葵是什麼?


  布魯斯雖對猴子貴婦反感,卻也知道這是個展示自己,讓撒加自慚形穢的機會,便說:「實際上我還有一首,希望夫人能夠喜歡。」指著桌上水果說:「籃子,為什麼空蕩蕩的,因為,沒有草莓在裡面。」

  「啊,太好了,太有哲理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竟說得如此美妙,太棒了!」

  沈之默不禁打了寒噤:「上流社會真夠噁心人的。我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念頭,要把大便塞進他的嘴裡。」

  布魯斯再次挑釁道:「撒加先生,你對我的詩有什麼想法呢?不用說我也知道,下等平民是不會有自己思想的。」

  織蘿緹琳氣得俏臉煞白,噌地站起來大聲說:「誰說撒加不會寫詩了,撒加,快把你上次寫的念給他們聽。」

  眾人的目光都投注到沈之默身上,伯爵夫人喜道:「撒加先生,真的嗎?快念給我們聽聽吧。」

  沈之默暗罵傻逼,無奈,隨便想到一首蘇軾的《中秋月》,便翻譯過來,指著窗外圓月說:「黃昏的雲彩已經收盡開始溢出清冷寒氣,銀河流瀉皎潔的月亮無聲無息,這樣的夜晚這樣的生命不是每天都有,若到了未來的哪一天我又會在哪裡欣賞這帶來無數感動的月亮?」

  刷的一下,剛才熙熙攘攘的宴會大廳變得鴉雀無聲,眾人仍舊保持著前一秒鐘的姿勢,一動不動,顯然都被驚呆了。

  「古、古典詩!」有人結結巴巴地喊道:「聖光在上,我沒聽錯吧,真的是古典詩,太神奇了!」

  伯爵夫人眼中爆出一團光彩,說:「真的和那些記載在典籍上流傳千古的古典詩風格很一致,太美了。撒加先生,這首詩真的是您寫出來的嗎?」

  撒加厚著臉皮點點頭。

  古典詩流行於一兩百年前的宮廷和貴族,以詠物、抒懷為主,詩句較長,每首詩都是標準的四句或八句,文辭優美感人,或是一個淒美的故事,或是作者表述的心情,講究意境,經過數百年戰火,僅有幾十首流傳下來,歷來奉為經典之作,還被選入學校教材供學生學習,當今例如布魯斯所吟的庸俗詩歌,根本談不上超越,只要能達到十分之一的水準,就已經了不起了。

  而沈之默這首,無論體裁、意境、詩中風物,均與他們所熟知的古典詩風格近似,內容上卻有很大區別,比布魯斯高出了不知多大層次,兩者的差距,好比珠玉與頑石,乍然聽到,心中激動可想而知。

  猴子貴婦尖叫失聲:「哎呀,我要醉了,僕人,還愣著幹什麼?快記下來!」

  「天啊,每一句話分開來看都挺普通,但是結合在一起,卻那麼使人迷醉,意境,這就是傳說中的意境!」

  「撒加先生,快告訴我,這首詩叫什麼名字?好美,真的好美……」

  片刻的失神之後,大廳內到處都是抽冷氣叫好之聲,剛剛送上的一盤香煎鱈魚也沒人去理會了。

  織蘿緹琳驚訝地盯著沈之默,她可是知道的,沈之默連字都不認識,談什麼寫詩簡直是笑話,可他剛才念出的那一首詩,竟比教科書上的古典詩還要精美得多,又該做何解釋?他到底是什麼人?

  風光沒多久的布魯斯馬上被冷落到一旁,臉罩一團黑氣,大聲道:「撒加,我不信這是你寫的,一定是抄別人的詩歌!剽竊!有本事你再念一首!」慌亂中只道他也幹過如自己一般的卑鄙行徑。

  想是想對了,但撒加的詩確實是這個世界沒人見過的,因此無法查證。

  克利福德夫人確實被震到了,根本不能置信,要知道這樣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詩句,沒有十幾年苦讀根本寫不出來,忙說:「撒加先生,你還可以再念一首嗎?」

  沈之默有的是詩,冷笑一聲,完全破壞了大好感覺,說:「這種詩要多少有多少,都是我在鐵匠鋪裡幹活想出來的,沒什麼意思,平時都拿去騙小女孩了,隨便說上幾句討她們歡心而已。要在夫人宴會上念,只怕有失身份。」

  猴子貴婦沒聽出他言中譏諷之意,身子前傾厲害得厲害,幾乎要把布魯斯擠開,撲到他跟前,揮舞著刀叉說:「撒加先生,您一定要再念幾首,您不念我就活不下去了!」布魯斯連忙閃身避開,免得被叉子戳中可不是好玩的事。

  「這又有何難,你們聽好了,『濃濃的綠樹蔭讓寂寞夏日變得格外漫長,樓台的倒影映入清澈池塘,像水晶那麼美麗的門簾被微風吹起,滿架的薔薇芬芳飄滿了整個庭院。』」

  這是唐末高駢的《山亭夏日》,原詞是「綠樹陰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描繪夏日風光,宛如一副色彩鮮明,情調清和的畫卷,所謂詩中有畫,此詩足以當之,宋朝的謝枋得評說:「此詩形容夏日光景,極其妙麗,如圖畫然。想山亭人物,無一點塵埃也。」

  猴子貴婦開始慘叫:「哦!這幅美景就像是描述天堂一樣,太美好了,天啊,為什麼讓我聽到這麼美的詩,如果我以後都聽不到了怎麼辦?」

  人人為之動容,如果說第一首只是意外,那第二首呢?精彩程度同樣不在話下,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夫人,撒加先生是宮廷詩人吧?他的學識好像浩瀚大海一樣無邊無際。」溢美之辭紛踏而來,大廳變成菜市場一樣亂七八糟。

  織蘿緹琳又驚又佩,這個撒加能文能武,風度翩翩,上位者氣勢渾然天成,這樣的男人上哪去找?如果能再溫柔一點,不那麼冷漠就完美了。

  至於克利福德夫人等人的驚訝之情,早已不能用言語表述,一時間,幾乎什麼好話都說盡。

  「撒加先生,能不能再來一首?」

  沈之默可不想成為耍把戲供人取樂的傻瓜,冷冷拒絕道:「對不起,作詩是要看情緒的,沒有心情,都什麼寫不出來,希望你們能夠體諒。」

  大家見他堅決,只好無奈放棄勸說。唯有那幾個貴婦人,仍舊還在津津樂道,而布魯斯則無人問津,像是失寵的妃子,悶悶不樂地低頭猛吃東西。他沒有做詩的水平,但常年浸淫下來,多少也懂得欣賞,知道《吟遊詩人全集》裡的東西不能和撒加比較,倒不忙著獻醜了。

  宴會的重點其實不在美酒佳餚而在與會的賓客交流感情,待沈之默的詩歌熱潮稍稍平息後,克利福德夫人已回復心境,對那個穿法師袍的人說:「凱希大人,您久在宮中,能不能說些趣聞給我們聽聽,女皇陛下身體好些了嗎?」

  沈之默一眼望去,那個名叫凱希的法師手指扣著另一名中年貴婦的手腕,神態親熱,偶爾彼此交流一兩個眼神,似是情侶。他知道某些寂寞難耐的貴婦人經常通過私人聚會結交男伴,約會情人,上流社會風氣靡亂,並不出奇,而大家心照不宣,不會說破。

  凱希斯文得體地說:「承蒙夫人掛念,女皇貴體沒有好轉的跡象,但也沒有惡劣下去,一切一如既往。不過前幾天,魔法部研究院倒是出了一樁奇聞。」

  「哦?魔法部又鬧新聞了?」大家的興致一下被轉移過去,就不再糾纏沈之默。

  凱希捏了捏情人的掌心,說:「前些日子,魔法部查處一個修煉暗黑魔法的邪惡法師,據說他的魔法可以使時間停止,青春永駐,女人的容顏不會變老,男人的精力永遠旺盛。」

  「真有這麼神奇的魔法?」好幾個上了三十歲的女人同時摀住嘴:「能告訴我那個法師在哪裡嗎?施法一次多大代價我都願意!」

  凱希笑道:「被魔法部官員正式列為邪惡魔法的,哪會有那麼好,何況他也沒修煉成功就被抓了,目前關在聖靈監牢裡面。話說研究院的法師們得到配方,也想實驗一下,其中一道是『天葵』……」

  有人插嘴道:「天葵是什麼?」

  凱希頗不好意思,終於撓撓頭說:「是婦女經血,所以說魔法邪惡就在這裡……希拉裡說配方玄妙無比,一定要研究出來……」

  「就是那個說話非常嚴肅、特別古板,從來不苟言笑的中階法師希拉裡先生嗎?他去我家裡作客,板著一張臉就像家裡死了人一樣,真讓人無聊,一定是整天研究魔法的關係。」

  凱希笑道:「他受到同僚們的攛掇,去了春水街那邊的酒館招妓,想方設法弄到天葵,不料被騙光銀子還扒光衣服趕出來扔到大街上。這件事轟動很大,連《艾索達鳳凰日報》也有刊登呢,希拉裡先生焦頭爛額,這幾天連門都不敢出,家門口堵滿了記者。」

  「呵呵,真是意外,想不到希拉裡那麼古怪的法師也會去招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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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9 16:08:40 |只看該作者
第77章 使壞


  伯爵夫人低聲為沈之默解釋:「凱希是宮廷魔法師,經常知道一些裡面的內幕,他是特瑞西夫人的情人。特瑞西爵士被調去魔巖城駐防,已經好幾年沒回來過了。」

  又是魔法師。沈之默對魔法早有興趣,一直打算研究,就是沒找到人,問那個冷漠的泰瑞希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還老推托說什麼月神的秘密不能對外洩露,看來這凱希倒是個人選。「宮廷魔法師是幹什麼的?」

  「這個你不知道嗎?宮廷裡的魔法師一是要求魔法強大足夠保護皇室安全,如果不夠強大的話,就必須精通各個種類的魔法以便為皇家服務,凱希什麼系的魔法都懂,是個博學之才,如果能把注意力集中到一個方面的話,絕對能修煉到高階以上。順便說一下,你剛才的詩真好,有沒有興趣我引薦你擔任宮廷詩人一職?」

  「對不起,夫人,我尚有自知之明,不敢去宮裡出醜。」

  「你真的是薔薇大街的鐵匠嗎?」不知不覺,伯爵夫人已經將「您」字的敬語換成更為親密的「你」字。

  沈之默硬著頭皮道:「是的,夫人看看我手上的老繭就知道了。」

  伯爵夫人竟然真的伸出細嫩小手握住了他的粗糙大手,驚訝道:「好寬闊的手掌。你真的打算在鐵匠鋪裡幹一輩子嗎?」

  布魯斯一直關注著他們倆,氣得渾身發抖,織蘿緹琳也見到了桌下他們手指相交的場景,暗暗咬緊牙齒,心道:「哼,臭女人真不要臉。」

  沈之默輕輕把手收回,說:「我有個打算,荊棘鳥城區面向全社會招募治安官,我想試一試,爭取個好的出路,將來出席夫人的宴會,不會被人輕視。」

  伯爵夫人不再注意大講宮廷秘聞的凱希,說:「你有這份上進心,真的很好,不過荊棘鳥城區水太深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為你介紹一份工作,內務部缺一個秘書官,你詩寫得那麼好,一定很有才華,相信可以幹得下去的,過得一兩年積累經驗再慢慢改變。」

  「夫人為什麼要待我這麼好呢?」

  伯爵夫人很平靜的說:「我不久前去查過查德的事跡,他確實強姦了那位可憐的女子,你能挺身而出主持正義,令我欽佩。」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那些欺負弱者的人,他們必然有自己不可逃脫的下場。」

  這句話打動了伯爵夫人,自從丈夫去世,一個寡婦人家支撐起偌大家業,頗受了不少屈辱,有時候深夜哀憐,也把自己歸入「弱者」一類,也曾希望能有個英雄救她脫離苦海。「撒加,你儘管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那麼,內務部秘書官的工作,你是否應該考慮一下?」

  「不。」沈之默斷然拒絕:「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認為只有治安官那樣富有挑戰性的工作才適合我。」再說自己大字不識,去當秘書官的話,只怕幹不了幾天就被人亂棍打了出去。

  伯爵夫人歎了口氣,說:「好吧,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沈之默倒是傲氣得很:「夫人,不用您費心,我自己可以辦得到的。」

  他越是這樣,夫人就越喜歡,只覺比那些看見自己美色就垂涎三尺、魂不守舍的男人要強得太多。

  突然,沈之默面前的海鮮湯冒出咕嘟咕嘟的氣泡,變得沸騰起來,水花嗶嗶啵啵的彈到外面。緊接著,沸騰的湯水從碗裡漫出,潑到他身上。

  沈之默大吃一驚,張目望向,只見一干貴婦人都在看熱鬧,那個宮廷魔法師凱希雙掌合併,放在鼻子上,手指發出微光,對自己喃喃念動咒語。

  特瑞西夫人笑道:「凱希,真好玩。」

  「嗯,如果有晶核配合的話,去郊遊用這個法術野炊做湯煮水,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沈之默登時大怒,這宮廷魔法師為博女性歡心,竟隨意用老子的湯碗來實驗法術,想是平時與布魯斯交好,故意落老子面子,而那些貴婦也渾不在意的顏色,是屎可忍尿不可忍?

  伯爵夫人看不過眼,說:「凱希先生,您怎麼能這樣呢?」

  凱希撓撓頭,故意裝做很有歉意的樣子說:「啊,哈哈,對不住,對不住,本來是想用我自己的湯碗,沒想到角度發生偏差,轉移到撒加先生那裡去了。撒加先生,希望您能接受我誠摯的道歉。」

  布魯斯一臉得意的神色。

  本來還想和魔法師搞好關係的,這下可好,非逼得用強硬手段不可了。江湖上以暴制暴,誰的拳頭硬誰的話就是真理,若是忍氣吞聲,後面來的欺負只會更狠。

  為了顧全伯爵夫人的面子,他打算採取比較溫和的方法,提起酒杯微笑著走到凱希面前,凱希以為他要對自己動手洩憤,手中已經凝出一個光球,準備隨時砸到他臉上。

  沈之默讚道:「您的魔法真的很奇妙,令我眼界大開。」

  凱希客氣的說:「您過譽了,一點小伎倆而已。」

  「我也學過魔法,想跟您切磋一下。」沈之默說著往他肩頭「肩井穴」輕輕一點。

  一股內力衝擊進去,凱希的左臂不由自主彈起,正好對著自己的眼眶狠狠打了一拳。事出突然,毫無徵兆,場面非常詭異,大家都嚇呆了。

  沈之默驚道:「凱希先生,您已經道過歉了,千萬不要懲罰自己,只是角度發生偏差而已。雖然您的魔力低微弱小,但我對您非常體諒。」

  凱希的眼圈烏黑一片,痛得要死,根本就不明白自己的手為什麼會控制不住跳起來,遲疑著說:「呃,剛才我手抽筋了。」

  那道內力在他經脈中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刺激左臂要穴,另一部分竄進胸口的膻中穴。凱希話剛說完,猛覺胸部氣悶,胃部翻滾,噁心欲吐,哇地張口噴出一大堆食物殘渣,那些什麼牛排烤魚龍蝦肉全濺到餐桌上,貴婦們爭相躲避不及,一個個皺著眉頭拚命捏緊鼻子。

  「哎呀!我都叫你不要吃那麼多的嘛!」沈之默好心的替他按摩內心,歎道:「凱希先生餓了三天三夜,吃得太多,您應該注意一點,盡量控制自己,對了,您怎麼會這麼餓?剛從豬圈放出來的吧?」

  幾名僕人趕緊過來清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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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9 16:08:49 |只看該作者
第78章 神經系魔法


  凱希嗆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哪還有閒功夫理他?咳嗽幾聲才慢慢平復,忙不迭向伯爵夫人道歉,臉色漲得通紅。眾人都以為是剛才用錯魔法引發的副作用,根本不知道另有乾坤。

  沈之默假惺惺的扶起凱希說:「我扶您去休息一下,應該沒事的。」凱希胸悶得厲害,連運幾次治癒系魔法都沒發出來,胸腔中好像有一團東西弄亂了氣息。想唸咒語聚集元素,一張口卻又從喉嚨泛出苦水,只好閉嘴。

  伯爵夫人只想:「剛才凱希對他那麼不友好,他仍然不計前嫌去幫助凱希,這樣的人胸懷寬闊,寬宏大量,真的很不多見。」

  織蘿緹琳也沒看過沈之默動手腳,忿忿地想:「剛才都被人家作弄了,還特意跑去拍人家馬屁,真是賤骨頭,丟人!」停了一會兒又想:「撒加真是那樣的人嗎?」

  布魯斯則想:「這鄉巴佬怕了,該知道搶我風頭的後果了吧?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等下出了夫人家的門口老子再給你點教訓,還有那個漂亮的小女孩也不能放過了。」

  這個時候沈之默知道泰瑞希爾說過魔法師身體都很孱弱,果然是真的,在這樣毫不設防的場面下,他只要稍一動手,就能像捏死螞蟻似的捏死凱希。

  其他幾名僕人要上前幫忙,沈之默都微笑道:「不用,我來就行了。」架住凱希的胳膊,右手護他的腰,顯得十分慇勤,哈巴狗姿態表露無疑,大家都沒有起疑,一些假裝清高的貴婦便對他生出輕視之心,漸漸忘了先前的兩首美妙詩歌。這凱希兀自還在心中默唸咒語,拚命召喚元素,與莫名其妙出現的氣悶現象做鬥爭,腦子渾渾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已被人架了起來。

  特瑞西夫人本也想上前,可是見到凱希胸口沾滿穢物,就直接打了退堂鼓,端坐在自己位子上,視而不見。這凱希是專門偷情來的,沒有帶著隨從,很輕鬆便落入沈之默魔爪。

  離開餐桌,一名僕人把他們領到主廳左側的休息室,另一人帶來溫蜂蜜水、寧神藥和毛巾都離開了。

  沈之默一揮手在他的膻中穴注入一道內力。凱希才慢慢恢復過來,稍一清醒,怒道:「撒加先生,您對我做了什麼?」

  沈之默背負雙手,眼神是居高臨下的高傲,冷笑道:「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

  「我知道你幹什麼的?不就是個鐵匠嗎?充其量上等平民而已,有什麼資格跟我大呼小叫?我可警告你,別跟布魯斯男爵做對,呆會兒老實點,別妄想能討伯爵夫人的歡心,告訴你,你只是個卑賤的平民!」

  沈之默直接就是一巴掌摑過去,去勢勁急,帶起一陣呼嘯的狂風,其中用上了「天羅式」掌法,無影無蹤,籠罩對方上盤八個方位,不消說你一介體質孱弱的宮廷魔法師,就是身手靈敏百倍的盜賊也照樣避不開。聲音響亮清脆,扇得他眼冒金星,口鼻滲血,撲身翻倒,主廳外正演奏樂曲,誰都沒有聽見。

  一腳踏在他臉上,「凱希先生,我不喜歡這種強行劃分貴賤等級的言論。」

  凱希拚命扭動身軀,怒道:「你、你要幹什麼?毆打、侮辱一位尊貴的宮廷魔法師是不合法的!」

  宮廷魔法師大部分學習的都是生活魔法,用來為皇家服務,至於攻擊性魔法,那只有高級魔法師或是奧術學院的專業學生才能掌握。凱希敵不過沈之默,也就是這個原因,他根本沒學過多餘的攻擊性魔法。按照軍事大於民用的帝國原則,掌握攻擊性魔法的法師地位要比掌握生活性魔法的法師要高得多。

  這些事情沈之默都聽泰瑞希爾講過,因此牢記心中,冷笑道:「你們這些在皇宮裡修理魔法空調的垃圾廢物,也不過就掛著魔法的名頭而已,若把你扔到大街上,你什麼都不是。」

  「我、我再次嚴重警告你……侮辱魔法師真的不好玩……」

  「魔法嗎?老子也會,你要不要試試?」沈之默說著往他肩膀一拍。

  凱希忽覺一股冷氣直逼下來,寒冷徹骨,頓時泛起成片的雞皮疙瘩,凍得渾身僵硬發抖,鼻涕橫流。急忙默念「火焰術」想要聚集四周的火元素取暖,可是那冷氣由心而生,即使掌心成功地冒出一團小火焰,卻怎麼也暖不起來。「這,這是什麼種類的冰系魔法!?」凱希大驚失色,牙齒兀自上下打架。

  沈之默又是一拍,凱希的感受馬上就變了,一股又麻又痛的感覺從尾椎骨蔓延到頭頂,好像有電花在體內流竄似的噼啪做響,「電、電系魔法?您,您也是魔法師?」

  他第一次用的是嵩山派左掌門的「寒冰真氣」,第二次是昔日武林大豪成昆的成名絕學混元霹靂掌,均作用在他體內的幾處要穴,效果神妙,凱希首次體會,根本分辨不出。

  沈之默本要否認,轉念一想,利用對方的無知暫時冒充魔法師也沒什麼不好,便板著面孔道:「我是魔法師還能有假?剛才你為什麼自己打自己一拳,還大肆嘔吐?」

  凱希的臉色當場就變了:「傀、傀儡術?這可是教廷明令禁止的法術,您怎麼能擅自研習並運用到我身上?您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我從聽說過您的名字?」

  沈之默想他還有些利用價值,倒不忙敲打了,提起他的衣襟冷笑道:「什麼傀儡術,你這個二流法師別不懂裝懂的亂說。」

  凱希被他連恐帶嚇,銳氣已失,越想越是害怕,差點把腦袋縮進領子裡面,畏縮道:「那,那是什麼?」

  「我是一名隱藏在鐵匠鋪裡研究世界規律的學者,後來通過對人體的瞭解,我自創了一種全新的魔法體系,呃,呃,叫做神經系。剛才我就是利用魔力刺激你體內的神經系統產生魔法功效,明白了嗎?」

  凱希似懂非懂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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