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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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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易容]王者之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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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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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5 22:32: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六章 卿也堪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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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客棧屋頂上,華天虹的聲音怒喝道:“九陰教主!華某在此。”
  這襲擊白君儀之人正是九陰教主,出手一招,未能將白君儀擒下,實是大出她意料之外,眼見白君儀揮劍封架,頓時身形一側,右手探入劍幕之內,閃電般地一指點去。
  但聽華天虹冷冷喝道:“看劍!”人道烏芒勁矢般地朝九陰教主背心射去。
  相隔尚有兩丈之遙,淩厲的劍氣已由劍尖射出,直襲丸朋教主背心“靈台”穴,分寸毫釐不差。
  九陰教主突然一驚,身形暴閃,朝一側橫掠了丈許。
  烏光乍斂,華天虹飄然落在街心,斜陰九陰教主,嗅然不語。
  白君儀芳心大慰,手指九陰教主,道:“天虹,她設下毒計,准備明日……”
  九陰教主陰森森說道:“小丫頭,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華天虹臉色一變,晃身擋住了白君儀,沉聲道:“君儀站遠點。”鐵劍一掄,虛空揮了一揮。
  白君儀徽微一怔,忽見華天虹抬起鐵劍,劍尖上戮了三根漆黑無光,長不盈寸的毒刺。
  這三根毒刺來得無聲無息,刺上也不帶絲毫光華,九陰教主左手扶著鬼頭杖,右手下垂,籠在木袖之內,未見任何動作,如此暗襲,實是厲害已極。
  華天虹有個專研毒藥的嬌妻,耳懦目染,對於這門學問,自也不會外行,一瞧那毒刺的色澤,已知是一種見血封喉,狠毒之極的暗器,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對這九陰教主的陰險狠辣,也倍加警惕。
  白君儀怔了一怔,道:“天虹,這人對你居心叵測,你別饒她。”
  華天虹道:“我知道了,你退到屋槽下去。”
  忽聽小五兒道:“大哥,你瞧的什麼?若是有毒的東西,就留給嫂嫂,讓她參考參考。”
  華天虹佯怒道:“快回去,不許留在外面。”
  小五兒道:“嫂嫂命我在這兒把風,順便替你掠陣。”
  他句句不離嫂嫂,故意奚落白君儀,白君儀聽在耳內,正如利箭鑽心,華天虹自然懂得這弦外之音,心中暗叫可惡,無可奈何,只好撕下一塊衣襟,包著那三根毒刺,朝後扔去,峻聲道:“回客棧去。”
  小五兒拾起毒刺,暗道:大哥臉上掛不住,有點火光了,當下大叫道:“大哥別慌,我去請嫂嫂來。”扭頭跑去。
  華大虹暗暗忖道:這小鬼情感偏激,他別真的詛來鳳姐,君儀面上可不好看。
  心念一轉,扭頭朝白君儀道:“你速即回家,不許留連在外,我若走動得開,就……”
  他本來想說,我若走得開,就來大巴山看你,但他乃是一諾幹金之人,想到自己使君有婦,這許諾實是不敢出口,話到唇邊,終於咽住。
  白君儀臉上,泛起一片淒苦的笑容,道:“你別耽心我的事,這九陰教主處心積慮,想要……”
  九陰教主陰森森一笑,截口說道:“白君儀,雖說是自古男兒多薄幸,由來紅粉最癡情,不過,你也癡得太可笑了。”
  白君儀玉靨一紅,怒道:“咱們的事,你管不著。”
  忽聽趙三姑冷冷說道:“她管不著,我老婆子可管得著。”聲到人到,鋼杖挾帶驚風,朝白君儀當下砸下。
  華天虹猛一頓足,急道:“唉!三婆……”
  “只見白君儀嬌軀一晃,避過了一杖,怒喝聲中,刷的還了一劍。
  華天虹焦急如焚,不禁哀聲道:“三婆住手,有話好講。”
  趙三姑充耳不聞,鋼杖使得潑風一般,白君儀招架不住,迫得險象環生,發炭可危。
  華天虹急得連連頓足,只是家教嚴謹,身為晚輩,不敢與趙三姑動手,加以攔阻。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這賤婢似是識透了我的計謀,一心要向華小子討好,華家小子,餘情未斷,豈忍眼看著這賤婢死去。
  轉念又想道:白嘯天武學造詣不凡,他讀過《劍經補遺》,一旦參透,武功勢必躍登另一境界,加上屬下的高手,那勢力一非同小可,白君儀活在人世,華白兩家有這緩沖之力,必然不會火拼,九陰教可就兩面受敵了。但這老婆子若是殺了白君儀,華白兩家結成不解之仇,九陰教卻可從中取利,這一入一出,相差實在太大。
  心念電轉,頓時陰惻惻笑道:“白君儀,你趕快逃走,有你這傾國傾城之貌,華天虹遲早是你裙下之臣,今日送了性命,那是太不划算了。”
  趙三姑暗道:是哇!這狐狸精美得像天仙下凡,鳳姐兒遠調遠不如,天下男人,誰抵得住美色的誘惑?留這妖精在世,星兒終有遺棄糟糠的一日。
  忖念中,鋼杖頓時一緊,攻勢淩厲絕倫,白君儀左支右繼,越發招架不住。
  華天虹心如油煎,圍著相鬥的二人團團亂轉,以防白君儀遇險,好出手搶救。
  忽聽九陰教主道:“白君儀快走,不要逼得華天虹與趙老太動手,落個欺尊滅長之名。”
  華天虹怒喝道:“你再挑撥是非,休怪姓華的無禮。”
  但聽趙三姑怒吼道:“小畜性滾開!”呼的一聲,一杖橫掃過去。
  華天虹空有絕世武功,卻是不敢抵抗,身形一閃,掠到了一側。
  這一杖旁顧,雖未曾擊著華天虹,那攻勢卻是一頓,白君儀咬緊銀牙,刷的反擊一劍。
  趙三姑怒火愈熾,招式一變,將白君儀裹入了重重杖影之內,疾攻不已。
  華天虹急得淚下,眼看白君儀支援不住,只得重又隨著趙三姑的杖勢轉動。
  忽聽趙三姑暴喝一聲,鋼杖帶起震耳銳嘯,朝著白君儀猛然砸下。
  這一杖疾若迅雷,白君儀不及化解,慌亂之中,一抬軟劍,朝上硬架。
  華天虹見狀大驚,想那一杖雷霆萬鉤,軟劍架去,勢必連劍帶人砸為肉餅,情急之下,不顧一切地縱身撲上,以身子護住白君儀。
  趙三姑睹狀,不禁怒發如狂,但也不能一杖擊到華天虹身上,心頭氣極,鋼杖一偏一掄,將華天虹猛然摜了出去。
  華天虹左臂一卷,挾起白君儀的嬌軀,乘勢退了開去,趙三姑欲待攻時,已是不及。
  九陰教主暗暗叫道:可惜,可惜,老婆子那一杖落下,這兩個小兒豈不完結了。
  白君儀一陣激鬥,竭盡了全力,這時鬢發散亂,香汗淋漓,那芙蓉美面,累得通紅,嬌喘不息,搖搖欲墜,幾乎站立不住。
  華天虹瞧入眼內,忽然感到一種從來未有的憐借。他乃是俠義心腸之人,眼看著白君儀為了自己遭受壓迫,那憐惜之心油然而生。這是一種反激出的情感,也是人情之常,趙三姑與小五兒的所作所為,實是弄巧反拙,生出意想不到的反作用了。
  只聽趙三姑怒聲道:“小畜牲:你敢護著這小賤人,莫非忘了九毒仙姬的警告?”
  華天虹長長歎息一聲,眉宇之間,泛起一片悲苦之色,忖道: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看來只有我死了,才能了結此事。
  忖念中,以傳音入密之法,暗向白君儀道:“儀,你肯聽我的話麼?”
  這短短的八個字,雖是以練氣成絲之術透人白君儀耳內,但那每一個字,卻含蘊著前所未有、發乎心底的柔情,白君儀聽人耳內,立時感覺到一片深摯的愛意。
  她心坎之上一甜,美眸之內,頓時進出兩行熱淚,螺首奮點,淚珠直濺。
  華天虹慘然一笑,暗道:“我要你立刻回家,留在你母親身畔,你依我麼?”
  只聽趙三姑怒喝道:“不許以傳音入密之術講話。”
  白君儀怔了半晌,垂淚道:“我依你,你……你什麼時候來看我?”
  趙三姑鋼杖一頓,大步沖去,叫道:“好哇!小畜牲!小賤人!你們竟敢密約私會,好大的膽子。”
  忽聽九陰教主笑道:“白君儀,你再不回頭,可就拆散人家美滿的家庭了。”
  趙三姑心頭一震,忖道:是呀!小賤人自負美色,絕無死心之日,星兒這小畜牲眼看已在變心,眼前礙著一個昭動,但昭豁一死,小畜牲沒了管頭,他武功如此高強,那時戀姦情熱;誰能制得住他?風姐為人忠厚,根本不能控制丈夫,那九毒仙姬縱要出頭,打不過小畜牲,也是徒喚奈何,這美滿的家庭,豈不硬被這小賤人拆散了。
  只聽白君儀淒聲說道:“你講啊!十年?八年?縱是一生一世,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即回家等你。”
  華天虹雙目垂淚,道:“你想我的處境,我……”
  趙三姑暗道:好哇!畜牲!畜牲!原來你並非對她無意,僅是環境所迫,使你不敢表露出來,那麼有一天處境改變。你就為所欲為了。
  心念一轉,雙目之內,不禁殺機畢露,手橫鋼杖,躍躍欲撲。
  華天虹心神一凜,跨步擋在白君儀身前,含笑道:“三婆
  趙三姑厲聲道:“住口!老婆子知道,今日我殺了白君儀,你將恨我一世。”
  華天虹垂淚道:“星兒焉敢銜恨……”
  趙三姑不待他將話講完,厲喝道:“你只管恨!我與你母一世交情,風姐是我親眼見你娶的,大丈夫豈可二色?豈可出爾反爾?為了顧全你華家三代令名,為了鳳姐的一生,今日我趙三姑下定決心,非殺白君儀不可,殺了這小賤人,我趙三姑自行了斷,消你心頭之恨。”
  華天虹心驚膽戰,渾身汗下,此時才明白,趙三姑要殺白君儀,也是一片苦心,那動機所在,乃是出於對華氏一門的愛護,也能言之成理,並非單純的沖動。
  趙三姑話一講完,頓時掄起鋼杖,獰聲喝道:“你要就滾開,要就揮劍還手,否則……”
  華天虹心膽欲裂,擋在白君儀身前,頓足叫道:“君儀快走。”
  白君儀眼看情勢險惡,自己若是不走,華天虹以身相護,趙三姑一杖揮出,他非得傷在杖下不可,心碎腸斷,不禁掩面痛哭,轉身狂奔而去。
  趙三姑疾惡如仇,本來就恨極了神旗幫的人,這時殺心已起,無法遏止,一瞧白君儀逃走,頓時大喝一聲,飛身躍過華天虹的頭頂,疾步追去。
  華天虹驚急交加,身形一轉,隨後追去。
  但聽九陰教主陰惻惻笑道:“華天虹,吃老身一杖,”呼的一杖擊到。
  華天虹恨透了這九陰教主,都是她冷言冷語,極盡撩撥,使得趙三姑堅定了殺白君儀之心,想那趙三姑乃是死心眼的人,心意一決,勢難更改,白君儀一命,不啻是斷送在九陰教主幾句話上。
  心頭患怒,不禁厲聲一笑,鐵劍一揚,猛然迎了過去。
  只聽“常!”的一聲巨響,劍杖交接、火星飛濺,兩人身子一震,同時大退一步。
  華天虹有生以來,從未如今日這般狂怒,只覺得熱血上湧,怒不可抑,猛跨一步,厲聲道:“吃我一劍!”
  這一劍“獨劈華山”,招術平常之極,但那去勢如霆驚電閃,九陰教主已經試出華天虹內力不在自己之下,不欲硬拼下去,但卻不得不雙手握杖,一招“架海金梁”疾迎上去。
  又將“骼!”的一聲巨響,鐵劍砍在鬼頭杖上,九陰教主腳下的青石板頓時粉碎,雙足下陷了兩三寸深。
  只聽華天虹狂叫道:“吃我一劍!吃我一劍!吃我……”
  骼!骼!骼!尖銳的巨音,合著那瘋狂的喝喊之聲,劃破夜空,傳出數裏,半個洛陽城,聞得到這驚天動地,恐怖駭人的聲響。
  須差,客棧大門拉開,秦碗鳳攙扶著婆婆飛奔出來。
  華夫人一瞧,那九陰教主雙足陷入地下,直至膝蓋,長發飛舞,形像猙獰之極,華天虹雙手掄劍,對著九陰教主頭頂亂砍亂剁,口中狂叫,狀若瘋魔。
  這是一片驚心動魄,慘烈無倫的景象,兩個絕世高手,兩件舉世無雙的兵器,作一場慘不忍睹的拼鬥。
  華夫人心搖神駭,想不出此事的原委,但她武功雖失,滿腹武學,卻是超絕一時,睹狀之下,頓時看出九陰教主看似狼狽,其實並未落敗,自己的兒子雖處主動,卻未占到便宜,如此拼鬥,不過是猛拼內力,鬥到結果,敗的喪命,勝的也好不了多少。
  秦碗鳳看不幾下,已是淚眼汪汪,急聲道:“娘,這是幹什麼啊?”
  華夫人蹙了蹙眉,倏地峻聲喝道:“星兒,攻下盤。”
  華天虹自幼純孝,對母親的吩咐,唯命是從,這時雖在熱血沸騰,征怒至極之下,一聽母親的話,仍舊是不假思零,猛然一劍朝九陰教主的下盤掃去。
  九陰教主厲叱一聲。鬼頭杖霍然一豎,只聽一陣金鐵交嗚:的脆響,杖劍一撞,身子已拔出地面,借著反震之力,倒射出四丈開外。
  華天虹雙目圓睜,血絲密佈,雙手舉劍,大步沖去。
  秦豌鳳哭喊道:“虹哥不要追。”
  但見那九陰教主轉身就走,倒曳著鬼頭枝,杖頭擦著街心石地,發出一串當嘟之聲,腳步踉蹌,搖搖欲墜、只是她走得雖慢,華天虹也是搖搖擺擺,追趕不上。
  適在此時,趙三姑飛奔回來,兩人迎面撞上,趙三姑臉上鐵青,神色難看之極,奔到九陰教主面前,一言不發,舉起鋼杖,猛然砸了過去。
  九陰教主恍若未見,直待那鋼杖快要擊到頭上,始才拖起鬼頭杖向上一撩。
  但聽當的一聲,趙三姑的虎口迸裂,鋼杖脫手,飛上半空,落在街旁屋上,將屋瓦砸亂一片,掉脫下去。
  趙三姑神情一呆,眼看那九陰教主擦過身旁,踉蹌而去,既不知道襲擊,也不知閃讓。
  華夫人愁眉不展,一顧身畔的兒媳道:“星兒內傷甚重,快去將他扶回來。”
  秦碗鳳急忙縱身趕上,扶著華天虹的膀子,柔聲道:“虹哥,娘叫你回走,不要追了。”
  華天虹微微一怔,朝趙三姑望了一眼,轉身走回。
  秦碗鳳扶著丈夫走回店內,華夫人和趙三姑跟隨在後,過了一忽,小五兒扛著趙三姑的鋼杖,悄然走國房來,俱各默默,沒有一人講話。
  秦碗鳳芳心暗急,忍了又忍,終於朝華天虹柔聲說道:“虹哥,你快調息運功啊,內傷惡化了,如何是好?”
  華天虹默然點頭,依舊呆坐不動。
  秦碗鳳潸然淚下,目光一轉,朝婆婆望去,意是求婆婆開口,命華天虹運功療傷。
  華夫人雙眉緊皺,頓了一頓,笑道:“三姑,勝敗兵家常事,你先講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三姑怒聲道:“白君儀被老婆子一杖擊死了。”
  華夫人與秦碗風臉色齊齊一變,秦豌鳳更是驚呼出聲、打了一個寒噤。
  忽聽華天虹哦的一聲,一口鮮血猛然噴出,全都噴在自己衣衫之上。
  秦豌鳳花容失色,抓起一塊面中,為丈夫探拭血漬,口齒啟動,卻不知如何慰藉。
  原來小五兒外出來歸,眾人放心不下,叫華天虹在屋上瞭望,順便在屋上巡視,以免敵人侵入棧內,華天虹躍上屋頂,剛剛朝街心一望,就發覺九陰教主襲擊白君儀,當即趕了過去,小五兒回到棧中,將情由一講,趙三姑靜極思動,也要到屋上去瞧瞧,不想引出殺白君儀之事,華夫人婆媳二人留在房中,實不知這變故的由來。
  華夫人聽趙三姑說擊殺了白君儀,想她由街頭奔回時臉上的神情,此事定然是真,當下強自鎮定,含笑道:“擊死了也就算了,這二十年中,正邪兩派的高手,死亡了十之八九,這些人有的該死,有的未必該死,反正人死不能複生,懊惱也是無益。”
  趙三姑怒聲道:“老婆子並不懊惱。”
  秦碗風哀聲道:“三婆,您別說了。”
  趙三姑怒吼道:“我高興講,誰敢干涉我老婆子?”
  華夫人強笑道:“老婆子,沒有誰講你不對,你叫什麼?”
  轉面一望兒子,道:“那白君儀對你一往情深,說來也甚為可憐,今夜又是為了報信而來,你去收殮她的骸骨,揀座廟宇寄存,以便神旗幫的人運回大已山安葬。”
  秦碗鳳含淚道:“娘,能不能運回落霞山莊,與咱們家的人葬在一起?”
  華夫人道:“那是不能了,一則禮制不合。白嘯天也不會答應。
  華天虹緩緩站起身來,木然道:“孩兒這就去了。”轉身行去。
  趙三姑突然叫道:“滾回來。”
  華天虹行了回來,垂手道:“三婆有何吩咐?”
  秦碗鳳見他神情木然,語聲空洞,毫無哀嚷之色,知道乃是傷心過度之故,心頭越發憂慮,當下朝華夫人道:“娘,兒媳陪伴虹哥一道去,好麼?”
  華夫人想了一想,點頭道:“好吧,盡過了心,也就罷了。”
  趙三姑倏地冷笑一聲,道:“白君儀未死,我老婆子追上一杖,可惜未曾擊著,哈哈!可惜!可惜!哈哈哈……報應!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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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章 賢妻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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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身軀一震,虎目圓睜,瞪住趙三姑一瞬不瞬。
  秦碗風哀聲道:“三婆婆,您最疼愛鳳兒,白君儀到底怎樣?可惜什麼?報應又是什麼?”
  趙三姑冷笑道:“老婆子一杖未能將她擊著,豈不可惜?那報應麼,可就說不得了。”
  華夫人道:“老婆子,你也發瘋了麼?”
  趙三姑冷冷說道:“你們一定要知道麼?”
  華夫人肅然道:“此事關系非小,咱們當然要知道。”
  趙三姑嘿嘿一陣怪笑,道:“好吧!老婆子就告訴你們,啟君儀逃出老婆子杖下,卻被一人擄去……”
  華夫人心頭一動,凜然道:“誰?”
  趙三姑冷然道:“丙靈子。”
  華夫人臉色劇變,較之聞得白君儀的死訊更為震動。
  忽見華天虹一個踉蹌、口一張,又噴出一口鮮血來。
  秦碗鳳心痛如割,急忙扶住,哀聲道:“虹哥,你保重……看在娘身上,你保重啊廣語音微頓,接道:“娘,通天教也可說是毀在白嘯天手上,丙靈子抓住了白君儀,一定不會留她活命……”
  華夫人沉重地歎息一聲,道:“死倒不可怕,怕只怕……”
  秦碗鳳惑然道:“那麼……”突然之間,也意識那可怕之處,不禁手足冰冷,牙關打起戰來。
  華夫人惑然道:“唉!雙方仇怨大深,白君儀又過於美艷,通天教的妖邪本來都是淫惡之輩,諸多因素一湊,丙靈子
  忽見秦碗鳳屈膝脆下,流淚道:“娘……”
  華夫人長長歎息一聲,道:“有什麼話,你放膽講吧,只要不背情理,不背俠義之道,為娘的總應允你。”
  趙三姑猛一瞪眼,怒聲道:“昭爵!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老婆子做事違背情理,不合俠義之道麼?”
  華夫人啞然失笑,道:“三姑,你別吵鬧,今日當著幾個孩子的面,我講一句話,以釋你心頭的疑慮。”
  趙三姑冷笑道:“你講!”
  華夫人臉色一整,肅然說道:“白君儀確然美艷,但那僅是少年男子愛慕的對象,鳳姐兒賢淑孝順,謙恭勤謹,乃是世間無可挑剔的好媳婦,我文昭露猶未老悻……”
  趙三姑吼聲道:“你這意思,是說我趙三姑老悻酸?”
  華夫人莞爾一笑,正色道:“老婆子,千句話作一句話講,華家娶了鳳姐這個媳婦,可說是家門之幸,文昭豁衷心滿意,再無所求。我愛之唯恐不及,絕不會虧待於她!”
  這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眾人聽了,不禁默然。
  要知時至今日,華夫人武功雖已毀去,卻仍舊是俠義道的表率,為武林正氣的象徵。她決不輕易然諾,不輕易低毀人,也不輕易贊賞一人,那剛直公正,絲毫不拘的性情,武林同道無下敬仰,她講的話,擲地有金石之聲,趙三姑雖然執拗頑強,也無法不心悅誠服。
  秦碗鳳感激涕零,仰面道:“娘……”
  華夫人藹然道:“你站起來,慢慢他講。”
  趙三姑面龐一轉,狠狠瞪了華天虹一眼,冷聲道:“你懂不懂賢妻良母的意思,華家不是蓬門小戶,你心中放明白一點。”
  華天虹垂手道:“星兒向來敬愛鳳姐。”
  趙三姑截口喝道:“那就不許搭理旁人。”
  秦碗鳳見丈夫受窘,急忙截過話頭,道:“白君儀出生草莽,但卻玉潔冰清,堅貞不移……”
  趙三姑不待她將話講完,截口喝道:“不許誇獎敵人!”
  秦碗鳳微微一怔,看婆婆臉上並無不悅之色,忙又鼓起勇氣,特地朝著趙三姑道:“三婆,那白君儀出污泥而不染,實在是個了不起的姑娘,旁人若是生長在她那種環境中,想不墮落也是不成。”
  趙三姑道:“混賬!當初她百般迫害星兒,你忘記了,老婆子我忘不了。”
  秦碗鳳道:“那也是為了愛情,她只想迫使虹哥低頭,並無相害之心。君子不念舊惡,大人不記小過,區區往事,咱們何必記在心裏?”目光一轉,朝著華夫人道:“娘,咱們家以仁義立世,虹哥俠名在外,得蒙同道看重,芳是任由白君儀落在丙靈於手中,慘遭迫害,武林同道,一定笑咱們……”
  趙三姑暗暗忖道:這丫頭只顧討好丈夫,不知後果嚴重,這卻如何是好?
  她計無可出,忽然發覺小五兒呆坐一隅,雙手撫頰,半天未曾開口,不禁大怒,恨恨地瞅他一眼。小五兒睹狀,眼珠一轉,暗暗朝華夫人一瞥。
  趙三姑忙以“傳音入密”之術問道:“不要緊、有什麼鬼計盡管施展出來,那人面前有我負責。”
  小五兒聞音,頓時大叫道:“哎呀!嫂嫂。”
  秦碗鳳訝然道:“幹嘛?”
  小五兒滿面惶急,道:“大哥內腑受了重傷,你還不調配藥物,炔點給他服下?”
  秦碗鳳戚然道:“沒有什麼好的藥物……”
  華夭虹介面道:“這點傷勢,坐息一陣也就好了,不須眼藥。”說罷之後,就在椅上打坐運動起來。
  小五餌卻是一個正經地道:“坐息運功要緊,服藥治療也很要緊。”
  趙三姑介面道:“對!這叫做內外兼施,雙管齊下。”
  小五兒道:“眼前強敵環伺,大哥是咱們的主張,嫂嫂趕緊調配藥物,照顧大哥服下。”
  秦碗鳳忙道:“我這就配藥。”匆匆走到榻畔,解開包袱取藥。
  她本來想好了一篇說辭,從情、理、道義各方面分析,說明華天虹必須盡力搭救白君儀的道理,小五兒這一打岔,事情頓時擱下,然而,華夫人是何等人物,如此大事,她心中自有計較,只因丙靈子已經潛伏地下,居無定所,難以尋獲,這救入之事十分困難,因之沉吟在心,未曾講出。
  秦碗鳳取出一粒藥九,加了幾樣藥草,盛於一個藥臼中磨碎,小五兒溜了過去,在她耳畔悄聲道:“嫂嫂,言多必敗,我就是犯這毛病。”
  秦碗鳳惑然道:“怎麼呢?”
  小五兒悄悄說道:“你是新過門的媳婦,婆婆面前,多做事,少講話,不求有功,只求無過,尤其是關于白君儀的事,你不置可否,隨大哥怎麼辦,省得好心無好報,吃力不討好。”
  秦碗鳳低聲道:“白君儀是個很好的姑娘……”
  小五兒手指掩口,道:“噓——小聲點,世上好姑娘很多,但是,對大哥好,對你未必好。”
  秦碗風輕聲道:“只要大哥好,對我也就好了。”
  小五兒道:“好傻!一個餅,是一人吃好,還是兩人吃好?”
  秦碗鳳暗暗一笑,端起茶杯和調好的藥,朝華天虹走去。
  小五兒叫道:“大哥,天大地大,不如性命大。伯母的性命最大,你的性命第二大,快快服下藥物,到床上去睡一覺。”
  華天虹接過藥物,一口服下,面對妻子,暗暗投過一瞥感激的目光,秦碗風回報丈夫一眼,目光之內,隱含瞭解之意。
  他夫妻二人以目示意,說的都是關于白君儀的事,小五兒雖然精靈,卻是體察不出。
  秦碗鳳接過藥碗,轉回榻畔,朝著華夫人悄聲道:“娘,救人如救火,遲則不及……”
  趙三姑朝小五兒猛一瞪眼,道:“小子!你出的什麼鬼主意?”
  小五兒急道:“我沒有出主意。”
  趙三姑怒道:“你和風姐咬耳朵,鳳姐就和她娘咬耳朵。”巴掌一揚,待要擊去。
  小五兒忙向秦碗鳳身旁躲去,口中急叫道:“不關我的事。”
  忽聽步履聲響,房外有店夥叩門,小五兒忙道:“三婆婆,有正事。”奔了過去,啟開房門,隨即拿著一張紙條奔了回來,雙手遞過,道:“是高大哥寫的,三婆婆先請過目。”
  趙三姑冷冷一哼,接過紙條,見那上面寫著:九陰教主敗退出城,落在一艘官船之上,船上部屬甚多,意圖未明。下麵署著“高泰”二字。
  華夫人看過紙條,笑道:“敵人若在河中下手,那可厲害了。”
  小五兒道:“大哥,你水裏的功夫怎樣?”
  華天虹道:“勉強對付。”
  小五兒道:“我也是勉強對付,三婆婆怎樣?”
  趙三姑冷笑道:“老婆子比不上你,旱鴨子,落水就沉。”
  小五兒忙道:“我也是一樣,浮得一忽,接著就沉,嫂嫂怎樣?”
  秦碗鳳憂形於色,道:“我也不成。”語音微頓,接道:“黃河水急,敵人若等咱們船到河心,鑿穿船底,咱們勢必落水,虹哥縱有通天之能,也保不住咱們這許人。”
  趙三姑道:“難道眼望山西,永不渡河不成?”
  華天虹忿怒道:“這批人欺人大甚,我真想……”舉目丫望母親,倏然住口。
  華夫人道:“敵眾我寡,眼下暫時不要硬拼。”想了一想,接道:“你的傷勢怎樣?”
  華天虹道:“本來就無大礙。”
  華夫人道:“有我這個累贅,強行渡河,那是太冒險了,另換碼頭,情形也是一樣,為今之計,只有暫留此處,徐作行算。”
  趙三姑道:“留到幾時?”轉臉朝著華天虹道:“咱們的行期暫不決定,你即時出門,先拜吾高哥兒一面,再去探查敵人的部置,九陰教主與那魔教之人已經受過教訓,諒他們不敢再來,你仔細搜查敵蹤,不必忙著回來。”
  小五兒心頭一動,暗道:嗯!不對,這話中意思,不是明明教大哥搜查丙靈子,搭救白君儀麼?心念一轉,頓時插口道:“要見高大哥,非我領路不可,我與大哥同去。”
  華夫人道:“小五兒留在棧內,自明日起,早晚讀書,日間閒段之時,可談武事,不管情勢安危,日課不得荒廢。”
  小五兒聞言一怔,愁眉苦臉道:“伯母,練武之人,識得字也就夠了。”
  華夫人正色道:“男子漢,不讀書難成大器,星兒去了。”
  華天虹唯唯受命,朝母親與趙三姑施過禮,轉身行去。
  小五兒出生市井,長于屠沽之中,養成了一種只講恩義,不講道理的性情,他愛護秦碗鳳,唯恐華天虹趁此機會,撇了白君儀,因在華夫人面前,不敢過份放肆,這時忙向趙三姑暗遞眼色,教她想辦法阻撓。
  趙三姑是豪放之人,哪里懂得他的心眼,怔了一怔怒道:“你擠眉弄眼,搗什麼鬼?”
  小五兒哭笑不得,眼珠一轉,叫道:“對啦!我與大哥講一句話。”轉身向房外奔去。
  但聽華夫人道:“小五兒,你要講什麼?”
  小五兒扭頭道:“我告訴大哥,高大哥在哪里。”
  華夫人道:“你說在哪里?”
  小五兒急道:“在西肆……”
  華夫人笑道:“錯了,此時必在河邊。趕快上床睡覺。”
  小五兒一摸腦袋,道:“當真應在河邊。談心中有事,未曾細想。”
  且說華天虹飄身上屋,足踏瓦面,直奔北門,心中暗暗想道:“娘是豪俠心腸,看在白夫人許紅玫份上,必然主張搭救眷儀,難得鳳姐寬宏大量,不念舊惡,反幫君儀講話。
  他暗暗忖道:無論如何,我得全力以赴,拯救君儀脫難,反正我志在救人,居心無愧,救出了她,設法送她回山,滿天雲霆,自可消散…
  心頭轉念,不覺已奔近北門,忽然聽得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低聲喚道:“天虹。”
  華天虹吃了一驚,煞住腳步,朝那聲音來處望去。
  只見西邊一座高樓的窗戶緩緩啟開,燈光之下,露出半邊雲餐霧鬢的臻首。
  華天虹目光銳利,一眼之下,已看出是玉鼎夫人顧駕音,不禁心頭打鼓,有點不知所措。
  玉鼎夫人伸手連招,低聲道:“快來,我會吃你麼?”
  華天虹硬著頭皮踏瓦過去,道:“姊姊在這裏幹嘛?小弟身有急事……”
  玉鼎夫人道:“瞧瞧四外有人沒有,進來講話。”
  這玉鼎夫人慨贈靈芝,非但解了華天虹‘丹火毒蓮’之毒,而且子午穀一戰,保住了司馬長青、彭拜和秦玉龍三人的性命,可算得對華天虹有著大恩,但她熱情如火,對華天虹存著野心,也是顯而易見之事。華天虹欠了她的人情,對她那濃情蜜意,拒受兩難,固之平日裏提心吊膽,就怕遇上了她,如今被截住,哪里脫得了身?
  玉鼎夫人春風滿面,狠狠地瞅他一眼。道:“發什麼呆,乖乖地滾進來。”
  華天虹無可奈何,低頭鑽進窗內,玉鼎夫人盈盈一笑,反手掩上了窗門調
  這是一間大戶人家女子的繡臥象牙床,白羅帳,紅竣被,鴛鴦枕,此時,一對龍鳳花燭,燭炬高燒,火焰輝煌,照得室內喜氣洋洋,恍若洞房。
  榻畔,一桌珍肴,兩昌慚筷,一壺美酒,另有一個琉甲盞,盛著一杯唬三色的液體,玉鼎夫人那侍婢方紫玉笑盈盈立在桌旁,那火眼金睛,遍身雪白的異獸雪兒,伏在窗下的錦登之上。
  玉鼎夫人款移蓮步,走到席前坐下,手指一對花燭,笑道:“我是新婚,你是再娶,紫玉做媒,雪兒為證,咱們成就好事。”
  華天虹忍俊不住,走入座中,道:“姐姐別作耍,家母武功已失,身在險境……”
  玉鼎夫人截口道:“放心,有大娘子保駕,定然無虞。”
  華天虹苦笑道:“麻煩事多得很,小弟陪姐姐略飲數杯,今夜告辭,明日再來拜訪,決不食言。”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待方紫玉斟過了酒,伸手一指那流璃盞,笑道:“這是交杯酒,等一會再飲。”
  華夭虹忍住笑,一瞥面前的酒杯,知道其中無詐,當下雙手捧杯,道:“兄弟敬姐姐一杯。”
  玉鼎夫人柳眉一揚,道:“太客氣,這叫相敬如賓麼?”
  華天虹啼笑皆非,舉杯就唇,一仰而盡,道:“紫玉添酒。”
  玉鼎夫人道:“你怕酒中有鬼?”
  華天虹笑道:“兄弟相信姐姐。”
  玉鼎夫人媚眼如絲,撇一撇嘴,突然端起那琉璃盞,放置在華天虹面前,道:“你家大娘子是使毒的大行家,你床頭枕畔,學的諒必不少,你且瞧瞧,這交杯酒如何?”
  華天虹凝目一望,那盞中液體色如唬琅,濃艷異常,湊近鼻端一聞,但覺有丁股淡淡的荷葉清香,卻是分辨不中有毒無毒。
  玉鼎夫人道:“怎麼樣,有毒麼?”
  華天虹搖頭笑道:“沒有。”
  玉鼎夫人格格一笑,手指著華天虹臉上,道:“算你這小滑頭聰明,有毒之物,焉能作交杯酒用……”頓了一頓,接道:“你敢不敢吃?”
  華天虹搖頭笑道:“不敢。”
  玉鼎夫人狠狠瞄他一眼,道:“老實告訴你,這也是酒,名喚‘醉仙蜜’,神仙飲下,也得醉個三日三夜。”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無限感慨地道:“小弟也願長醉不醒,可惜老母在堂,不敢逃避人子之責,否貝!的話,我真想盡此一杯,偷個三日之閒。”
  玉鼎夫人盈盈一笑,道:“好啊!既說人子之責,我且問你,不孝有三,什麼最大?”
  華天虹失笑道:“自然是‘無後最大’。”
  玉鼎夫人笑道:“‘對啦!當初你身蘊蓮毒,不能接近女子,若非姐姐我那一株靈芝,你華家豈不是香煙斷絕,再無後代了?”
  華天虹俊面一紅,道:“姐姐的恩德,兄弟永生難忘。”
  玉鼎夫人道:“別提那‘恩德’二字,我只問你,當世之間,可有第二株靈芝?”
  華天虹搖頭道:“稀世之寶,百年難遇。當世之內,諒必難有兩株。”
  玉鼎夫人道:“好!你那大娘子精研藥物,如果沒有姐姐這株靈芝,她能解得‘丹火毒蓮’的毒力麼?”
  華天虹搖頭道:“她對我講過,她早已研究出來,‘丹火毒蓮,是天地間的絕毒,除了千年靈芝,再無解救之道。”頓了一頓,接道:“她是最為瞭解蓮毒之人,因之也最為感激姐姐,時常念著姐姐的好處。”
  玉鼎失人笑道:“當然,她是最受實惠之人,若非我那一株靈芝,她縱然嫁菱燁家,也不過守活寡,她不感激我,誰感激我?”
  方紫玉聽得七葷八素,忍不住撲啼一笑,華天虹羞得滿臉通紅,垂目望地,笑著搖頭。
  玉鼎夫人自己也忍笑不住,面龐一轉,朝方紫玉叱道:“滾出去,跑得遠遠的。”
  方紫主羅袖掩口,奔出房外,反手帶上了房門“
  玉鼎夫人端起酒杯,低聲問道:“大娘子有喜了麼?”
  華天虹齦然道:“成親不到一月,那來恁快?”
  玉鼎夫人道:“我記得建酪大會以前,你就服下靈芝了;”
  華天虹脫口一笑,道“姐姐說笑,成親以前,兄弟豈敢亂來?”
  玉鼎夫人臻首一點,正正經經地道:“成親以前,確是亂來不得,如今童身已破,那就無所謂了。”
  華天虹再也忍笑不禁,站起身來,雙手亂搖,道:“姐姐太風流,小弟招架不住,告辭啦!”
  玉鼎夫人佯怒道:“你敢跑,我追到客棧,向你媽媽和秦碗鳳要人。”
  華天虹眼望窗門,不知如何是好,他輕功高絕,果然要走,玉鼎夫人是抓他不住,只是一則玉鼎夫人對他有恩,二則兩人間實也有一種情誼,令他狠不起心腸、斷然不顧而去。
  玉鼎夫人似是下定決心,今夜非成好事不可,這時索興走了過來,將華天虹按在椅上,兩人並肩坐下。
  華天虹心頭亂跳,眼望窗外,道:“姐姐,天快亮啦!”
  玉鼎夫人抿嘴一笑,道:“五鼓雞鳴,正是早朝的時候,你向姐姐叩頭吧!”
  華天虹道:“兄弟不懂。”
  玉鼎夫人笑道:“不懂我教你。”
  端起琉璃盞,將那“醉仙蜜”飲了一口,然後送到華天虹唇邊,道:“我一口,你一口,一下一下的來。”
  華天虹是已婚男子,算是有經驗的人,單那風言風語,已是承受不住,這時兩人擠在一處,肌膚相觸,香澤暗渡,越發的心施搖搖,把持不住。情急之下,只好軟語告饒道:“姐姐,三更時分,我與你們教主鬥過一陣,內俯受了震傷,這刻
  玉鼎夫人橫他一眼,嬌笑道:“小混蛋,你不是不懂麼,講這話是什麼意思?”
  華天虹笑道:“兄弟如今懂了。”
  玉鼎夫人嗤的一笑,悄聲道:“放心吧,姐姐豈會害你?這酒是補人的,你吃一口,姐姐有療傷的法子教我。”
  華天虹無可奈何,將那“醉仙蜜”飲了一口,問道:“什麼療傷的法子?”
  玉鼎夫人道:“是一種。修真不死方’,你再飲一口,聽我慢慢道來。”端起“醉仙蜜”,自己先飲一口,再讓華天虹飲一口,接道:“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總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夭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這些道理,你都懂麼?”
  華天虹含笑道:“懂得。”
  玉鼎夫人道:“好,仙經曰:只有鉛汞二味藥,夫真汞者,陰經之別名,真鉛者,陽氣之別名,孤陰寡陽,深山兀坐,而欲長生,何其大謬?”
  華天虹脫口一笑,道:“姐姐亂扯,不聽啦!”
  玉鼎夫人嬌慎道:“這是陰陽和合大法,練得好了,非但療傷,且可長生不老。”
  語音微頓,曼聲吟道:“同類鑄成驅鬼劍,共杯作起上天梯。人須人度超塵世,龍要龍交出污泥。這是半佑帝君指玄篇上的詩句,你讀過麼?”
  華天虹笑道:“旁門左道,我可沒有讀過。”
  玉鼎夫人道:“混帳!你敢罵姐姐是旁門左道,罰你!”端起,‘醉仙蜜”自己飲了一口,然後按住華天虹的腦袋,咕嘟、咕嘟,一連灌下兩大口。
  華天虹喘了一口大氣,苦笑道:“好姐姐,兄弟不勝酒力。”
  玉鼎夫人笑道:“沒有關系,飲罷交杯酒,咱們問昔日種種,一筆勾銷。”
  華天虹道:“唉!姐姐言重了。”
  玉鼎夫人輕輕一哼,道:“重就重吧,我不在乎。”
  華天虹道:“唉!姐……啊!”話未講出,卻被玉鼎夫人捏著下顎,將餘下的半杯“醉仙蜜”一起灌入了口內。
  華天虹身子猛然一晃,道:“哎呀,我頭暈……”
  玉鼎夫人伏在華天虹懷內格格直笑,直笑得花枝亂顫,眼淚也笑出來了。
  華天虹冠玉般的臉頰上,泛起兩片奼紅,眼皮也睜不開來,口中含糊道:“姐姐,我頭暈,暈得好厲害。”
  玉鼎夫人抑住笑聲,道:“姐姐預先服過解藥,我的頭可是一點不暈。”
  華天虹舉手一拍桌面,吵鬧道:“我坐不住,我要躺下,我
  玉鼎夫人吃吃笑道:“小壞蛋,這是你自己要躺下,可別說姐姐勉強你。”摟抱著他的腰,扶他上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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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章 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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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醉眼包斜,含含糊糊說道:“姐姐,讓我走,我真的有事。”
  玉鼎夫人吃吃笑道:“別吵啦,姐姐這不是力、事麼?”伸手去解他腰間的鐵劍。
  華天虹翻身一滾,身子壓住了鐵劍,道:“別動這東西。”
  玉鼎夫人腰肢一扭;嬌笑道:“我高興動。”雙手扳住肩頭,將華天虹翻過身來,眼看他雙頰奼紅,醉態可掬,忍不住伸出藕臂,緊緊摟住他的頸項,著實親熱了一陣。
  華天虹忽然感到頰上濕潤,勉強睜開了沉重的眼皮,說:“姐姐,你哭啦?”
  玉鼎夫人熱淚盈眶,但卻嫣然笑道:“姐姐高興得落淚,今天是咱們的好日子啊!”
  華天虹道:“不,姐姐有心事,兄弟感覺得出。”
  玉鼎夫人強顏一笑,道:“姐姐的心事,就是怕你不聽話,來,讓姐姐替你寬衣。”說著伸手過去,解他的鐵劍。
  但見華天虹身子一滾,重又壓住了鐵劍,含糊道:“不能動,上面有毒。”
  玉鼎夫人吃吃笑道:“有毒我也樂意,不用你擔心。”重又將他翻轉過來。
  華天虹眼皮一抬,道:“姐姐,彭祖說過:上士別床、中士異被,服藥百裹,不如獨臥。你讓我一人睡。”
  玉鼎夫人嬌聲叱道:“胡說,男不可無女,女不可無男,無女則意動,意動則神勞,神勞則損奪。一人睡覺,要短陽壽的。”
  華天虹笑不可抑,道:“倍力行房,精髓枯竭,惟向死路日近,兄弟……”身子一滾,又將鐵劍壓住。
  玉鼎夫人一心要解他的鐵劍,華天虹醉得話也講不清楚,偏是知道護住鐵劍,兩人扭來扭去,鬧了良久,玉鼎夫人始終未能如願,不禁又氣又惱,嬌道:“死冤家,你到底醉了沒有?”
  華天虹道:“我心裏明白,只是混身上下,一點氣力沒有。”
  玉鼎夫人暗暗忖道:唉,這小冤家內功竟是如此深厚,大半杯“醉仙蜜”,居然弄他不醉。心頭在想,口中卻是嬌笑道:“你沒有氣力,姐姐服侍你,教你一點氣力不花。”
  嬌軀一滾,翻到了床裏,手指著他的額頭,接道:“你再不乖乖的,我就點你的穴道。”
  華天虹道:“千萬不可點穴道。”
  王鼎夫人笑道:“是嗎?那樣太無趣味了。”
  華天虹道:“倒不是那個意思,九陰教主、丙靈子,另外還有一批星宿派魔教中的人,全都在謀害兄弟,姐姐若是點我的穴道,旁人趁機下手,暗算了兄弟,那豈不是姐姐坑陷我了?”玉鼎夫人聞言一怔,愕然良久,美眸之內,倏地淚珠漣漣垂泣起來。
  華天虹滿面惶急,道:“姐姐幹嘛傷心,是兄弟講錯話了?”
  玉鼎夫人頭一搖,戚然道:“你可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謀害你?”
  華天虹道:“他們想奪我的玄鐵劍。”
  玉鼎夫人眼中淚水一湧,道:“你可知道,姐姐也要奪你的鐵劍,你道我將你灌醉,真是為了成就好事?”頓了一頓,接道:“當然啦,如果你還有心肝,讓姐姐沾點雨露,那也不在姐姐愛你一場。”
  華天虹歎道:“唉!姐姐,你好癡啊!”
  玉鼎夫人垂淚道:“癡情女子負心漢,姐姐是癡,你不覺得自己心腸太狠麼?”
  華天虹歉然一笑,道:“姐姐,你也要奪我的鐵劍,那是為了什麼?是九陰教主逼迫你麼?”
  玉鼎夫人搖了搖頭,道:“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是為了愛你,並未安著壞心。”
  華天虹惑然道:“這道理我就不懂了。”
  玉鼎夫人俯下臉來,與他親呢了一陣,始才委委屈屈他說道:“你該知道,劍聖虞高的畢生心血《劍經》收藏在你這玄鐵劍內,這己是眾人一致的看法,這一點你知道麼?”
  “我知道,同時也相信此事。”華天虹道:“另外一點。”
  玉鼎夫人道:“你的武功已經高絕一時,如果再練《劍經》,則普天之下,再無敵手,整個的武林,由你稱尊為王,這一點你也曾想過麼?”
  華天虹莞爾一笑,道:“我倒不想稱尊為王,不過,若能使得武林之內,好人出頭,沒有壞人作惡,那倒是生平所願。”
  玉鼎夫人無限幽怨地道:“我願,旁人願麼?”
  華天虹傲然道:“那麼大家鬥到底吧,我相信天佑善良,惡人終必毀滅。”
  玉鼎夫人怨道:“你相信天佑善良,根據什麼?老天爺對你講過麼?難道你從未見過好人死在壞人手裏?”
  華天虹淡然道:“那麼大家鬥一鬥,誰的命短,該誰倒楣,總不能束手待斃,任憑敵人宰割。”
  玉鼎夫人似是怨極,怒聲道:“死人!你不怕死,我怕你死啦!你娘自己不怕死,你怕她死啊!你……”
  這幾句話,乍聽甚為單純,其實那言辭之間,蘊含著一種至情至聖,深逢無比的感情,說明瞭愛情的真諦乃發乎真我,而非斤斤計較對方的反應。
  華天虹深受感動,淚水撲簌簌流下,道:“姐姐的情意,兄弟感激不盡,永生難忘。”
  玉鼎夫人苦笑道:“那麼你就乖乖的,聽憑姐姐擺布,反正姐姐絕不會害你。”
  華天虹搖頭道,“那卻不能。玄鐵劍由先父遺留給兄弟,並為此劍,研創出十六招劍法,劍上留著先父的手澤和心血,別說內中還藏著《劍經》,縱是一段凡鐵,我也決不忍讓敵人奪去。”
  玉鼎夫人恨聲道:“唉!這玄鐵劍是禍根啊!我取去鐵劍,”交給咱們的教主,她拿著此劍,形同廢物,毫無用處,丙靈子和魔教中的人,則將轉而與她為難,誰也不會再找你的麻煩。這是釜底抽薪之計,你怎麼不明道理?”
  華天虹斷然道:“不管什麼道理,只要我一口氣在,我就全力保有這鐵劍。”
  玉鼎夫人急道:“唉!你該知道,縱然。劍經,出世,落在旁人手內,你也不愁打不贏他,反之,你若取得《劍經》世間就再無故手,這是誰也不能容忍之事,岡i有的入都會全力阻止此事,甚至於不擇手段地害你,你何苦與自己過不去?”
  華天虹毅然道:“正邪不兩立,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姐姐不必耽心。”
  微微一頓,笑道:“姐姐躺下來,咱們熱一下。”
  玉鼎夫人恨聲道:“壞蛋!你當我真的那麼不要臉麼、哼!我主意已定,由不得你倔強。”玉手一揮,一指向他腰間點去。
  華天虹大驚失色,雙手去捉玉鼎夫人的手腕,口中急叫道:“姐姐,這個使不得。”他似是酒醉過甚,混身乏力,一身絕世武功半點施展不出,這時雙手亂抓,毫無章法,不過仍舊將玉鼎夫人的手指碰撞開去。
  玉鼎夫人格格一陣嬌笑,皓腕一翻,再襲華天虹腰際“商曲”穴,左手卻是暗出奇兵,倏地向他左腎門點去、
  兩人本來就糾纏在一起,玉鼎夫人武功又不等閒,這明攻暗襲,雙管齊下,實是難以招架,只是華天虹武藝精深,單憑心頭的感應,就能體會出她的攻勢,百忙中,身軀一翻,滾向床外,讓開了兩處穴道。
  玉鼎夫人格格大笑,左手一揮,“啪!”的一聲脆響,在華天虹臀部上拍了一個巴掌,右手一掠,已是搶出了鐵劍。
  華天虹叫道:“姐姐……”
  言未了,倏聞呼然一聲,窗門陡地被人撞開,一條人影閃電般地竄到床邊,十指箕張,乍然向仰臥床上的華天虹襲去。
  玉鼎夫人魂飛魄散,惶聲喝道:“什麼人?”雙手掄劍,猛然砍了過去。。
  那人影一聲不響,左手一撩,頓時抓住了鐵劍,右手疾若電掣,急向華天虹小腹抓去。
  顯然,此人深知華天虹的厲害,是以明知華天虹已為“醉仙蜜”醉倒,依然全力襲擊華天虹,而不先奪鐵劍。
  但聞華夭虹冷冰冰一哼,揮左掌,抬右臂,一招“困獸之鬥”霍然迎向那偷襲之人的子掌,右手卻已奇妙無比地震開了玉鼎夫人的雙手,將鐵劍的劍柄抓在了掌裏。
  玉鼎夫人但覺雙手一震,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床角滾去,那偷襲之人耳聞華天虹的冷哼之聲,一股玄奧難測的力道,已向自己掌心湧到。
  這些都是同時間的事。自窗門撞開,直到此時,前後不過眨眼工夫,三方面都是應變奇速,出手疾逾閃電。
  那偷襲之人警覺出華天虹並未真的醉倒,自己受了詐騙,頓時驚出了一聲冷汗,左手松劍,右手收招,雙足猛蹬,立即朝窗外激射。
  子午穀一戰,加上與九陰教主那一場瘋狂的拼鬥,當世之間,業已無人不對華天虹膽怯,這偷襲之人一覺受騙,頓時抽身後退,其應變之機警快速,不謂不高人一等。
  但見華天虹上身一挺,口一張,“呸!”的一聲,一股唬琅色的酒箭激射而出,直向那偷襲之人臉上噴去。
  原來華天虹雖將大半杯“醉仙蜜”飲下,但卻暗以一種傳自畝疆、專門對付有毒飲食的功夫,將其蓄藏於胃囊,直到此時,僅有極少一點溶解,發生作用,這時卻突然內功逼出,當作暗器傷敵。
  這一招出敵意表,那偷襲之人驚惶轉臉,卻是未曾避過,那酒箭全部擊在他右邊臉上,同時間,那人右腳後跟上一陣錐心奇痛,卻是被玉鼎夫人的異獸雪兒咬了一口。
  這異獸雪兒伏在窗下,一見敵人侵入,頓時竄射出來,一口咬去,那偷襲之人身法奇速,雪兒雖快,依舊是落後一步,若非那人被華天虹的還擊駭得心寒膽戰,雪兒仍然是傷他不著。
  話雖如此,這愉襲之人的身手也彌足驚人,他右臉被酒箭擊傷,右足後跟的腳筋被異獸雪兒一口咬斷,卻仍舊是忍住奇痛,負傷躍出了窗外,踏著瓦面,縱躍如飛,狂奔而去。
  華天虹身形如何快捷,晃眼之間,半身已鑽出窗外。
  但聽玉鼎夫人哀聲叫道:“天虹!毒……”
  華大虹心神一凜,記起玄鐵劍上塗過劇毒,想起那偷襲之人襲擊自己,玉鼎夫人那熱淚泉湧,亡命護衛的神情,下禁心腸一軟,匆匆撲回床邊,掏出解藥,道:
  “略服少許,毒力即解,我去追敵。”
  玉鼎夫人不待他將話講完,哭喊道:“我的雙手已經麻木了。
  只聽“呀——”的,一聲,那侍婢方紫玉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華天虹急道:“讓紫玉照顧你服藥,我……”
  玉鼎夫人暗暗忖道:今日一別,幾時再能相見?心頭一急,不禁猛一低頭,一口咬住了華天虹的手臂。
  華天虹痛得大叫一聲,道:“啊!快快鬆口,剛才那人是丙靈子,白君儀失陷在他手中……哎喲!”
  玉鼎夫人一聽華天虹急著追趕丙靈子,竟是為了搭救白君儀,牙齒咬得越發的緊,更是死也不肯鬆口。
  華天虹手臂被她緊緊咬住,痛得淚水直流,運功抗拒,又怕震傷了她的牙根,無可奈何,只得好言說道:“快快鬆口,我決不走,喂你服藥。來,快快松開。”
  王鼎夫人充耳不聞,銀牙緊咬,硬是不松。
  方紫玉竊竊私笑,移步過去,掩上了窗門,拿起一塊抹布,匆匆拭去了地上的酒漬和血跡,重又溜去,帶上了房門。
  華天虹見玉鼎夫人那欺霜賽雪的雙手,已泛起一層烏黑之色,卻是怎麼也不鬆口,不禁歎息一聲,哄小孩一般地道:“好吧,快快鬆口,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說不走,就不走啦。”
  苗疆劇毒,厲害已極,玉鼎夫人中毒之後,只顧纏著心上人不放,也未運功抗拒毒力,這時雙臂已全部麻木,心頭也有點迷糊,聞得華天虹之言,頓了半晌,始才松開口來。
  華天虹拔開瓶塞,捏著她的下顎,將解藥喂了少許給她服下,然後伸出手掌撫住她的背心,將一股內力輸放過去,催運藥效,化解毒力。
  過了片刻,那毒力已解,玉鼎夫人手臂已運動自如,頓時抬起雙臂,緊緊摟住了華天虹的頸項。
  華天虹苦苦一笑,柔聲道:“白君儀……”
  玉鼎夫人口角噙笑,不住地搖,既不鬆手,也不講話。
  華天虹莫名其妙,惑然道:“幹嘛如此高興?這中間必有道理?”
  玉鼎夫人一笑,滿面春風地道:“你將那有毒的玩意解下來,放在床裏,你躺下來,我和你講道理,如果你講贏了,從今以後,我顧駕音若是再纏著你,就算是最下賤的女人。”這話講得很重,華天虹不得不依言行事,當下解下鐵劍,置於床裏,和衣躺下,道:“什麼道理,你講吧!”
  玉鼎夫人似是滿懷高興,甜甜蜜蜜一笑道:“白君儀對你的情意,那是眾所周知之事,我顧穹‘音對你的情意,想必也勿須細說吧?”
  華大虹長長歎息一聲,無言地點了點頭。
  五鼎夫人含笑道:“是她愛你在先?還是我愛你在前?”
  華天虹臉色微微一紅,低盧說道:“難分先後,個過這也不關緊要。”
  頓了一頓,接道:“姐姐對我恩德匪淺,那卻是白君儀無法比較的。”
  五鼎夫人淡然一笑,道:“你娶秦碗鳳,無論是誰的主張,那都是天公地道的事,反過來講,如果你舍秦碗鳳而娶了白君儀,天下英雄,非但看不起你華天虹,也合不起你的母親。天下人定然要講,你母親有失公正,在為俠義道的領袖。”
  華天虹聞言,背上突然沁出了一陣冷汗,惶然道:“姐姐這一番話,咱們母子都未曾想到。”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截口說道:“是麼?不能齊家,焉能治國、你母於是俠義道的泰山北斗,自己家中的事部有欠公允,還有什麼資格為武林排難解紛,主持正義?”語音微頓,接道:“其實,這點道理,你母子從未想到,心頭仍舊是感覺得到的,只不過今日由我這壞女人口中講出來,你感受得特別強烈而已。”
  華天虹道:“兄弟從未認為姐姐是壞女人,家母也從無這個意思。”
  玉鼎夫人淡然一笑,道:“不管怎樣,我總是站在壞人一方,你大概從未想過,好人非但要得好人敬佩,同時也要得壞人敬佩。”
  華天虹笑道:“坯人怎會敬佩好人?那就不成其壞人了。”
  王鼎夫人道:“不然,你將人性看得太粗淺了,正人君子,壞人也一樣敬佩,有敬佩才有敬畏,所以有‘邪不勝正’這一句話。就因為這個道理,好人愈受挫折,志行愈堅,壞人越受打擊,膽氣越餒。當然啦!壞人的內心深處雖是敬畏某一個好人,他卻避免去想這問題,更不公開承認。”
  華天虹想了一想,正色道:“多謝姐姐指教,從今以後,兄弟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好人,令敵人也不得不敬佩。”
  玉鼎夫人撲啼一笑,道:“我說的是江湖大事,關於男女間的事,略為馬虎一點,也不要緊。”
  華天虹哈哈一笑,胸懷甚為暢快,玉鼎夫人這一番“好壞”之論,本是信口而出,自己也未曾深思,但卻是華天虹聞所未聞之言,給了他莫大的啟示。在此以前,華天虹仍是一個血氣方剛,直覺強于理性的少年,由此時起,卻是氣質一變,成了一位元恢恢巨集巨集,穆穆隸隸的君子,一言一行皆不失為俠義道的領袖。這卻是玉鼎夫人意想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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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章 佳人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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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昨日夜間,白君儀逃避趙三姑的追擊,剛剛奔到巷口,黑暗之中,突然竄出一個白髯垂胸、身著月白長衫的老者。那老者橫裏竄來,出手便點了白君儀的穴道,將白君儀挾在脅下,疾掠而去。趙三姑由那老者的身法,依稀辨出是通天教的丙靈子,卻是未曾追上。
  那白衣老者卻未就此離去,他挾著白君儀疾快地繞了一圈,重又回至客棧近處,藏身暗中,觀看華天虹與九陰教主拼鬥,直待雙方散去,始才挾著白君儀潛上了客棧斜對面一家藥舖樓上,躲在一間堆放藥材的角落上。
  此人正是丙靈子,他身懷金劍,一面是亡命天涯,逃避九陰教主的追截,同時又想劫奪華天虹的鐵劍,取得那一部《劍經》。
  如果不算星宿派魔教的人,在當前的武林中,華天虹與九由教主;可算是並世雙雄,丙靈子的武功雖也說得上登峰造極,比之華天虹與九陰教主,仍舊是差了一級,與這兩人周旋,他無法公然對敵,無奈之下,只得改裝易容,轉入地下。
  通天教全軍覆滅,他既想報仇雪恨,又想重振門戶,一切希望,全部寄託在那《劍經》之上,通天教的人練的是劍,以他的武學造詣和功力,若能獲得《劍經》,則定能在短時間,使武功突飛猛進,躍登另一境界,就眼下的情勢言,只要能與華天虹及九陰教主公然抗衡,就可立足江湖,再起爐灶,重振通夭教的聲威。
  然而,那《劍經》之鑰的金劍在他手內,九陰教主窮追不舍,迫得他寢食不安,沒有一日安寧,他又謀奪華天虹的鐵劍,不能飄然遠揚,迫不得已,只有一日三易居處,不時改裝易容,以防行藏暴敗。也正因為如此,其謀奪《劍經》之心更為強烈。
  他潛回小樓,暗想華天虹與九陰教主拼過一陣,兩人的元氣都大為損傷,九陰教主狼狽而去,一時之間,不會卷土重來。今日夜間,不失為劫奪鐵劍的時機,於是將白君儀的手足以牛筋縛牢,口中再塞著碎布,收藏在一堆藥材之下,自己再潛到華天虹所居的客棧附近,白君儀暈穴被點,縱然到了時辰蘇醒過來,也是無法逃遁。
  不過,華天虹與九陰教主那一陣惡鬥,令他想一想就膽寒,那魔教中人夜襲客棧,中毒逃遁的事,他也在暗中看到,正是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他猶豫再三,終是鼓不起勇氣潛至近處,伺機硬搶華天虹的鐵劍,眼看棧房中燈光不熄,華天虹等皆不就寢,只好守在暗處,靜悄悄的等待,那知過了許久,華天虹突然離開客棧,直往北門如飛奔去。
  他略一轉念,業已猜出華天虹此時外出,定是為了白君儀之事,於是遙遙地跟在後面,觀察究竟,不料華天虹遇上了玉鼎夫人,半途中停了下來。
  他乃是江湖經驗極為豐富之人,既知華天虹內功精湛,耳目敏銳,自己稍不謹,既有暴露行跡之虞,又恐螳螂浦蟬,黃雀在後,被那陰魂不散的九陰教主躡住、因之行動之際,極為小心,絲毫不敢大意。
  他處在二強之間,正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眼看著華天虹進了閣樓,窗門已掩,然後才繞道一側,小心翼翼地潛移過去。
  潛至窗外,摒息閉氣,凝神向內中一聽,發覺玉鼎夫人正向華天虹灌酒,而且動用了通大教的秘方“醉仙蜜”,禁不住心頭狂喜,暗想祖師爺有靈,今日假此良機,既可奪得鐵劍,又可鏟除一個武功最強的敵手,而且還能懲處叛徒,真是一舉數得、萬載難逢的良機。他暗暗決定,鐵劍到手,取出《劍經》,立即挾著白君儀遠走天涯,找一處九陰教主絕對尋找不到的所在,苦練《劍經》上所載的武學,再加上白君儀所知的《劍經補遺》,則再出江湖之時,天下何來敵手?而且,單是想到能夠安安逸逸地享受絕世美女白君儀,已令他滿懷欣慰,覺得這一向所受的苦難,乃是微不足道之事。
  他深悉“醉仙蜜”的厲害,只要華天虹飲下半杯,不愁他不醉倒,耳聽著房中二人糾纏不清,心頭雖是急煞,但以此事關系著他整個的後半輩子,因之始終是小心翼翼,極有耐性地等著。不料,天色突然破曉,他發覺自己守在窗外,房中的人難以發覺,街上或是瓦面如果有人路過,卻是一眼就能望見,迫不得已,只好移動身形,退在一個不易為人發現的角落。雖然如此。以華天虹的功力,仍舊毫無所覺,連那嗅覺之靈遠過人類的異獸雪兒,也未覺察出來。
  然而,華天虹雖未發覺窗外潛伏著敵人,但卻一直在暗自警惕中,他既恐敵人突然襲到,劫奪自己的鐵劍,又怕一時把持不住,墜于玉鼎夫人的情網之內,因之始終保持著頭腦冷靜,靈俯空明。丙靈子時乖運賽,雖步步為營,小心而又謹慎,終究還是飛蛾撲火,落得身受重傷,狼狽而逃,若非玉鼎夫人死命纏著華天虹不放,丙靈子萬難逃出華天虹掌下。
  丙靈子破著一足,飛躍至一條偏街,匆匆吞下一粒解毒丹丸,趁著淩晨之際,銜上尚無行人,倫滄惶惶,逃入了一家小客棧中。
  溜入房內,立即盤膝坐定,運起內功抵制毒力,九毒仙姬門下的毒物為武林一絕,他那解毒丹固然無效,內功之力也無法將毒力迫出體外,幸而他手觸鐵劍的時間極短,中毒的程度甚輕,仗著一甲子以上的功力,勉強將毒力逼在左手三指之上,抽出一柄匕首,牙根一咬,將那三根手指削了下來。
  毒力既出,算是已無性命之憂,急忙取出金創藥,包紮手指和腳後跟的傷處,然後才有工夫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
  華天虹一股酒箭噴射在他右邊臉上,因那人皮面具的阻隔,未曾皮開肉綻,但半面臉已腫起老高,這時匆匆按摩了幾下,換了一套衣履,取出一塊黑紗罩在臉上,重又溜出了客棧。
  他提心吊膽,一路上東張西望,掩掩藏藏,終於潛返到藥店的小樓之上。
  白君儀被點的穴道業已自行解開,此時正在藥材堆下蠕動,丙靈子走上前去,搬開藥材,將她提了出來。
  這小樓有一扇窗戶,斜對著華天虹所居的客棧,丙靈子在窗門上挖了一個小孔,藉以觀察客棧門前的動睜,室內幽暗,就只這小孔中透進微光,映照出室中的景物,臼君議醒來之片,發覺手腳和口上被縛,已知自已被人擒住,但卻不知拎住自己的是誰。這時凝目一望,舌出是個身穿葛衫,臉覆黑紗的男子,瞧那身材,似是丙靈子,不禁心頭一寒,慘然色變。
  丙靈子恍若幽靈一般,手捉著白君儀,將她放置在牆角坐好。然後慢慢吞吞地掀起自己覆面的黑紗。
  他本有一部白髯,為了便於化裝,業已齊根剃悼,那惟淬而帶皺紋的而龐,半邊臉頰浮腫,加上那滿含怨毒的目光,一眼看去.令人恐怖陡生,不寒而慄。
  白君儀凝注一眼,認出確是丙靈子,不由機伶伶打了一陣寒嘛,眼眶一熱,迸出兩行珠淚來。
  丙靈子滿臉獰笑,抬起左手,放在白材儀眼前,陰沉沉說:“你看清了,我的臉和手,都是華天虹所傷,左足也跛了,這幾筆血債,全都著落在你身上,至於神旗幫與通天教的舊帳,那也不用提。”說到此處,緩緩解下布中.取出了塞在白君儀口中的布屑。
  白君儀暗暗忖道:既落此撩手中,後果不堪設想,若不速死。所受必然更慘,唉!天虹啊天虹。
  她唯恐錯過時機.求死不得,想也不敢多想,頓時銀牙一咬,猛地自爵舌根!
  通天教以採捕為能事,丙靈子一生,不知壞過多少女了的貞節,他年老成精,深懂女子的心理,一見白君儀容色慘變,立即閃電般地伸出右手。鉗住白君儀的雙頰,令她合不攏嘴。
  白君儀淚如泉湧,眼望敵人,目中泛出了一片慘厲之色。
  丙靈子陰森森一笑,一字一頓,冷冷說道:“你聽清楚,你若自尋短見,我立時姦污你的屍體,將你剝得一絲不掛,高懸在城門之下,讓天下人都知道,華天虹的女人壞在我丙靈子手上。”說罷之後,立即松開了手。
  白君儀渾身戰栗,猶豫再三,再也鼓不起勇氣尋死,遲疑了片刻,心中暗暗想道:不管死活,我不能教天虹蒙羞,還是走一步算一步,聽憑老天爺去安排。心念一決,頓時斷然道:“你看著辦,若能取我的性命,留我的清白,那就算你為通天教報仇,神旗幫還你一筆血債、我白君儀死無怨言,華天虹大仁大義的英雄,他感你此德,必有重報。”
  柄靈子冷冷道:“這話太渺茫,我丙靈子聽不進。”
  頓了一頓,接道:“事到今日,各走極端,我丙靈子了然一身,毫無顧忌,我是怎樣有利怎樣幹。你若逞強,我就先踩蹂躪你的肉體,既可泄憤,又可得一時之快。”
  白君儀聽他說到怎樣有利怎樣幹,心頭頓時一動,忖道:這廝身懷金劍,暗暗隨著天虹,顯然也是圖謀《劍經》。他心中既存貪念,豈會毫無顧忌、我且別忙死去,天虹得知此事,一定會來救我,這廝若要謀害天虹,我還可以相機暗中通知天虹。
  但聽丙靈子獰聲道:“如今你先將《劍經補遺》背誦出來,倘若故意錯亂一字,我教你今生今世,無臉見華天虹的面。”
  白君儀念念不忘華天虹,丙靈子抓住了她這弱點,專以她的清白為要挾,這一點實是毒辣至極。白君儀暗暗想道:我若推說不知,他定然不肯相信,若是據實吐露,萬一他參悟出其中的精義,武功豈不追上天虹了?
  丙靈子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意,獰聲一笑,道:“你不必多耽心事,你那心上人武功走在我的前面,我縱然參透《劍經補遺》,也無法追趕上他,鹿死誰手,要看《劍經)誰屬。”
  白君儀冷冷說道:“我縱然背誦出來,明明是真,你偏說是假……”
  丙靈於截口道:“你自管背誦。是真是假,我自能分辨。”
  白君儀暗暗忖道:那《劍經補遺》前面一段,參加過建蘸大會之人俱曾耳聞,後面的我錯亂一些,看他是否分辨得出。心念一轉,頓時念道:“天之道……審護持,須隱密,驅鬼劍,泄天機,緩、靜、靈、貫串……”
  只聽丙靈子獰聲道:“錯了!緩靜靈豈能貫串?”將手一揮,但見寒光一閃,白君儀身上的羅衫以及貼肉穿著的沫胸,自領口而下,以迄小腹,突然齊中分裂,雪白的玉體,頓時暴露出來。
  他匕首藏在衣襟之下,适才取匕首,劃開白宮儀的衣衫,然後藏回匕首,全部動作,一氣呵成,疾若閃電,白君儀只見寒光一叫刁,並未看清匕曹的形狀,而且白君儀席地而坐,軀體又凸凹不平,這一匕首劃去,要將貼肉穿著的抹胸割開,而絲毫不傷到身體,其劍法造詣功力之深,火候之純,實在已臻化境,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白君儀先是一驚,隨即發覺自己的胸脯袒露於外,不啻半身赤裸,不禁羞憤欲絕,恨不得一死了之。怎奈死既下敢,雙手又被半縛在背後,連掩護一下也都不能,恨至極處,不由混身顫抖,咬牙切齒道:“你最好是殺了我,否則的話,我必有一日,挖出你這眼珠。”
  丙靈於恍若未聞,一雙眼睛,盯住白君儀那曲線浮凸,完美無瑕,正自顫動不歇的雙乳,目光的的,一瞬不瞬,那半邊未曾浮腫的臉頰,肌肉痙孿,汗珠直冒,心神之激蕩,流露無遺。
  要知白君儀美艷若仙,非但是面寵美,身段也是美極,那一身瑩白如玉的肌膚,找不出絲毫瑕疵,纖細的柳腰,圓渾而豐盈的乳房,形態顏色,無不美好至極,以至像丙靈子這等研輪老手,一見之下,也不禁心神震蕩,不克自持。
  白君儀羞憤欲絕,心中暗暗叫道:與其讓這淫賊作踐,不如一死百了,唉!眼不看為淨,還是死掉的好。
  心念一決,就待嚼碎舌根,自求了斷,突見丙靈子猛然轉開臉去,口中恨然叫道:“唉!”
  白君儀睹狀一怔,尋死的念頭,不覺重又擱下。
  丙靈子雖已移開目光,适才所見的景象,兀自在腦海中盤旋,以致心神激蕩,依舊不能平息,臉上的肌肉仍舊痙孿,額上仍是汗出如漿。
  此際,他正天人交戰,承受著有生以來從未經歷之苦,須知白君儀的肉體雖美,但若讓一個沒有男女經驗之人看去,那也不過感到美好而已,卻無強烈的比較,丙靈子出身通天教,本就是貪淫好色之輩,而他畢生經驗過的女子,猶如過江之鯽,屈指難數。正因為他見得大多,越發感到白君儀是天生尤物,舉世無雙,而心神之激蕩,較之常人,也就更甚百倍。若依他的性情,他早已撲身過去,為所欲為了,然而,他看得出白君儀的性格,深知白君儀的剛烈,他若逞一時之快,蹂躪了白君儀的肉體,白君儀勢必自絕,則他的一切計劃,勢必因此打破。此時此地,那代價是過于高了。可是,教他對這等絕世美人視若無睹,強忍情欲,那痛苦也太難承受。
  過了良久,他心頭終於叫道:“不能!不能!此時絕對不能!有這人質在手,縱然被華天虹那小子找上,他也不敢將我怎樣,以這女人交換鐵劍,那小子大概不會應允,但若以此要挾,迫使那小子去對付九陰教主,諒他不敢不聽命,而且《劍經補遺》尚未問出,也不能將書鬧僵。
  想了又想,終於下定決定,將一股熊熊燃燒的欲火強行壓下,在藥材堆下取出一個包袱和那皤龍寶劍。
  他先將寶劍插入衣衫之內,縛紮停當,藉此平息心頭的激動,然後解開包袱,取出一件青布長衫,抖了開來,反手扔將過去,那長衫一卷,恰好將白君儀的身軀裹住,只留頭面在外:
  白君儀怔了一怔,暗道:這老賊雖然該死,武功倒也厲害,看來除了天虹和那九陰教主,當世之內,亦無第三人強過他了。
  丙靈子緩緩轉過身來,冷冰冰說道:“從此刻起,你自己放明白一點,我是勉勉強強克制自己,你若自找麻煩,自取其辱,那就是你自己想找痛快,故意挑逗我來姦污你。”
  白君儀氣得臉色鐵青,但知他講的是實話,也不禁暗自驚心,不敢多講一句。
  丙靈子走到窗下,緩緩坐了下去,道:“我的武功,也在一柄劍上,算到今日,足足有六十年的歷史,那《劍經補遺、無論有多玄奧,參進一個訛字,我立時分辨得出,華天虹的劍練得好,內力也超越了我,但若說到對劍學一門知識之淵博,造詣之精深,他絕對比不上我,白嘯天半路出家,那是更不談了,你識想一點,快將《劍經補遺》源源本本念上一遍。”
  白君儀想使适才之事,對於此人,不覺畏如蛇蠍。如今只求保住清白,除此之外,怎麼也不敢觸怒他,當下將那“劍經補遺》從頭到尾念了一遍,五十八字,一字不錯。
  丙靈子聚精會神地聆聽,聽過之後,仔細思索了一陣,知道其中確實無假,隨即靠在壁上,閉目參詳起來。
  這《劍經補遺》說的是劍學精義,乃是一種極為空洞的理論,無法瞭解,一知半解,也得不到益處。白嘯天武功龐雜,劍術一道雖也涉獵,造就卻是有限,但他知道《劍經補遺》中蘊妙諦,建□大會之後,鑒於當前局勢,於是封閉了各地分堂,約束屬下,匣旗息鼓,自己則足不出戶,潛心鑽研《劍經補遺》,同十也修煉自己本門幾樣上乘武功,許紅玫見丈夫新遭挫。也就留在山上未忍離去,白嘯天暗暗欣慰,因妻子是練劍之人,遂將那五十八字的“劍經補遺》抄在紙上,交給長女素儀,教她轉交給許紅玫,如此一來,連白君儀也獲悉這五十八字了。
  這短短的五十八字,白嘯天一家人猶未獲得益處,傳至丙靈子,則又大為不同,丙靈子說的不假,他劍學早窺堂奧,得了這五十八字,則如畫龍點睛,眼見得極短的時日內,他的武功即將躍登另一境界了。
  小樓中寂然無聲,丙靈子閉目沉思,恍若老僧入室,白君儀無論什麼時間,只要一空下來,就幻想自己和華天虹在一起,兩人這樣那樣,如何如何,從當日華天虹在曹州“跑毒”時,她就養成了這習慣。這一年來,她沒有一日不幻想一陣,因之,有關成親、生子,兩人攜手邀遊天下,乃至娶媳,孫兒出世,反來覆去,幾乎沒有一樣未曾想過,她只要一開始幻想,頓時渾忘一切,就似身臨其境一般,不過,她所幻想的全是美事,故爾只要一想開頭,立即衷心快慰,其樂無極,這時,她身處絕境,本該是萬念俱灰,但一閉上眼睛開始幻想,臉上立時嬌艷如花,口角露出了微笑。
  這兩人各想各的,誰也不打擾誰,誰也不覺得須要飲食,忽忽一日,再未講一句話。
  夜間,丙靈子忽然站起身來,破著一腿,在小室中走來走人.踱了一陣,忽在藥材堆中揀出一節枯枝,拿在手中比劃。
  幽黯之中,白君儀依稀看出他是在練劍,但他練來練去,一直不停,白君儀不禁暗暗發起愁來,忖道:這廝練得如此起勁,莫要武功長高。勝過天虹了。唉!早知如此,不如拼著一切,怎樣也不吐露一字。
  然後。她幻想華天虹與丙靈子鬥劍,殺得丙靈子狼狽大敗。招架不往,最後華天虹鐵劍連閃。挑出了丙靈子的兩粒眼珠。接著,她又想到與華天虹手牽著手,兩人立在泰山頂上.觀看那海上日出奇景。
  子夜過後,客棧門前,突然響起車馬之一.丙靈子霍然一驚,扔掉手中的枯枝,撲到窗門,由那小孔中朝外觀看。
  只見客棧側門之下,行出那輛長行馬車,華天虹高據轅上,親自駕駛馬車,車窗密掩。瞧不見車內之人。
  白君儀也驚醒過來,情不自禁的顫聲問道:“怎麼,他動身
  丙靈子冷冷一哼,咬牙不語。
  白君議心神一顫,道:“九陰教主在河下設了埋伏。要奪他的鐵劍。哼!如果鐵劍落到九陰教主早上,你這一輩了就別想見著《劍經》了”
  丙靈子剛剛浸沉《劍經補遺》的玄妙之中,想那《劍經》乃是根本所在,劍聖虞高的劍法,其含蘊該是何等神奧!這誘惑實在太大,他忍不住心頭惴惴,那患得患失、惶惶不安之情,難以抑制。
  但他終是老謀深算、行事沉穩之人,心頭雖慌,外表卻毫不顯露出來,眼望著那馬車徐徐行去,口中淡然說道:“深更半夜,城門已閉,馬車出不了城。”
  白君儀暗暗叫道:天虹!天虹!你怎能將我扔下,任我落在這惡賊手內?
  心中在想,口中冷笑道:“難道出城渡河,一定須得馬車麼?哼!到了水中,他那鐵劍非落在九陰教主手中不可,那時九陰教主找你索取金劍,看你逃遁到何處?”
  丙靈子獰笑道:“那時該你最先倒楣。”
  白君儀強自鎮定,裝作滿不在乎地道:“聽你說來,那確是極為可怕,真正事到臨頭,一死兩瞪眼,那也算不了什麼。”
  丙靈子暗暗忖道:這丫頭雖是嘴硬,其實又何嘗不是如此。嘿嘿!人死之後:誰還管他娘的奸屍不奸屍,那也不過嚇唬女人罷了。
  白君儀聽那蹄聲已隱,顯然馬車業已去遠。丙靈子尚無追趕之意、情急之下,接著說道:“你若不願終生懊悔,那就趕緊追上華天虹,他的武功天下第一,也不稀罕一部《劍經》,他一定會以鐵劍換我。”
  語音微頓,接道:“他是說一句算一句的君子,只要答應以劍換人,絕不會三反四覆,再找你的麻煩……”
  丙靈於獰聲一笑,截口說道:“我是劍也要,人也要,究竟如何,且看你的造化。”
  白君儀暗暗咒道:做夢!你這畜生配麼?但覺脅下一麻,頓時暈去。
  丙靈子點了白君儀的暈穴,將她挾在脅下,啟開窗門,躍身下屋,順著街簷,朝馬車行去的方向追去。
  追過一條橫街,立即望見了馬車,夜靜更深,華天虹似恐驚醒了市民,馬車行得甚慢,丙靈子自知武功不敵,右足已破,傷口亦未愈口,因之遠遠跟躡,始終不敢追近,行了一陣,馬車已至北門城下。
  但聽一陣枝椏聲響.厚重的城門突然緩緩起開,黑暗之中,只見門後立著兩個差役打扮之人,華天虹驅車出城,行至門下,朝那二人拱手,低聲說道:“多謝兩位了。”
  那二人齊聲說道:“有辛效勞,祝公子一路順風。”
  丙靈子暗暗想道:原來這小子買通了看守城門的差人,連夜渡河,倒也虧他想出這等主意。
  他等了片刻,始才繞向一側,由遠遠處登上城牆,躍到城外,卻見馬車忻而向東,並不直駛渡口。
  丙靈子暗暗想道:這小子倒也想得周到,那鬼婆娘若是呆在船上,必然是停泊在上游。等到發覺偷渡,他早已抵達彼岸了。
  那馬車得得小馳,行了一程,華天虹突然連抽幾鞭,馬車頓時疾馳起來。
  丙靈子暗暗一驚,足下一緊,始終與那馬車保持著三十丈的距離,諒想夜色黑暗,華天虹縱然轉面察看,也是不易發覺。
  這洛陽一帶,河床高出地面,華天虹馬鞭抽動不歇,那馬車沿著堤岸疾馳,黃土滾滾,車聲磷磷,霎時遠近皆驚。
  那馬車約莫疾馳了半個時辰,突然沖上了堤岸,濁流翻騰,浪濤震耳中,一個宏亮的嗓音喝道:“來的可是華爺?”
  華天虹沉聲道:“是我,渡船怎樣?”
  那宏亮的嗓音道:“已經准備好了。”
  丙靈子縱身一躍,伏在堤岸之己凝目望乞只見河下闡、著,一艘烏木渡船,四個赤膊大漢,手把著長櫓待發,另有兩條漢子立在岸上等候。
  只見華天虹一勒疆繩,那馬車恰好在船前停下,華天虹躍下地來,喝道:“帶馬!快。”
  那兩條漢子未待吩咐,早已每人拉住一匹馬的嚼環,拖著馬匹沖向跳板,華夭虹跟在車後,雙手托住車座,轉眼工夫,馬車已落船中,華天虹順手一揮,隔空震斷了纜繩,那烏木渡船頓時順著滾滾濁流,直向下流沖去。
  丙靈子又驚又惱,想不到華天虹早已策劃妥當,行動起來,極為快捷,眼看那渡船順流沖下,徐徐向河心移動,估料沖下三四裏路,即可抵達對岸。
  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如何是好,由於這一帶河水湍急,並非渡口,除了那一艘烏木船外,再無旁的船隻,倉促之中,只好挾起白君儀,隨著那渡船向下游奔去。
  須望,華天虹那渡船離岸已有八九丈遠,丙靈子忽然瞥見河下停泊著一條無人的小舟。
  他暗暗叫道:管他娘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脫。拼了老命,總不能讓鐵劍落到那鬼婆娘手內。
  他生長江南海濱,自恃水性不弱,這時將心一橫,兩個箭步,業已躍落舟中,放下白君儀,抓起木槳,掉舟便向那烏木船追去。
  霎時,華天虹發覺了這面的動靜,奔至船尾,縱聲喝道:“什麼人?”
  丙靈子揚聲道:“通天教丙靈真人。”
  華天虹峻聲喝道:“白君儀人在何處?”
  丙靈子放聲一笑,道:“在舟中,你家真人腿一動;可就將她那美絕塵衰的臉蛋踏為肉醬了!”
  華天虹厲聲喝道:“你讓她講話。”
  這時,小舟與流船相隔十來丈遠,濁浪翻滾,響聲噪耳,兩人都是提氣縱聲講話,浪濤人語,混作一片,聽來分外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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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5 22:33: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王劍換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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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是耽心白君儀遭了不測,因之要她講話。
  丙靈子暗想:若要迫使華天虹交出鐵劍,少不得攻心戰術,故爾聞言之下,忙將木槳交到左手,右掌揮動,解開了白君儀的暈穴,豈料因左手僅剩二指,傷處未愈,操舟不靈,喀嚓一聲,木槳突然折斷,小舟頓時打橫,隨波逐流,大有覆沒之勢。
  丙靈子大驚,飛快地抓起一塊船板,權充木槳使用。
  華天虹遙遙望見小舟在河中打轉,頓時驚喝道:“丙靈子!”
  白君儀暈穴甫解,隨著小舟顛簸,神智猶未清醒,耳聽得心上人的聲音,不禁欣喜欲狂,大聲叫道:“天虹!”
  華天虹縱聲道:“你怎樣?受傷沒有?”
  白君儀腰肢一擰,坐了起來,放眼望去,四周皆是滾滾濁浪,連華天虹所乘的渡船也看不到,不覺暗暗心慌,忘了答話。
  只聽華天虹急聲喝道:“你怎樣?受傷沒有?”
  白君儀叫道:“我沒受傷,你趕快注意著,那九陰教主調集了許多水性高強的矚下,早在河下埋伏著,准備向你動手。”
  但聽丙靈子縱聲狂笑,道:“你不是未曾受傷麼?看你家真人來傷你。”左足一挺,踢在白君儀後腰“氣海”穴上,白君儀腰上一陣奇痛,忍不住慘呼一聲。
  華天虹聞得那慘呼之聲,心頭痛如刀割;厲聲喝道:“丙靈子,你要什麼?”
  丙靈子哈哈一陣狂笑,道:“你有什麼啊?這美人兒一身細皮白肉,等閒的事物,你家真人可不換哩!”
  華天虹峻聲喝道:“坦白地講,你目的何在?”
  丙靈子獰聲叫道:“真人不講假話,你獻上玄鐵劍,我釋放啟君儀,各得所愛,兩不吃虧。”
  自君儀急聲叫道:“天虹,他逼我講出了《劍經補遺》,鐵劍……你走,別管我。”
  她身在虎口,何嘗不想脫險?只是耽心連累了心上人,咬緊牙根講這幾句話,已是心碎腸斷;哽咽不能成聲一
  但聽丙靈子縱聲狂笑道:“好吧!你就跟隨我啦!上岸之後,我與你立刻成就好事,管教你痛快淋漓,受用無窮。哈哈!有你這美人兒陪伴,祖師父一切都放下了。哈哈!痛快!痛快!哈哈哈……”
  此時月黑風高,濁浪滾滾,丙靈子存心要華天虹膽寒,那接近瘋狂的笑聲,尖厲刺耳,恍若狼曝鬼笑,懾人已極。
  前面那烏木流船已到河心,小舟在右後方八、九丈處,河水湍急,兩條船順流下瀉,情勢奇險,那小舟長不逾丈,根本不堪橫渡激流,這時舟近河心,隨著波濤起伏顛簸、時時都有傾覆碎裂之勢,形勢更為驚險。
  黑暗中,華天虹矗立在船尾,不言不動,仿佛一尊石像,兩只眼睛卻是精光逼射,亮如閃電,盯住浪濤中的小舟一瞬不瞬。顯然,他心中猶豫難決,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白君儀乎足被縛,伏在舟中,美眸之內,飽含痛淚,黑暗之中,遙遙望著華天虹那寒星似的雙眼,她深知心上人的處境、不能因為自己交出鐵劍!但求生之念人人皆有,她又存著萬一的希冀,只是不忍出言相求,其芳心之內,充滿矛盾,慘痛之極。
  須臾渺小舟已近河心,那烏木渡船離對岸更近,丙靈子暗想:華天虹的母親和妻子諒必隱身在大車之內,有這兩人在旁,華天虹勢不能為了白君儀而交出鐵劍,看來今夜交易無法談成,當下心意一定,立即恨聲叫道:“姓華的,你保持鐵劍獨霸天下吧!祖師爺告別武林,遠走天涯啦!”
  說罷之後,手中木板上擺,小舟的方向頓時一折,轉向右岸沖去。
  這河下情勢過於險惡,一旦落水,丙靈子縱能身保,也難以帶白君儀上岸,他外表強項,其實也是暗自惴惴,毫無制勝的把握,這時決心退走,並非故意做作,木板幾劃,小舟隔岸己近了兩丈。
  白君儀芳心欲碎,在那小樓中獨對丙靈子時,她視死如歸,此時心上人在望,她那求生之念卻變得異常強烈,眼看華天虹尚不開口,忍不住淒聲叫道:“天虹!我……”
  只聽華天虹厲聲喝道:“丙靈子!”
  丙靈心神一凜,縱聲道:“怎麼樣?是要劍還是要人?”
  華天虹峻聲道:“劍給你,將船劃過來。”
  丙靈子心頭一陣狂喜,掉轉小舟,重向河中移去,那烏木渡船上掌舵的得了華天虹的吩咐,船頭一擺,也向這邊移動。
  白君儀芳心大慰,這時雙唇緊咬,淚落如雨,心情之激動,無以言喻,想那玄鐵劍非但關系著《劍經》,且是華天虹仗以成名的兵器,他交出鐵劍,實較砍下腦袋還要嚴重。白君儀心內,自然是感激不已。
  渡船與小舟齊向河心靠近,須臾,雙方相距不過五丈遠近、丙靈子立即停舟不進,厲聲道:“華天虹,你明白一點,貧道舉手之間,就能制白君儀的死命,你若妄想使詐,那就悔之晚矣。”
  華天虹抽出了腰間的鐵劍,冷然道:“華某講一句算一句你讓白君儀跳上渡船,我將玄鐵劍給你,大丈夫一言既出,決不反悔。”
  丙靈子暗暗忖道:“若論這小子的為人,他的話倒也可信只是此事關系太大,而且……”目光一垂,瞥到白君儀身上,貪婪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只聽華天虹冷冷說道:“九陰教主的船,轉眼就到,我意已決,你若三心二意,錯過了時機,那可怨不得我。”
  丙靈子冷笑道:“那時我先殺白君儀,拍拍大腿走路。”
  華天虹曬然道:“那時華某也撇下一切,上天入地,誓取你的性命。”
  丙靈子聞言一凜,忽見渡船尚在移近,不禁大吃一驚,猛地一扳木板,將小舟疾蕩開去,口中厲吼道:“轉舵!”
  他心慌意亂,使力過猛,那小舟迎著浪頭猛然一沖,差一點翻覆過來,白君儀身子一滾,脫口一聲尖叫,渡船上的華天虹見了,也嚇得驚呼一聲,幸而丙靈子應變迅捷,身手並用,穩住了小舟,百忙中一腳踏住了白君儀,未讓她滾下河去,饒是如此,小舟中也進了二寸多深的水。
  丙靈子嚇出了一身冷汗,眼望渡船,獰聲笑道:“你那渡船可要甯近,莫怪我先傷白君儀的性命。”
  華滅虹驚魂甫定,冷笑道:“果真走了極端,那也只好聽人由命了。”話雖如此,仍舊是朝舵上打了一個招呼,吩咐渡船隨水直下。不要朝小舟迫近。
  這一帶河流湍急。本無舟揖之利,那渡船順流直下,情勢已夠驚人,小舟行來,更足驚心動魄,各人皆是強自鎮定,其人心頭惶惶。都恨不得盡速結束這僵局,早早靠岸登陸。
  華天虹投鼠忌器.耽心壞了白君儀的性命,丙靈子卻是自知武功不敵。提防著華天虹碎然施襲。兩人各有所忌,僵持半天,終於是丙靈子開口道:“你將劍扔過來.我棄舟潛水上岸,保證個傷害白君儀。”
  白君漢急叫道:“天虹別上當,他講過……”
  丙靈子曾經講過,劍也要,人也想要,白君儀本待叫破,話到唇邊.忽然感到羞於出口,不覺頓住。
  但聽華天虹冷笑,一聲,道:“丙靈子,難道華天虹的信用反而不如你麼?”
  丙靈子怒聲道:“事關重大,你家真人豈能無疑。”
  華天虹笑道:“疑在哪里?”
  丙靈子冷然道:“如此大事,諒你不敢作主,哼!你以鐵劍換人,你母親允許麼?”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難為你倒能體諒華某的困難,既知如此,你就不該來啊!”
  丙靈子獰聲道:“請你母親講話,得文昭鉻一言,本真人才能相信,否則的話,這交易是談不成了。”
  華天虹倏地放聲一笑,誼:“丙靈子,你貪欲蒙心,靈智已蔽,好教華某見笑。”
  丙靈子聞言一怔,愣了一愣,突然憬悟,想他華天虹的母親和妻子若在船中,他還不老早就催船過河了?豈能為了白君儀的事,流連留下,讓母親冒險;想到此處,不禁暗暗叫道:這是誘敵之計,那大車之內沒有人在。
  他先是一驚,繼而不禁心喜,文昭憋和秦碗鳳若在一旁,想要華天虹交出鐵劍,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這兩人若是不在,想他華天虹年事尚輕,為了白君儀,以劍換人,卻是大有可能。
  但聽華天虹哈哈一笑,道:“丙靈子,你何不靜下心來,凝神聽聽?九陰教主早在你我身後,你俗然無覺,未免可笑得緊。”
  丙靈子又是一驚,但覺夜色如漆,風濤盈耳,別無所見,亦無所聞。
  華天虹先服“丹火毒蓮”,再服千年靈芝,內力之強,固是世罕其匹,耳目之力,尤其超人一等。這時雙方相距四五丈遠,黑暗之下,丙靈子不過望見他的身影,他瞧丙靈子卻是頗為清晰,眼看丙靈子神情驚疑,似乎尚無所覺,不覺啞然失笑,道:“河流兩岸,皆有船拍浪濤之聲,你想想看,除了九陰教主,尚有何人?”
  丙靈子暗暗忖道:對方相去不過五丈,這小子輕功高地,迸力一躍,只怕縱得過來。心念一轉,頓時厲聲道:“我足尖抵在白君儀‘靈台,穴上,你若妄動,休怪我心辣手狠。”
  華天虹失笑道:“九陰教主志在鐵劍,你還是提防她的好。”
  丙靈子冷冷一哼,收攝心神,凝耳細聽,果然聽出後方一二十丈遠,貼著河岸,有浪濤拍激船殼之聲,想這一帶河中本無上下船隻,此時此處,除了九陰教主,那還有誰?他技不如人,前進畏虎,後退畏狼,不禁大為恐慌,深悔不該輕敵躁進,追入河下,若是退走,勢必被那沿岸下的船隻截住,眼看鐵劍還沒到手,自己卻已兩面受敵,一時之間,心頭好生悔恨。
  忽聽華人虹柔聲喚道:“君儀。”
  白君儀急忙應道:“嗯!我在這兒。”
  華天虹臉上閃過一絲淒涼的笑意,道:“你聽我講。人生百歲,終有一死,壽夭有定,真非死不可,那也只好認命,你懂嗎?”
  白君儀溫馴地說道:“懂,我不怕死。”
  華天虹道:“母親很關心你,碗鳳也愛護你,咱們都希望你活著,這一點你記住。”
  白君儀突然淚下,道:“記住了,我聽你的話,不能活時,我就死去。”
  華天虹眼中淚光浮動,道:“以前咱們耽心你受辱,如今有我在此,縱然救不了你的性命,也絕不讓人將你帶走,你懂麼?”
  白君儀垂淚道:“我懂,你別顧慮我。”
  華天虹道:“你若遭了不幸,那也是因我而死,我有老母在堂,不能以身殉你。不過,我若有了子嗣,立即披發入山,算是報答你的情愛。”
  白君儀哭道:“不要,我要你活著,活一百歲。”
  丙靈子愈聽愈驚,忍不注厲聲叫道:“華天虹,你自命俠義,講話是放屁麼?”
  華天虹肅然道:“華某說話算數,決不食言。”
  丙靈子怒聲道:“你講過以劍換人。”
  華天虹峻聲道:“你讓白君儀跳上渡船,我將鐵劍給你。”語音微頓,接道:“你得當機立斷,否則拿了鐵劍,你也無法逃遁。”
  丙靈子年過七旬,雖不說擅長心機,人生經驗卻是夠多,眼著華天虹從容鎮靜,明明是智珠在握,有恃無恐,想來想去,怎麼也不相信他真會以劍換人。
  左思右想,終是放心不下,不禁將心一橫,獰聲道:“此中有詐,你非講清楚不可,否則我寧可玉石俱焚,決不上你的當。”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小心謹慎,其實對你明講也無不可,我將鐵劍給你,然後咱們主客易勢,天涯海角,我總不離開你一步,直到奪回鐵劍為止。”
  丙靈子聞言一愣,一時之間,啞口無言。要知華天虹的輕功、拳劍、內力,件件在他之上,如果下定決心奪劍,那是極難對付之事。
  倏地,河上響起一聲海螺長鳴。
  只有海盜才將海螺當作號角使用,在內陸河上,忽聞得這種聲音,幾人心頭同是一怔。
  那沈鬱蒼涼的聲響劃破長空,直抵霄漢,聲未落,河上突然閃起了耀眼的火光。
  只見前後左右,同時出現了六條木殼大船,每條船的船頭上,站立著十來個身穿黑色水套之人,每人都是左手高舉火把,右手執著明晃晃的兵刃,這批人雖是明火執仗而來,但卻鴉雀無聲,肅靜異常,後方一條船上,安置著一張大圈交椅,椅上端坐一位披頭散發,手扶鬼頭杖的黑衣婦人,正是建酸大會之後,崛起江湖的九陰教主。
  六條船隨著滾滾濁流奔騰而下,早已將華天虹和丙靈子圍在核心,前面船慢行,後面船快趕,逐漸地合圍攏來。
  華天虹雖是胸有成竹,卻未料到九陰教徒會水的如此之多,眼看這等情勢,也不禁暗暗心驚,當下收起鐵劍,搶了一根長篙,閃至舵旁,朝著船上諸人朗聲說道:“承蒙相助,感激不盡,各位快請下水逃生,遲了恐遭波及。”
  那掌舵的漢子抱拳一禮,洪聲道:“小的們武藝低弱,只怕妨礙爺的手腳,爺台珍重,小的們告退了。”翻身一躍,鑽入了水中。
  船上共有六條大漢,這時齊皆抱拳行禮,紛紛跳水遁去,這六人皆是關洛人氏,久在河下討生,華天虹行這誘敵之計,特由高泰征請前來,眼前的華天虹,名動武林,如日中天,江湖好漢聽說是為他效力,無不引以為榮,樂於效命,這幾人武功雖是低微,滾滾濁流倒還不懼,眼看幾人潛入水中、再起來已在數丈之外,九陰教的屬下未得教主號令,也不加以狙擊,
  此際,九陰教主那條船已趕到近處,雙方相距不過八丈,但見船頭偏右,直對丙靈子的小舟沖下。
  丙靈子心神大凜,木板撥水,小舟向華天虹的木船沖近了兩三丈遠,倏地扔下木板,嗆地一聲,抽出了蟋龍寶劍,左手挾起白君儀,厲聲喝道,“姓華的,你要活的白君儀,還是死的白君儀?”
  只聽九陰教主縱聲笑道:“當然要活的,區區鐵劍,算得什麼,換啦!”
  說話中,座船又已追近丈許。
  華天虹聳立後艄,一腿壓住舵柄,手拄二丈長篙,目光如電,神威凜凜,他算定了丙靈子身在甕中,絕不敢輕下辣手,硬是強自鎮定,理也不理。
  丙靈子驚怒交迸,眼看九陰教主的座船鼓浪而上,勢必撞翻小舟,氣急敗壞中,不禁殺機畢露,瞑目叫道:“姓華的,速即擺舵,擋住……”言猶未了,一個浪頭擊來,小舟猛地一傾,丙靈子顧不得講話,匆匆一踏左足,保住了小舟未曾傾覆。
  華天虹瞧入眼中,驚出了一聲冷汗,當下強捺心神,冷冷說道:“華某人自身難保,你識相一點,先跳到大船上來。”
  那小舟失了控制,顛來簸去,時時有翻覆之虞,九陰教主越來越近,丙靈子心中明白,扶持白君儀,只能對付華天虹,九陰教主卻是巴不得他壞掉白君儀的性命,看看情勢不佳,只得咬賃牙根縱身而起,挾著白君儀躍上了大船。
  華天虹面寒如冰,冷冷喝道:“人扔過來。”
  丙靈子微微一驚,怔了一怔,怒聲道:“祖師爺何人,你這後生小輩唬得住麼?”
  華天虹冷冷一哼,長篙一振,霍然刺去。
  他使的丈八蛇矛的招術,兩丈長篙,震起一陣驚風,篙頭鐵尖上帶起一片烏光,徑襲丙靈子咽喉。
  丙靈子又驚又怒,橫閃一步,一劍朝篙頭撩去。
  蟠龍室劍是當世第一柄好劍,展動之間,一片青霞應手而起,耀眼奪目,端的非凡。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妖道為人貪鄙,患得患失,今日若不咬緊牙根,來個欲擒故縱,勢必要遭他挾制。落得一敗塗地。
  心念電轉,篙落如雨,恍若萬箭鑽刺,瞧那憎勢,根本就不將白君儀的生死放在心上。
  丙靈子左臂挾著白君儀,揮動寶劍迎敵,心頭不禁動疑,暗道:久聞白君儀癡戀這小子,這小子卻是不大理會,莫非是單相恩,姓華的小子並無真情實意……
  忽聽篤的一聲,九陰教主的座船疾沖而到,船上的鐵錨擲了過來,釘到這面木船的船板之上。
  丙靈子是九陰教主的手下敗將,驚弓之鳥,見她到來,不免膽怯,華天虹趁他心神微弛之際,驀地大喝一聲,篙頭挽起鬥大的槍花,猛地朝他胸頭襲去。
  兩人一個在船頭,一個在艄後,遙遙搏鬥,本來無甚凶險,這最後一招使的槍法,來勢突兀,卻是淩厲之極,丙靈子看要被迫下水去,虧得身手矯健,應變機警,百忙中騰身而起,避過了這一擊。
  華天虹滿面肅殺之氣,峻聲喝道:“人扔過來1”
  丙靈子怒道:“你是真不要臉?”
  華天虹冷然道:“看眼下的情勢,諒你保不了人質的安全,你若知機,就趕快將人放掉,咱們算是結個香火姻緣,我拼著一命,保你逃離此處。”
  九陰教主端座椅上,曬然介面道:“你自信保得了麼?”
  華天虹冷笑道:“勝敗難分,你也別忙高興。”
  此時九陰教的六條大船已將華天虹這渡船團團圍住,六條船各以鐵鏈相連,排作一圈,與華天虹的渡船相距不過兩丈,對方該是一躍可及,不過河水湍急,所有的船依舊是順流下瀉,始終不停。
  丙靈子打量情勢,不禁暗暗膽寒,眼看身在重圍,逃命尚有未可,實在無力挾帶一人。暗想情勢一變,華天虹以劍換人的決定勢必更改,莫如趁早將他套住,諒他自命俠義,定無食言之理。心念一決,頓時喝道:“依你的,人劍交換啦!”抬手一揮,將白君儀擲了過去。
  華天虹深恐九陰教主阻擾,匆匆躍上一步,將白君儀接了過來,哪知九陰教主端座椅上紋風不動,她正希望以劍換人,則玄鐵劍和金劍同在丙靈子手中,此時此地,她全力擒拿丙靈子,正是事半功倍,一舉兩得之事。
  且說華天虹接住白君儀,立即問道:“可曾受到暗傷?”
  白君儀喜極而啼,搖頭不迭,道:“沒有,我手足被牛筋縛著,衣衫也……壞啦!”
  華天虹濃眉一皺,瞧她身外裹著一件青衫,急忙摸到捆縛手足的牛筋,五指貫勁,使力捏去,那牛筋雖然又堅又韌,卻是抵不住他手指一捏,去了束縛,立即附耳說道:“到車內去將衣衫弄好,手腳炔點。”
  白君儀伍泥道:“我手足都麻木了,走不動。”
  華天虹摟著她那纖腰,閃至車旁,撩起車簾,將她扶了進去。
  九陰教主目光朝那大車一掠,敞聲笑道:“這誘敵之計不錯啊!本座倒是被你騙住了。”
  華天虹心頭一動,道:“教主一再抬愛,想必是看得起在下。”
  九陰教主笑道:“那是當然。”
  華天虹冷笑道:“在下使的是‘瞞天過海’之計,家母已渡河北上,教主也曉得麼?”
  九陰教主先是一怔,繼而笑道:“落霞山莊為武林勝地之一,本座遲早北上一遊,眼前有你華爺的虎駕在此,本座是暫不前往了。”
  華天虹聞言,心中暗暗竊喜,忖道:聽這語氣,咱們的打算,她顯然尚未識破……
  原來華天虹離開玉鼎夫人之後,並未找到高泰,更未找出白君儀的下落,回至客棧,卻接到高泰的詳細報告,這份報告上非但說明九陰教主的人扼守黃河,星宿派魔教的人潛伏在對岸,而且獻了一條金蟬脫殼之計。
  這條金蟬脫殼之計,乃是教華天虹夜間佯作偷渡,將各方敵人引到河上,秦碗風與趙三姑侍奉著華夫人潛去南門,就在洛陽近郊擇地匿居。如此一來,華天虹可免後顧之憂,可即趁此時機,全力與敵人周旋,將《劍經》之爭,作一徹底了斷。
  眾人讀罷這封書信,對於這一位始終未能謀面的後起英雄,既是感激,又是佩服;為瞭解決《劍經》之事,免得引鬼上門,敵人一直跟到家去,同時也為了搭救白君儀,商議之下,決定照計行事。因之,三更時分,華天虹離開客棧不久,華夫人婆媳與趙三姑也帶著小五兒溜出了客棧,悄然出了南門。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3-15 23:4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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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章 河上爭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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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是早經佈置,不過華天虹仍舊放心不下,總怕出了岔子,此時發覺九陰教主並未識破機關,心頭自是安定不少。
  這時火炬高燒,照得當中船上亮如白晝,九陰教主見華天虹面有喜色,不禁心動,想了一想,找不出其中的道理,欲待出言撩拔,一時之間,又想不出適當的措辭。
  忽聽丙靈子怒聲道:“姓華的,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講不講面子?”
  華天虹啞然失笑,抽出腰問的鐵劍,道:“你是拼了性命,也要謀奪我這鐵劍?”
  丙靈子怒道:“白嘯天不可一世,我擒他的女兒,你有何理由管這閒事?我是以人換劍,說不上‘謀奪’二字。”
  他身處絕境,豪氣全消,迫得與人講理,話說出口,也不禁老臉通紅。不過,就江湖上的道理來講,白嘯天與丙靈子同是黑道中人,彼等內哄,華天虹確也沒有理由干涉,否則的話,那就難免貪色之嫌了。
  華天虹目光一轉,朝端座椅上的九陰教主掃視一眼,略一沉吟,頓時臉色一整,肅然道:“華某人講話算數,說給你,就給你。”
  丙靈子怒聲道:“扔過來!”
  忽聽白君儀叫道:“天虹,不要給!”說話中,車簾一掀,人如飛燕出簾,躍到了華天虹身畔:
  她身上的衣裳被丙靈子匕首割爛,在車廂內尋了一套華天虹的衣衫穿上,卷著長袖,撩著衣擺,腰上束了一根白腰帶,打扮得不男不女,奇形怪狀,只是絕世美色,掩蓋不住,再則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她來說,半世苦戀,今日才算真正投入心上人的懷抱,芳心內那份喜悅,簡直壓抑不住,以致那月貌花容中,泛出了一股嬌憨之色,恍若一個十三不字之年,稚氣猶未盡脫的少女。
  華天虹朝她打量一眼,忍不住槳然一笑,道:“退在一旁站著,這裏的事,我自有處置。”
  白君儀伸手朝丙靈子一指,憤然道:“這人老而不死,下流無恥,他迫我講了《劍經補遺》,《劍經》絕不能落在他的手上。”
  丙靈子聽她咒罵自己,不禁大怒,雙眼一瞪,正待反唇相譏,詛料,目光落處,倏地呆住。
  要知丙靈子獨對白君儀時,一來是在幽暗的小樓上,二則白君僅既懷仇恨,又感嫌惡,絲毫不假辭色,以致丙靈子目中所見僅是徒具形體的驅殼,十分美艷,一分也未曾見到,此時卻是截然不同,她咒罵的雖是丙靈子,話卻是對華天虹講的,丙靈子看去,但見她嬌若春花,麗若朝霞,雖在罵人之際,也是眉蘊喜氣,眼露風情,指手畫腳,睹唁叭叭,那脆若銀鈴的聲音,聽來也感到舒服。丙靈子目睹美色,如對醇醒,不飲自醉,目光所及,望著她那邊鳳飄拂,寬松異常的衣衫,腦海之內,突然幻出她那曲線浮凸,瑩白如玉的肉體,霎時間意馬心猿,渾然忘記了身在何處。
  華天虹聽白君儀講話,本是溫文儒雅,嘴角噙笑,忽然發覺丙靈子那付如癡如呆、饞涎欲滴的樣子,不禁暗暗震怒,將手一擺,道:“我只說將劍給他,並未說將《劍經》給他,你退到一旁,我自有計較。”
  白君儀急道:“人都說《劍經》藏在你這鐵劍中嘛!”
  華天虹道:“我只答應將劍給他,卻未答應讓他帶走,你退開。”
  白君儀芳心大急,卻是不敢違拗,退在後艄站立,掣出了緬鐵軟劍,執在手內。
  華天虹目光一抬,朝丙靈子冷冰冰一望,伸出鐵劍,喝道:“拿去!”
  丙靈子微微一怔,怒道:“扔過來!”
  白君儀介面叫道:“咱們只答應給你,卻未答應扔給你,你不怕死就過來拿。”
  九陰教主呵呵一笑,道:“丙靈子,上前拿啊,華公子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既說給你,一定不會使詐。”
  丙靈子心間狐疑,本來不願冒險,叵耐數十道嘲笑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正是泥人也有土性,羞怒交集之下,不禁牙根一咬,大步走了過去。
  白君儀只怕華天虹真的將鐵劍拱手給人,不禁大聲叫道:“天虹,與這等壞人,用不著講信用。”
  丙靈子踏步上前,距鐵劍不過四五尺遠,聞言之下,不禁重又站住。
  華天虹越來越是看不起此人,心頭厭惡,忍不住鄙夷不屑地道:“華某說一不二,拿去吧!”手一揮,只聽“篤!”的一聲,那長達四尺的玄鐵巨劍扔了過去,筆直地插在丙靈子身前船板之上,紋絲不動。
  這一下大出眾人意料,丙靈子、九陰教主以及她那數十名屬下,全都莫名其妙。可是,單聽那劍落船板的聲響,誰都辨得出這玄鐵劍的重量,絕非贗品。
  丙靈子愣了一愣,飛快地朝九陰教主臉上一瞥,明知道拿了這鐵劍,要想殺出重圍,勢比登天還難,怎奈重寶當前,貪念大熾,牙根一挫,一把撕下了身上的長衫,將那鐵劍卷在長衫之內,匆匆紮在背後,華天虹與九陰教主同是冷眼觀看,兩人都似無動於衷。
  白君儀芳心大急,搖撼著華天虹的膀臂道:“好了嘛!該搶回來啦!”
  華天虹脫口一笑,道:“豈能那麼容易!這位真人武功了得,我不過略勝一籌,沒有慣用的兵器,只怕還贏他不了。”
  白君儀跺足道:“那……那就不該……”
  她氣急敗壞,話也講不出來,華天虹反而行若無事,笑道:“人生天地之間,講過的話豈能不算?再說他拿了我這鐵劍,根本逃走不了。”
  說話中,丙靈子業已縛紮停當,手橫幡龍寶劍,只等有人來搶,他就跳水逃遁。華天虹講的話他全都聽到,這道理他早已想通,只是人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一息尚存,總是不甘罷手。此時的丙靈子,也是這種情況。
  不料,華天虹固是滿不在乎,九陰教主卻也端坐不動,好似誰都不將此事放在眼內。
  丙靈子羞憤難當,寶劍一指九陰教主,厲聲喝道:“丙靈子在此,玄鐵劍氣金劍同在真人身上,你再不過來,你家真人可就失陪了。”
  九陰教主朝著滾滾濁流將手一擺,含笑道:“你請。”
  丙靈子怒不可抑,暗道:賊婆娘!逃得過今日,看你家祖師爺收拾你。
  轉念中,翻身撲向船頭,就待躍入水內。
  華天虹倏地喝道:“且慢。”
  丙靈子猛一翻身,厲聲道:“小輩若是不服,過來領教便了。”
  白君儀勃然大怒,軟劍塞在華天虹掌中,道:“留下妖道,挑出他那兩粒賊眼珠兒。”
  華天虹莞爾一笑,道:“到了水裏,軟劍形同廢物,快快收起。”
  面龐一轉,朝著丙靈子道:“我且問你,你水裏的本領怎樣?”
  丙靈子冷然道:“你莫管祖師爺怎樣,要領教你就過來。”
  華天虹淡然一笑,道:“我是不大行,諒你也好不到哪里。”
  頓了一頓,接道:“你乖乖地呆在船上,只要不下水,能夠與你放手一搏的,僅只本人與九陰教主兩人而已,但若到了河下,你瞧吧,這裏七八十人,人人都是你的敵手,你就化作魚鱉,也是難以逃生。”
  九陰教主雙眉一軒,敞聲笑道:“好呀!華天虹,你是越來越厲害了。”
  華天虹淡然說道:“憂患熬煎,迫得人竭盡心智,華某的年歲也不小了。”
  九陰教主漠然一笑,目光一轉,朝丙靈子望了過去。
  丙靈子本來覆著面紗,為防到了水中礙事,早已將那覆面黑紗扯去,華天虹一言驚醒夢中人,丙靈子略一審度情勢,不覺面色如土,再也不敢下水了。
  白君儀由乃父白嘯天教養成人,赫赫一幫的小主人,其心機智計原非常人可及,只因困於情孽,性情和氣質在逐漸轉變中,以致難見本色,這時聽了華天虹的話,再向四外環視一眼,也不禁暗暗吃驚了。
  原來九陰教主在場的屬下共有七十餘名,非但每人都穿著緊身水套,手中拿的兵器,也僅是三棱劍,分水刺,三尖兩刃刀等,除了少數人的兵器是水陸兩用的鉤、劍之屬,餘者清上色是水中使用的兵刃,而且,由兵器的質地,也能看出使用人的身份,這七十余人中,竟是高手不少。
  驚疑未定,九陰教主倏地縱聲笑道:“丙靈子,你若投入九陰教下,本座寵以高位,奉為……”
  丙靈子截口叱道:“笑話。”
  九陰教主將手一抬,漫不經心地道:“鑿船。”
  語聲甫落,船側一人翻身插入了水內,漣遊不起,端的第一流身手。
  白君儀緊緊握住華天虹的手掌,悄聲道:“他們要鑿穿船底,趕咱們下水。”
  說話中,船底已響起斧鑿之聲。
  華天虹含笑道:“你水裏功夫怎樣?”
  白君儀赦然道:“普通嘛,都是我害了你……”一言未了,眼眶一紅,炫然欲位。
  華天虹笑道:“未必就死,哭什麼?”
  轉臉一望九陰教主,道:“建酪大會以前,貴教是在海上行道吧?”
  九陰教主微微一笑,隨即歎息一聲,道:“二十九年前,九陰教不容於江湖,迫得乘俘入海,流浪于水天之地,歷時一十六年,始才重履陸地。”
  華天虹道:“想是向在南方,故爾中原武林無人知道此事。”
  九陰教主點一點頭,含笑道:“正是。”
  只聽一聲巨響,船底被鑿了一個大洞,河水頓時進了艙底。
  這船上除了華天虹和丙靈子等三人,尚有一輛大車和兩匹拖車的馬,船破水湧,駭得兩匹馬嘶嗚不已,跳躍不迭,華天虹,蔔頭歉然;暗道:河水湍急,馬兒勢難游上岸去,我且解下車轅,好壞讓這兩匹馬掙紮一下。心念一轉,立即躍了過去,將那馬轅卸下。
  丙靈子恨極了九陰教主,不由得陰森森一陣長笑,道:“九陰教在海上流浪了一十六年,後面十二年,卻又躲在何處?”
  九陰教主臉色驟冷,雙眼一翻,曬然不語。
  白君儀好似依人小鳥,華天虹走到哪里,她總跟了過去,這時雖然身在險境,吉凶難蔔,仍舊是心頭歡暢,忍不住要俏一俏皮,一扯華天虹衣袖,笑道:“那教主不敢講出巢穴在什麼地方,你知道是為什麼?”
  華天虹惑然道:“為什麼?”
  白君儀嬌聲道:“怕你打上門去啦!”
  華天虹失笑道:“不可妄口薄舌。”
  但聽九陰教主敞聲一笑,道:“白君儀,你若拜在我的名下,我將衣缽傳你,否則的話可就與波臣為伍了。”
  白君儀撇嘴道:“哼!是好漢上岸去,單打獨鬥,勝了咱們,我拜你為師。”
  忽聽轟隆一聲,船底又被鑿了一個大洞,河水急湧而上,馬匹掙紮,大車歪倒,木船頓時傾斜,眼看即要下沉了。
  丙靈子立在船頭,華天虹抓著白君儀的手腕,卓立在船舷之上,同是靜以觀變。
  白君儀倏地嬌聲喝道:“喂!鐵劍還來,否則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丙靈子口齒啟動,欲待講話,但覺情勢危勢,不敢分心旁騖,強行忍住。
  白君儀高聲叫道:“你將鐵劍還來,咱們替你敵住九陰教主,你盡力殺傷敵人,那麼縱然落水,你也有逃命的希望。”
  九陰教主哈哈一笑,道:“小丫頭,這主意不錯啊!”
  忽聽水震船艙之聲,那渡船霍然沉下兩尺,隨即迅快地朝下沉去,丙靈子雙足猛蹬,首先朝東面敵船激射而去。
  但聞一陣暴喝,東面船上的人兵刃齊揮,同向迎面射到的丙靈子襲去,意欲將他迫落下水。
  丙靈子怯懼的僅是九陰教主和華天虹二人,碌碌余子,何嘗在他眼內?他已拿定主意,盡力殺傷九陰教主的屬下,以便落水之後少受壓力。這時一見對方狙擊,頓時含胸拔背,身子陡然翻到了敵人上空,幡龍寶劍一揮,漫天青霞,羅網般地疾罩而下。
  九陰教主的座船在西首,東邊這條船上,恰是職位較低,武功較弱之人,丙靈子挾主劍之利,淩空下擊,九陰教的人若不閃避,縱不喪命,兵刃也萬難保住。
  九陰教主相隔太遠,眼看救援不及,只得峻聲喝道:“散開!”
  那幾人聞得教主令幹,正合心意,一個個身形電閃,瞬眼四散開去。
  丙靈子翻身墮下,身於一晃,頓時掠上了舵艄,橫劍當胸,傲然不語。
  他破了一足,傷勢未愈,行動之際,依舊疾逾閃電。九陰教的屬下武功各有師承,輕功身法卻是全教一致,那“亂五行迷仙遁”奇幻絕倫,丙靈子見了,也不禁暗暗驚詫。
  華天虹則是從容不迫,眼看丙靈子上了東面船艄,腳下的渡船疾速下沉,已快沒入水內,始才騰身而起,攜著白君儀躍了過去。
  他來勢悠閒,飄然躍到,九陰教的人見教主既不明令攔阻…也就假裝糊塗,含混過去,華天虹的輕功世罕其匹,一躍而就,落在丙靈子附近,相去不過四尺。
  丙靈子心頭氣惱,瞑目記視,忿忿不已,白君儀卻大為得意,翻個白眼,冷冷說道:“鐵劍若不還來,你上天入地,咱們總要取你的性命。”
  此時中間渡船已沉沒不見,剩下九陰教的六條大船首尾相銜,繞著一圈,天光已亮,眾人拋棄火把,靜待九陰教主令下。
  九陰教主看出今日之事,仍須自己親自出手,當下緩緩離座,沿著船舷朝東首三條大船走來。她一起身走動,原來擁立在她身後的八個男女,俱皆隨同走來,顯然,這幾人都是九陰教中甚有身份之人。
  丙靈子心念亂轉,想了又想,覺得在船上動手,單是九陰教主一人,自己就抵擋不住,加上敵人屬下的高手,自己更是萬難抵敵,若不退還鐵劍,華天虹勢必不肯援手,但若退還鐵劍,卻又太不划算,想來想去還是跳水逃遁較為穩妥。
  心念一決,頓時雙足猛蹬,人如勁矢脫弦,一躍五丈,跳入了滾滾濁流之內。
  九陰教主睹狀,鬼頭杖一頓,厲聲喝道:“拿人!”
  話聲甫出,九陰教的屬下,人如飛蝗,紛紛朝水中激射。瞬眼之下,七十餘人去了大半,船上僅剩二十餘名,
  白君儀芳心大急,拉住華天虹的手用力搖撼,道:“咱們怎麼辦?鐵劍丟不得啊!”
  華大虹苦笑道:“丟不得也得丟,九陰教水上能人太多,咱們不是敵手。”
  這黃河的水有如泥漿,加以水流湍急,浪濤滾滾,以華天虹的目力,也看不出水底的情況。但見丙靈子與九陰教的人入水之後,尚無一人出水換氣,其水裏能耐,顯然全都不凡。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華天虹失了兵器,此時與他動手,倒是取勝的良機,但他既敢交出兵刃,總必有恃無恐,想來勝他也不容易。
  她心念一轉,決定仍以全力擒拿丙靈子方為上策,當下舉手一揮,她手下之人早已得過指示,這時一見令下,二十餘人立即分成了兩起,一半搶到左側船上,斬斷鐵鏈,擺舵直放左岸,另外一半擁著九陰教主,乘坐右側一條大船,轉向右旁,將華天虹和白君儀以及餘下的四條船撇下不管。
  華天虹睹狀,立刻喝道:“快將鐵鏈斬斷!”飛身一躍,掌住了船舵。
  白君儀急忙抽出軟劍,撲到船頭,斬斷了鐵鏈,隨即又斬斷了後艄的鐵鏈。
  華天虹目光如電,不住地掃視河面。這時,九陰教主的人有些浮出水面換氣,看那些人的位置,全都在右前方八九丈外,當下慢轉船頭,逼了過去。
  忽見丙靈子冒出水面,換了一口氣,隨又潛了下去,同時間,他身外四周現出了七八個九陰教的人。
  白君儀面色一變,道:“當真是厲害,看樣子,丙靈子絕對逃不掉。”
  華天虹眉宇之間優色隱隱,道:“你會不會掌舵?”
  白君儀蜂首一點,接過了舵柄。
  華天虹道:“不要逼得太近,以防九陰教的人鑿船。”撩起衣襟,抽了一柄明晃晃的三棱刺,閃到船側立定。
  白君儀急道:“你別下水!”
  華天虹點頭道:“我知道。”
  此際,九陰教主的座船沿著右岸下駛,華天虹這條船行在河心,水中的人處在兩船之間,另外那條船在左方八丈外巡戈,丙靈子想要上岸,勢比登天還難。
  水中爭鬥,第一看水性的高下,第二是眼力的強弱,再則是水中換氣的功夫。丙靈子水裏的本領倒也不差,否則的話,他也不敢獨駕小舟,到河上來向華天虹勒索。豈料九陰教下,水中的高手還是真多,他一躍下水,急向岸邊逃遁,九陰教一個灰髯老者跟瞳追下,雖在滾滾濁流之下,相去三丈多遠,此人清清楚楚地望得見丙靈子,兩個箭射,頓時追上了他,動手不過五合,九陰教的人已團團圍上,此來彼去,朝丙靈子襲擊不已。
  九陰教教主之下,分作兩大殿,三偏堂:兩大殿是幽冥殿和刑名殿,幽冥殿支是個女子,刑名殿主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三偏堂是引薦堂、傳道堂、司理堂,三堂堂主和兩殿殿主,即是九陰教主手下的五員大將,玉鼎夫人顧駕音原屬癰殿下,武功造詣,還不如這五個人。
  這二殿主、三堂主今日全部都在場,當日參加建酪大會,彼等裝扮得奇形怪狀,今日卻穿著清一色的黑綾水靠,頭上裹著黑巾,以致連丙靈子也辨認不出。此刻,幽冥殿主在左邊船上負責巡戈,以防丙靈子向北岸逃遁,刑名殿主、引薦堂主和司理堂主三人都在九陰教主背後,水中負責擒拿丙靈子的是傳道堂的堂主,這陣容原是准備對付華天虹的,不想抬舉了丙靈子。
  那傳道堂的堂主姓龐名聖,五旬上下,使一柄虎頭插翅護手單鉤,到了水中,單此一人,丙靈子就無法取勝,加上四面八方輪流攻來的敵人,丙靈子更是招架不住,
  丙靈子虧得內功精湛,目力銳利,氣息悠長,而且蝸龍寶劍削鐵如泥,如此尚能勉強支持,同時金劍在他手中,龐聖恐防他將金劍收藏在別處,未曾帶在身上,因之不敢取他的性命、二味遊鬥,打算等他精疲力盡時,擒拿活口。
  這龐聖深通水性,搏鬥之間,早已將丙靈子騙到了河心,丙靈子不辨東西南北,根本不知身在何處,鬥了一陣,體內真氣已濁,急忙揮動寶劍,蕩開身外的兵刃,疾向水面竄去。
  丙靈子探出水面,一瞧又回到了河心,濁浪滾滾,兩邊河岸一樣的遙遠,不禁駭然大驚。忽覺一陣徹心肺劇痛,小腿上被人紮了一蛾眉刺,深可見骨。
  丙靈子急怒交迸,低頭入水,猛地一劍刺下,九陰教那名屬下偷襲雖然成功,卻被寶劍穿胸而死。
  龐聖水蛇般竄了過去,虎頭鉤如靈蛇吐信,疾襲丙靈子腰際。
  這一鉤來勢奇快,丙靈子心膽俱寒,倉促中身隨劍動,一招“野戰八方”,遮擋過去,龐聖不敢兵刃相觸,只得變招換式。饒是如此,依舊將丙靈子腰上拉開一條四寸長的傷口,皮破血流。
  華天虹立在船舷,離丙靈子不過丈許,眼看船邊盡是九陰教的人,只怕有人心血來潮,鑿穿了船底,急忙向白君儀打著手勢,命她將船離得遠此。
  忽見丙靈子竄出水面,厲聲道:“華天虹!”
  華天虹微微一怔,未及開口,丙靈子已落入水內。
  白君儀用力扳住舵柄,撥轉船頭,朝向左岸駛去,口中急聲道:“留得青山在,不愁無柴燒。咱們先上岸,再設法奪回鐵劍。”
  丙靈子在水中激鬥,背上又中了龐聖一鉤,傷勢雖然不重,心膽卻已駭破,性命關頭,猛然竄出了水面,口中呼號道:“華天虹!”
  白君儀急叫道:“不要理他。”
  華天虹眉頭一蹩,道:“君儀將船靠過去。”
  白君儀急道:“不能救這妖道,否則咱們一定受他牽累。”
  華天虹戚然道:“他既求到咱們,咱們就不能見死不救,再說那鐵劍與其拱手送人,也不如被人硬行奪去。”
  說話中,搶了一根長篙在手中,凝神望住河中。
  白君儀不敢違拗,只得撥轉船頭,委委屈屈地靠了過去;
  忽聽九陰教主陰沉沉說道:“華天虹,你是活得不耐煩?”
  白君儀怒聲叫道:“你是嫌命長了。”
  華天虹苦苦一笑,到了此際,誰都看得出九陰教的厲害,華天虹逃命尚恐不及,再惹是非,實是自我麻煩,自尋死路,九陰教主之言,他是真正無法答理。
  丙靈子在河下,已至最後關頭,發發不保中,聚起全身餘力,霍然躍出了水面,脫口哀號道:“華天……”
  華天虹怒聲道:“你也過於貪生怕死了。”
  說話中,長篙一探,閃電般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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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章 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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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靈子正如溺水之人急逢救星,腰幹一擰,急向長篙撲去,但他左手新斷三指,尚還包紮著紗布,倉促之下,只得扔棄幡龍寶劍,雙手抓住了篙頭。
  華天虹喝一聲“起”,手挽長篙,悠然一掄,丙靈子貼著水面劃了一條孤線,雙手一軟,墜落下來,跌坐船頭,喘息如牛。
  忽見那傳道堂主龐聖右手倒持虎頭鉤,左手高舉著丙靈子的幡龍寶劍,使踏水法直向九陰教主的座船走去。只見他踏水而行,水才浸及膝蓋,疾如奔馬,簡直如履平地,其水上本領,委實高得驚人。
  龐聖行至船邊,身子一擺,水浪不驚地躍上了船頭,躬身呈上寶劍,道:“卑職欲擒活口,未敢全力攻擊。”
  九陰教主含笑道:“理該如此。”
  說著接過幡龍寶劍,反覆檢視那劍把,終於看出巧妙所在。
  原來那劍把中空,柄頭是個螺旋蓋,其上鑲著一粒龍眼大的珍珠,九陰教主旋下了柄頭,一看內中空空,卻是什麼都沒有。
  那幽冥殿主道:“老道狡詐多計,看這樣子,金劍恐怕還不在他身上。”
  九陰教主點頭笑道:“八成是藏在什麼秘密地方,好在這余毛貪生怕死,絕不會自找而死,我等總能擒住活口,迫他招供。”
  說罷將寶劍交給身後一個女子,吩咐舵上向華天虹的船靠近。
  這時左邊那條船也向河心靠近,兩條船將華天虹的船夾在中間,九陰教五十餘人浮在水中,早將華天虹的船團團圍住。
  白君儀眼看無法逃遁,心頭氣極,不禁朝著丙靈子瞪目喝道:“鐵劍還來!”
  丙靈子坐在船頭調息,聞言之下,精神一愣,好似大感意料之外。
  華天虹搖頭歎息,舉步走了過去,道:“你這人不可救藥。”
  丙靈子一躍而起,怒道:“你救人而勒索報償,算什麼俠義英雄。”
  華天虹笑道:“我算不得俠義英雄,你也算不得人。”左手一揮,一招“困獸之鬥”,輕飄飄地擊了過去。
  丙靈子深知華天虹內力雄渾,哪敢硬接?銀看掌勢奇奧,化解也是極難,無可奈何,只得伏身一竄,朝一側躲去。
  但聽華天虹叱道:“下去!”掌勢一折,橫裏掃去。
  丙靈子滿以為躲過了這一掌,那知腰上一緊,一股淩厲無倫的勁力襲上身來,不禁大駭,匆匆一躍,跳了開去。
  華天虹暗暗忖道:我若將他擊落水中,未免顯得落井下石,反正這河上是九陰教主的天下,討回鐵劍,也是難以保注,還是讓這妖道自作自受吧!
  心念電轉,頓時挫腕收掌,喝道:“回來。”
  那劍聖虞高因悟徹“有劍勝無劍,重劍勝輕劍”的精義,乃著《劍經補遺》,因之那一篇《劍經補遺》中,說的皆是舉重若輕,化剛為柔的道理,華天虹參透了“劍經補遺》.使得他那剛猛無疇的劍法轉成輕靈翔動,不帶絲毫火氣,看去輕飄飄的,苦不接實,誰都瞧不出劍上隱蘊著莫可抵敵的大力。
  正因為他悟徹了剛柔變化之理,其掌法也隨之一變。這一招“困獸之鬥”創自週一狂,如今在華天虹手中,僅只保存了部分的招式和變化,其他剛柔、輕慢、虛實,全部經過蛻變,與原來泅然不同,其威力之大,彌足驚人。
  丙靈子被那一掌迫得縱躍汗去,人去船沿已八九尺,耳聽華大虹喝聲“回來”,那一股淩厲的潛力暗勁頓時向後疾退,只聽呼的一響,丙靈子身子一仰,當真被那股力道吸得向後飛去。
  他原來也是名震江湖之人,只因最近這些日子,被九陰教主和華天虹打黴了頭,遇上了這兩個人,未曾動手,他先已氣餒;十成武功,七成也施展不出來,這時身於向後飛去。若在往日,只須身形一變,即可飛回船上,隨意飄落回去,此際卻是既恐華天虹補上一記,又恐落到河中遭受九陰教的人襲擊,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身子一震,雙足已踏上船頭,卻是面向河中,背脊對著華天虹。華天虹此時若要奪回鐵劍,實是易如巨掌,但又覺得親自給人的東西,強行奪回,未免不太光明,暗暗歎息了一聲,終於未曾動手。
  九陰教主睹狀,不禁哈哈大笑,道:“華天虹,看來天下英雄當真是唯使君與操了!”
  白君儀聞得“使君”二字,不覺聯想到“使君有婦”上,頓時眼眶一紅,恨不得放聲大哭。
  她忍住眼淚不讓流下,朝著九陰教主冷冷說道:“你的鬼頭杖拿在手中,咱們的玄鐵劍被個不要臉的東西要去,你又人多勢眾,哼哼!自今以後,天下英雄,大概就剩你一個了。”
  丙靈子聽她罵自己是不要臉的東西,口齒一動,就待反唇相譏,華天虹似是料到他要還嘴,目光一轉。冷冷望他一眼,丙靈子但覺羞愧難當,急急將口閉住。
  九陰教主目光炯炯,朝白君儀上下打量,眼看她嬌艷如花,娓娓訴說,猶帶幾分嬌憨之氣,不禁面龐一轉,朝著站在身畔的幽冥殿主道:“此女美艷塵衰,年紀不大,也未沾上世俗惡習,我真想收來作個弟子。”
  幽冥殿主悄聲笑道:“擒過來不就成了。”
  九陰教主搖頭道:“天地間唯獨忠誠之心,非暴力所能獲得。”
  幽冥殿主道:“先灌上一杯迷藥,蔽住她的記憶,如何?”
  九陰教主緩緩搖頭,道:“此女的可貴,除了美艷如仙之外,就是那至情至性,愛則愛至極端的性情,去掉靈性,那就只剩下一副軀殼,何況我要的是衣缽傳人,豈能令她失去本色?”
  幽冥殿主笑道:“那樣講來,屬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二人低聲議論,左右兩條船已來至切近,船舷相觸,並排下駛。
  九陰教主身形一晃,躍過船來,鬼頭杖在船板上一頓,冷然道:“丙靈子,老身講最後一遍,獻上金鐵上劍,投入九陰教下,意下如何?老身聽你一言。”
  丙靈子心頭暗暗忖道:獻出金鐵二劍,投入九陰教下,今生今世,那是再無出頭之日,身在絕境,若個依這鬼婆娘,勢必性命不保,這……
  想來想去,俯首投降,終是心有不甘,念頭一轉,不禁生出歹念。決定先將華天虹攀上。當下一言不發,抽出背上的鐵劍,猛地朝華天虹送去。
  華天虹微微一怔,攫注鐵劍,扔去裹在外面的衣衫,一顧九陰教主,笑道:“如此一來,教主又得多費手腳了。”
  白君儀想那九陰教主定要動手,連忙躍到華天虹身旁,手執軟劍,蓄勢待敵。
  九陰教主目光如電,將白君儀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眼,只覺得這位少女美如天仙.艷光奪人,越看越是好看,忍不住藹然一笑,和顏悅色道:“白君儀,老身再問你一遍,投入我的門下,我將衣缽傳授給你,如何?”
  白君儀冷聲道:“哼!你還打不過咱們,我拜你為師,豈非笑話?”
  九陰教主失笑道:“咱們?你是說華天虹?老身並不弱於他啊!”
  白君儀傲然道:“他也不弱於你,與其拜你為師,我幹嘛不跟著他練?”
  九陰教主脫口一笑,道:“他是……”
  她本待說:“他是有婦之夫,豈能與你長相廝守?”忽然感到不忍,只怕刺傷白君儀的心,因之話在口邊,終於咽住。
  要知愈是武功高強之人,愈是重視衣缽弟子,如果自己武功蓋世,偏又後繼無人,則絕世武功和蓋世盛名,勢必及身而沒,那情形好似一個百萬富翁,空有萬貫家財,卻無半個兒子。一旦身死,所有的家財不知誰屬,是以愈是有錢之人。愈是亟欲有個兒子,兒了不夠,還想盡甲抱到孫子,若是貧窮之人,縱然絕了子嗣,那也不過爾爾。練武之人與這情形完全一樣,所以九陰教主除了武功衣缽之外,另外還有私心,希望那教主的寶座由自己親傳的弟子繼承,免得落在外人手內。
  此外,白君儀是個絕世美入,真正的美人,愈看愈覺得好看,越看越感到心傾,以華天虹來說,他就從來未曾仔細審視過白君儀,即使是秦碗鳳,華天虹也未曾細細地打量過,當然他更未領略到白首儀的醉人之處。世上下知自己妻子長得究竟如何的男子比比皆是,女人看女人,遠比男人看女人來得仔細、九陰教主長得雖不特別美,但卻沒有缺憾,因之對白君儀的美艷,並無妒嫉之心。她存了收徒之念,看得異常精細,看來看去,但覺白君儀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完美無瑕,那好似一朵絕美的花兒,不看則已,愈看愈覺得愛不忍釋,非得摘到手中不可。
  華天虹見她目幻奇光,在白君儀周身亂轉,暗道:這女子陰陽怪氣,沾惹不得。當下將白君儀拉在自己身後,道:“站在一邊,沒有我的活,不許出手。”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這小子明明愛她,看這樣子,只怕真有寵妾滅妻的一日。嘿嘿!我若將這丫頭收到名下,大概這小子也得投入九陰教下。
  心念一轉,不禁放聲一笑,道:“華天虹,你等在一旁,老身與你認真一搏,教你輸得心服口服。”
  說罷之後,大步朝丙靈子走去。
  丙靈子厲聲喝道:“你算不算英雄?”
  九陰教主鄙夷不屑地道:“君子可欺以其方,老身不是君子,不吃你這一套。”鬼頭杖一掄,一招“泰山壓頂”,呼的一杖擊去。
  這一杖雷霆萬鈞,丙靈子看著也覺膽寒,心慌意亂之下,迸起全身之力,仰面激射而去。
  九陰教主冷然一笑,抬手一揮,一掌隔空擊去。
  丙靈子人在半空,忽覺一股潛力暗勁洶湧而到,迫得劈出一掌,硬擋過去。
  掌力一接,丙靈子悶哼一聲,口噴鮮血,當場昏絕。
  他一則氣餒,二則身在半空,倉皇發掌,五成真力也未用上,這時人被震昏,掉落河中,頓時被九陰教的人撈了起來,扔上了船頭。
  這時,二條船又破鎖在一起,水中的人紛紛躍起,有人搬來了九陰教主的座椅,九陰教主坐了下來,道:“厲殿主,這老雜毛狡詐絕倫,依我看來,取那金劍.還得費一番手腳。”
  那刑名殿主姓厲名兒疑,聞言之下.立即躬身道:“屬下親自料理他,教主的意思。是否留著……”
  九陰教主將手一擺。道:“此人留不得,廢掉吧!”
  厲九疑恭咯一聲,舉步走了過去,一指戳下,點了丙靈子的麻穴,隨即在他背上拍擊一掌,丙靈子籲了一口長氣,悠悠醒來。
  白君儀看他舉手投足,幹淨俐落,忙在華天虹耳畔道:“這人是屠夫,靠宰人吃飯,咱們神旗幫也有這種腳色。”
  華天虹以傳音入密之術道:“這事過後,輪到咱們麻煩,我設法讓你光上岸……”
  白君儀嬌軀一扭,道:“我不!”
  華天虹佯怒道:“你不先走,我如何脫身?”
  白君儀朱唇一抿,淚水頓時在眼眶內打轉,道:“咱們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華天虹板著面孔道:“我要活,豈能隨隨便便死去。”
  白君儀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道:“我聽你的話,反正……”言猶未了,倏然頓住。
  兩人在一旁嘀咕,那厲九疑已將丙靈子渾身上下搜遍,果然找不著金劍,他也不急著追問,先解下那幡龍寶劍的劍鞘,看了一看,內中並無夾帶,於是扔給那保管蟠龍寶劍的女子,然後才向丙靈子道:“光棍一點,交出金劍,免受皮肉之苦。”
  丙靈子沉吟半晌,似是知道不講不行,冷冷說道:“在曹州一元觀暗室之內。”
  厲九疑將頭一點,意似相信,但卻由衣囊中摸出了一根子午透骨釘,拿起丙靈子的右手,一言下發,將那透骨釘按進了丙靈子的大拇指內,齊根而沒。丙靈子奇痛錐心,忍不住脫口一聲慘嚎,那狂叫之聲,響徹河岸,聽入耳內,令人毛骨悚然!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老道雖然該死,也不該受此慘刑。
  付念中,不禁怒形於色,舉步走去。
  白君儀一來見聞過這種情形,二來不願華天虹自找麻煩,而且也記恨丙靈子,睹狀之下,急忙將華天虹拖住,悄聲道:“那妖道欺侮咱們,活該報應,咱們不管他的閒事。”
  華天虹暗想:旁人的俘虜,自己本來無權干涉,何況明知干涉不了,不禁沉聲一歎,轉身走向後舵,來個眼不見為淨,白君儀睹狀,急忙跟著走去。
  厲九疑那子午透骨釘長只一寸,五棱帶齒,其上塗過一種帶有腐蝕性的奇毒,這透骨釘打入人的身上,使人感到一陣徹心劇痛,任何鐵打銅澆的好漢,也得脫口慘叫一聲,插進人的大拇指內,其痛苦自更甚百倍。這時丙靈於已痛得牙齒打戰,滿頭大汗,厲九疑卻是若無其下,慢吞吞地探個饅中,饃出了第二枚毒釘,拿起丙靈子的合乎食指,就待按將進去,
  丙靈子魂飛魄散,急聲叫道:“金劍在洛陽城內,所供是實,只求速死。”
  厲九疑冷冷一笑,道:“洛陽城方圓百里,小小一柄金劍,准知道藏在哪個角落裏?”
  丙靈子汗下如雨,哀聲道:“協興客棧對面,藥店閣樓之上,我領路,取著了金劍,求賜一死。”
  成九疑冷冷道:“那也要看金劍是真是假,若是贗品,我還得慢慢問你。”目光一轉,朝九陰教主望去。
  九陰教主垂目沉吟了片刻,霍地抬起頭來,喝道:“華天虹!”
  華人虹緩步走了回來,道:“教主有何指教?”
  九陰教主傲然笑道:“今日之勢,你自量如何?”
  華天虹淡然一笑,道:“非是在下出言相激,單打獨鬥,無論兵器徒手,船上水下,教主都未必勝得過在下,若是貴教之人一擁齊上,在下自承不敵,不過……”
  九陰教主冷冷一笑,介面說道:“不過,要想取你的性命,總得付出慘重的代價,你說的是這意思麼?”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當真群打群毆,在下竭盡畢生所學,保證……”
  九陰教主喝道:“保證怎樣?”
  華天虹淡然道:“不才誇一句海口。我舍卻微命,總教您教主之外,屬下之人死無了餘,九陰教還得另起爐灶,重新開創天下。”
  九陰教主聞言一怔,頓了一頓,笑道:“你輕功卓絕,若是避重就輕,老身倒也未必看得牢你,我不信你一定行。卻也不敢肯定你不行。不過,老身並非亡命之徒,何必與你蠻鬥,要你就範,我另有良策。”
  白君儀嬌聲叫道:“有本領咱們上岸去打,鬥贏了咱們,我拜你為師。”
  華天虹堯爾一笑,朝著九陰教主將手一拱,道:“在下請教。”
  九陰教主笑道:“我也不用迫你們下水,就在這船頭腿尺之地,我獨力敵住你華天虹,我手下之人擒住白君儀,將她剝皮抽筋,淩遲細剮,扔到河中喂魚,你又能夠如何?”
  華天虹臉色一變,一時之間,沉吟無語。
  她說的雖然詼諧,其中實有道理,白君儀卻是不管她那一套,軟劍一揮。瞑目說道“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將你淩遲細剮.扔到河中喂魚,喂王八。”
  九陰教主看她哈唁叭狐地反罵自己,非但不怒,而且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華天虹和九陰教的屬下也都忍俊不住,一個個竊竊發笑。
  想當初,華天虹和白君儀初次相遇之時,白君儀自命不凡,目高於頂。那時的她,以堂堂神旗幫千金之尊,遍身驕氣,傲慢迫人,少女的嬌憨和純真淹沒殆盡,彼時她的一行一言,一舉一動,全都激起旁人的反感,令人無法忍受。然而,如今卻是截然不同,完全相反。一往深情,洗盡了她的遍身驕氣,滿腔熱愛,激發了她少女的本能,有華天虹在一旁,她的潛意識中,不由自主地會盡量發揮那種少女特有的美質。那種美質包括純真、潔淨、柔弱和一些善良的成分。總之,那是唯恐顯得醜惡,而冀求博人好感,故爾即使是罵人,也會罵得半真半假,不關痛癢,教人聽了也不動怒。這等情形,出自一個像白君儀這樣既美又艷的少女,那更是罵來也覺好聽。
  華天虹雖感好笑,心頭卻甚為沉重,明知九陰教主不會輕易計休,當真依言而行,自己實在保護不了白君儀。沉吟半晌,終是想不出解破之道。
  忽聽九陰教主敞聲一笑,道:“華天虹.我且問你,你與我教下的顧駕音交情如何?”
  華天虹聞言,不禁滿面啡紅,張口結舌,不知如何作答。
  白君儀見他受窘,想也不想,立即朝著九陰教主冷冷說道:“咱們和顧騖音沒有交情。”
  九陰教主笑道:“顧駕音就是玉鼎夫人,我問華天虹,你莫乞其妙,不要亂插嘴。”
  白君儀道:“我偏要插嘴,咱們和玉鼎夫人毫無交情。”
  語言微頓,倏地轉過面龐,向華大虹低聲問道:“交情如何?”
  華天虹越發窘困,一時之間,耳根、脖子全部紅了。
  九陰教主吟吟一笑,道:“顧駕音膽大包大,竟敢偷盜老身的一株千年靈芝,中去贈送給你,你且想想,她該當何罪?”
  華夭虹大吃。一驚,瞬息之間,臉上血色盡失,一片慘白。
  九陰教主微微一笑,緩緩說道:“這話你或者不信。其實此事九陰教的人全部知曉,哪一日我抓回了顧駕音,可以與你對質。”
  華天虹將手一拱,道:“在下也不言謝,教主苦有意圖,但請示下。若是屬意這柄鐵劍,在下拱手奉上。”
  說罷之後,雙手托著鐵劍,邁步遞了過去,接道:“劍上有毒,請以酸醋洗之。”
  兒陰教主淡淡一笑。神目如電,凝視著華天虹,既不講話,亦下接劍。
  白君儀似是心有不甘,酸溜溜他說道:“給你啦!得了《劍經》,恭喜你武功天下第一。這玄鐵劍本身就是罕世之寶,比得上你的千年靈芝,咱們將劍給你,抵償你的靈芝,一刀兩斷,和誰也沒有交情啦!”
  九陰教主聞言,不禁仰天大笑。半晌之後,始才收斂笑聲,朝華天虹道:“《劍經》于你有用,於老身無益,你這鐵劍並未放在老身眼內。”
  華天虹眉峰一皺,道:“然則教主苦苦追擒丙靈子,同時也起意謀奪鐵劍,用心安在,在下殊為不解。”
  九陰教主漠然一笑,道:“方今天下,能與老身抗衡者,僅你華天虹一人,老身倒是極願與你公平較量,誰要取勝,也盡可刻苦自勵,再下功夫鑽研,但若借助前人遺澤,那卻有失公道。”
  華天虹雙眉一軒,道:“教主言之有理,在下佩服之至。”
  九陰教主微微一笑,道:“由是金劍或是鐵劍,老身至少得掌握一柄在乎,總之老身不致半路出家,再去領受劍聖虞高的絕學,卻也絕不容許那《劍經》落在你的手內。”
  華天虹點頭笑道:“這也是人情之常,無可厚非。”
  九陰教主道:“其次,老身也不容許《劍經》落在第三者身上,使江湖之上,再增紛擾。”
  華天虹訝然問道:“既然如此,今日之局,又該如何了結?”
  九陰教主修地仰天一陣狂笑,道:“今日之局,卻又萬難善罷,老身雖有一個解決之道,卻是諒你不能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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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章 恐嚇詐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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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教主有何高見?若能善罷甘休,在下必定委曲求全。”
  九陰教主縱聲笑道:“老身有一個主意,非但善罷甘休,而且化干戈為玉帛,化暴戾為祥和,就只怕你二人不識好歹。”
  白君儀嫣然笑道:“喲!有這等好事,何以不早點講、嗯!我猜教主的意思,定是想把玉鼎夫人下嫁給他。”說到“他”字,玉指一伸,朝華天虹指了一指。
  華天虹做賊心虛,聞言之下,臉上重又飛起兩朵紅雲,佯怒道:“君儀不可胡說。”
  白君儀撲吩一笑,指手說道:“你呀!你就會唬我,哼!看你外貌忠厚,骨子裏還不是天曉得。”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看這小子含羞帶愧之狀,只怕與顧駕音真有一腿,嘿嘿!我且嚇他一嚇,看他有何反應。
  心念一轉,頓時臉色一寒,獰聲說道:“顧騖音一再違背我的旨意,她已是九陰教的叛徒,五劍分屍,陰火煉魂之刑,早已等待著她,誰管她嫁給何人。”
  華天虹聞言,剎那之間,臉色又轉蒼白,心頭之驚惶流露無遺。
  白君儀睹狀,不禁大為心慌。暗想若非自己多一句嘴,九陰教主不會將此事吐露出來,華天虹不知此事,也就罷了,如今既已得知,焉能袖手不管?
  她心頭惶恐,不由遷怒到九陰教主頭上,又想在心上人面前討好賣乖,頓時怒容滿面,朝九陰教主瞑目說道:“你處置逆徒,本來不幹咱們的事,但那玉鼎夫人之所以獲罪,乃是因為拿了你的靈芝贈給咱們。哼哼!你忒也小氣,這筆賬咱們認了,你說怎樣辦吧,劃下道來,咱們管定了這樁閒事。”
  她說到華夭虹時,總以“咱們”二字代替,言外之意,即是華天虹與她是兩位一體,華天虹的事,也是她白君儀的事。
  九陰教主聽那弦外之音,不禁哈哈一笑,道:“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這一句話觸著了白君儀的痛處,白君儀極為惱怒,軟劍一揮,就待沖過去拼命,卻被華天虹一把拉住,白君儀餘怒不息,瞑目望住九陰教主,緬鐵軟劍揮得刷刷作響。
  九陰教主視若無睹,接道:“實在講來,顧鴛音天大的膽量,也不敢公然背叛,依老身料想,她遲早會自行投到,領受罪刑、你們若要管這閒事,行刑之日,我必邀請你們到場。”
  華無虹暗暗忖道:顧騖音是九陰教的弟子,她甘心就戮,此事就是九陰教主的家務,我身為外人,有力也是無從施展,但若眼看她因我而死,我良心如何說得過去?
  忖念中,不禁大為苦惱,道:“教主說是有個主意,足以化于戈為五帛,化暴庚為祥和,不知是何高見,還請示下。”辭色之間,軟弱疲憊,大何俯首投降之意。
  九陰教主暗暗欣喜,哈哈一笑,道:“我這辦法也甚為簡單,你教白君儀拜在老身名下,作個衣缽弟子,我看在她的份上,萬事甘休。一切既往不咎。”
  白君儀撇嘴說道:“這麼看得起我,我簡直受寵若驚了。”
  華天虹愁眉不展,道:“教上武功蓋世,眾所周知,何況還是一教之主,能夠繼承教主的衣缽,應是求之不得的福份。”
  九陰教主目光一轉,斜眸著白君儀.笑道:“丫頭,聽到沒句?是福是禍,全在你的選擇。”
  白君儀撇了撇嘴,面龐一轉.望向別處。
  華天虹介面說道:“收徒傳藝之事,須得兩心情願。教主要在下作主.似乎有欠斟酌。”
  丸陰教主笑道:“白君儀困於情理,失了自主之能,她對你言聽計從,老身迫不得已,只好要你促成此事了。”
  白君議聽她批評自己困於情,失了自主之能,不禁又羞又惱,忿然斥道:“你胡說八道.你……你才言聽計從。”
  她雖惱怒。卻是無言反駁.九陰教主加狀.大笑不已,白君儀氣極,跺足叫道:“笑裏藏刀!陰陽怪氣!自命不凡!不擇手段!不識羞。”
  她愈是罵,九陰教主笑得愈響.終於.她將“羞”字拖得長而又長。尖著嗓子喊叫,才將九陰教主的笑聲壓倒,但已累得面紅耳赤,喘息不已。
  華天虹暗暗優急。想這九陰教主是個目的不達、誓不甘休之人,既已動念,必然要一直糾纏下去,若不想個根本辦法,此事實難解決。
  白君儀是草莽豪傑的女兒,是非之念甚為薄弱,她無意拜九陰教主為師,正所謂“只羨鴛鴦不羨仙”,若不是因為華天虹,得拜名師,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在華天虹來說,九陰教主是邪派人物,而且是個蓋世魔頭,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善良之人拜惡人為師,乃是極端嚴重的錯誤,寧死也不能屈從,要他勸白君儀拜九陰教主為師,他自是絕不應允,然而,今日之局,擺明瞭是不為朋友便為仇敵,身在險境,教他如何不急。九陰教主見華天虹沉吟不語,頓時臉色一寒,峻聲道:“老身要趕回洛陽收取金劍,肯與不肯,你爽爽快快地回答一句。”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事本該一口回絕,只是如此一來,對方必然用強,彼等人多勢眾……
  轉念間,忽然發覺此處河道較為狹窄,水流特別湍急,當下不及細想,猿臂一舒,挾起白君儀縱身一躍,跳到了右側那條船上。
  九陰教主怒喝道:“華天虹!你好不量力。”
  華天虹聽如不聞,向白君儀低聲說道:“你先上岸。”
  白君儀聞言一怔,猶未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忽覺雙足一緊,已被華天虹抓了起來。
  華天虹動作如電,抓著白君儀的雙足,身形霍然一個旋轉,提著白君儀掄了來一個圈圈,口中大喝道:“去!”雙手一松,將白君儀猛地朝岸上扔去。
  白君儀駭得大聲尖叫,但覺耳邊生風,胸口窒息,去勢疾若勁父,驚惶未定,那勢道已衰,糊裡糊塗的身形一翻,雙足已踏在岸上,臉色已是蒼白如紙。
  這一記怪招,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九陰教主氣得臉色鐵青,由座上猛地站廠起來。雖然如此,對華天虹也不禁暗暗佩服。
  要知雙臂之上,沒有五六千斤的神力,根本無法將一個人擲出二十餘丈,而且用力太猛,勢必傷及被擲之人的內腑,單這一點,她九陰教主就未必能夠辦到。
  九陰教主怔了一怔,陰森森笑道,“華天虹,你是決心與老身為敵了?”
  九陰教主喜怒無常,華天虹對她實在憚忌得很,當下拔劍在手,肅然說道:“丙靈子末路窮途,挺而走險,難免要出下策,在下受其挾制,以劍換人,心頭尚可忍受,教主雄視天下,威名赫赫,在下若是俯首聽命,心下卻是不甘。”
  這幾句話不矜不驕,可謂光明磊落,九陰教主聽了,無話可講。頓了良久,始才冷笑一聲,道:“如此講來,你是不惜一戰了?”
  華天虹凜然道:“但求心安,雖死不惜。”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這小子勇氣來自信念,不卑不亢,真正難以對付。
  那幽冥教主倏地低聲說道:“此人神勇,不宜力敵。”
  九陰教主雙眉一蹙,暗以“傳音入密”之術道:“不宜力敵,就當智取,你有何策?”
  那幽冥殿主低聲說道:“華天虹在此,白君儀決不會獨自逃遁,教主何下命人泅水上岸,先將她擒到手內?”
  九陰教主暗想,這主意不錯,轉臉一望,白君儀果在堤上奔跑,隨著河中的船前進,當下朝著身旁一個老者道:“申堂主上岸,將那丫頭擒了。”
  華天虹聞言一驚,扭頭喝道:“君儀速回洛陽,不許流連在此。”
  白君儀在岸上聽了,微微一怔,隨即縱身一躍,消失於堤岸之後。
  九陰教主哈哈一笑,道:“砍下這丫頭的腦袋,她也不會獨自離去,申堂上速即上岸擒來。”
  那姓申的老者乃是引薦堂的堂主,這時躬身一諾,反身就將朝河中躍去。
  華天虹同樣明白,白君儀一定不會離去,想是躲在堤岸背後,暗中跟隨下來,料那老者上岸,必能將她擒下。
  他早已看清情勢,如果下水,自己必敗無疑,船在河心,又無法一躍上岸,情急之下,不禁大喝一聲,一掠而上,一劍朝那引薦堂主攔腰斬去。
  九陰教主睹狀大驚,撲身上前,厲喝道:“申堂主小心!”鬼頭杖疾若電掣,霍地向華天虹腰間襲去。
  這一杖圍魏救趙,正是攻敵所必救,華天虹無可奈何,只有變招換式,一劍反擊過去。
  展眼間,當世兩大絕頂高手,應在船頭咫尺之地,展開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惡鬥。
  那引薦堂堂主逃過一劍,仆身竄到一側,已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一言不發,直奔船尾,離華天虹遠而又遠,縱身泅水而去。
  華天虹出道以來,一直是在艱難困苦的環境中搏鬥,這種境遇,養成了他超入的膽識和魄力,今日強敵當前,在未動手時,他是竭力避免沖突,既然動上了手,立即摒絕雜念,全力與敵人周旋,對于九陰教主那七十余名屬下,根本視若無睹。
  這船頭方圓不及丈五,兩人用的皆是重兵器,華天虹的玄鐵劍長達四尺,九陰教主的鬼頭杖八尺掛零,兩人這一交手,其餘的人只得讓到船尾和另外兩條船上,縱想倚多為勝,也是插不上手。
  華天虹為防有人施放暗器,搶了外側的位置,背水為陣,足下穩如磐石,有進無退,九陰教主頗思將他迫下水去,鬼頭杖凡番猛攻,但華天虹絲毫不讓、九陰教主有了前次的教訓,知道兩人功力相若,兵器憫坷,硬接起來、雙方都無便宜,她是一教之主,愛惜性命,珍惜羽毛,不願做那兩敗俱傷之事,既不硬拼,也就無法將華天虹迫落河下了。
  片刻工夫,二人對拆了三十餘招,劍來杖往,皆是點到即土,兵器始終未曾接觸、
  此時已是已牌時分,但天色陰沉,烏雲漫天,太陽迄未露而。上有沉沉陰緬,丁有滾滾濁流。船行顛簸,下時有巨浪濺起。使得船頭這場激戰,越發顯得驚心動魄,猛惡無比。
  九陰教主幾輪猛攻,未能迫退華大虹半步,心中暗暗忖道:這小子背水為陣,如負隅之獸,逼是太緊,勢必起而拼命,我且拖延一時,等到擒來白家丫頭。再定制勝之策。心念一轉,立即攻勢一頓,穩紮穩打。
  華天虹身在敵船之上,哪有心情戀戰,九陰教主攻勢一歇,他反客為主,催劍進招,立時反攻過去。
  轉瞬間,玄鐵劍“陰陽兩極”、“四顧蒼茫”、“龍戰於野”、“鴻飛在天”,一連數劍,全是進手招術,但見烏光電制,不聞半約破空之聲,那劍勢之淩厲奪人,無與倫比。
  九陰教主全力應敵,鬼頭杖驚風震耳,杖影如山,激戰良久,亦是毫無敗象。
  二人搶制先機,寸土必爭,不覺又鬥上了三十餘合,偏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准也搶不到上風,兩人心中卻是一樣的驚凜。
  相鬥愈久,九陰教主愈感震驚,原來華天虹的武功,比起建酸大會時已是大為精進,劍法招術,功力火候,全已改頭換面,不可同日而語。
  要知建酪大會,華天虹剛剛參悟出《劍經補遺》的妙諦,劍術雖是突進,卻未完全融匯,火候粗疏,威力尚淺。經過了這一段時日的鑽研,成就自是不同。若非九陰教主,換作旁人,只怕連一劍也抵擋不住。
  九陰教主愈鬥愈驚,不禁生出了警惕之心。暗想:這小子的武功進步神速,日新月異,照這樣下去,何須再練《劍經》,只要假以時日,那天下第一人的寶座,勢必被他唾手得去。
  付念間,妒忌之心油然而生,殺機大起,決心鏟除這最強的勁敵。
  她這裏毒念方起,猶未想出制勝之策,堤岸上突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道:“幽冥殿主有膽的過來,咱們大戰三百回合。”
  幽冥殿主凜然一驚,扭頭望去,白君儀在岸上指手畫腳,又笑又叫,神情十分得意,那申堂主卻是蹤影不見,不知所終了。
  白君儀左手又腰,軟劍指定船頭,格格笑道:“九陰教主,你這手下太不濟事,我隨手一劍就砍下了他的腦袋瓜子,哈哈!罪過!罪過!”
  華天虹鐵劍一揮,一招“九天諸籟”,星飛電瀉襲了過去,口中大聲道:“君儀快走,不要在此搗亂。”
  白君儀嬌聲叫道:“好!我回洛陽,先將金劍取到手內。”說罷轉身奔去。幽冥殿主雙眉一皺。朝著激戰中的九陰教主道:“申党主武功高強,憑這丫頭,絕非他的敵手,想是對方另有奧援,隱身在堤岸之後。”
  白君儀奔了幾步,突然轉身立定,嬌聲叫道:“九陰教主,你趕緊派個本領大的屬下追我,否則後悔之晚矣!”
  幽冥殿主眉頭一皺。道、“屬下討令,上岸擒那丫頭。”
  九陰教主沉聲道:“幽冥殿全體上岸,務必將白君儀生擒到手。”
  幽冥殿主恭暗一聲,將手一揮,身形一晃,瞬眼不見。
  只聽嗖嗖連聲,幽冥殿十九名屬下,紛紛縱身下水,潛水而去。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幽冥殿主位高權重,僅次於教主一人,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君儀若是不走,定然被他擒住。
  心念一轉,頓時縱聲喝道:“君儀快走!”
  九陰教主冷冷說道:“走向哪里、”鬼頭杖呼的一聲,突然襲去。
  這一杖力沉勢猛,淩厲無淪,華天虹暗暗一凜,閩電般退了一步,鐵劍一沉,霍地搭在鬼頭杖上,貼著杖身,陡然削了過去。
  九陰教主大喝道:“好劍法!”左手回收,右手下沉,一招“泰山壓頂”,猛然擊了過去。
  兩人的武功都是超塵拔俗,到了返樸歸真的境界,出手招式,同是簡簡單單,平淡無奇,絕無虛招花式,正是“兵貴速拙,未睹巧之久也”,所謂“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兵器往來,走的都是最短的捷徑,以致招式顯得異常地樸實,如此搏鬥,勝負之機,端在功力之深淺,內勁之強弱,以及反應之快慢,毫無取巧的餘地。
  華天虹眼看那一杖劈頭罩下,除了橫劍硬架,別無他途,但想身處絕境,敵眾我寡,若是真力耗竭,那就只有束手待斃,但身後是滾滾急流,退無可退,危急中,未及多想,雙足一墊,霍地朝著九陰教主背後翻去。
  他淩空而起,打從九陰教主左肩上疾掠而過,鐵劍橫持胸前,順勢斬向九陰教主的咽喉。
  兩個絕頂高手對搏,似這樣飛越敵人,可說是絕無僅有,不可思議。不過,華天虹之所以如此,一則是迫於形勢,二則是九陰教主一招“泰山壓頂”使出之後,若是變招換式,威力最難及于左肩上側,華天虹欺身而過,較之山高空躍過尚要安全,話雖如此,若非輕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縱然有心如此,也是無力辦到。
  九陰教主一杖擊空,耳畔生風,敵劍已在眼前,駭然之下,猛地擰腰一轉,鬼頭杖“神龍擺尾”,疾地撩了上去。
  只聽當的一聲,劍杖交接,兩人手臂同是一震。華天虹似驚鴻一瞥,幾乎是擦著九陰教主的耳鬢,掠到了她的身後。
  這一招驚險到了極點,九陰教主的屬下駭異莫名,眼看華天虹落向近處,每人都有點驚惶失措。那刑名殿主厲九疑猛一抖手,三枚喂毒透骨釘脫手而出,直向華天虹背心襲去。
  華天虹雙足猶未落地,正當前力已盡,後力難施之際,似這般近身發射的暗器,實是萬難躲避,厲九疑眼看毒釘去如電閃,華天虹卻渾如未覺,想想一個名震天下的高手:竟然毀在自己手上,不禁心花怒放,幾乎要大聲大叫。
  詛料,華天虹好似腦後生著眼睛,玄鐵劍反手一揮,“叮!”的一響,三枚毒釘全都粘到了劍上。他這劍是玄鐵所鑄,劍上具有磁力,那三根毒釘粘在劍上,並不落下,華天虹若無其事,看也不看一眼,雙目炯炯,自盯在九陰教主臉上、
  九陰教主那原就蒼白的臉色,此時更是煞白如紙,不見絲毫血色,雙目之內卻是威棱四射,殺機畢露,恍若凶甚惡煞一般。
  華天虹暗暗一凜,想道:這人好生奇怪,我與她並無深仇大恨,何以……”
  九陰教主突地厲聲道:“你自負勇力,何不與老身硬拼幾招?”
  華天虹淡然道:“硬拼幾招也無不可,卻不能在這船上。”
  那刑名殿主厲九疑忽然插口道:“啟稟教主,幽冥殿主久久不歸,想是岸上另有變故。”
  九陰教主心神一凜,抬眼望去,岸上空無一人,九陰教屬下和白君儀俱已失蹤。
  厲九疑道:“那金劍收藏之處,白君儀已經知道,倘若被她捷足先得,那就太不划算了。”說話中,目光一轉,朝華天虹手上的鐵劍一瞥,意思是要教主先將鐵劍取到手中,以防萬一。
  九陰教主眼珠一轉,厲聲道:“華天虹,留下鐵劍,老身讓你上岸,此後相遇,老身決不以兵器勝你。’
  武林人物,最怕受人恩惠,華天虹自念欠了她的人情,這筆債若不清償,終身不能安心,當下強顏一笑,道:“在下願以玄鐵劍抵償那千年靈芝,不過教主須得保證,自今以後,不再加害玉鼎夫人,她若脫離九陰教,教主不得留難。”
  九陰教主大聲道:“好!一言為定,你繳來鐵劍,老身命船靠岸。”
  華天虹見她答應想快,不禁動起疑心,轉念一想,欠了她的人情,鐵劍給她,不過是求心安,其餘的事,僅可另行設法,心念一決,立即將手中的玄鐵劍遞了過去。
  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喝道:“天虹不可上當。”
  華天虹心頭一動,匆匆收回鐵劍,眾人同是一驚,齊齊轉面,朝那發話之人望去。
  只見玉鼎夫人一身黑色勁裝,手執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卓立在右邊那條船的後艄上,身上水淋淋的,顯是剛剛上船。
  九陰教主先是一怔,隨即陰森森笑道:“你膽量不小,非但敢來見我,且還與我作對,嘿嘿!好!好!有話過來講。”
  玉鼎夫人嬌軀一顫,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心頭的恐懼和激動,流露無遺。
  那刑名殿主厲九疑突然厲聲喝道:“教主有令,還不上前見禮。”
  華天虹濃眉一蹩,暗施“傳音入密”之術道:“趕緊逃,我單獨一人,比較容易逃遁。”
  雙方相距四五丈遠,那語音直入玉鼎夫人耳內,字字清晰,仿佛講話之人就在身畔。
  玉鼎夫人深知“五劍分體,陰火煉魂”的殘酷,她這一露面,已經是公然反叛,心頭實是恐懼得緊,這時聽了華天虹的暗語傳聲,急聲說道:“千年靈芝是我私有之物,兵器繳不得,切記。”
  說罷之後,雙足猛蹬,飛身躍去。
  九陰教主怒發如狂,厲聲吼道:“厲殿主!龐堂主!速即將賤婢擒住。”
  厲九疑與龐聖聞言,雙雙縱身而起,齊向玉鼎夫人身後撲去。
  華天虹急怒交加,殺機陡起,左手摘下了粘在劍上的三根毒針,猛地朝著龐聖擲去,有腿飛起一足,將一名執劍男子踢飛起半空,直向厲九疑背後撞去。
  只聽龐聖一聲慘呼,一頭栽人了水內。
  刀”二根透骨釘原是厲九疑的暗器,上面喂有劇毒,華夫虹情急一擲,三根毒釘全部擊在龐聖背心上,人肉深達四寸,其中一很正正釘在心上,龐聖墜入河中,霎時毒發身死。
  另外一邊,厲九疑發覺背後有人擅床,扭頭一望,見是本教弟子,於是反手一掌朝前推去,欲待借這一推之力,身子朝前射去,哪知華天虹一時情急,連尚未練成功的隔山打牛,借物傳力的上乘武功也施展出來,厲九疑手掌一觸那人身子,一股沉猛的力道,頓時順著手臂襲上身業,厲九疑五髒一陣翻騰,兩眼倏地發黑,吭的一聲,身子墜入河內。
  華天虹平素雖不使用暗器,各種暗器手法卻都練過,所謂“一法通,萬法通”。武功到了他這種境界,摘葉飛花皆足以取人性命,那龐聖水裏本領登峰造極,不料竟被他無意間擊殺。厲九疑受傷不重,倒無性命之憂。
  這變化來得突兀,時間卻不過一瞬。玉鼎夫人一躍三丈,潛入水內,再未出現。
  九陰教主見華天虹舉手投足之間,自己手下的兩員大將一死一傷,不禁怒發如狂,厲聲大喝道:“葛堂主率領所屬,火速將那賤婢擒住,其餘的人鑿船,一體動手,違令者斬。”
  說話中,鬼頭杖似狂風驟雨,驚濤駭浪,朝華天虹攻襲不已。
  華天虹唯恐玉鼎夫人遭擒,出手狙擊迫兵,手段之狠,心腸之硬,自己也感到駭異,這時見九陰教主拼起命來,不禁暗叫糟糕,揮劍迎敵中,心中已是起了逃遁之念。
  但聽嗖嗖連聲,九陰教的人紛紛朝水中躍去,連身負重傷的丙靈子也被帶入了水內。
  華天虹大為恐慌,看這情勢,九陰教的人要將三條船一齊鑿穿,逼迫自己下水,焦急中,忽然瞥見左邊船上尚有幾人未及跳入河中,當下鐵劍一揮,迫得九陰教主身形一頓,立即閃電般掠了過去,左臂一舒,將一人挾在脅下。
  九陰教主心頭大惑,不知他挾著一人用意何在,飛身撲去,揮杖猛擊。
  華天虹身形一晃,瞬眼飄開了兩丈,一個起落,人已到了左側,身法之快,恍若鬼魅。
  九陰教主怒急心瘋,厲聲喝道:“華天虹,不戰而逃,在為男子。”縱身飛射,追撲過去。
  華天虹冷然道:“你這人說話靠不住,我再不上當了。”言未落,人已繞過船頭,回到了右邊船上。
  九陰教主怒發如狂,跟著飛撲過去,華天虹雙肩一晃,人已到了船艄。
  兩人一個逃,一個追,在三條船上奔來逐去,華天虹脅下挾著一人,仍然比九陰教主快捷得多,若在平地,華天虹早已飄然遠遁了。
  此時,艙下咯咯作響,展眼之間,船底已被鑿破,河水灌人了艙內。
  九陰教主暗暗獰笑,一面追逐,一面叫道:“華天虹,你挾著本教弟子,意欲何為?”
  華天虹敞聲道:“既然要死,總得撈點本錢。”
  九陰教主哈哈大笑道:“本教弟子多得很,你有興致,盡管放手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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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四章 險渡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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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冷冷一哼,忽地沖初船邊,抓起脅下那人,猛然擲了出去,隨即騰身飛起。
  九陰教主大吃一驚,撲到船邊,頓足狂呼道:“姓華的!老身與你勢不兩立。”
  浮在水面的人也是齊聲驚呼,有些心思敏捷之人,立即扭轉國身,沖波破浪,急向岸邊趕去。
  但見華天虹跳上半空,落下來時,适才被他拋出去的人正好在他腳下,被他當作墊腳之物,他雙足在那人身上一踏,二度騰身而起。
  他第一躍幾達六丈,再度一躍,又是四丈七八,人在半空,已將鐵劍揚回腰間,身形下墜,眼看將要落到河中,突然右足在左腳背上一點,雙掌一翻,霍地向下一按,施展梯雲縱的絕頂輕功,身子三度騰起。
  上岸之後,突然躍出了白君儀,鼓掌歡呼道:“好哇!啊哎!”
  原來華天虹接連三縱,橫渡了十四五丈寬的河面,這等輕功,可算得驚世駭俗了,但那船隻離岸足有二十丈遠,他雖竭盡所能,依舊落入了河內。
  九陰教的人散在河中,直等船沉,就要在水中抓人、想不到華天虹突出奇兵,陡然逸出了恁遠,再來追趕,自是遲了。
  白君儀大喜若狂,奔到水邊,伸著雙手,口中卻連聲叫快,華天虹水性雖然不佳,遊這五六丈距離,倒是滿不在乎,須臾泅到岸邊,被白君儀一把拖到岸上,拉著就跑。
  華天虹急道:“別忙,等一等!”轉身立定,遊目朝河上望會。
  白君儀雙足亂跳,嬌聲叫道:“快!咱們去取金劍,快!”
  華天虹笑道:“不要吵,丙靈子狡詐絕倫,他的話未必是真。”
  白君儀知道他不肯離去,乃是懸念玉鼎夫人的安危,不禁大發嬌嗅,只是華天虹既不肯走,她使盡力氣,也無法拉得動他。
  此時,九陰教一個手執短劍的老者,疾箭般地遊到了岸邊,身形一仰,就待竄上岸來。
  華天虹鐵劍一震,笑道:“不怕死的盡管上來。”
  那老者駭然色變,猛一轉身,一下退了兩丈,眼望岸上,不知如何是好。
  華天虹遊目四顧,發覺對岸下游有人日出水面,情知那批人正在擒拿玉鼎夫人,心頭暗暗耽憂,只是鞭長莫及,空自發愁,愛莫能助。
  白君儀照他滿臉關注之色,不禁醋意大起,暗道:我點他的穴道,當下驕指一戳,偷偷向華不虹腰上點去。
  這一指認穴奇准,出手輕重恰到好處。哪知華天虹肌肉一顫,她這一指已失效應。
  白君儀雙足亂跳,叫道:“快走嘛!逍遙仙朱老前輩擋九陰教的二十名高手,性命危如累卵。”
  華天虹霍然一驚,道:“怎不早講?”抓住她的手腕,疾向上游奔去。
  這黃河南岸,乃是黃土平原,既少樹木,亦少房邑視界極廣,華天虹奔到堤上,立即發覺遠處有一群人在混戰,略略一數,竟有三四十人,急忙腳下一緊,奔馳過去。
  趕到近處一瞧,交戰之人一方是九陰教的幽冥殿主和十多名手下,另一方卻是神旗幫的許紅玫、白紊儀母女,也有十來個屬下,另外兩人,一個是紅光滿面,矮矮胖胖的逍遙仙朱侗,一個是重傷初愈的彭拜。
  許紅玫仍舊是道姑打扮,手執寶劍,與幽冥殿主相鬥正激,其餘的人捉對廝殺,打得如火如荼。九陰教的人較多,那引薦堂的申堂主被人點住了穴道,躺在地上,九陰教下四個人企圖將那申堂主救回,逍遙仙朱侗手揮蒲扇,獨立擋這四人,嘻嘻哈哈,打得最為熱鬧。
  逍遙仙朱侗一見華天虹奔來,老遠就叫道:“星二,你好啊!”
  華天虹笑道:“你老人家好。”
  白君儀拉著華天虹的手,極為興奮地道:“咱們快上,料理了這批人,趕回洛陽取劍。”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取劍倒是無妨,就怕丙靈子所言不實,那就讓九陰教的人笑話了。”
  白君儀道:“不管怎樣,趁那母老虎未到,咱們先將她這批手下狠狠地揍上一頓,出一口烏氣。”
  華天虹聽她將九陰教主喚作母老虎,不禁堯爾一笑。正待上前助陣,忽然發覺彭拜與白素儀同在一隅,彭拜掌指兼施,威風凜凜,白素儀每有危機,他即出手照應,心頭一動,忖道:彭大哥英武過人,與白家大小姐恰是一對,這兩人若能結成眷屬,正是天作之合,再好不過,我且別忙上前,讓他倆並肩應敵,多打一會。
  白君儀見他欲前又止,不禁大急道:“怎麼樣嘛?再不動手,大批敵人擁到,咱們又處在劣勢了。”
  華天虹含笑道:“你別亂嚷,免得搖動了軍心。”
  伸手一指,悄聲道:“瞧瞧你娘的劍法,你兩成都未學到。”
  白君儀撇嘴道:“哼!不管怎樣,勝過秦碗鳳就夠了。”
  華天虹啞然失笑,卻不便介面。白君儀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大急。
  只見她眼珠一轉,撒腿就跑,口中高呼道:“天虹快走,遲恐不及。”“及”字出口,人已奔出數十丈外。華天虹眼看雙方激戰方酣,想那九陰教主一到,無人抵擋得住,放心不下,駐足不動。
  但聽許紅攻急聲叫道:“華公子,你快追去,看那丫頭是何事驚慌?”
  華天虹敬重許紅攻的為人,自來將她視為尊長,見她如此吩咐,不好意思違拗,只得朝著白君儀追去。
  那幽冥殿主見兩人所去的方向正是洛陽,心頭暗暗忖道:不好!這二人奔向洛陽,定是去取金劍。
  心念一轉,頓時縱身躍退,揮手喝道:“九陰教的人隨我走。”說罷之後,立即追趕下去。九陰教的紛紛趕去。
  華天虹風馳電掣,展眼追上了白君儀,一把將她攫住,道:“你慌慌張張,鬧什麼鬼?”
  華天虹訝然道:“為什麼?”
  白君儀吃吃笑道:“咱們跑在前面,那金劍是篤定歸咱們了。”
  華天虹道:“我不相信單是此事令你高興,你快講明白,否則我將你扔下河去。”
  白君儀一笑,道:“哼!告訴你也無妨,你老想逼我回家,如今我娘來了,你還不要她領我回去?我不溜掉,豈不成了傻瓜?”
  華天虹失笑道:“原來是為了此事,你流浪在外……”
  白君儀急道:“我死也不回去,你逼我回家,我就尋死。”吃吃一笑,接道:“回到山中,我還是得溜出來,反正是跟定了你,這叫做前世冤家,知道麼?”
  華天虹微微一笑,暗道:她還有家可歸,有父母和姐姐愛護,騖音如今成了九陰教的叛徒,孤苦零丁,無親無友,茫茫人海,何處是她的歸宿?
  想到此處,不禁黯然神傷,滿腹欣喜竟化為烏有。
  白君儀卻是興奮異常,手舞足蹈,吵吵嚷嚷道:“跑快一點,老天,跑快一點。”
  華天虹道:“九陰教主尚在後面,咱們這面的人與她遇上,大為不妥,我想還是轉去瞧瞧的好。”
  白君儀先是一驚,繼而笑道:“不要緊,咱們愈是跑得快,九陰教主愈是心急,越發追得緊,娘雖打不贏她,也不致輕易落敗,九陰教主志在金劍,定是全力追趕咱們,不會自我麻煩。”
  華天虹一想,這判斷甚為有理。忖道:騖音處境十分凶險,我且先將金劍搶到手內,再與九陰教主談判,看看能否和解。
  心念一決,頓時竭盡輕功腳程,攜著白君儀風馳電掣而去。
  疾馳了兩三個時辰,趕回洛陽城內,已是夜幕深垂、萬家燈火之時;剛剛進城,忽然下起傾盆大雨,華天虹拉著白君儀閃到街簷之下,道:“你找一家館子進食避雨,我去搜尋金劍,回頭再來找你。”
  白君儀喘了一口大氣,抬手一掠鬢發,道:“不要,咱們一道。”冒著大雨,當先奔去。
  華天虹睹狀,只得隨同奔去,須臾來至協興客棧對面那藥舖門外,白君儀伸手一指閣樓的窗戶,道:“就是那小樓上,是個堆放藥材的地方。”
  華天虹道:“隨我來。”
  白君儀急道:“等一等。”說罷奔入了藥店之內,向店夥討了一物。
  華天虹奇道:“你幹什麼?”
  白君儀道:“借個火種,你身上帶著火招麼?”
  華天虹搖頭一笑,轉到左側,攜著白君儀騰身而起,躍至小樓窗外,推開窗戶,飄身進入室內。
  白君儀道:“掩上窗門,我來搜尋金劍,你守住窗口,別讓敵人進來。”
  華天虹關上了窗門,守在一旁,白君儀燃起火種,在藥材堆中揀了一束枯枝點燃,權充火把,交給華天虹執著,顧不得渾身濕透,立即開始搜尋金劍。
  白君儀是江湖行家,對于翻箱倒筐,搜尋寶物之事十分內行。她略一打量,立即躍到梁上,將一切可以收藏物品的地方,全都搜了一遍,連瓦縫和牆壁縫隙也不放過,只是並幸搜尋到那柄金劍。
  那一束枯枝因是藥材,當著火把燃燒,斗室之內,頓時彌漫起一陣濃重的藥味。華夭虹嗅一嗅,笑道:“這是什麼藥材?若是貴重之物,焚毀掉就可惜了。”
  白君儀介面道:“問你老婆去。”飄身下地,搬動藥材,四處搜尋。
  華天虹走到白君儀身旁,高舉火把,為她照亮,見她衣衫已被雨水打濕,這時又忙得滿頭大汗,不禁大為感動,道:“你在一邊歇息,待我來搜尋一下。”
  白君儀道:“這裏盡是塵土,髒得很。”嫣然一笑,接道:“丙靈子那混蛋,他點住我的暈穴,將我塞在這堆藥材下麵,我清醒過來時,發覺眼前漆黑,身上壓滿了柴草,還道我已經死去,到了九泉之下哩!”
  華天虹道:“這老道可恨又可憐,他大拇指內插著一根毒釘,穴道一解,勢必喪命。”
  白君儀道:“活在世上害人,死了正好。”語音微頓,接道:“他的腳是怎樣破的?”
  華天虹道:“是玉鼎夫人那異獸雪狸咬的。”
  白君儀道:“他臉上呢?是你打他的耳刮子?”
  華天虹道:“是我以酒箭噴的。”
  白君儀星眸一睜,道:“酒箭?”忽將手中一捆藥材猛力朝地上一摜,雙足一跳,叫道:“好呀!人家身在虎口,連死都來不及,你卻在尋樂子,陪女人喝酒,好痛快呀!好心腸呀!我……我跟你拼命”
  華天虹赦然一笑,道:“不要大叫大嚷,將藥店老闆叫上來啦!”
  白君儀仰面大叫道:“我要叫,我……”
  華天虹急忙伸手,將她的嘴巴捂住,忽聽“砰”的一聲,窗門震開,九陰教主飛身撲了進來,身子帶起的疾風,撲滅了華天虹手中的火把。
  室中頓時一片黑暗,華天虹吃了一驚,疾忙抽出鐵劍,擋在白君儀身前。
  忽聽白君儀拍手歡呼道:“中毒啦!中毒啦!倒也!倒也!”
  九陰教主撲入室內,鼻中立時聞到一股奇異的藥味,心中方自惴惴,只怕是中了華天虹的暗算,忽聽白君儀如此一叫,不禁駭出一身冷汗,身形電閃,猛地竄出了窗外。
  白君儀笑得打跌,奔到窗口,朝下望去,只見大雨滂淪中,九陰教主站在街心一動不動,仿佛泥塑木雕一般,看那樣子,正是在提氣運功,驅除體內的“毒氣”,下禁哈哈大笑,道:“九陰教主,你中了長白山的參毒,趕快回家安排後事。”
  華大虹低聲道:“不要亂叫,這又不是自己家裏。”
  白君儀吃吃一笑,忽見幾條人影如飛而至,當行一個體態嬌小的道姑,正是白君儀的母親許紅攻,隨後二人是九陰教的幽冥殿上和逍遙仙朱侗,過了一忽,那司理堂主葛天都挾著丙靈子飛掠而到,白君儀和華天虹見他挾著一人還如此快速,不禁同是一驚。
  原來司理堂兼掌傳功之責,司理堂主又稱傳功堂主,九陰教弟子們的輕功和“亂五行迷仙遁法”,多數是葛天部所傳授,他的輕功造詣特深,腳程之快,比之九陰教主亦不稍遜。
  凡人停下身來,俱都喘息不已,逍遙仙朱侗將蒲扇頂在頭上,遮擋大雨,仰面望了半晌,叫道:“星兒,你們鬧什麼鬼?害得我老人家差一點跑斷了氣。”
  華天虹聞言,急忙飄身躍下,含笑道:“晚輩一時糊塗,你老人有莫怪。”
  轉身朝著許紅攻躬身一禮,道:“夫人您好。”
  許紅攻藹然一笑,還禮道:“公子勿須多禮,令堂玉體康泰麼?”
  九陰教主覺出自己並未中毒,倏地雙目暴睜,怒聲道:“華天虹!金劍拿來。”
  白君儀飄身而下,緊傍著華天虹站定,道:“誰欠你的金劍銀劍?”
  言猶未了,黑暗之中驀地竄出一條人影,厲吼道:“狗賊道,償命來。”
  聲到人到,一道銀光脫手而出,恍若電光一閃而沒。
  葛天都大吃一驚,身形一轉,陡然掠開丈許,怒叱道:“什麼人?”
  眾人齊齊一驚,轉而望去,大雨之中,站定一個滿面悲憤之色的少年,正是一劍蓋中原向東來唯一生存的弟子阿不部勒,丙靈子背心上卻插著一柄不盈尺的銀劍,深沒至柄。
  葛天都驚怒交迸,一探丙靈子的鼻息,發覺業已氣絕,急怒攻心之下,也不管教主的意旨為何,摔下丙靈子的屍體,厲吼一聲,立即朝不阿都勒一掌劈去。
  華天虹急忙喝道:“兄弟留神。”
  阿不都勒雙足一挫,避開了這一掌,葛天都身為九陰教的堂主,親自看管俘虜,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人害了俘虜的性命,非但失敗,而且顏面無光,怒不可抑之下,一擊不中,追上又是一掌。
  華天虹一掠而上,拔出了丙靈子背上的短劍,抖手一擲,道:“兄弟接劍。”
  只聽嗤的一聲銳嘯,一溜銀光直奔葛天都背心,華天虹的手勁何等強猛,葛天都耳聽風響,駭得猛一仆身,那短劍掠過葛天都頭頂,再奔阿不都勒胸膛。
  阿不都勒眼看短劍勁風震耳,其疾如電,來勢毫不衰竭,眼看無法接住,只得橫閃一步,避讓開會,豈料華天虹用的是一種名為“大還勁”的力道,那匕首射到阿不都勒身前,陡然停止不動,頓了一忽,始才二度前進,阿不都勒微微一怔,一把掃隊住了劍柄。
  葛天都怒火如焚,雖見阿不都勒有了兵刃,依舊毫不遲疑,欺身直上,一掌擊了過去。
  阿不都勒傲然不懼,身形一側,還擊一劍,展眼間,兩人在傾盆大雨中激鬥起來。
  要知葛天都是九陰教的傳功堂主,負傳授教下弟子武功之責,其本人的武功造詣自是不凡,照理來講,丙靈子挾在他的手下,阿不都瞰是無法殺害的。只是此刻大雨傾盆,視線不清,雨聲浙瀝,聽覺受到阻擾。再者九陰教主正與華天虹講話,大家的莊意力都在他兩人身上,以致阿不都勒一擊得手,連九陰教主也來不及阻擋。不過,阿不都勒是向東來的入室弟子,武功得有真傳,葛天都要將他擊倒,也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激戰中,只見葛天都身形如同鬼魅,緊附在阿不都渤身前,出掌如電,招招不離、可不都勒的要害,阿不都勒自始即落下風,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但他短劍門的武功別辟蹬徑,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使那長不盈尺的短劍,手法極為詭異,近身肉搏,威力尤其強大,一寸之間,葛天都還奈何他不了。
  華關虹看了一會,知道阿不都限於功力,久戰之下,必然落敗,當下暗暗戒備,打算在他,臨險之際,出手救援,但又發覺九陰教主窺伺在側,一副躍躍欲動的樣子。忙以“傳音入密”之術對逍遙仙朱侗道:“向老前輩六名弟子已死了五個,眼下就剩這阿不都勒一人,咱們若不保他安全。對不起死去的向老前輩。晚輩對付九陰教主,你老人家關照阿不都勒一下。”
  逍遙仙朱侗微微頷首,雙目炯炯,隨著激戰中的兩人打轉,閉口不語。
  九陰教主惱怒已極,她料想金劍已落華天虹手內,《劍經》眼看是華天虹囊中之物了。她心念電轉,急謀對策,但見己方只有三人在場,對方有華天虹。朱侗和許紅攻三人抵敵,大致是旗鼓相當。白君儀和阿不都勒雖不足慮,但己方既無絕對優勢,如何能迫使華天虹交出劍來?
  她窮恩竭慮,找不出制勝之道,但覺無論如何,不能放華天虹離去,想來想去,突然想出一條下策,當下亦以傳音入密之法,朝著身旁的幽冥殿主道:“我守定姓華的小兒,你火速離去,召集全教弟子,不惜一切,務必將文昭豁擒到手內,快走。”
  幽冥殿主電掃對方一眼,嘴唇微動,暗道:“對手人多,教主……”
  九陰教主臉上泛起一陣怒色,道:“姓華的一練《劍經》,九陰教永無出頭之日。趕緊走,記著不惜一切,不擇手段,務必達成目的。”
  幽冥殿主聞言,一聲不響,轉身疾馳而去。
  白君儀睹狀,一推華天虹道:“快點截住。”
  華天虹訝然道:“幹嘛?”
  白君儀急道:“她去搬兵。”
  忽又想到不是,改口道:“反正沒有好事,咱們別讓她走。”
  華天虹道:“咱們不能趕盡殺絕,讓她去吧!”
  白君儀急得跳腳,恨不得自己追去,但那幽冥殿主早已走得蹤影不見了。
  許紅攻睹狀,不禁秀眉一皺,暗暗忖道:這丫頭向來大模大樣,裝點得凜然不可侵犯,如今忽地毛手毛腳,一付猴兒樣了?
  但聽葛天部大喝一聲,翻掌一揮,直向阿不都勒胸口擊去。這一掌去勢奇快,淩厲無匹,阿不都勒終因年紀太輕,功力不足,勉強鬥了三十餘招,氣力已告不支,眼看敵人手掌擊倒,竟是力不從心,招架不及。
  逍遙仙朱侗早在一旁戒備,睹狀之下,頓時晃身向前,道:“老鬼看掌。”
  他口說看掌,卻是一扇揮去,一陣勁風挾著雨點,襲到了葛天都背後。
  這一陣勁風並不強猛,只是面積廣闊,大異尋常,葛天都大駭,暗想這是什麼掌風,力道如此陰柔,當下不敢招架,身形一晃,霎時飄開了丈許。
  逍遙仙朱侗面有驚色,不禁哈哈大笑,蒲扇一搖,道:“這是巨靈掌,未曾練得到家,老鬼莫要見笑。”
  葛天都怒發如狂,霍地一聲厲嘯,欺身直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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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章 轉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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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遙仙朱侗見他來去如風,快速驚人,心頭暗暗嘀咕,口中卻是笑聲不絕,道:“老鬼報上名來,大仙掌下不殺無名小卒。”
  葛天都厲聲笑道:“本座司理堂主葛天都。”
  逍遙仙朱侗暗暗忖道:原來是個老不死,怎麼投在九陰教下了?心中在想,口中卻放聲笑道:“死裏堂主,無名小卒,本大仙饒你不死。”蒲扇一晃,霍地交到了左手,右掌一揮,一招“量尤七解”中的“襲而死”,驀地擊了過去。
  這一掌古裏古怪,陰損之余,明明是安著壞心,想取葛天都性命,大雨滂論中,耳目之力大減,葛天都差一點著了道兒,虧得“亂五行迷仙遁法”出神入化,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這一掌。
  白君儀一旁觀戰,看得吃吃發笑,華天虹也為之蕪爾,九寬大。
  白君儀星眸一橫,叫道:“人家還沒有講,你就講這麼多。”
  華天虹道:“哦!你講吧!”
  白君儀抿嘴一笑,道:“這套步法五行錯雜,陰陽倒禮舖有神鬼莫測之妙。練好這套步法,上陣臨敵,先已立於不敵之地。”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不是與我講的完全一樣、想著口齒一張,要待講話,只是眾目睽睽之下,怕她撒嬌撤癡,忙又將口閉住。
  忽聽逍遙仙朱侗道,“葛老鬼,你是幾時投入九陰教的?”
  葛天都冷冷說道:“老夫是上代教主座前舊屬,老匹夫有何屁放?”
  白君儀伸手在鼻端煽動幾下,道:“嗯!什麼氣味,好難聞。”
  華天虹微微一笑,低聲道:“別搗亂,九陰教主眼珠亂轉,不時看到你的身上,你防著她突然向你下手。”
  白君儀大為得意,攀住華天虹的肩頭,墊起腳跟,附耳說道:“她想我拜她為師,哼!你再要撇下我,我就投入九陰教下,殺人放火,專幹壞事。”
  華天虹堯爾一笑,靜聽朱侗講話,那知朱侗問了一句,白君儀一打岔,也懶得開口了。
  九陰教本是一個秘密教會,三十年前,也曾在江湖上興風作浪,但因行蹤隱秘,從不公開行事,教中人物的底細,一般人都不清楚,這一次重出江湖,九陰教主估定可以一鳴驚人,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這才大張旗鼓,公然在建酪大會上出現,原只望一舉懾服整個武林,不料華天虹脫穎而出,將江湖局面鎮住。這是誰也料不到的事,九陰教主騎虎難下。也只好與華天虹周旋到底了。
  逍遙仙朱侗昔年聞過葛天都之名,只是不甚了了,對其武功門派更是毫無所知,久戰不下,忍不住想出言撩撥,摸一摸葛天都的底子,卻因打得正緊,講話甚力吃力,再則也知道問不出什麼,因之也就作罷。
  葛天都久戰不勝,心頭也是惱怒異常,突然欺身進擊,連、走險招,掌落如雨,一連攻了八招。這八掌如電激風揚,淩厲無比,逍遙仙朱侗身法沒有敵人快捷,出手落後一步,這時身居下風,勉強拆解了這八招,身手愈趨遲滯,蚩尤三招雖然威力大極,卻是無法出手。
  葛天都睹狀大喜,鼻中冷冷一哼,霍地轉到了朱侗背後,掄手一掌,喝一聲:“著!”逍遙仙朱侗心神暗凜,情知躲閃不掉,迫得腰肢一擰,一式“犀牛望月”,揮掌迎了過去。
  如此硬接硬架,朱侗出手倉促,架式不穩,五成功力也難以用足。葛天都若是一掌擊下,朱侗非吃大虧不可,但葛天都自恃身法快捷,勝券在握,且因對方尚有四人未曾動手,己方人少,不願多耗真力,因之一見朱侗翻身迎擊,頓時身形一晃,轉到朱侗背後,仍是一掌拍下。
  朱侗驚怒交迸,但卻不及細想,本能地回過身來,一掌迎擊上去。
  這一招朱侗迫得以左掌迎敵,力道更是削弱,但葛天都立意炫耀身法,哈哈一陣狂笑,瞬眼之間,三度轉到了朱侗背後。
  這等身法,正如附骨之蛆,驅之不去。華天虹、許紅攻和白君儀三人在一旁看著,臉上都變了顏色。華天虹幾度想上前解救,但九陰教主早料到這點,這時滿面獰笑,鬼頭杖擺好了姿勢,只等華天虹一動,她便一杖擊去、
  許紅攻見勢不佳,想起女兒與華天虹那般親呢,好事必然能諧,神旗幫眼看是作了女兒的嫁妝,陪嫁給俠義道了。當下顧不得被人訕笑,飄身上前道:“葛堂主好身法,貧道請教了。”
  九陰教主怒喝道:“許紅攻!江湖規矩何在?”
  白君儀佯裝不懂,道:“什麼江湖規矩?”
  許紅攻本來因為朱、葛二人是單打獨門,自己中途插手,有點不好意思,九陰教主再一指責,不禁臉上一紅,身形一頓,裹足不前。但葛夭都正當激戰之下,無暇分辨身外之事,一覺許紅攻躍了過來,只怕已經到手的勝利溜去,急忙化虛為實,掌勢一沉。霍然拍下。
  他隨在朱侗背後轉動,雙掌回環下擊,這一招恰是使的左掌,力道難免稍弱,饒是如此,這一掌若是擊上朱侗後心,朱侗仍舊得心脈碎裂而死。
  逍遙仙朱侗輸的只是輕功身法,其餘的卻是未必不如,耳聽腦後生風,知道這一掌無論如何逃避不了,危急中,咬緊牙根,身子猛地一轉,避開要害,硬挺這一掌。
  只聽“噗”的一響,葛天都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擊在朱侗左肩之上,打得朱侗肩骨碎作十餘小塊,腳步踉蹌,一連竄出六步,始才穩住身子。
  阿不都勒急忙躍了過去,伸手攙住,逍遙仙朱侗微微一笑,將頭搖了一搖,暗提真氣,壓下沖到喉間的血氣,雙目一翻,朝著葛天都道:“葛老兒,老夫敗得不冤,改日再行領教。”
  葛天都傲然一笑,道:“本座隨時奉陪。”
  建蘸大會上逍遙仙朱侗惡鬥數日,斃敵無數,但卻毛發未傷,在場之人有目共睹,今日敗在葛天都手下,左肩骨碎裂,一條手臂是廢定了,難怪葛天都感到驕傲。不過,似朱侗這般認敗服輸,光明磊落的態度,近數十年來,江湖上已是難得見到,眾人心間,也不禁暗暗欽服。
  只聽葛天都哈哈一笑,道:“白夫人不是有興賜教麼?老朽不才,這廂領教了。”
  許紅玫人已上前,對方公然挑戰,自然不能退縮,當下朝著葛天都的右腿一瞥,淡然說道:“尊駕請用兵刃。”
  葛天都掀眉笑道:“夫人好眼力。”撩起褲腳,抽出了一根金晃晃的點穴撅來。
  白君儀暗暗忖道:這廝的步法難以捉摸,母親出陣,若有失誤,豈非大力不值。
  心念一轉,頓時掣出軟劍,飄身上前,但卻暗暗將華天虹拉了一把。
  許紅玫雙眉一皺,道:“君儀退下,葛堂主武功高強,非你所能抵敵。”
  白君儀擋在母親身前,道:“娘是何等身份,區區一名堂主,值不得你親自出手。”
  目光一轉,朝著葛天都冷冰冰說道:“你那步法不錯,我與你走幾回合。”軟劍一揮,刷地一劍削去。
  葛天都睹狀,不禁暗暗心喜,心想這是天賜良機,讓自己擒住白君儀。擒住了白君儀,何愁華天虹不交出金劍?但見許紅玫立在一旁,非但不退,反而抽出了肩後的寶劍,顯然的,白君儀若是遇險,許紅攻一定會出手搶救。
  他心念電轉,知道一擊不中,就無第二擊的機會,當下身形一晃,避過軟劍來勢,非但不出手還擊,反而倒執著點穴撅,將右手背負在身後,僅以左手應敵,許紅玫見了,果然朝後退去。
  但聽白君儀冷冷說道:“我就不信,你單憑一隻左手,就能勝過我軟劍。”
  葛天都放聲笑道:“老夫就憑這只左手,罩十招內勝不了你,立即將左手剁下。”身形一側,不退反進,伸手朝白君儀的右腕扣去。
  白君儀冷冷一哼,皓腕一翻,刷刷刷連攻三劍。
  這三劍是她壓箱底的本領,傾囊倒了出來,葛天都有心轉向她的背後,但見她劍勢如孔雀開屏,封住了兩側的去路,無可奈何,只得朝後閃退。
  他連退三步,但卻一氣呵成,看去就不過飄然一退,而且不疾不徐,不近不遠,間過三劍,身子依舊是在自君儀面前,舉止從容,如行雲流水,華大虹的輕功雖已登峰造極,論到清雅飄逸,卻也自愧弗如。
  葛天都閃開三劍,倏地哈哈一笑,舉喬一揮,輕飄飄拍出一掌。
  這一掌輕描淡寫,看似無甚威力,其實後著連綿,隱藏著無窮的變化,葛天都料想白君儀必墮自己毅中,一掌擊出,自己也忍不注得意。
  白君儀果然看不出這一掌的奧妙,軟劍一翻,徑削敵人手腕。
  葛天都傲然自得,只見他左顧右盼,漫不經心地屈臂沉肘,餅起食中二指,倏地朝白君儀腕脈點去。
  這一招變化奇快,白君儀駭得縮手,仿佛遇上毒蛇噬腕一般。
  只聽許紅攻峻聲道:“君儀退下。”
  華天虹早知葛天都懷意不善,睹狀之下,頓時踏上了一步。
  九陰教主同時邁出一步,詭笑道:“你若技癢,老身奉陪。”
  這些都是同時間的事,葛天都前招未盡,後招又至,只見他手腕一翻,變點為拂,依舊是朝著白君儀右手腕脈襲去,疾若電掣,愈來愈為淩厲。
  白君儀心神大凜,雙足猛蹬,抽身疾退,那知葛天都胸有成竹,他右手金撅擺在背後,隨時准備著對付許紅攻,左手卻似靈蛇飛舞,攻襲不歇,仗著輕功卓絕,如影附形,緊迫白君儀不舍。
  倏地,阿不都勒伏身一竄,霍地撲到了葛天都背後,手挺短劍,猛地刺去。
  九陰教主驚喝道:“葛堂主留神。”
  阿不都勒蓄勢已久,這一擊跡近暗算,猛烈之處,仿佛搏浪一錐,葛天都聞得教主呼喝,心頭方自一凜,一股尖厲的劍風業已襲到背上,間不容發之際,急展“亂五行迷仙遁法”,閃電般地朝一旁掠去。
  只聽當的一聲,葛天都的點穴金撅、阿不都勒的短劍,同時掉落在地上。
  葛大部閃避得不謂不快,但阿不都勒不是泛泛之輩,短劍門的武功更有其獨特的詭異之處,阿不都勒眼看一劍刺空,頓時掌心一挺,脫手擲出短劍,這一劍雖然未能貫入葛天都背心,卻刺著了他的手腕,那傷口深達一寸,再偏一點就切斷了腕脈。
  葛天都一掠兩丈,左手抓著右腕,咬牙切齒道:“小狗!老夫若不取你的性命,誓不為人。”
  阿不都勒年紀雖幼,卻天生有維吾爾人那股膘悍,聞言之下,坦然無懼,俯身拾起短劍,隨即一腳,將葛天都的點穴掀踢得激射過去。
  華天虹目光一轉,朝著九陰教主道:“教主是否有意認真一搏,與在下分判一個高下?”
  九陰教主嘿然笑道:“老身倒有這個意思,不過有一個條件。”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什麼條件?”
  九陰教主漠然道:“你是明知故問。”
  頓了一頓,接道:“若是老身勝了,你須交出金劍,這條件寬大得很。”
  白君儀介面道:“若是咱們勝了呢?”
  九陰教主冷冷一笑,依舊朝著華天虹道:“你若得勝了,老身開籠放雀,顧駕音叛教之事,就此作罷,永不追究。”
  白君儀叫道:“不行!顧騖音的死活,咱們不管。”
  許紅攻怒叱道:“丫頭閉嘴!華公子的事,不用你亂作主張。”
  華天虹暗暗忖道:我若說明並未尋到金劍,九陰教主定然不信,丙靈子又已身死,如果金劍不在那小樓中,這黑鍋就背定了。當下一揚手中的鐵劍,肅然道:“教主得勝,在下奉贈此劍,在下若是僥幸獲勝,就請教主剔除顧騖音的教籍。”
  白君儀叫道:“不公道。”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縱然不公道,那也無可奈何。”
  白君儀奇道:“為什麼?”
  華天虹笑道:“我若敗了,別說兵器保不住,性命也未必能保,若是僥幸得勝,除了顧駕音的事,還能要求些什麼?”
  白君儀伸手一指九陰教主,道:“咱們勝了,叫她自刎以謝天下。”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你不懂,這位教主只能守小信小義,教她以性命打賭,那可是白講了。”
  九陰教主雙眉一掀,怒道:“小子!你憑著什麼,敢下這樣的斷言。”
  華天虹含笑道:“那一株靈芝明明是顧駕音私有,教主竟能欺騙咱們,說是教主所有之物。就憑這一點,在下看透了教主的為人。”
  九陰教主冷冷一笑,道:“九陰教的弟子連性命也是老身的,更何況身外之物!這種規矩並非自老身開始,我看你是孤陋寡聞吧?”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種解釋雖嫌牽強,倒也能夠自圓其說。當下臉色一整,道:“條件如尊意,在下勉力一戰,教主將中證人請出來吧!”
  白君儀既感賭注不公平,又知華天虹毫無把握,心中極不願意有此一戰,但徒自急煞,卻恨沒有左右大局的力量,這時聽說請中證,不禁暗喜,挺身而出,道:“我算一個。”
  九陰教主朝白君儀凝視一眼,突然轉面喝道:“是哪幾位?該出來了。”
  原來有人躲在暗中,只是除了華天虹和九陰教主,別人都未發覺,這時順著九陰教主的目光望去,才見左方一條窄巷中,魚貫走出了四人。
  這四人都是頭挽道譬,身著杏黃色的及膝大褂,大袖才到腕寸,看似僧袍,卻是圓領當胸開岔,腳上穿的都是薄底皂靴,高腰白襪,腰上都勒著一條腰帶。
  這四人穿著打扮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是腰帶,當先一人是個醬紅臉色的老者,腰帶是一條紫金打造的蒼龍,那條金龍長約九尺,頭尾大如酒杯,身子僅有小指粗細,那龍首鐫摟得栩栩如生,身子雖然細長如繩,卻是鱗甲密佈,爪指分明,而且每一片鱗甲都能活動,具體而微,奇巧之極。
  這前面三人都是獅鼻掀唇,五嶽朝天,長相奇醜無比,最後那青年卻是唇紅齒白,臉色如玉,只是雙眉斜飛入鬢,兩眼煞氣甚濃,令人見了不太舒服、
  此時,四人魚貫而行,緩步走了過來。當先那老者空著雙手,第二人雙手捧著一座血光做舵的寶鼎,鼎中升起一股輕煙,雖在走動之際,那股輕煙仍舊是筆直地上升,令人一見即生詭異之感,同時,那鼎中異聲不絕,好似有不少毒蟲在爬動。
  四人徐徐走來,白君儀雙眼先是盯著前面老者腰上的紫金龍發怔,突然望見了最後那白臉少年,不禁“哦!”地驚呼了一聲。
  華天虹也是心頭一怔,原來那少年乃是無量神君的弟子谷世表,眾人一看這批黃衫人的穿著打扮,已知乃是星宿海魔教中的人,只不知谷世表何時投入了魔教。
  走在前面的老者來至場中,眼珠轉動,飛快地將每人掃視了一眼,倏地怪笑一聲,道:“這裏不是有人較量武功嗎?老夫做個中證人,不偏不倚,保證公允。”
  說話中,那個捧血鼎之人已走到場中,將鼎放在九陰教主與華天虹之間,隨即匍伏跪拜,口中念念有詞,穀世表和另外那個中年男子也隨同跪拜,神色之間,一片虔誠惶恐之色。
  華天虹暗暗忖道:久聞星宿派有許多詭異的手段害人,來者不善,我且莫要著了人家的道兒。
  忖念中,發覺九陰教主目視血鼎,臉上布滿了戒懼之色,當下暗暗警惕,朝那紅臉老者道:“這一位高姓大名,毛遂自薦,莫非也有目的?”
  那黃衫老者道:“貧道東郭壽,來得魯莽,倒叫公子見笑了。”說罷之後,哈哈大笑。
  阿不都勒朝華天虹低聲說道:“他是星宿派的掌門人,也就是魔教的老祖。”
  原來星宿派的根據地在星宿海,武功詭異,自成一家,嫡傳的弟子並不大多,只是每個弟子都廣招生徒,那徒子徒孫遍佈於青、疆、蒙、藏和西域各地,深入民間,數目多得無法數計,非僧非道,一般稱為魔教,星宿派的掌門祖師也就是魔教的老祖。
  華天虹因其曾至客棧中侵襲過一次,本來不願假以同色,轉念一想,對方終是一派武學宗師的身份,於是將手一拱,道:“原來是東郭教主,在下一時眼拙,多有得罪。”
  東郭壽仰天哈哈道:“今番東來,聽得江湖人士言道,中原武林高手雖然不少,卻以華公子和九陰教主為翹楚……”
  九陰教主見他將自己的名字安在華天虹之後,心中怫然不悅,不待他將話講完,頓時冷然一笑,道:“道聽途說,作不了准,要不道友也算上一腳。”
  只聽白君儀亮聲叫道:“好啊!你們兩位教主先較量一下,看看哪個教主是真,那個教主是假?”
  東郭壽掀眉大笑,道:“這位姑娘美艷如仙,不可方物,想必就是中原第一美人白君儀了。”
  白君儀臉上一紅,忖道:這人長相雖是難看,講話卻不難聽。當下暗暗一扯華天虹的衣袖,悄聲說道:“我瞧這人並不很壞,如若動起手來,你劍下留一點情。”
  華天虹笑道:“不打岔,到伯母身邊去。”
  白君儀撲啼一笑,轉到華天虹背後藏起,卻是不到母親身邊去。
  那穀世表一到此處,就顯得神不守舍,兩道直勾勾的目光,一直侈在自君儀身上。
  早在華天虹出道之前,穀世表就已拜倒在白君儀裙下,百般追求,不遺餘力。他原也知道白君儀傾心於華天虹,只是兩人始終未曾融洽,他雖然妒嫉,卻還能夠忍受,心中也還存著萬一之想,如今突然見著兩人這親密之狀,顯然好事已諧,自己的一片癡情是付諸流水了。霎時間,只覺得萬念俱灰,天地間除了仇恨再無別的。
  只見他臉色如同死灰,兩目一翻,惡毒無比地瞪了華天虹一眼,一言不發,大步走到那血鼎之前,盤膝坐下,伸出雙手,插入鼎口之內。
  人時大雨初停,地上積水盈寸。穀世表視若無睹,席地坐在水中,雙手剛一插入血鼎,鼎中頓時傳出一陣沙沙聲響,似有千萬隻毒物爭搶美食。
  只聽穀世表咬牙一哼,臉上肌肉痙孿不已,神情痛苦,看去極為猙獰。
  眾人睹狀,齊齊一怔,不知他鬧的什麼把戲。但聽東郭壽哈哈一笑,道:“這是小徒穀世表,他入門日淺,急於練成絕藝,諸位請勿見笑。”
  白君儀一聽那血鼎的聲響,身上就感到發毛,這時躲在華天虹身後,怒聲喝道:“穀世表,要練功夫走遠一點練,別在此地惹厭。”
  穀世表聞言雙目一翻,朝華天虹冷冷望了一眼,隨即垂下眼皮,閉目打坐,提氣運功起來。東郭壽甚為得意,鷹目轉動,一顧華天虹、九陰教主,道:“兩位既然要一較高下,何妨施展幾招絕學,也讓我等開一開眼界。”
  此人來意不善,華天虹與九陰教主拼鬥,他多少能收漁人之利。這點道理,華天虹與九陰教主同都明白,只是兩人都不出言點破。〕九陰教主沉吟半晌,倏地朝著華天虹淡淡說道:“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武學之道淵納海藏,只有庸材下駟,才會熱中於前人的遺澤,那金劍是種禍之源,亂人心意,依我良言相勸,你當眾毀去,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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