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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姬芬] 說再見太可惜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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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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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48: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第一章

    原本應該寧靜的暗夜,槍聲不斷響起,在空曠的海邊顯得更為清楚。

    後龍海邊有七個身材魁梧的惡煞,正拿槍掃射躲在灌木叢中的四個人,而且很明顯的,屈居弱勢的這四人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阿優,我們被包圍了!怎麼辦?」史晴高在一片混亂中,一面注意迎面而來的子彈,一面朝離他最近的席優欣大吼,期望一向足智多謀的她能在這個危急的時刻想出辦法。

    「還能怎麼辦?只有拚了!」席優欣也吼了回去。

    都到了這種地步,她還能怎樣?她又不會變戲法,三兩下就能解決目前的困境!但是……媽的,消息怎麼會走漏的?

    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指出,這批毒梟應該是在離這里約十公里外,地形更為偏僻的海岸交易,所以今夜緝毒組動員了大批人力將那里團團圍住;沒想到標的物竟然早有警覺,改在這里交易──卻好死不死讓他們這幾個夜巡的人遇上了!

    他們原本把這些陸續從小船下來的黑衣人當成大陸偷渡客,正想上前去盤問,沒想到對方馬上掏出預藏在衣內的手槍,朝他們毫不留情的開槍;要不是他們反應快速馬上閃人,怕不早成了蜂窩,和明天報紙的頭條新聞!

    席優欣五年前畢業于警專,原本只是個指揮交通的女警,但在因緣巧合之下,幫了緝毒組的人幾次忙──其實也不是甚麼大忙,就是她在執勤之際發揮了百米賽跑從不輸人的腿力,將幾個專門販毒給學生的毒梟擺平了而已。

    無關乎家庭背景、父母期望──她父母早在她國三時就已離婚,並且很快就各自擁有一個家庭;而歸究其原因,「聽說」是因為她在十歲那年生了一場幾乎奪去她一條小命的重病,讓這對夫妻為此反目成仇!

    她在生了那場病後,對十歲以前的記憶全部消失,並且一改以前的甜美性格──這也是她的父母不能原諒對方的原因,認為是對方讓自己失去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于是夫妻間的種種恩愛如昨日黃花,很快就相敬如冰,至她十五歲那年終于協議各尋春天;而她這個所謂的「愛情結晶」,很諷刺的就一變成為燙手山芋了!

    這對夫妻在討過後,為免擔起不負責任之名,也為了不讓社會多出一個因父母離婚而走上岔路的少女,一致通過讓她就讀管理嚴格的警校!所以自從她住進警校之後,她和親愛的家人幾乎就不相往來了──他們只是盡責的負起了她的學費和生活費用。

    這就是她進警校的原因。

    她很難過嗎?不,她反而覺得自由極了!

    她本來就很不喜歡和人交際,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感情也淡到了極點;她常在想,父母口中那個可愛的小女孩真的是她嗎?

    因為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先天的感情缺乏者,對人群並沒有甚麼興趣,也很少有事情能讓她的情緒有太大的起伏,所以無法想像自己會有那種可愛的性格。曾有朋友開玩笑的對她說,也許是她前世用情太多,所以連下輩子的感情都預支了!

    也許吧!她並不在意,也懶得去想,她只想成為一個平平凡凡的百姓,過完她平平凡凡的一生。所以她選擇了當指揮交通的警察──一個很平凡普通的鐵飯碗。

    在湊巧幫了緝毒組幾次忙後,她覺得緝毒組的工作好像也很有趣,至少讓她體會到不曾有過的刺激;剛好張組長也視她為可造之材,有意拉她進來,于是她就順理成章的轉調到緝毒組了。

    經過再次的嚴格訓練後,她的能力徹底發揮;在緝毒組的這些年來,她雖然也遇過幾次危機,但後來都能化險為夷。且因為她和父母早少有往來,倒也不必擔心有人為她操心,更肆無忌憚的緝毒懲凶,所以才四年的時間,就升上了小組長之職。

    但今天這個局面……恐怕難善了!

    「該死!」席優欣發現沒有子彈了,朝另一邊的黃荏臣問︰「還有沒有子彈?」

    他拿出袋中剩余的子彈交給了席優欣,忽然吐出一句︰「大概不成了!」

    史晴高和莊世欽聽到一向寡言的黃荏臣說出這麼一句話來,稍稍分心慢了手上的攻擊,緊張的豎起了耳朵,想聽席優欣的回答。

    席優欣不想說些空泛無用的話來安慰他們,當下的情勢的確對他們四人很不利──人力和火力都不足,而對方卻佔有十足的勝算,並完全不打算讓他們四人活命!

    但他們還是有一線希望的,那就是寄望遠在十公里外的同伴能早一點發現不對,然後會有所覺……

    「阿高,你信甚麼教?」席優欣在退換子彈的時候抽空問。

    「我?基督教。問這幹嘛?」史晴高沒好氣的回答。

    都甚麼時候了,還問這些無關痛癢的事!

    「沒甚麼!」她涼涼的說,「不過,如果你想活命的話,我建議你現在就開始向你的耶穌基督禱告讓奇跡出現──不然就拜託帶我們前往天堂吧!」

    「該死!」莊世欽低聲咒罵著;她說的沒錯,不想死就只能靠奇跡了!

    但「奇跡」之所以會是奇跡,就是因為其出現機率之渺茫……四人明白活命機會的確很小,但面對敵人愈來愈強的攻擊,仍不肯放棄,只在心中禱告,希望能像席優欣說的一樣,有奇跡發生!

    「可惡!我還沒有把我那個香甜白嫩的未婚妻娶回去,就要死在這里,實在太可恨了!」史晴高心有不甘,恨恨的詛咒著。

    「這樣才不會害得人家一輩子守活寡呀!」席優欣邊反擊邊優閒的說。

    在這攸關生死的時刻,他們努力的想撇開死亡陰影的籠罩,故意說一些題外話來引開死亡時刻逐漸逼近的壓力。

    「問題是,在我們訂婚時,我就把保險的受益人改成她了,要是我死了,不是就便宜她了嗎?」他愈想愈不對。

    「那你完了,搞不好她拿你的賣命錢去找另外一個男人,那你不是嘔死了?」

    莊世欽努力的藉此發洩他的緊張。

    「可惡!」史晴高射了一槍,擦擦手心的汗,「要花,至少也要和我一起花才行!」

    「阿高,你是嚇傻了不成?都說是你的賣命錢了,你要怎麼花?」席優欣也插嘴了。

    「這……」他倒是忘了!

    「加油吧!也許還有機會留著這條命回去,不要便宜了你未婚妻的那個野男人!」原本是一件子虛烏有的事,也讓他們扯得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

    雖然這些玩笑話能稍稍提振他們的精神,卻沒辦法掩飾他們的子彈已經所剩不多的事實……敵人察覺他們的火力減弱後,更是大步靠近他們四人藏身的灌木叢,火力攻擊也更加不留情,非把他們一舉消滅不可!

    在這最絕望的時刻,最警覺的黃荏臣首先注意到敵人右側後方亮起了一點一點搖晃的燈光……救兵終于來了!

    與死亡閃身而過的強烈松懈感令他一改往日的寡言沉穩,興奮的對旁邊還沒有注意到情況已經反轉的三個同伴瘋狂的做著手勢!

    起初,他們被他一反常態的舉動嚇到了,還以為他因為驚慌過度而發瘋了呢,後來三人才發現了右後方的異常──當然,敵人也發現了,只是已經來不及了……十多個手持沖鋒槍全副武裝的組員由他們的後方包抄而來,手中的燈照向毒梟的眼睛,讓他們措手不及的趕快遮住自己的眼睛,以抵擋這陣刺眼的強光。

    同時,席優欣等四人的後方也有同伴,他們慢慢的向前環圍成一道堅固的防線,成功的困住了在場的七名毒梟──當然還包括船上的大批毒品!

    「范成揚,你們已經被我們團團圍住了,快放下你們的武器投降!」主導這次行動的張組長開始對毒梟頭頭喊話,一邊謹慎的監視他們的行動。

    一邊注意場中情勢的莊世欽對身旁趕到的同伴問︰「你們怎麼會及時趕到?」

    媽媽咪呀,真是太險了!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真的要魂歸離恨天了;這種與死亡擦身而過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這一切都要感謝阿迪!」阿易抽空回答。

    「咦,他不是乖乖的待在家里等我們的好消息嗎?怎麼能夠通知你們?」史晴高也好奇的插嘴問道。

    曾迪是他們的線人,才十八歲,以前曾被壞人利用他的學生身分,販賣毒品給在學的學生。他也是席優欣會轉入緝毒組的原因之一──她在警校時,從沒有想到毒品已經在學生之間流傳起來,而且供應的對象竟然也是個高中生!因為阿迪的年紀很輕,她很關心這個父母疏于管教的孩子,常常到感化院探視他,而阿迪出來之後,竟然自願深入毒窟當警方的線人!警方在初時也有些許猶豫,但因阿迪先前的身分的確有利于當線人,而且他們在一連串的調查後,發現他的確改變了不少,所以也就答應了。此後阿迪的確提供了不少消息給警方──今天這個重大的消息也是他提供的。

    「因為我又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回話的是阿迪本人,「他們已經開始懷疑有人走漏風聲,所以馬上換到了這個地點;我一知道後,就馬上趕到張組長那兒轉告他們,所以才能及時到達。」

    「阿迪,你怎麼可以來這里?要是被他們發現了會有危險的!」席優欣驚訝的看著他。

    今天被逮到的毒梟個個是大哥級的人物,而且心狠手辣,要是讓他們知道阿迪為他們通風報信,怕不想盡各種法子宰了他!

    「因為我很擔心,所以才會親自走上這一趟。」他對席優欣解釋。

    「你太胡鬧了!要是讓他們認出你來,你以後會有性命危險的!」她不接受他的解釋。

    「欣姊,沒關係啦!他們應該也對我起疑了,所以才會瞞著我;我想他們心里應該也有個底了。」阿迪年輕的臉上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你──」她還想說話,但馬上傳來張組長愈形嚴厲的聲音──

    「最後一次警告,放下武器,否則馬上開槍!」張組長也沒有耐性再和毒梟周旋下去了!

    被團團圍住的毒梟眼見已經沒有辦法了,互視一眼,才不情願的將手中的槍丟下。警方的人小心的慢慢收攏隊形,沒想到這麼一來卻讓一直藏在警員身後的阿迪暴露了行蹤……

    「可惡,原來是你!」其中一個毒梟認出了阿迪的身分,立刻反應過來他就是內應,氣憤的馬上由外套內又掏出一把預藏的槍,瞄準了阿迪!

    阿迪還來不及有所反應,身旁訓練有素的席優欣馬上反射性的擋到他身前,為他擋下這致命的一槍,並且精準的反擊,也射中了開槍的人!

    「欣姊!欣姊!」阿迪大驚失色,馬上抱住中槍後倒在他身上的席優欣,倉皇的用手壓住了她不斷冒出暗紅血液的胸口,急亂的叫著她。

    張組長遇此突變也馬上行動,開槍制止了其他毒梟的蠢動,並且馬上押住了他們;而開槍的毒梟則被席優欣射中了右上臂,正捧著血流不止的手,跪倒在沙地上哀哀叫。

    受傷的席優欣意識饃糊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神智離她愈來愈遠;沉重的眼皮威脅著要合上,聲音……再也聽不見……

    ***

    好痛!

    這是她現在唯一的感覺。

    為甚麼……她知道自己的胸口中了一槍,可是,為甚麼連她的臉也好像是火在燒一樣,熱辣辣的一片燒疼?她想伸出手去撫摸,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僵硬得動都動不了!

    她受的是槍傷,為甚麼她會覺得全身都像被火燒過一樣的灼痛?

    這是她再度陷入昏迷前的疑惑……

    ***

    「老頭子,你真的要讓她就這樣去嗎?」一個蒼老但有活力的聲音發出疑問。

    「唉,老太婆,這也是沒辦法呀!時辰已經到了,偏偏這個身體的皮肉傷又還沒有復原……但是不讓她現在回去的話,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沒有意義了!」另一個老聲無奈的說。

    「可是這樣也太……」

    「不要緊的,我會每天幫她上藥,她只要再過一陣子就可以復原了。」老頭子這樣回答。

    「再不注重外表也有個限度呀!你這個死老頭要一個女孩子頂著一張殘缺不全的臉過日子,實在太殘忍了!我看還是再緩一緩吧!」老太婆堅持著。

    「老太婆,你是聽不懂我的話嗎?」老頭子也不客氣的發火了,「你知道她為了重回丈夫的身邊等了多久?雖然我們暫時封住了她的記憶,減輕她的痛苦,但再不送她走,一切就來不及了!那我們還報甚麼恩呀!」

    「可是……」老太婆雖然知道老頭子說的沒錯,但還是有些遲疑。

    「別可是了,就這麼辦吧!我們馬上送她離開!」

    ***

    「哇──」莞翠大叫出聲。

    她一踏出王府後門,就看到前邊的荒草堆里伸出了一只手,而其他的部分都被雜草蓋住了──如果真有其他部分的話。

    她又驚又怕,想靠近,又害怕會看到甚麼可怕的東西……可是……如果那是一個病倒的可憐人呢?怎麼辦?她要不要上前去看清楚?

    「莞翠!」

    正猶豫不決的莞翠被這忽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又失聲尖叫起來。

    「不要叫了,我是楊伯啦!」六十多歲的楊伯受不了她殺豬似的尖銳叫聲,趕緊出聲制止。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莞翠才止住了叫聲。她淚眼汪汪的回頭,看清楚的確是楊伯後,才可憐兮兮的叫了聲︰「楊伯……」她嚇死了!

    「莞翠,你是怎麼了?一大清早就這麼大吼大叫的。」他沒好氣的說著,「廚房的蘭嬸不是要你去幫她的忙嗎?」

    莞翠不理楊伯的責問,拉著他滿布皺紋的手問︰「楊伯,你看……那是甚麼?」她抖著手指向茂密的草堆。

    「甚麼是甚麼……」楊伯伸長了脖子,看向莞翠所指的方向;看清楚後,他也不禁瞪大了眼,口齒不清起來,「莞……莞翠,那個……那個東西看起來很……很像人的手……」

    「楊伯,那本來就是人的手呀!你看這會不會是……那個呀?」

    她直盯著那隻手看,生怕那隻手會突然動了起來──可是,不動的話不是更恐怖嗎?

    楊伯到底是見多識廣,馬上就回過神來,斷然的搖頭,「不可能的!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晉王府旁亂丟‘那個’!」膽敢在這里亂丟‘那個’,是不要命了嗎?

    「那……哇!」莞翠還想接話,下一刻卻又發出那足以致命的魔音。

    動了!那隻手動了!

    「別鬼叫鬼叫的!」楊伯不耐的瞪了她一眼,他也看到那隻手動了一下──那就是活人了。「我過去看看!」他壯起膽子,向那隻手走過去。

    「楊伯,我也跟你過去……」她也想看看,可是她又好怕……

    「可以是可以,不過別再鬼叫了!否則我沒被那個人嚇著,反倒是被你嚇死了!」楊伯先說出條件,他可受不了一個早上發生這麼多驚嚇。

    莞翠忙點頭應允。

    兩人慢慢的移向那隻手所在的草堆,小心的繞過那隻手,撥開了及人腰高的雜草……

    「老天!」

    「哇──」

    這回連楊伯都忍不住發出驚叫,何況是莞翠這個小姑娘呢?所以這次楊伯沒有怪她。

    他同情的看著這個躺在草堆中的人……那是一個姑娘,看不清楚是幾歲──因為她的臉都是燒燙傷,更沾了不少髒污;衣服上有燒灼的痕跡,連頭髮也有部分燒焦了;若不是她的胸口還有起伏,他們恐怕會以為看到的是一具屍體!

    楊伯看到這悲慘的情況,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他不由得想起四年前王府的一場大火,他可憐的女兒也是……雖然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可是每次一想到女兒,他的心還是忍不住滴血。

    「楊伯,怎麼辦?她好可憐……」莞翠搖搖楊伯,眼中充滿了憐惜,看著這個全身都被燒傷的姑娘。

    楊伯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決定︰「莞翠,我們把她帶回王府!」

    「可是戴總管……」她也想這麼做,可是堂堂晉王府豈能讓一個身分不明的人隨便就進去?

    戴總管不可能答應的!

    「他那邊有我來說服。救人要緊,這位姑娘傷得這麼重,我們不能就這麼把她丟在這里不聞不問!」楊伯下意識早把這位姑娘和自己女兒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了,所以不管如何,他一定要救這個可憐的孩子!

    莞翠兩年前才進王府工作,並不清楚四年前王府曾發生過的事,自然也不懂楊伯現下的心情;不過看楊伯這麼堅決,她也放寬了心,贊成了楊伯的提議。

    「莞翠,來,我們把她扶進去。」楊伯看這個姑娘全身上下都是傷,也不知該從何處扶她,只好朝傷口較少的雙手下功夫。

    「嗯。楊伯,那我們要先把她扶到哪里呢?」兩人小心的扶著這位身分不明的姑娘由王府的後門進去。

    「你的房間隔壁還有一間空房,就先把她安置在那里吧!」讓她獨自一人,才不會驚擾到其他的佣人。

    「好!」

    ***

    「這是怎麼回事呀?」楊嬸質問著,豐腴的身軀威脅的逼近乾瘦的楊伯。

    「楊嬸,你先不要沖動,先聽我們說!」莞翠驚恐的扯著楊嬸的衣服,想制止她對楊伯發飆;乾扁的楊伯可經不起楊嬸這壯碩的身體一壓……

    「那就快解釋呀!我一路就聽到大伙都在說你們兩人剛帶了一個全身是傷的姑娘回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楊嬸不耐煩的問著莞翠。

    「楊嬸,是這樣的,我們在後門外不遠的雜草堆里,看到有一個姑娘昏倒在那里,所以……」

    「所以就把她帶回來了?」楊嬸責備的盯著莞翠,然後又把箭頭指向丈夫,「老頭子,你怎麼可以隨便把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帶回來?你又不是知道咱們王府的規矩!」

    「老婆子,你自己看吧!」楊伯怏怏不樂的把楊嬸推到床邊,要她自己理解他會這麼做的原因。

    「天啊!」楊嬸一看清楚床上躺著傷痕累累的人,眼淚忍不住湧了出來──那些傷口一看即知是被火燒傷的!

    她馬上明白丈夫為甚麼甘冒被處罰的風險,也要違反府規帶她回來;如果是她的話,怕也沒有辦法放下這麼一個可憐的人。

    「老頭子,你還沒忘記?」楊嬸流著淚問。

    「唉,叫我怎麼忘記?那是我倆從小疼到大的寶貝呀!只要一想到她死時連個全屍也沒有,我就……」楊伯再也忍不住的老淚縱橫了。

    「那也是咱們寶貝的命呀!我們又能怎樣?」楊嬸無奈的嘆氣。

    一旁的莞翠雖然聽不懂,不過看氣氛這麼凝重,她也不敢插嘴,只是靜靜的聽著。

    「如果那是寶貝的命,我認了!但是今天既然讓我碰上了這件事,也許也是上天注定要我救她一命,以彌補當時我沒辦法救出寶貝……我自己嘗過失去女兒的痛苦,又怎麼忍心讓別人和我一樣這麼痛苦呢?」他哀淒的說著。

    楊嬸聽了,淚流得更凶了。不只是丈夫心疼,她也是一樣難過;成親二十多年,她就只生下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誰能想到只相處了短短的十六年……但不認命又能如何?

    四年來,她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那種撕心的痛楚,沒想到遇上一個同樣遭遇的姑娘後,她心底的傷又被挖了出來,才知道自己還是沒有忘記女兒的死!

    「請李大夫過來了嗎?」她擦了下眼淚,哽咽的問。

    李大夫是王府的專屬大夫,長住在府內。

    「剛剛要阿慶去找李大夫過來,應該快到了。」楊伯眼睛還是離不開床上的人。

    「那戴總管大概也接到消息了。」楊嬸喃喃的說。

    「嗯。」

    「我們一起求他吧!」楊嬸忽然這麼說。

    「老婆子!」楊伯驚喜的看著妻子。

    她點點頭,看向床上的人,淚又流了下來︰「至少……至少也要把她的傷治好了,才讓她離開。」唉,她可憐的女兒……

    「好,不愧是我楊長宏的妻子!」楊伯得到了妻子的支持,心情頓時大好,笑咧了嘴。

    楊嬸也被丈夫誇紅了臉,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

    莞翠羨慕的望著楊伯夫婦,他們平常雖然吵吵鬧鬧的,但在緊要關頭總是夫妻合成一氣,真是羨煞人!

    木門咿呀的打開,進來了兩個中年人──前面是李大夫,後面是戴總管,兩人都是一臉凝重。

    李大夫快步來到床邊探視病人,邊看邊搖頭嘆氣。「莞翠,你過來幫忙!」

    「是!」她連忙答應。

    「還有你們。」李大夫指指其他三人,「要談話到外面去談,我要幫這個可憐的姑娘療傷,不要妨礙我。」在他心中,病人最大,他可不管這個姑娘是甚麼身份,進不進得王府。

    只要是病人他就醫,其他的他一概不管!

    就這樣,戴總管三人被趕了出來。

    「楊伯,你這樣不是讓我為難嗎?」聽完了楊伯的解釋,戴總管也面有難色。他剛才也看了一下病人的情況,也大概了解楊伯會這麼做的原因,但王府的規定他也不能不管……

    「總管,你就行行好吧!至少……至少也要等她傷好了再讓她離開呀!不然豈不是害了她一條小命?」楊伯懇求著。

    「這……」唉,把傷得這麼重的人趕出去的確是太殘忍了,但王府的安全又不能不當一回事……「好吧!不過等她傷好了以後,還是要請她離開這里!」他鄭重聲明。

    要他真狠下心把這個全身都是傷的姑娘趕出王府,他還真做不出來。

    「這是當然!」楊伯忙點頭。

    「楊伯,你不要說我不通人情,我實在是不得已的!王爺出兵攻打南蠻,府中的一切事情我都要照顧到,不能出任何差錯……」他也是很為難的,身為王府的總管,責任也更重,所以他不得不諸事小心。

    「總管能笞應留她下來治傷,我就已經很感激了,怎再敢說甚麼呢!」楊伯誠心的說,楊嬸也在一旁直點頭附議。

    「那我先走了,你們好好照顧她吧!」他還有好多事要忙呢!

    「謝謝總管,謝謝!」楊伯夫婦千謝萬謝的,感激不已。

    ***

    「李大夫,怎麼樣了?」楊伯緊張的問走出來的人,他和妻子已等了好一會兒了。

    李大夫嘆口氣,「她身上的傷口我已經全包扎好了,那只是輕微的燙傷,不礙事。不過……」

    「不過甚麼?」楊嬸急問。

    「她的臉全毀了!即使日後傷口痊愈,還是會留下嚴重的疤,一輩子都沒辦法去掉!」唉,可憐的姑娘……

    楊嬸嚇呆了,這要她怎麼活下去呀?姑娘家最重要的臉……

    楊伯卻不當回事,「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臉……就算命吧!」如果連醫術高明的李大夫都這麼說,可能真的沒甚麼希望了。

    他只要她能活下來就好了……

    李大夫贊同的點頭,「我要莞翠跟我去拿藥,照三餐讓她喝,直到高燒退下清醒過來。以後,就是那些外傷的問題了。」他簡單的交代。

    「謝謝大夫,我們知道了。」

    「莞翠,我們走吧!」李大夫回頭喚著在療傷過程中從頭到尾都紅著眼的莞翠。

    「是,李大夫。」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3-14 21: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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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49: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席優欣鬱卒的坐在水塘邊的草地上,無聊的丟著小石子。

    這個地方離她住的佣人房不遠,但少有人經過,可能是因為這里恰好被灌木叢遮住了大半,圍成一個與外隔絕的小天地。

    她醒來已經十天了──噩夢般的十天!

    她完全想不到,一向篤信科學的她,竟然會碰上這種在她認為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把她過去二十幾年來的科學信仰全部打碎了!

    她不過是在二十世紀時,胸口被毒梟射了一槍而已,誰知道一覺醒來,整個世界全變了模樣,一個個古裝人物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讓她想當成作白日夢都不可能!

    剛開始,她還可以自我安慰是在發燒,看到的全是幻影;但是一切是那麼真實,她連吃甚麼、喝甚麼都記得一清二楚,她甚至還知道上廁所的方式……于是,她不得不承認,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她的靈魂回到了古代。

    她……應該算是死了吧!

    但依她在槍戰結束前的禱告,應該是可以榮登極樂土的,為甚麼她會莫名其妙的跑進這個身體內?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呢?

    還有,她在昏迷之際隱約記得自己曾經答應過別人一些事,但她現在完全不記得內容,只知道自己應允了對方──那也是夢嗎?

    以上的問題全部無解,也沒有人能告訴她為甚麼,她只能被動的接受這一切,然後安慰自己︰這是上天的安排!

    席優欣下意識的摸摸自己包著白布的臉;這個身體的臉燒傷了三分之二,所以看不出是幾歲的人,只能從完好的細嫩肌膚看出是個年輕的姑娘;長長的頭髮修掉了原本燒壞的地方,所以要比其他姑娘來得短。但不管怎樣,她還是很感謝有一個身體讓她容身,不至于讓她的靈魂在不知名的地方飄蕩。

    這里的人對她都還算友善,尤其楊伯夫婦更是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般看待。剛開始她還真是別扭到了極點,就連她還是二十世紀親生父母「愛的結晶」時,他們也不曾這麼對待她;不過現在她習慣多了,靠著自己不斷的摸索和發問,也了解不少關于這個時代的事。

    現在唯一覺得不方便的就是她包得有如蒙面俠的臉,和臉上的搔癢;根據幫她療傷的李大夫的說法,她臉上這些傷疤是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唉,都到這種地步了,她還能怎麼樣?好死不如歹活,如果活下去的代價是帶著這個燒壞的臭皮囊過日子,她也認了!

    席優欣又使勁丟出一顆石子,石子在水面上彈跳了四下才沉落。

    「你是誰?」忽然冒出個童稚但不客氣的聲音。

    她好奇的回頭,眼睛一亮;一個六、七歲,長相清秀俊朗的小男孩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臉上有著不合年紀的老成氣質和穩重,但仍掩飾不了他眼中的好奇。

    「小鬼,你又是誰?」她也不客氣的反問。

    「大膽!」小男孩氣白了小臉,從沒有人用如此不敬的口吻對他說話,就連他的王妃奶奶也不曾;「你居然敢對我這樣說話,你是在哪里做事的?我要戴總管好好的管教你!」驕縱的口氣顯示他的出身不凡。

    席優欣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小男孩,雖然她不是很懂得布料,不過他身上穿的這套衣服質料看起來頂好的,而且上面還繡了不少金線,所以……

    「我知道了,你是晉王爺的兒子!」全王府大概也只有他符合眼前這個小男孩的年齡和傲慢態度了。

    「沒錯!你既然知道我是小王爺,還不趕快為你的無禮向我請罪,求我饒你一命!」知道眼前這個滿臉都是白布條,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人認出了他,小男孩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我為甚麼要道歉?」席優欣不以為然的說,又丟了顆小石子。

    「你……」他快被眼前這個蒙面女的輕忽態度氣死了!「我是小王爺,你當然要聽我的話!」他理所當然的說。

    但聽在席優欣的耳里,卻像極了小孩子在撒賴。

    她嗤鼻一笑︰「小王爺又怎樣?那只不過表示你投對了胎而已,瞧你神氣成這副德行!」她就是見不得人驕傲,尤其是這麼小的孩子,更忍不住想激他一下。

    小男孩從沒有受過這種侮辱,小臉氣得粉白,更激起了不服輸的天性,「你胡說甚麼?本少爺不只是個小王爺而已,而且學富五車,文武雙全──」他還要自誇下去,卻被席優欣誇張的笑聲打斷了。

    「哈哈哈……」她笑得直揉肚子,「老天,你才幾歲呀,講話竟然這麼自大!」

    學富五車、文武雙全?就算他在娘胎里就開始讀書學武,也不可能呀!瞧他說得這般認真,也不怕閃了舌頭。

    「你敢瞧不起我?」小男孩氣得火冒三丈。

    「你以為自己真有這麼厲害?」她上下打量著小男孩。

    「當然!」他頭仰得更高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考考你吧!」她對小男孩人小氣傲的模樣感到好笑,于是想和他玩玩,挫挫他的威風。

    「你要考我?」他不屑的瞟瞟她。

    「怎麼,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戰?」聽說激將法對小孩一向很有用……

    「誰說的?」果然小男孩馬上反駁,「你出題吧!」教過他的老師每個都誇他是個天才,所以他很有自信。

    「那先問你詩詞好了,背一首李白的詩來聽聽吧!」

    「哼,就這個?」他不屑的說。

    「少囉唆 。」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他流利的背出一首詩。

    「不錯嘛!」席優欣點頭贊美,這首詩她也知道。

    她向他招招手,拍拍身旁,示意他坐到她旁邊。

    小男孩猶豫的看看她坐的草地,遲疑一下,才邁開步伐來到她旁邊;但他沒有馬上坐下,從懷中掏出了一條手巾在草地上鋪好,才在她的身邊坐下。

    席優欣有趣的看著小男孩的舉動,心中暗嘆︰到底是出身不一樣!

    「接下來,我考你打水漂吧!」

    「水漂?」他懷疑的說。

    「沒錯!你看好哦,就是這樣做……」她拿起一顆小石子丟向水塘,小石子在水面上點了四下才落水。

    「怎麼樣,你行嗎?」她得意的問。

    「這……我當然行!」小男孩不服氣的說,他雖然沒有玩過,但看身旁的人毫不費力就能做到,以他的天賦應該是不成問題。

    他拾起一顆小石子,信心滿滿的學著她的姿態丟了出去,但石子卻直接沉了下去。

    他不氣餒的又拿起小石子丟出去,結果還是一樣。他不服氣的一試再試。卻還是做不到……無計可施之下,他只好瞟瞟身旁笑得不可開交的蒙面女,示意要她教他。

    但席優欣故意裝作沒看到小男孩的暗示。

    「喂!」小男孩沉不住氣的喊。

    「喂甚麼喂,我可是有名有姓的。」她慢條斯理的回答。

    「我可是小王爺耶!」他從沒看過這麼大膽的下人!

    「我又不是王府內的佣人,對我耍威風是沒有用的。」她一向吃軟不吃硬,而且看到這小王爺的姿態這麼高,她就忍不住想殺殺他的銳氣。

    「你……可是你住在王府里呀!那你就要聽我的。」

    「笑話,那你爹和其他家人也要聽你的話嗎?」她馬上反駁。

    「這……」小男孩眼看辯不過她,只好稍稍放低了姿態問︰「那你到底要怎麼樣嘛?」他到底還是個小孩子,馬上露出了孩子的語氣。

    他之所以會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是因為他的周圍全是大人,他根本沒有跟同年齡的小孩相處過;而且他貴為小王爺,所以就算他的行為再怎麼不符年齡,也沒人敢糾正他。

    但他今天遇上的這個蒙面女卻好像特別喜歡找他的碴似的,老是反駁得他無話可說;但這也激起了他的傲氣,他非跟她周旋到底不可!

    「首先,你要介紹你自己的名字,然後我再告訴你我的名字。」

    「你憑甚麼知道我的名字?你不過是……喂,等一下……」他看到她拍拍屁股要走人了,馬上放軟了口氣、不情願的說︰「我說就是了!我叫侯熙頤啦!」看她點點頭又坐了下去,他很氣自己居然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馬上又瞪起眼,大聲介紹道︰「我奶奶是當今皇上的姨母,我爺爺立下無數的汗馬功勞被立為晉王,我爹他──唔……」她用手捂住了他滔滔不絕的嘴。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你幹嘛搬出祖先十八代讓我知道?」真是好勝的小孩!「我的名字叫席優欣。你的名字怎麼寫?」她放開堵住他小嘴巴的手。

    「你這──」他接下來的話都被她瞪掉了,但他仍努力的想扳回一些顏面;「哼,我說你就知道嗎?」可惡,連他的老師都不敢這樣對他!

    「你說我就知道了。小孩子不要老是想拿身分來壓人,要謙虛,知道嗎?」她順手揉了一下他的頭髮。

    除了奶奶外,從沒有人對他這樣做過;但他並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她的手讓他有一種熟悉感。

    就好像……就好像他模糊記憶中的娘一樣!

    「喂,怎麼傻了?」席優欣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搖了搖。

    侯熙頤回過神,忽然漲紅了臉,搖了搖頭,逕自解釋著他的名字的寫法。

    「現在可以教我怎麼讓石頭跳那麼多下了嗎?」稍稍了解席優欣吃軟不吃硬的個性後,侯熙頤放軟了語氣,知道不這樣做的話,吃虧的還是自己。

    「嘿,有進步哦!」她贊許的又揉了揉他的頭髮,才拿起一顆小石子示範給他看,「這個要用腕力來控制。就像這樣……」

    接下來,她一直糾正侯熙頤的手法,直到他能讓小石子在水面上連跳三下為止。

    「還不錯嘛!練習一下就有這種成績了。」她也對他刮目相看──這個小孩是有驕傲的本錢!

    她的這一番誇贊讓他又驕傲起來,「當然,沒有本少爺學不會的東西!」

    席優欣好笑的搖搖頭,又看了看天色,「快正午了,我也該回去幫忙了!」

    雖然人家好心收留她並幫她治傷,但她也不能厚著臉皮甚麼事都不做,成天躺著吧!至少也要幫些忙才是。

    「等一下,你……」侯熙頤不想讓她就這麼走了,卻又不知該如何留下她。

    她了解的看著他,「明天大概這個時候我還會來這里,你想來就來吧!還有,我比你大,所以你要叫我優欣姊姊!」她知道這小鬼傲慢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

    「如果我有空的話。」他又端起了架子,刻意擺高姿態,叫了一聲︰「小欣。」

    「小鬼!」她又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才揮揮手離開。

    ***

    「蘭嬸,有甚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席優欣含笑問著忙碌的中年婦人。

    「不,不用了,你去看看其他人吧!」蘭嬸飛快的搖頭。

    雖然她真的快忙不過來了,也真的需要一個人來幫忙,但她寧願自己忙死,也不要破壞大王「小心」的幫忙!

    席優欣正想開口問問其他的人,卻見和她眼光相觸的人都馬上搖頭,然後移開視線,連一向待她極好的楊嬸也不例外。

    「呃,小欣啊,我看你乾脆去幫莞翠的忙好了,她在那邊洗盤子。」不忍心看小欣被大家拒絕,楊嬸把她推給了不在場的莞翠;如果小欣連洗盤子都會出問題,那……她還是回房去躺著好了!

    「好吧!」席優欣無所謂的點頭,朝楊嬸剛剛所指的方向走去,大家才松了口氣。

    四天前她所帶來的大災難,大家都記憶猶新!

    真看不出來她一個這麼瘦弱的人,竟然能把整間廚房弄得雞飛狗跳,還差點把廚房給燒了!當天大家就只聽到不時有人大聲哀叫「小欣」、「小心」,到最後這兩個詞好像都代表了同一個意思──災難和破壞!

    「小欣,你跑到哪里去了?」正在冼盤子的莞翠汗流浹背的問,她剛才抽空跑回房想去看她,房內卻沒有看到人。

    「沒有啦,只是四處走走,要不然老是躺著,全身骨頭都快僵硬了!」她隨意回答,不想把剛剛在水塘邊發生的事說出來──府內這些對晉王忠心耿耿的下人怕不把她五花大綁,然後像抬貢豬似的,抬去紿戴總管請罪才怪!

    「是嗎?」莞翠手上的動作未停,「休息不好嗎?」她倒是很羨慕那些整天摘花撲蝶、生活無慮的大小姐。

    「當然不好,我這個身體整個都僵掉了!」席優欣來到莞翠的身邊自動幫她。也不知道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是誰──不過她敢說,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姑娘!她手雖然還留有些燙傷的痕跡,但其的部分可是細皮嫩肉的,應該沒有做過甚麼粗重的工作;不像她原本的身體,有著因長年的勞動而曬成的古銅色肌膚和老繭。

    「可能是你躺太久了吧!」莞翠暗吐了口氣,笑著說。

    她原先有點擔心小欣幫她洗盤子又會出甚麼亂子,但看她好像還滿熟練的樣子,才放下了忐忑不安的心。唉,也不能怪她太過小心,而是這兩、三天小欣都主動說要幫忙。結果卻愈幫愈忙,嚇得其他人都不敢讓她幫忙,只讓她做一些最安全、沒有殺傷力的工作。

    「對了,小欣,你有沒有想起甚麼事了?」她關心的問。

    小欣清醒過來時那種失神的模樣和怪異的舉動與言行,真是嚇了她和楊伯夫婦一跳;問她甚麼事情她都不知道,只說自己的名字叫作席優欣。

    他們認為這可能是驚嚇過度所產生的後遺症,所以只是好言安慰她,要她好好休養,一切等以後再說。

    所幸小欣好像沒有出現甚麼奇怪的後遺症,只是有時候會說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話而已。

    「呃……沒有耶,還是空白一片。」席優欣搪塞道。

    唉,她能想起甚麼事?

    剛開始,她對于自己所處的時代一點概念都沒有,只好繼續利用他們的同情心,謊稱失去記憶,一切從頭開始學起。雖然她對欺騙莞翠他們覺得不好意思,但也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如果她告訴他們,她是從未來來的人,她大概只有兩種下場,一種是被當成瘋子關起來,另一種是被當成妖言惑眾的妖女。既然下場都不太好,她為甚麼要作踐自己?待在這晉王府內有得吃、有得穿,真的沒有甚麼好挑剔的。

    頂多……頂多就把它當成「出差」嘛!雖然路途遠了一點,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調」回去……在她清醒過來,但還不能起身的時候,有一些來看她的佣人在一旁竊竊私語,她聽到有人說,這里的大總管等她傷一好,就要請她離開王府,因為這牽涉到王府安全之類的問題。

    當過警察的她當然知道,王府就好比政府首長的家,他們居然能容她這個來歷不明的人進來養傷且照顧有加,她已經很感激了;她想,等她對這個時代有足夠的認識後,像個游俠般四處闖蕩,也是不錯的。

    不過她能夠起床也好些天了,為甚麼就不見戴總管對她提起離開的事呢?還是他在等她開口?

    席優欣心不在焉的將垂落到前面的長髮撥到後面──若不是在這里剪短髮太顯異類,她早就將這些頭髮剪掉了!

    「那真是太糟了。不過你別擔心,」心地善良的莞翠鼓勵著她,「有一天你一定會想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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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49:32 |只看該作者
看著眼神真摯的莞翠,席優欣感激的對她笑笑。

    「莞翠,你別為我擔心,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嘛,沒甚麼大不了的。」她反過來安慰她。她真的很感謝他們對她這麼好。要不然她突然置身于一個全然不解的世界,即使她的神經再強韌,也會抓狂的。

    「你能這麼想就好。我一直很為你擔心,怕你會想不開呢!」莞翠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盤子,「對了,你的傷口有沒有覺得好一點了?李大夫給的藥你有沒有擦?」

    姑娘家最重要的臉被毀了,小欣卻似乎不會很在意,所以她才敢這樣問。

    「呃,我……」席優欣吞吞吐吐的。

    她剛開始也有很勤勞的擦藥、換藥,後來就懶了……雖然她不是學醫的,但多少也看過一些燒傷的人;在醫學發達的現代都沒有辦法讓那些人回復原來的面目了,在這古老的年代,那些藥能對她的傷口有多大助益?想來想去。她還是把注意力放在調適自己的心態上,順便安慰自己,反正她本就不是國色天香的美人!

    聽到她支支吾吾的回答,莞翠馬上轉向她,驚訝的問︰「你不會都沒有上藥吧?」

    「我……忘了。」

    「忘了?這麼重要的事都能忘了?」

    「哎,反正上藥也不會好了,做甚麼那麼麻煩呢!」她努力的辯解,「何況臉傷成這個樣子,我連看都不想看,乾脆一輩子都包成這樣子好了,才不會嚇到旁人。」席優欣有點洩氣的說。

    她現在整個頭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只留下眼睛、鼻子和嘴巴──幸好現在是秋天,不然她的臉大概會「二度燙傷」──熱出來的!

    她覺得有沒有上藥都一樣,反正她已經死心接受現況了。

    而且奇怪的是。她每天早上起床時都會覺得臉上和身上的傷口好像有一種上過藥的感覺。

    「小欣,你不要洩氣,你的傷口一定會好的!你要有耐心呀!」莞翠說著自己也不相信的話,只想鼓勵她。

    不想在這個不受歡迎話題上打轉,席優欣轉移了話題,「對了,這些天看你好像忙了些,有甚麼事嗎?」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莞翠一反剛才的憂心,整張臉都亮了起來,開心的說︰「王爺要回來了!」

    「王爺要回來了?」席優欣也被勾起了興趣。她活了二十幾年,還沒見過真正的王爺哩!

    「對呀!王爺被派去攻打南蠻也已經快一年了,好不容易打了勝仗要回來了,所以我們全府的人想好好的準備一番,為王爺大大的慶祝!」莞翠一邊說著,一邊興奮的比手畫腳。

    晉王爺侯星甫是王府內所有人的天,所有人都唯他是從!

    所以她雖然是來到此地不久,但已經把晉王爺的事聽得爛熟──他年輕英俊、絕頂聰明、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反正只要是好的形容詞,往他身上套就絕對不會錯。

    但這晉王爺是真如大家所說的,還是大家只是盲目的尊敬他呢?這就需要好好觀察了。

    所以,她很高興在離開王府前有機會見他一面。

    「那晉王爺甚麼時候會回來?」

    「聽其他人說,可能這一、兩天就會到了。小欣,你也很想看看我們王爺吧!」莞翠也看出了席優欣的期待。

    「當然,我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王爺……不知道他長甚麼樣子?」教科書上的畫像都是些老頭子,她根本沒有辦法把這個人人誇贊的王爺和那些人聯想在一起。

    「當王爺回府的時候,我們全部的人都會去迎接他,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王爺本人了。」莞翠興匆匆的描述著,「我們王爺不僅年輕英俊,而且是全城姑娘心目中夫婿的最佳人選呢!」

    老天,這些話她不知聽過多少次了,怎麼這些人怎麼都說不膩呀?

    她忙扯開話題問︰「你們王爺不是已經有妻子了,怎麼還那麼多人把他當對象?」都有個六、七歲的小孩了,還那麼受歡迎?

    莞翠聽她這麼一問,忽然停住了冼盤子的動作,小心的看了看四周,低聲對她說︰「小聲點!」

    「為甚麼?」席優欣不解的問。

    莞翠又看了看四周,才悄聲道︰「因為王府內的人都很忌諱提起這件事。」

    「為甚麼?」席優欣眼睛為之一亮。在這里無聊久了,也變得喜歡聽些八卦新聞。

    「因為……」莞翠為難的看著她好奇的眼。

    「莞翠,你說出來,我不會跟別人說的!」怕她不信,席優欣舉起手來,「我發誓!」現在想想,她才發現大家雖然對她說了很多晉王府內的事,卻從沒有提過王妃……難道有甚麼秘密嗎?

    這勾起了她無限的好奇心!

    看到她哀求的眼神,莞翠也心軟了;何況她也怕小欣從她這里得不到解答會跑去問別人,那就更糟了。

    「那我就說了……」她又小心的看看四周,「因為,我們王妃四年前就死了!」

    「死了?」不過就死了而已嘛,這有甚麼好保密的?

    「噓!小聲一點。聽說是被燒死的!」莞翠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甚麼?」這就出乎她的預料了。席優欣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又問︰「怎麼會被燒死的?」

    「我是事情發生後才來的,所以詳細情形也不是很清楚;因為大家都很避諱提起這件事。」她老實的說。

    「為甚麼?難道有甚麼原因嗎?」席優欣以她當警察所培養出來的聯想力,馬上想到這件事不簡單。

    「這……也不是啦!這件事我是問楊伯的;因為我看他們夫婦好像對你很關心,所以才問的。」

    「這跟楊伯也有關係?」席優欣更訝異了。

    「嗯!因為楊伯的女兒也在那一場火災中被燒死了。」

    「天啊,太慘了!」驚呼過後,席優欣馬上聯想到其他方面,「所以楊伯夫婦才會對有同樣遭遇的我特別照顧?」

    「嗯。」莞翠點頭。

    「莞翠,你快點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嘛!不要吊我胃口了。」她急著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事是這樣的︰王爺和死去的王妃是在九年前成親的,他們成親之後就住在王府東側的松露院中,兩人很恩愛,兩年後就生下了小王爺。在小王爺兩、三歲的時候,有一天王爺被皇上留在宮中沒有回來,小王爺也和老王妃一起睡,沒想到夜深時,松露院就發生了火災,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因為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松露院又離得遠些,大伙發現時早已經來不及了!等王爺接到通知回來時,松露院已成了一片廢墟。」她不勝欷吁的說。

    「那有發現屍體嗎?」席優欣馬上發揮了她當警察的問案習慣。

    「嗯!在房內的地上發現了兩具屍體──因為當天晚上松露院只有楊伯的女兒在陪王妃,所以……」她只要一想到楊伯難過的樣子,就好想哭!

    「是嗎?真是太慘了!」席優欣也很為楊伯難過;「那後來大家就不敢提這事了?」

    「嗯,聽說王爺在王妃死後還差點發瘋,整整過了半年才恢復──但性情卻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他馬上要人重建松露院,而且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要和原先一模一樣;建好之後,王爺馬上搬了進去,不許人隨意進出,只許侍衛范大人和楊伯夫婦靠近;而且每年王妃忌日的時候,爺的性情就更怪異,自己一個人關在松露院中,不許任何人打擾,只有和王爺比較好的幾個朋友能見他。我聽楊嬸說,里面的布置和王妃在世時一模一樣呢!王爺真是太痴情了……」莞翠清楚的說完這段悲慘的往事。

    「晉王爺真的那麼痴情?」真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天之驕子,竟會對自己的妻子一往情深︰這種時代不是流行妻妾成群嗎?

    晉王爺能如此專情,真是太難得了!

    她不禁有點感動。

    「嗯!可惜……」莞翠感嘆。

    「可惜甚麼?」席優欣又問。

    「可惜王爺可能會再娶了。」

    「甚麼?」他要再娶了?

    「是呀!老王妃從去年開始,就一直催促王爺再娶︰而且屬意的對象就是自己的親侄女……現在蘭玲表小姐就住在府里呢!」莞翠也見過表小姐幾次,是個弱不禁風的大美人。

    「自己的侄女?」

    雖然內舉不避親,但親侄女……這太不符合優生觀念了!

    「嗯。王妃在世時,表小姐也來過幾次;而這一年她乾脆就長住在王府了。」

    「那個表小姐多大了?」

    「好像十七歲了。」

    高中生?天!

    唉,時代的潮流如此,她也不能說甚麼;而且這是人家的家務事,是是非非都由不得人說。

    「王爺沒意見?」

    「這我就不清楚了。這些傳言都是由服侍王爺和老王妃的侍衛、侍女傳出來的,是真是假,也只能等待時間來證明了。」莞翠也不是很了解。

    「也對!反正再過不久就知道了。」這個晉王爺到底是個多情的人,還是痴情的人呢?

    她忽然對這個從未謀面的男子,起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

    「王爺回來了!」

    在兩天後的下午,這個好消息像暴風一樣,席卷了整個晉王府;王府內所有的人,興奮的由大街上一直排列到王府大廳門口,恭迎晉王爺侯星甫的歸來。

    想一睹他廬山真面目的席優欣當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只不過她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她為了看清這個晉王爺的真面目,爬上了離大家很近的大榕樹上,在這兒可以馬上看到剛進大門的晉王爺!

    隨著鼓噪聲愈來愈近,她看到一隊人馬騎著駿馬進了王府的大門──由眾人敬慕的視線,她可以判斷出位居第二,身穿威風戰袍的男子就是侯星甫。此起彼落的歡呼聲響徹了整個王府,每個人都是歡天喜地的大聲歡迎主子的歸來;但晉王爺只是對大家點頭示意,仍舊板著一張俊臉,神色漠然的一路經過歡呼的人群……等等!

    她怎麼會知道這個晉王爺長得俊不俊呢?她離了他有近百步的距離,就算她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得很仔細;但她就是直覺的能清楚描繪出他的長相……席優欣的心不由自主的抽痛了一下,一股戰慄的騷動竄過了她的全身;她閉上眼,影像更清楚了,但記憶中的那張臉要比她現在看到的要更年輕一些、更溫柔一些、更令她眷戀,而不是眼前僵冷無情、仿佛經歷無數風霜的臉孔!

    淚水不聽指揮的滑落下來,她驚異且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心中那種無名的感傷。這是怎麼回事?她為甚麼會對一個初見面的人產生這種前所未有的反應?那種像是撕裂心脾的痛楚,又像是久別重逢的馨甜,種種復雜難懂的情緒全在她的心房蔓延開來,讓她只能傾全部的心力去感受,而無法抗拒。

    當她全心的感受身體上種種不由自主的騷動時,忽然察覺到晉王爺銳利有神的眼向她藏身的地方看了一下,但他馬上又若無其事的轉過頭繼續前進。

    他發現她了嗎?還是無意的呢?

    而她這種反常的感情波動又算甚麼呢?

    直到莞翠前來尋她,她還一直在心中細細思量……

    ***

    受夠了母親和表妹以及一干下人過度熱切的歡迎後,侯星甫終于假借旅途勞累之名而得以甩開眾人,回到寧靜的松露院。

    他順著石板路一路經過院門,穿過了層層的花叢和曲曲折折的小徑──在這里建的松露院里,他不知來來回回繞過多少次了,每走過一個地方,都會讓他想起和湘兒在此所度過的快樂時光,那幸福的感覺久久不散,是他靜下心的最好方法。所以他不許其他人進來這里,這是專屬于他的城堡,鎖著屬于他和親愛妻子的一切回憶……他閉著眼推開房門,仔細的感受撲鼻而來的一陣清香──這是湘兒身上的香味。床邊還掛著一件她最喜愛的衣裳,仿佛她還在他身旁,只是暫時離開他,不久就會回到他身邊……他來到床邊,把臉埋入湘兒的衣服,戀戀不捨的吸取那股香氣──這樣的日子有多久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湘兒離開後,生活對他而言早已沒了意義,即使他重建了松露院,即使他將湘兒生前最愛的花粉、珠飾、衣裳都重置了一份,但他心底深處的那個大洞仍清楚的提醒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只能稍稍安慰自己的空虛,而沒有辦法真正的修補那個因湘兒的死而失去彈性的心……他躺在床上抱著湘兒的衣服,想到在廳上一直被他忽略的兒子。一年沒見,他長得更高了;才七歲的小孩,卻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可惜他長得一點也不像湘兒,完完全全是他的翻版!

    如果頤兒長得像湘兒,也許他不會那麼忽視他吧!因為他這個沒用的爹,要保護自己的心不沉于黑暗之中已耗用了太多心力,再也沒辦法分給兒子多一點關心……如果湘兒地下有知的話,一定會很生氣吧!

    湘兒一向最疼頤兒了,甚至有好幾次他都忍不住向她抱怨,但湘兒卻只是對他笑……在陷入沉睡之際,侯星甫開口道︰「青礬,去休息吧!」

    侍衛范青礬知道他喜歡獨處,但又因己身的職責不能離開,所以只要是在松露院,范青礬都會離他遠遠的;即使如此,他還是清楚的知道,忠心耿耿的范青礬就在身後。

    「是!」范青礬低低的回應。

    四年了,湘兒從不曾來相見;今夜……她會入夢中嗎?

    ***

    「星甫……」

    在昏沉的睡夢之中,侯星甫感覺到自己所抱著湘兒的衣服好像變成了一個有重量的溫暖物體,並且散發出迷人的香味,就像……以前湘兒身上的香味……在他們成親後的日子里,湘兒有時會失眠,她睡不著覺,所以也吵著不讓他睡,如果他不從,她就會像現在一樣輕啃他的嘴唇、磨蹭他的熱情,讓他一樣睡不著覺……「湘兒……」他不由自主的喊出這個名字,雙手也自動環上了趴在他身上的溫暖重量──不是冷冰冰的空氣,是溫暖而柔軟的身軀。

    「湘兒……」神智模糊的他又輕喚了聲,雙手下意識的更擁緊這個散發著香氣的身軀。

    「噓……」閉著眼睛的他感覺到身上的人所呼出的芳香氣息,她柔軟的唇印上了他的,深深的吮吻著他,就如同以往湘兒親吻他時一樣的甜蜜……這真的是夢嗎?

    如果是,他寧願一輩子都留在夢中,永遠不再醒來。

    突生的惶恐讓他想張開眼睛看清楚,但一只柔滑的小手馬上蓋住了他的眼,不讓他張開。

    「湘兒,我想看你……」他在接受溫柔的落在唇上的親吻時,低聲說出他的心願。

    「不行。」是湘兒的聲音沒錯,她低低柔柔的說︰「這一切都只是夢,如果你張開眼,這夢就要醒了。我不要……」她又堵住了他的嘴。

    侯星甫被這熱吻哄得改變了心意,他在她耳旁輕輕訴說︰「這真的是作夢嗎?這麼真實的感覺到你的體溫和甜美,我真希望一輩子都不要醒來……」他沒有絲毫懷疑就接受了她的解釋。

    「你喜歡這樣嗎?」她在他耳邊輕輕呼出溫熱的氣息,讓他起了一陣輕顫。

    「我希望天天都能做這樣的夢……」

    他閉著眼睛反被動為主動,睽違已久的熱情開始在他心底燃燒;光是這樣的擁抱已經滿足不了他的饑渴,他需要更有力的證明。他的手開始探索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柔軟身軀,溫習以往他所熟悉的起伏曲線,一路下滑來到她的臀部,不住的徘徊按壓,讓她只能驚喘的咬住自己的下唇,抱緊了他的頸子,來感受這撼人心弦的撫觸。

    「星甫……你喜歡我來看你嗎?」她抱住他的頸項,強忍住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所制造的歡愉,斷斷續續的在他耳旁輕喃。

    「喜歡極了……」他也在她敏感的耳旁輕喘,「如果你能每天都讓我做這樣的夢,我會高興得飛上了天呢……啊……」當她也不甘示弱的用臀部輕輕磨蹭他的敏感部位時,他忍不住低叫出來。

    夫妻多年,早已熟悉彼此最敏感的部位,所以當他的感官受到強烈的攻擊時,他也朝她最敏感的耳朵不斷吐氣輕吮,讓她也顫動的弓起了背,這樣一來,他的大手得以輕易的滑進她的衣服內,愛撫她的滑膩酥胸;他握住她的腰,將她的身體提上來些,讓他能夠用嘴挑逗她挺美的雙峰,激起她一聲聲的低叫和喘息……「星甫……」她雙手抱住了他的頭,不斷的低叫,一聲比一聲急,身體也不住的輕顫;他知道兩人都需要釋放這些年來積壓的熱情,大手一把扯開早已失去遮蔽功能的衣裳,分開她的雙腿跨坐在他的身上,讓兩人徹底融合為一體。

    身上的人兒經過多年的離別也拋棄了羞意,原本放在他結實胸膛上的雙手轉而撐起了自己的身體,改俯為坐,雙手撩人的在他胸口來回撫摸,讓他不只要抵御她下身的攻擊,還要忍受她在他胸口挑起的一波波戰慄……他粗暴的把她拉低下來,讓兩人的上半身緊緊相貼,再用健壯的雙臂圈住她不安分的上身和手臂,讓兩人猶如一體的熱情擺動……在狂喜的一刻到來時,他滿足的擁緊了身上為同樣的激情而不斷喘息的人。旅途的疲倦加上激烈的熱情燃燒,睡意像白紗一樣當頭罩來,讓他無法抵擋;他模糊中只隱約聽到一句──「星甫,我會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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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范青礬深思的望著一臉安詳的侯星甫。

    自從王妃死去之後,他就不曾在王爺的臉上看到如此輕松的表情了;他眼神平和,嘴角含笑,好像又回到王妃還在世時,那段輕松優閒的歲月……發生了甚麼事?竟能令王爺的神情有如此大的轉變!

    「青礬,你……相信神鬼之說嗎?」仿佛察覺了范青礬的觀察,侯星甫懶懶的問。

    沒想到王爺會有如此一問,他不免愣了一下︰「稟王爺,屬下不相信。」

    侯星甫淡淡的笑了笑,「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經過昨晚之後,我倒希望真有這種事了。」好久沒有出現的好心情,讓他幾年來一直處于緊繃的精神松懈下來,整個人都舒暢輕松極了。

    昨晚的夢美得不似虛幻,而是真實的充滿了溫暖、熱情……若不是他今天清晨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抱著的仍是一件衣裳,而身上的穿著仍一如昨天,他真要以為昨天真的是湘兒來找他了……但誰又能說不是呢?

    死後的世界究竟是如何的情況,活著的人根本無從了解,所以若說昨晚真是湘兒跨過幽冥界,前來入他的夢中,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湘兒死去的這些年,他從不曾如此接近她!

    她身軀的柔軟觸感,還殘留在他的手上。熱情的呻吟好像還在他的耳旁不斷響起……所以,他不由得要相信神鬼之說了。

    「王爺,究竟出了甚麼事?您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范青礬看到主子又恢復了以往的神情,非但不高興,反而擔憂起來。

    「青礬,你不要緊張,我沒事。」他安撫自幼一起長大的侍衛,「只是……我昨天做了一個好夢,讓我今天的心情很好。」

    關于這類事,他並不希望和旁人分享,即使是親如兄弟的范青礬也一樣;說多了,只怕旁人會覺得怪異不解。

    「王爺……是夢到王妃了嗎?」能讓王爺有好心情的事並不多。

    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

    侯星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一切都任由他去猜想。他閉上眼,溫習了昨天的夢境一次又一次,不想醒來……

    即使王爺沒有證明他的猜測,但范青礬有自信自己沒有猜錯。自從老王爺和王妃相繼過世後,能讓王爺放松的人已經不多了。

    范青礬也不敢出聲打擾王爺,靜靜守在主子身旁,期盼在這寧靜的早晨里,能讓王爺多擁有一刻的自在……可惜天不從人願,有人輕輕敲了敲門,打破了這份寧靜。

    范青礬馬上開了門──是楊伯。

    「范大人,戴總管求見王爺,正在書房等候。」

    「我馬上過去。」侯星甫睜開眼,又恢復成大家熟悉的冷峻主人。

    「是,王爺。」楊伯領命而去。

    范青礬看到主子不復剛才的輕松神態,不由得暗嘆了口氣;如果可以,他多麼希望王爺能多一些時間來做美夢──即使那是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美夢。

    隨著主子起身邁向房外,他也快步的跟上……一切還是交給時間來處理吧!

    ***

    席優欣揉揉酸痛的全身,沒想到已經睡了幾個月的木床了,她還是沒辦法習慣,每天早上起床時,都是腰酸背痛的──今天更是特別嚴重。

    她愈來愈想念她在現代時所擁有的那張水床,那有如躺在水上徜徉的自在舒暢感……唉!

    「小欣,你怎麼了?」一個孩童的嗓音響起。

    席優欣沒好氣的對這個打斷她好夢的侯熙頤翻翻白眼,她已經和這個驕傲的小王爺混得很熟了,甚至她還教他一些簡單的防身術,讓他能自衛。

    小男孩初時還不肯,直說自己已經有一個很厲害的武術老師了;後來經過她解釋防身術和他所學的武功不一樣,是種能夠以柔克剛、即學即用的招數時,他才勉勉強強的點頭。結果他還不是學得津津有味的,每天都比她還早到水塘邊來。

    「沒甚麼,只是在想離開王府後,我要上哪去。」

    不能再厚著臉皮死賴在這里了!她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至于臉──她也不想再煩心了,如果重活一次的代價是一張醜陋的臉,她覺得還滿值得的!

    「你要走了?為甚麼?」侯熙頤抓住她的衣袖緊張的問。

    雖然外表看起來老成。但他到底是個七歲的小男孩,稚幼的心靈早把這個天天見面的蒙面小欣當成自己的朋友。尤其她不會像府里的其他人對他唯唯諾諾的,而會糾正他的態度和想法,他很希望能一直和她在一起。

    她讓他感覺好像是多了一個親人……席優欣拍拍他的小手,淡淡的說︰「因為我的傷好了呀!當初會讓我住在王府里也是因為我受傷的緣故,現在我傷好了,總不好意思再白吃白住吧!」

    「那有甚麼關係,憑我們晉王府,難道還養不起一個閒人……哇──」

    席優欣凶惡的捏住了他的小鼻子,不讓他呼吸,「小鬼,你好大膽,竟然敢說我是閒人?」

    就算她真的是,也容不得年齡比她小的家伙來說!

    「哇……放開啦……」他鼻子不能呼吸,只能用嘴大口大口的吸氣。

    放了開手,她獰笑著說︰「哼,看你還敢不敢說我是閒人!」

    「呼……」侯熙頤喘著氣,等呼吸稍微平順後,才不服氣的說︰「本來就是呀!我們晉王府財大勢大,多一個你吃飯又有甚麼了不起的!」小小年紀的他,已經很了解自身所佔的優勢。

    「不是這個問題,是我不想整天無所事事的晃來晃去,無聊極了!」她是個熱血的女警探,要她整天就在這晉王府內晃過來晃過去,實在太埋沒她的才能了。

    也許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正有人需要她的幫助呢!

    「那……」侯熙頤忽然想到一個好辦法,「那你來當我的侍女嘛,這樣我們就能常常在一起玩了。」這真是個好法子!

    「當你的侍女?」她不敢置信的望向一臉興奮的小男孩,馬上撥了他一桶冷水,「謝了!沒有比當小孩的保母更無聊的事了!」

    「你……你竟敢這麼說?我不是小孩子!」他沒想到自己的好意會被她嫌棄。

    「是是是,」她敷衍的回答,「你是老孩子!」

    「可惡!」他站了起來,羞惱的就要轉身離開,氣呼呼的拋下一句︰「我一定要你當我的侍女,你等著看好了!」說完就氣沖沖的跑開了。

    看著他遠去的小小身影,她嘆了口氣,「像我這種來歷不明的人,王府怎麼可能會收在小主人的身邊呢?真是小孩子!」嘴里雖然是這麼說,但她真的很高興他所表現出來的不捨情緒,讓她頗為感動。

    ***

    「小王爺,您怎麼來了?」范青礬驚訝的說。

    王爺正和戴總管在書房里談公事,他則守在門外靜待王爺出來,沒想到一向和王爺不親的小王爺竟然會到這里來,而且擺明了是要來找王爺!

    「我要見爹!」侯熙頤老氣橫秋的說。

    「可是王爺他……」

    「讓他進來。」里面的侯星甫也聽到了兒子的聲音。

    「是!」范青礬應了一聲,馬上打開書房的門,待侯熙頤進去後又關上。

    「有甚麼事?」侯星甫問著和他一向疏遠的兒子。

    「爹,我有件事想請您准許。」即使是面對親爹冷硬的表情,侯熙頤的氣勢也未曾稍減。

    看著兒子表現出來的強勢作風,侯星甫不禁扯了扯嘴角,「甚麼事?」看來兒子將來會比他有出息──至少他七歲的時候,絕對沒有這麼傲慢的態度!

    「我想要一個人當我的侍女!」

    「這事不是應該找戴總管嗎?」他瞟了瞟立于一旁的戴總管。

    戴總管不解的看向小王爺,他身邊已經有了兩名侍女了,怎麼……「反正我告訴他這件事情後,他一定會來徵詢爹的同意,那不如我直接來問爹就好了。」

    「哦?」侯星甫很訝異自己的兒子小小年紀就懂得這些,他開口問︰「你要誰當你的侍女?」

    「她叫小欣,才來我們王府一個月左右。」他簡單扼要的說明。

    一旁的戴總管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老天,小欣怎麼會和小王爺扯上的?他們不過是要她安靜的休養或四處散步,沒要她去找小王爺呀!

    「小欣?」侯星甫皺眉看向戴總管,「她是誰?」

    「呃……稟王爺,她是一個月前在我們王府後門的草堆中被發現的,因為她受傷不輕,而且又失去記憶,所以……」王爺的利眼盯得他說不下去。

    「所以,你就把她留下來了?」侯星甫冷冷的吐出話來,「我倒不知道我們晉王府這麼輕易就讓不明不白的人住進來了!」

    「王……王爺,屬下也曾對楊伯說過這件事,但楊伯一直懇求屬下,所以才……」戴總管老老實實的說,希望王爺看在楊伯的份上,能不追究。

    侯星甫困惑的問︰「楊伯?」

    據他所知,楊伯也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為甚麼會……「是的,因為是楊伯發現那個小姑娘的,可能是……是……」戴總管小心的觀察王爺的神情,考慮該不該說。

    「有甚麼話就直說吧!」

    「是!」他擦擦額上的冷汗,「因為那個小姑娘全身上下都是燒傷,楊伯可能是心有所感,才會請求留下那個小姑娘療傷的。」

    戴總管雙眼直視地上,不敢看王爺的表情,因為他非常了解王爺對于這個話題有多敏感。

    果然,侯星甫就像被點了穴一樣,呆愣住了。

    「爹!」一旁的侯熙頤不耐的叫著。

    他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甚麼──因為老王妃嚴禁有人在小王爺面前提起王妃的死因,怕他幼小的心靈會留下陰影──他現在一心一意只想趕快得到爹的允許,讓小欣當他的侍女,一直陪他,那他就不會無聊了。

    侯星甫回過神,看見兒子徵詢的直望著他,才想起他的請求。

    「戴總管,你說她失去了記憶?」

    「是的!」

    「那依你的觀察,她怎麼樣?」

    知道危險已過的戴總管趕忙說︰「她來府內一個月了,除了有時會說一些其他人聽不懂的話外,是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沒有甚麼奇怪的地方。」只不過是個超級破壞王。

    「她臉上有包著白布嗎?」侯星甫想起了回來的那天所注意到的那個小姑娘。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甚麼會意識到她的存在,但就是有一股意念促使他轉向那個方向,然後看見她……「是。她的臉因為燒傷的關係,所以包著白布條。」真可憐,聽李大夫說,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好了。

    侯星甫漫應了聲,又陷入了沉思。

    「爹!」侯熙頤又叫著。

    侯星甫回神看著兒子,「這件事再緩緩吧!至少要弄清楚她的背景。」

    他要再觀察她一段時間,如果真的沒有問題,他也不反對兒子身邊多一個他喜歡的人──就算是彌補他對兒子的疏于關心吧!

    「可是小欣就要走了呀!」他焦急的告訴父親。

    「她要走了?」侯星甫轉向戴總管,「這是怎麼回事?」

    又被點名的戴總管忙接著說︰「是這樣的,因為當初礙于王府的規定,收留她的時候就已經言明,等傷一好就必須離開王府。小欣可能是覺得自己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才想離開。」其實他也有些捨不得這個可憐的小姑娘自己一個人去流浪,若能藉著小王爺留她下來是最好的了。

    「是嗎?」侯星甫想了一下,才對正熱切等著他答案的一大一小說︰「戴總管,你先再留她幾天,我找一個空檔見見她,那時再決定吧!」他相信以自己的觀察力,這位失憶姑娘的本性是好是壞,應該是瞞不過他的。

    ***

    但接下來的數日,侯星甫卻沒有一刻空閒,他不但要聽戴總管報告一年來王府的重大事件,空閒時母親還拉著表妹蘭玲不斷出現在他眼前,要他接受蘭玲的愛慕;再加上自從那夜之後,他就沒有再夢到湘兒了……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煩躁,尤其愈接近湘兒的忌日。他就愈是氣悶焦躁。

    「星甫。」老王妃站在書房門口,出聲喚著。

    侯星甫在心里嘆了口氣,張開了眼,恭敬的招呼︰「娘。」

    這書房一向是他的避難所,以前只要他待在這里時,連母親也不敢來打擾他;但現下……看來娘是真的硬了心,非要他再娶不可。

    但他和湘兒青梅竹馬的愛戀,又豈是這麼容易就被另一個女人所代替的?

    「你在想甚麼?」侍女扶老王妃落坐後馬上離開,只留下母子兩人。

    「沒甚麼。」說出來又有甚麼用?

    「唉,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死心眼呢?你是不是又在想湘兒了?」老王妃苦惱的看著他。

    「娘!」他想閃避這個話題。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她嘆口氣,「星甫,你要想想頤兒,要給他一個正常的家庭呀!」

    她也很喜歡湘兒這個媳婦,可是她都已經死了,再喜歡也沒有用呀!為甚麼一向聰明的兒子會這麼看不透呢?老是念著永遠不會回來的人有甚麼用?只是讓自己更痛苦罷了!

    她下定決心,非要說服兒子再娶不可。

    「娘,我根本就沒有遇上一個讓我想再娶的姑娘!」沒有人比得上湘兒!

    他和湘兒打小就認識了,在他們成親前長達十年的歲月里,他從來沒有發現比湘兒更吸引他的姑娘;所以他在湘兒滿十六歲的時候,就迫不及待的央了父親過府為他說媒。幸好韓家也早對他們這一對青梅竹馬有所認同,馬上點頭答應。到現在他都還記得,湘兒在洞房花燭夜穿著大紅的喜服,嬌羞的坐在床邊等著他……而現在,娘卻要他割捨下幾乎跟他一起成長的湘兒,不就等于要他遺忘他的過去?

    「誰說的?蘭玲就是一個很好的對象呀!她賢淑又溫柔,更重要的是她對你一往情深。」

    她曾探過蘭玲的口氣,每次蘭玲都只是羞澀的說由她全權作主;她活到這把年紀,不知看過多少世面,怎麼會連這麼一點小女兒心態都不明了呢?

    所以蘭玲那邊不是問題,星甫這邊才是大問題!

    「我只是把她當妹妹而已,不可能娶她的。」他斬釘截鐵的說。

    基本上,他連蘭玲長甚麼樣子都不清楚;雖然她小時候也曾在晉王府長住,但那時候的他一顆心全懸在嬌美的湘兒身上,怎麼可能去注意到一個黃毛丫頭?

    而湘兒不在的這些日子里,他更少有閒情去注意公事之外的事;即使娘不時帶著她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也只是煩悶的想躲開她脈脈含情的眼光,一點也沒有想到要仔細的看她一眼。

    「可是,蘭玲一直在等你回來;她這麼一個青春年華的姑娘,卻整日陪著我這個老太婆,全是為了你呀!」老王妃聽到兒子說得這麼堅決也慌了,她知道兒子是認真的。

    「娘,她只是過來陪您老人家而已,怎麼能說成是在等我回來呢?」他不贊同的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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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0:28 |只看該作者
即使真如娘所說,他也不喜歡自己成為別人貪圖的目標──關于娶妻,他自有一番標準,至少要像他和湘兒一樣,是單純的兩情相悅,而不在乎外表、身家這些外在條件。

    「但是……」看兒子冷漠拒絕的表情,她也沒辦法了。「唉,好吧!如果你不喜歡蘭玲也沒關係;你叔叔也幫你相了不少名門閨秀,你不妨就挑一個中意的成親吧!」

    既然星甫對蘭玲無意,她也不好強求,頂多她再為侄女另覓一個好對象就是了;雖然讓侄女的期望落空讓她頗感為難。

    「娘,為甚麼一定要我現在做決定呢?湘兒都已經為王府留下繼承人了,您為甚麼這麼急著要我再娶?難道您對頤兒有甚麼不滿意嗎?」侯星甫面對母親的一再催促,已經有點不耐了,只好搬出母親的心肝寶貝當擋箭牌。

    「我怎麼可能對頤兒有甚麼不滿意!」事關她的寶貝孫子,老王妃馬上駁回兒子的說法;「他聰明、乖巧、樣貌又長得好,他是我們晉王府最好的繼承人了!」從小就失去了娘親疼愛的小孫子,是她的另一塊心頭肉!「可是星甫,你身為晉王爺,身邊若沒有一個女人來幫你分擔肩上的擔子,你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現在還有娘為你分攤著,但如果……娘也走了呢?府內沒有一個女主人是不成的!娘不是要你忘了湘兒,可是她都已經死了,你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你還年輕。還有大半生的日子要過呀!」

    聽到母親這一番用心良苦的話,侯星甫不是沒有感觸︰只是,他真的要為了晉王府這麼做嗎?

    他潛意識里想反抗,但他是晉王府的當家主人,他不能只顧自己。還要顧到府內的其他人……「娘,我知道了。不過,您還是讓我再好好想想吧!」他放軟了口氣。

    「好,當然好!」聽到兒子已經軟化的囗吻,老王妃笑開了臉,「你好好的考慮,娘會等你回心轉意的!」

    她喚來了守在門外的侍女,眉開眼笑的離開了書房,把安靜還給仍僵坐在椅上的侯星甫。

    ***

    王府內的人都知道,老王妃在王爺回府後,就一直追著兒子要他再娶,而其屬意的對象就是蘭玲小姐。

    而一些下人在親眼看到老王妃滿臉笑意的離開王爺的書房後,雖然不清楚他們談話的內容,但想必王爺一定給了老王妃一個很滿意的答覆。

    于是一天之內,王府所有的下人都知道王爺要再娶了,而對象當然毫無疑問的就是蘭玲小姐!

    ***

    老王妃在得到兒子某種程度的保證後,來到了侄女所住的地方,想婉轉的告訴侄女關于兒子的堅持。

    雖然她心下也覺得頗為惋惜。

    「姑母。」相對于老王妃的忐忑,邱蘭玲則顯得羞澀又期待。

    因為她的侍女蕊紀也聽到了傳言,馬上興匆匆的跑來告訴小姐這個好消息,也恭賀小姐的一片痴心終于得償!

    驚喜交加的邱蘭玲在聽了侍女的話後,趕緊打扮好待在房中,眼巴巴的等待老王妃前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終于,老王妃來了。

    「蘭玲……」看著侄女那張期待的臉,老王妃忽然不知該如何開口才是。

    「姑母。」她害羞的垂下了頭。

    感謝上天垂憐,她的一片痴心就要得償了!

    「呃……我對星甫提起了你的事。」老王妃支支吾吾的起了頭。

    邱蘭玲扭著手中的繡帕,滿懷期望的等著。

    「他說,他還不急著娶妻……姑母怕會耽誤你的青春,想為你另找一門親事……你看如何?」

    邱蘭玲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一臉慘白的望著姑母,不明白事情為甚麼會跟她的期待有這麼大的不同……這跟蕊紀說的完全不一樣呀!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錯?她轉頭驚視著同樣吃驚的蕊紀。

    蕊紀來到小姐身旁,扶住了因受到打擊而搖搖晃晃的小姐。

    她大起膽了對老王妃說︰「您說要為小姐另配一門親事……可是奴婢聽說王爺己經答應了婚事呀!」

    她明明聽到其他下人都是這樣講的!

    「你是聽誰說的?」老王妃奇怪的問,怎麼她都不知道?

    「大家都這麼說呀!」蕊紀急急的說︰「他們說看到您很滿意的從王爺的書房走出來,都說王爺一定是答應婚事了!」現下除了這件事之外,再也沒有甚麼事能讓老王妃心情如此快活了。

    「原來如此!」老王妃嘆了口氣,「如果事情有這麼簡單就好了!」難怪剛才蘭玲會又羞又喜的,沒想到卻讓她空歡喜一場。

    「難道……不是?」蕊紀無比倉皇的代小姐問出口。

    「我找星甫的確是談你的事,可是星甫很清楚的表明,他只把你當成妹妹看待而已!我要求他至少要考慮到王府需要一個女主人,而他告訴我說願意好好想想,所以我才會很高興的離開書房……沒想到大家都誤會了!」這麼個莫須有的誤會,卻讓蘭玲白高興了一場,真是……

    「姑母,如果表哥現在還不想做決定,沒關係,我可以等。」邱蘭玲為了所愛,不顧矜持的開口。

    「蘭玲!」老王妃誠摯的看著侄女,「一個女孩子有多少青春可以蹉跎呢?你和星甫不一樣,他已經有頤兒了,他可以滿不在乎的再多等幾年,然後娶個年輕的姑娘回來。可是你不同,你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再這樣等下去……何苦呢?」

    對侄女的這番痴心,她是痛到心底了;但姑娘家的青春不長呀!她怎麼忍心看著她這樣傻傻的等下去?

    「可是……」只要有一丁點的希望,她就不死心。

    「乖,聽姑母的話,姑母會為你找一戶好人家的,你就不要再痴痴的等下去了。」她心疼的摸摸侄女的頭,然後要蕊紀將失神的她扶回床上休息。

    「你先休息一下,我們晚點再說吧!」安置好了侄女,老王妃輕輕的說著,才和侍女一起離開。

    邱蘭玲起身撲在蕊紀的身上,哭喊著︰「為甚麼……我等了這麼多年,為甚麼……」

    「小姐,都是蕊紀不好,誤聽了謠言,才害得小姐空歡喜一場,是蕊紀不好。」蕊紀自責不已。

    「不,不是你不好,是頤兒……如果沒有他的話,表哥一定會立刻成親的!」她埋首在蕊紀懷中,哭著說出深埋在她心底的想法,斷斷續續的哭聲在房內盤旋不去……

    ***

    「星甫……」一個嬌柔的聲音在侯星甫的耳旁響起。

    他不用張開眼睛,也知道是他日等夜盼的湘兒,他熱切的擁住趴在他身上的溫熱身體,但她卻沒有熱情的反應他,反而僵直了身子,讓他感到不對勁。

    但他牢記上一次湘兒說的話,所以他不敢張開眼,只好閉著眼疑惑的問︰「湘兒,你怎麼了?」

    他身上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平淡的問︰「你要再娶了?」

    這句話把侯星甫恍惚的神智稍稍震醒了一些,「你為甚麼會這麼問?」聽見湘兒話語中的酸意,他覺得滿足極了;湘兒還是很在乎他的!

    范青礬也曾告訴他府內的人都這樣傳說,但他覺得不需要去澄清甚麼,反正時間一久,再大的謠言也會淡了。但他很好奇為甚麼湘兒也會知道這件事,難道他一直認為不存在的世界真有如此神奇嗎?

    「這你不要管!你只要說是不是就好了!」她的聲音里多了一絲激動。

    侯星甫本來想說沒這回事的,但他忽然想起娘在書房跟他說的話,他猶豫了。

    他雖然還沒有松口,但心中早就知道,就算現在沒這回事,但不久的將來,他勢必要為了晉王府再娶……

    「星甫……」催促的聲音再起。

    「如果是真的,那又如何?」他低沉的說。同時也為了他不得不為晉王府所做的一切生起氣來,更怨起了湘兒……她為甚麼要死?獨留下他處理這一團糟!

    明知這不是她所能做主的,但他就是不自覺的氣怒起來!

    她溫暖的軀體僵住了。

    侯星甫卻沒有察覺到,他只想將這些年來心里的苦一一吐出︰「湘兒,你知不知道你死後我是怎麼過日子的?我好痛苦、好痛苦……如果可以,我恨不得能跟你一起去;可是我不能!我有好多的責任未完,所以我不能跟你走,必須留下來。這些年來,我真的撐得好累了……所以即使我再娶一個溫柔體貼的妻子,也是被允許的吧?」

    她移開了原本相依的身子,聲音帶了一絲哀怨,「然後你就要忘了我,忘了我們的過去?」

    「那不一樣的!湘兒,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我最愛的就是你呀!但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就算我再娶,那也是為了晉王府、為了頤兒著想……」

    「你騙人!你曾說過你一輩子都不會再娶別人的!」她哭喊著,聽不下任何解釋。

    「湘兒,你冷靜一點!」他後悔的想安慰她。

    但她只是激動的捶打他的胸口,不住的哭喊︰「你說謊,你騙人!」

    「湘兒!」侯星甫怒喝一聲,抓住她捶打的雙手──雖然她是打在他胸膛上,但他卻覺得每一拳都打在他的心上;這一切都不是他願意的,他也是同樣的痛苦啊!

    「湘兒,你太自私了!你有沒有想過被你遺留在這世上的我有多難熬?我不過是想找個人來分擔我的痛苦,這樣也有錯嗎?」

    四年的生死兩難,壓得他快崩潰了!

    她停下了手,安靜的不發一語,但他敏銳的感覺到她曾經深情款款的眼正在他的臉上巡視。

    這恐怖的寧靜讓他心神不寧──她不會就此不再入他的夢了吧?

    「如果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也無話可說。」她語聲哽咽。

    「湘兒,我……」

    他想擁抱她,但她掙開了他的手,同時也離開了他的懷抱。

    「既然你已經決定另外重組一個快樂的家庭,留下我一個人。那麼我想請你看在我們曾是夫妻的份上──」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有若自四面八方緩緩的傳來,「把頤兒給我……」她的話聲愈來愈小,直到聽不見……

    「不!湘兒,不……」侯星甫驚恐的大喊,想抓住湘兒遠去的身影,卻一動也不能動。

    雖然不知道湘兒所說把頤兒給她是甚麼意思,但他直覺要是把頤兒給了湘兒,他會連湘兒也一並失去的!頤兒是他倆唯一的聯繫,他不能失去頤兒,絕不能……

    ***

    「老頭子,情況不妙哦!」

    「嗯,看起來是這樣;不過我們再靜下心看下去就知道了。」

    「可是……她真的會將兒子一起帶走嗎?」

    「有可能哦!依她的性子是不可能容許丈夫另娶的……如果她丈夫果真再娶,而她來不及阻止的話,她是有可能將包袱收拾好,就帶著兒子去流浪。」

    「可是……這不是和我們的本意相違嗎?」

    「也不是這樣;現在是因為她自身的記憶還沒有恢復,如果她恢復記憶的話,大可理直氣壯的回復她本來的身分。」

    「那我們就幫她恢復記憶呀!」

    「不行,當初我們也徵求過她的意見,是她堅持要這麼做的,我們不能插手。」

    「但……」

    「我們繼續看下去吧!」

    ***

    「王爺,王爺你還好嗎?」范青礬焦急的輕搖著侯星甫。

    今日他一如往常來到房門外靜候王爺起床梳洗用膳,很訝異王爺竟然還沒有起床,不放心之余才進房來探視一下,沒想到卻見到王爺雙手在空中亂抓,嘴里不斷的發出驚喊,他才出聲喊醒王爺。

    侯星甫倏地驚醒過來,看見范青礬正擔憂的看著他,慢慢的將思緒一點一點的拉回來──原來是夢,一個令他膽戰心驚,卻又真實的夢。

    他吐了口氣,擦擦臉上的汗水,雙眼盯著前方,想穩住仍盤住心頭的那陣忐忑。

    他忽然問范青礬,「青礬,如果……一個死去的人向你討某一個人,那是甚麼意思?」

    就算只是作夢,他也想了解這是甚麼意思。

    但這個「夢」卻逼真得教他毛骨悚然,無法只是將它當成夢!

    「死人來要人?」范青礬很訝異王爺竟會問他這問題,但看王爺好像很苦惱的樣子,他也思索起這句話的含意。

    「我想……如果對方也是死人的話,這句話應該解釋成要將兩人合葬在一起。」他曾聽過這種傳聞。

    合葬?

    侯星甫的心猛然狂跳起來,一字一字的問︰「那……如果對方是活人呢?」

    「如果是活人的話,那可能是要讓對方也像自己一樣的死去……」他注意到主子的臉色慘白,身子也有些搖搖欲墜,擔心的叫了聲︰「王爺,你還好嗎?」

    王爺怎麼會忽然問起這種奇怪的事,而且臉色還這麼難看?到底是出了甚麼事?

    侯星甫抬頭看著范青礬擔心的臉,揮了揮手,「我沒事……」

    湘兒真的是這個意思嗎?那頤兒……

    「頤兒現在在哪里?」他急切的想知道兒子的行蹤;雖然知道把夢中的事當作事實一樣看待是很傻的行為,但他真的沒辦法壓抑心中那種反常的恐慌!

    「小王爺?」范青礬心中奇怪王爺今早的反常,但仍盡責的說出自己所知道的,「屬下聽楊伯說,小王爺正和老王妃一起用早膳。」

    侯星甫吁了口氣,「是嗎?那就好,那就好……」

    「王爺,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范青礬再也忍不住的發問了;他知道這舉動超越了他的權限,但他寧願受罰,也不願看王爺一副恍惚的樣子!

    侯星甫看著他擔心的眼神,考慮著要不要告訴他關于那場夢境……他沉默的梳洗完畢,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同時示意范青礬也坐下。

    「昨天……我夢見了湘兒。」他緩緩起頭。

    「王妃?」那不是很好嗎?他還記得上次王爺夢見了王妃有多高興呢!

    「嗯。她問我……是不是要再娶了。」他苦笑著。

    范青礬頗為訝異,「王妃真的這麼說?」這會不會是王爺自己日有所思造成的?

    侯星甫點點頭,「然後她說……既然我要再重組一個家庭,頤兒對我已經不重要了……她要我把頤兒給她!」

    范青礬恍然大悟,「王爺,那只是個夢,您不需要太在意它。」幸好只是個夢而已,否則真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我知道那是個夢而已,可是它實在太逼真了,真實得讓我以為湘兒真的向我討頤兒去陪她……」侯星甫並不介意在相識多年的范青礬眼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頤兒是我和湘兒唯一的聯繫了,如果連他都失去的話,我該怎麼辦?」他抱住自己的頭,低低的訴說心底的惶恐。

    范青礬完全能體會主子的驚慌和惶恐,他提出建議︰「既然王爺不放心的話,我就多派幾名手下全天候保護小王爺的安全,絕不讓他發生意外。這樣一來,不管那個夢是真是假,小王爺都能安然無恙,王爺也可以不必這麼掛心了。」

    侯星甫考慮了一下,覺得這樣做的確能讓他安心,就點頭應允。

    就在這時,從遠處傳來了驚叫聲──

    「救命呀!小欣、小王爺……救命呀……」

    淒厲的尖叫聲叫亂了房內兩個男人的心;他們互視一眼,難道……兩人馬上奪門而出,朝發出慘叫聲的地方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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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1: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莞翠的尖叫聲吸引了四周的下人和幾個負責巡視府內的守衛匆匆循聲趕來。

    大伙馬上明白了莞翠尖叫的原因──有人掉下水塘了──小欣正拖著一個小男孩往岸邊游來,可能是誰家的小孩不小心掉到水塘里去;還有一個男人正在水塘里驚恐的拚命拍水掙扎,是長工阿貴──他怎麼也在水塘里?和他較熟稔的人都知道,阿貴不會游泳,所以一向離水池、荷塘遠遠的;難道他也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沒有人自告奮勇要去救阿貴,他們還在討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時,席優欣已經將小男孩抱上岸來──

    「老天!是小王爺啊!」

    聽到這出人意料的消息,大伙都慌了;小王爺要是在府內有個萬一,他們怕不都要以死謝罪!

    火速趕到的侯星甫焦急地推開人群,身後跟著同樣沉著臉的范青礬。在人群的最中央躺著一個臉色慘白的小人兒……看著兒子死白的臉和沒有動靜的小身體,侯星甫心中泛起了一陣陣不祥的預感;他蹲下身子,一只手顫抖的來到兒子的鼻下……沒有氣了!

    看著王爺瞬間慘白呆愕的臉,大伙都猜到了是怎麼回事,紛紛驚喘出聲。

    「頤兒!頤兒!」侯星甫心都亂了,伸手就想把兒子抱起──

    「等一下!不要動他!」

    席優欣在將小孩交給了旁人後,就被莞翠一把抱住,摟著她不住的哭泣;等莞翠稍稍鎮靜一些,她就聽到了大家傳來的驚喘聲。

    她馬上排開人牆,制止了侯星甫抱起兒子。

    他也許還有救!

    不理會旁人對她大膽制止王爺動作有甚麼反應,席優欣急急的由侯星甫手中搶過了小孩,將侯熙頤平放在地上,努力的施行急救。

    其他人都不解的望著她奇怪的舉動,有一些和她較熟的下人想出聲制止她的無禮舉動,以免惹怒了王爺……侯星甫反而制止他們。

    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頭部包著布條的姑娘正以怪異的方式來搶救頤兒的小命──可是呼吸都已經停止了,還能救回來嗎?

    雖然心下不無懷疑且希望極其渺茫,但他仍想做最後一搏──不管對方使用的方式如何罕見奇怪,他都願意一試!

    看著兒子小小的身軀僵直的躺著,雙眼緊合,侯星甫心中再一次充滿了無力感,一如四年前他看到已成廢墟的松露院……突然,他眼尖的看到兒子的指尖動了一下……他興奮的睜大了眼,一向冷漠的眼中射出的不再是無情的光。而是失而復得的感動!

    「頤兒……」他哽咽的看著兒子嗆咳了兩下,痛苦的張開了眼,無神的環視著四周的人群。

    「太好了,小王爺醒過來了!」眾人興高辨烈的歡呼著。

    醒過來的侯熙頤驚訝的看到父親和小欣都蹲在他身旁,正眼眶含淚的看著他,在他迷糊的小腦袋還沒有想清楚時,一向和他不親的爹突然將他的身子緊緊抱在懷里──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和爹如此靠近!

    一直以來,爹從不主動接近他,而他年紀雖小,卻有著驕傲的心性,自然也不願意主動去親近爹,于是就演變成現今父子兩人跟陌生人一樣的情形。

    但現在爹卻主動抱他……這究竟是發生了甚麼事?心中雖然多有疑問,但他並不討厭被爹抱在懷中的感覺。

    「頤兒……太好了!太好了!」侯星甫高興的落下淚來。

    「爹,發生了甚麼事嗎?」他看向四周圍住他們的人,為甚麼大家都眼眶含淚,激動的看著他呢?

    「頤兒,你不記得剛剛發生的事了嗎?」侯星甫看著兒子不解的表情。

    「剛剛?剛剛我只是在水塘邊丟石子呀!後來……後來……」他皺著小臉苦思。

    「後來有人推了你一把,你才會落水的!」一旁全身濕漉漉的席優欣說出她和莞翠所看到的景象。

    「你說甚麼?」侯星甫瞠著怒眼,大聲問著這個剛救了他兒子性命的姑娘,「你說有人推頤兒下水?」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席優欣面對他的怒氣,毫不畏懼的聳聳肩,指向還在水塘中掙扎的阿貴,「那要問那個人了!」

    侯星甫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立刻了解是怎麼回事。

    他冷冷的開口︰「去救他上來!」

    兩個壯丁自告奮勇的跳下水。往阿貴游去。

    侯星甫不自覺的擁緊了兒子的小身子,心中驚惶的想著︰幸好頤兒平安無事!在此瞬間,他全身充盈著父愛……

    「王爺,人已經救上來了!」兩個壯丁拖著不住嗆咳的男子來到主子的跟前,沒有一點憐憫之心的丟下了他──膽敢在晉王府內害人,而且還是尊貴的小王爺,這種欺主的奴才,沒人會同情!

    侯星甫將頤兒小心的交給范青礬,示意他先帶孩子回房換衣服休息,不想讓純真的小孩看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等范青礬走後,他目光森冷的看著這個不停嗆咳的男子,陰森地命令︰「抬起頭來!」

    阿貴聽到了這句比冰還冷、比厲鬼索命還恐怖的聲音,身體馬上僵住了,然後又不停發著抖,瘦弱的身體好像要散了似的,但就是不敢抬頭。

    「把頭抬起來!」侯星甫暴喝一聲。

    阿貴抬起了臉,但一看到立在身前的人冷厲的神情,不由自主的馬上又低了下去,口里不停的求饒。此時此刻,他真的感到無比的懊悔,恨自己的淺見,居然為了報恩和貪利而做出這等事!

    「你身為晉王府的下人,居然敢對主人圖謀不就,你還想要我饒你一條狗命?」侯星甫最厭惡的就是這種人渣!

    阿貴根本不敢狡辯,只是不住的磕頭求饒,希望不要馬上被就地正法,讓他還有機會──

    「是誰指使的?」憑他一個下人,殺了頤兒對他也沒甚麼好處,肯定是有人指使他的。

    阿貴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快說!」侯星甫大喝。

    阿貴身子僵了一下,卻怎麼都不肯開口說話。

    他雖然書讀得不多,但心里很清楚,他一定不能說出指使者。

    因為主使者一定會怕他說漏嘴招出了他們,應該會馬上救他出去……

    「你敢不說,」侯星甫眼見這個男人竟如此頑固,不肯招出是誰指使的,在心中掛念兒子的情況之下,他也不想在此多浪費口舌了,便向聞訊趕來的侍衛長何渭其使了個眼色,讓兩名守衛上前來拖走了阿貴。「拖下去嚴刑拷打。一定要他招出來!」

    「是!」何渭其和其他的侍衛齊聲回答,馬上將這個膽大包天卻又怯懦得雙腿發軟的下人拖走!

    眾人看著被拖走的阿貴。一邊低聲討論,沒有人知道阿貴何以會做出這種事來。

    「快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快點!」聞訊趕到的戴總管老練的將這些不相干的人趕離;反正他們留下來也只會礙王爺的事。

    眼見人已經救了,壞人也捉到了,席優欣和莞翠也想隨大伙一同離開──雖然天氣不是很冷,但穿著濕透了的衣裳也不怎麼好受;席優欣也想快快回房去換下這身濕衣服。

    「等一下!」侯星甫開口留住兩人。

    「啊?」王爺叫她們做甚麼?

    心中雖然覺得奇怪,兩人還是停下了腳步。席優欣第一次這麼近看晉王爺,發現他果然近看更具吸引力──難怪身為鰥夫的他會是諸多未出嫁姑娘眼中的乘龍快婿!

    心中的那股騷動更明顯了,她不自在的在心中猜測,自己是否到了發情期,所以才會對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發痴?

    「謝謝你們救了小兒一命。」侯星甫正色道,雖然語氣還是很冷淡,但聽得出來是誠心誠意的道謝。

    既然對方這麼客氣,席優欣也不客氣的點頭表示接受。

    莞翠則是驚訝得直要暈厥過去,她居然聽到王爺在對她表示謝意?而小欣面對這天大的榮幸,居然只是點個頭?

    不只是莞翠不敢置信,就連戴總管也在這不怎麼炎熱的天氣里,冒了不少汗。

    莞翠慌張的扯了扯席優欣濕淋淋的袖子,語不成句︰「王……王爺,是應該……」光是說出這幾個字,就已經讓她流了一身冷汗了。

    像她這種身分的下女,不要說和王爺說話,就是想靠近王爺一些,都是妄想!沒想到她這輩子居然會有這個福氣……這都是小欣的功勞!

    侯星甫沒有注意到莞翠破碎的語句,也沒有注意到戴總管直向席優欣使眼色,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包著臉的席優欣身上。

    除了她的反應跟其他人不太一樣之外,最吸引他的就是她清澈的眼睛──那雙眼睛讓他感到溫暖,仿佛是一雙他曾經日夜看著,而已許久沒有機會再看到的雙眸……意識到他在注意自己,席優欣直直地望著他,他的眼引起了她的一陣熟悉感……奇怪,為甚麼愈是靠近看他,她對他熟悉的感覺愈明顯呢?這不過是她第二次見到他啊!

    她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忽然一陣風吹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噴嚏聲。

    戴總管以眼光向王爺請示,侯星甫點點頭。

    「你們先回去換衣服,換好之後再到大廳來,王爺有話要問你們。」

    「是,奴婢先行退下。」莞翠回答後,拉著不停打噴嚏的席優欣快步回房去。

    侯星甫若有所思的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淡淡開口︰「她就是頤兒想要的人?」除了她臉上包扎的布條外,他也看到她的手背和脖子還留有一些顏色較淡的疤。

    「是的,王爺。」戴總管恭敬的回答,「她不懂府內的規矩,請王爺見諒。」

    「看來,她已經贏得你的心了。」侯星甫沉吟著。

    「呃……是。因為她人很開朗,所以和下人都處得不錯……」

    「好了,我不是要責備你,不用這麼緊張。你跟我一起到大廳等她們吧!我還有些事要問你。」

    「是!王爺!」

    ***

    當換好衣服的莞翠和席優欣離大廳還有些距離時,就看到戴總管在廳門外來來回回焦急的走著。

    「戴總管,你怎麼在這里走來走去?」莞翠好奇的問。

    「唉,你們怎麼換個衣服也要換那麼久?真把我急死了!」好不容易見到兩人,戴總管終于松了口氣。

    在等待兩人的時候,王爺已經用言語把他「嚴刑拷打」了一遍!

    王爺直逼問他有關阿貴的八代身家,以及他是如何進晉王府的,他只好絞盡腦汁,努力的回想阿貴是誰介紹來的──去年剛入冬的時候,蘭玲表小姐和老王妃帶著侍女到廟里上香,祈禱王爺在外征戰平安,能快快歸來。她們回府時,在王府的圍牆外看到一個身穿補丁薄衣的男子冷倒在地,表小姐很同情他,一問之下才知是依親不成而淪落為乞丐,因為天氣忽然變冷,所以才饑寒交加的昏倒在王府的圍牆外。

    于是蘭玲表小姐取得了老王妃的同意,將他收在王府做事;他可說是唯一不需要經過重重考核和身家調查就能進王府做事的人,因此當時這事也在王府內引起一陣騷動,他還記得表小姐做了這件事後,老王妃對她贊不絕口,直誇她有同情心──卻忘了維護王府安全的重要!

    阿貴入府後,做事還算勤勞,行事也很低調,所以大家很快就不再注意他;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在一年後做下了謀害小王爺的大事!

    後來王爺又繼續追問阿貴的交友情形、生活習慣、日常行為……天啊!府內有近百名下人,他怎麼可能對每個人的生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為了不讓王爺以為請了一個廢物做總管,所以他還是努力的想;後來他實在想不出來了,只好借口要到門外看看兩個小丫頭來了沒有,才順利的脫身。

    沒想到他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卻一直沒見到兩人的影子,才會在門口焦急的走來走去。

    「總管,對不起,我走錯路了。」席優欣開口解釋。

    她們各自回房後三兩下就換好了衣服,沒想到她卻走錯了路,讓莞翠還要回頭來尋她,所以才會誤了不少時間。

    「唉!小欣,好歹你在王府也住了個把月,怎麼還會找不到路呢?」戴總管莫可奈何的搖搖頭。

    他真的很想讓小欣留下來,可是找遍了全王府,居然沒有一件事是她能做的──如果連洗碗這麼簡單的工作也會搞砸的話,府內又有甚麼她可以做呢?

    還是就順著小王爺的意思,向王爺推薦她當小王爺的侍女呢?

    但她有辦法照顧嬌貴的小王爺嗎?

    他深思的看看席優欣和莞翠,心中有了主意。

    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向兩人交代,「等會進去後,王爺問甚麼,你們就回答甚麼,知道嗎?」

    之後,他還不放心的向席優欣特別交代︰「小欣,在這里只有王爺開口問話,沒有你開口說話的余地,你可要好好記住了。」

    「總管,我知道啦!他問甚麼,我就回答甚麼,沒問題的。」

    她知道戴總管會特別叮嚀她。是怕她會無意中惹惱了王爺。自從來到這王府後,她遇上了很多對她很關心的人,讓她覺得這兒就像一個大家庭一樣,這感受是身在現代忙碌于工作的她沒有辦法體會的。

    只可惜,她不久後就要離開了!

    看她答應得這麼爽快,戴總管心中雖然直犯嘀咕,但也沒辦法,總不能把她帶回去再訓練吧!

    「王爺,她們已經來了!」戴總管必恭必敬的向坐在椅上的侯星甫稟告。廳內並不只有他一個人,范青礬也在場。

    「嗯。」侯星甫放下了茶杯,「你們是如何發現小王爺被推下水的?將經過從頭到尾說出來。」

    「小欣……」莞翠輕扯她的衣袖,要她開口。因為若是讓她來說,說完可能都已經是明天了。

    收到莞翠的求救訊號後,席優欣馬上開口︰「我和莞翠本來有事要去找戴總管,在經過水塘附近時,我忽然看到一個瘦瘦的男子鬼鬼祟祟的躲在樹叢後,往水塘邊窺視;我一時好奇,就拉著莞翠一同靠近那男子,沒想到那男子竟然輕步來到水塘邊,將立在水塘邊的小王爺推入水塘!我一驚之下,馬上跑到了水塘邊想救人。但為了避免那個凶手乘機跑掉,才先將他推下水,讓他一時之間沒辦法逃跑,然後我再跳下水去救小王爺上來;再來,大伙就都被莞翠的叫聲吸引過來了。」

    「當時你們沒有看到其他人?」那個叫阿貴的,怎麼都看不出有那麼大的膽子;他的背後一定有主使者。

    「沒有,就只有那個男子而已。」席優欣爽快的回答范青礬的問題。「如果只是要對付一個小孩,他一個人應該也就夠了。」

    侯星甫眼中利光一閃,「你怎麼會認為他是針對小王爺的?」

    「因為他在樹叢後面觀察了那麼久,當然知道他的目標是誰!他總不會是先找個人來預習如何推人下水吧!」好歹她也當過幾年警察,這種簡單的推論還難不倒她。

    聽到戴總管的哀嘆和莞翠緊扭她手臂的疼痛感,席優欣馬上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可是有甚麼辦法嘛,誰教她反應一向那麼好!

    聽到她的回答,侯星甫並沒有生氣,倒是范青礬對席優欣的膽識頗為驚訝,向她投去詫異的一瞥。

    「戴總管。」

    「是,王爺!」他馬上戰戰兢兢的回答。

    「小王爺為甚麼到水塘邊去?」

    「這……」戴總管為難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

    「你不知道?」侯星甫的語氣很輕,但話中包含著無比的嚴厲。

    「我……」

    「服侍小王爺的侍女沒有將小王爺的一舉一動向你報告嗎?」他的語氣更輕了。

    「我……她們是有向我報告,但是……」

    「但是甚麼?」

    「但是……服侍小王爺的侍女說,這些日子,小王爺在上完陳夫子的課後,直至用午膳前的這段時間都會跑得不見人影,她們也找不到人。」

    兩天前聽到侍女這樣報告時,他才打算這兩天要一探究竟,沒想到就出事了……

    「我知道小王爺為甚麼會在水塘邊!」席優欣搶著開口,她不能在一旁看著戴總管被他的主子用言語虐待──他不用生氣,那語氣就已經夠嚇人了!

    「你知道?」侯星甫眼露訝異。

    她點點頭。

    「小欣,你怎麼會知道?」莞翠首先低聲問她。

    「小欣,你若不知道可別亂說呀!」戴總管也出聲了。

    「可是我真的知道啊!」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了!

    「你為甚麼會知道小王爺到水塘去的原因?」

    「因為他就是到那里等我的!」

    「你說甚麼?小王爺為甚麼要到水塘邊等你?」范青礬忍不住出聲了。

    侯星甫也神情凝重的看著她。

    戴總管和莞翠更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席優欣習慣性的聳聳肩,「因為我們認識有一段日子了;從認識那天起,他知道我在中午前都會在水塘那邊,所以常到水塘邊找我聊天。」她不覺得這有甚麼不對的。

    他是小王爺又怎麼樣?說穿了,他也只是個沒有玩伴的寂寞小男孩而已;和他在一起,總讓她不由得升起一股她以為自己不會有的母愛的感覺。

    那種酸酸甜甜的感覺還滿感人的。

    「聊天?」戴總管不敢置信的問。

    他雖然早在小王爺要求小欣做他的侍女時就知道兩人見過面,但他真的沒想到兩人竟然這麼熟!他從小看到大,自傲的、尊貴的小王爺,居然會和小欣聊天?

    侯星甫和范青礬也沒料到會是這種答案;因為他們印象中的侯熙頤是滿身傲氣的,連他們兩人都不放在眼里;怎麼這個包著臉的小姑娘竟能打破他層層外殼,獲得他的青睞?

    「你們除了聊天之外,還做了甚麼?」

    「做甚麼?這……」她想了下,「對了,我還教他打水漂兒、防身術這些東西。」

    「你會武功?」侯星甫眼神一冷,一個平常的姑娘家是不可能會武的!

    「武功?」席優欣回想了一下曾在府內看到一些侍衛的武功……比起他們,她那些三腳貓的招式能稱做武功嗎?「不。我不會武功,我只是會一些防身術。」她重申。

    「可是小欣,你不是說你忘了以前的事嗎?」戴總管不解的插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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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1:13 |只看該作者
沒想到他有此一問,席優欣愣了下,但馬上想到了借口,「哦,因為我這些天來一直努力的回想過去,總算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我們那里的治安不太好,所以姑娘都會學一些防身術,以防止採花賊的侵犯。」她將二十世紀的事實改換成古代的說法。

    這個理由對于見識過席優欣許多怪異之處的莞翠和戴總管而言,已經是很充足了,但對侯星甫和范青礬而言,卻是覺得不可思議的事!

    那是甚麼樣的地方,姑娘居然要自己保護自己?那兒的男人都幹甚麼去了?當採花賊嗎?

    但看莞翠和戴總管居然都沒有異議的接受了她的解釋,還了解的點頭,這……難道是一年的戰爭讓他們遠離社會,而變得孤陋寡聞了嗎?

    兩人怪異地相視一眼。

    「呃,小欣姑娘,那就是說,你和小王爺很熟了?」那天范青礬也聽到了書房內的談話,知道小王爺要她當侍女的事。

    「這……勉強可以這麼說吧!」

    「王爺,屬下有事求見。」門外傳來了響亮的男低音。

    「進來。」侯星甫淡淡的道。

    門打開了,是剛才押走了阿貴的何渭其。

    「問出了甚麼嗎?」

    「回王爺,不管如何逼問拷打,阿貴都不肯說出是誰指使的;目前他已經昏過去了。」

    「是嗎?」侯星甫冷哼一聲。

    一個會被別人唆使,謀害自己小主人的人,不可能對主使者有任何的忠誠;那他為甚麼如此嘴硬?他認為對方能將他救出去?

    他為甚麼會有這樣的自信?這里可是晉王府,除去守門的衛兵,每天都有輪班的衛兵在府中各處巡視,並不是任何人都能輕易的潛進來……

    「從現在起,馬上加派衛兵嚴守王府四周,絕不能讓阿貴被救走。」他淡淡的命令。

    「是!」何渭其恭敬的行禮後就離開了,留下一廳的安靜。

    「你知道頤兒要求你當他的侍女嗎?」侯星甫忽然開口。

    他心中已經想好了對策,就算是為了報答她救了頤兒一命吧!

    范青礬和戴總管則是奇怪王爺為甚麼會這麼問,難道他有意讓小欣當小王爺的侍女?

    「知道呀!」她不覺得這有甚麼好隱瞞的,老實說出來。

    「你接受了?」這是天大的幸運,她應該不會拒絕才是。

    「沒有,我拒絕了。」還記得侯熙頤那時氣得小臉發白,讓她有種捉弄他的快感。

    「你拒絕了?!」范青礬驚訝的問,同時看到了王爺眼中訝異的光芒。

    「為甚麼?」侯星甫好奇她會怎麼回答。

    「這個……」席優欣為難的看著眾人,這可不是一件光榮的事啊。

    「你不用忌諱甚麼,老實的把你心底的話說出來!」

    「呃……好吧,那我就說了。」她清清喉嚨,「因為我曾聽說,所謂侍女就是要服侍主人的一切生活起居,可是戴總管也知道的,我這方面實在是不行,所以我才會拒絕的。」

    而且王府內的規矩也多得讓她有點吃不消,長期待在小王爺的身邊,犯規的機會一定更多,到時候主子說要打要殺的,她有十條命都不夠!

    大伙都沒想到是這種理由。

    尤其戴總管更是沒想到她這麼了解自己的缺點,還為此拒絕了小王爺的提議……他記起剛才自己在門外時一閃而過的想法。

    「這麼說來,你是怕不能勝任?」

    「可以這麼說。」不是怕不能勝任,而是真的無法勝任!

    雖說警察是人民的保母。但要她堂堂的緝毒組小隊長去當一個小孩子的保母……侯星甫沒有對這番話做出反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頤兒被推落水,絕對不是湊巧!

    雖然下手的人當場捉到了,但主使者是誰,他卻堅決不肯說出來,讓線索到此就中斷了;如果這件事真有幕後主使者,那麼這種情形一定會再發生的!

    他理智的考慮著現實的問題,也研究著這類事情再發生時要如何應變;他寧願將這件事情當成是一件陰謀,也不願去思考關于夢中湘兒向他討人這種虛無的巧合──

    「戴總管,你有甚麼看法?」他徵詢旁人的意見。

    「稟王爺,雖然小欣說的是事實,但是小的認為讓小欣當小王爺的侍女是個好辦法;既然小王爺很喜歡和小欣在一起,甚至還為了和她見面甩開侍女偷溜,往後若有小欣跟在小王爺身旁,就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他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戴總管……」席優欣想要抗議,她才不想整天跟在一個小孩子後面哩!

    「小欣姑娘有甚麼問題嗎?」侯星甫間。

    「我不行啦,我甚麼家事都不會做──」

    「與其說要你照顧頤兒,不如說是保護他。」他破例地開口解釋,「頤兒今天發生的事,絕對不能用意外來解釋──也就是說,以後還可能再發生!我很欣賞你的臨場反應,也許你不能夠抵抗敵人,但我想你應該有辦法拖延時間,讓我們趕到。當然我們也可以請身手矯健的侍衛保護頤兒,但他一定會常常和他們玩捉迷藏,讓侍衛們疲于奔命,這樣反而置頤兒于危險之中!但如果是由你來做這件事,頤兒就不會排斥了。你覺得如何?」

    他的確很欣賞她在救人之際,還能想到推犯人下水,讓他不能逃走的臨場反應;就憑這份機智,就足以讓她守護在頤兒的身邊。何況頤兒也很喜歡她,要不然也不會向他要求,要她當自己的侍女了。

    就當這是他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對兒子道歉的禮物吧!

    「你是說,不是做服侍的工作,而是保護他的安全?」

    這理由她可以接受,而且也比較符合她原本的工作性質。

    但這晉王爺居然把她說成「也許不能抵抗敵人,但可以拖延時間」,他也把她瞧得太扁了吧!

    沒關係,她會用事實來證明她不是那種女人!

    「我答應,但我希望莞翠能跟我一起待在小王爺的身邊。加上她的嗓子,我想應該對小王爺的安全更有保障。」她略帶諷刺的說。

    她沒忘記當她跳下水去救人時,莞翠所出的驚人聲音──聽楊伯說莞翠發現她時,也是發出了這種恐怖的高分貝叫聲!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待在小王爺身邊應該會比待在廚房好多了吧!

    她有時也會看不慣廚房里有些人老是把自己的工作推給莞翠,但她沒有立場說甚麼,而且她也怕自己一插手,莞翠的立場反而艱難;但她一直不說話,並不表示她不知道!

    范青礬和戴總管對她的說法,心有戚戚焉的點頭;他們也還沒有忘記自己聽到這個聲音時的反應。真想不通,這個頭小小的姑娘,居然有如此驚人的聲量!

    這也算是一種天賦吧!

    「小欣……」莞翠感動的望著席優欣,她知道她的用意,不敢想像自己能當上小王爺的侍女;想當初她還是靠母親千託萬請的求一位遠親幫的忙,才能讓她進王府的廚房當下人。

    「王爺,小的原本也是這樣想,因為小欣若有莞翠跟著,也可以多明白一些府內的規矩。」戴總管將他原本的打算說出來。

    思索過戴總管的提議後,侯星甫淡淡的說︰「既然戴總管也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吧。你先帶她們去整理一下東西,就讓她們住在離頤兒最近的房間,就近照顧他。」

    「是!」戴總管拉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莞翠和不知道該道謝的席優欣,向王爺恭敬的行了禮,快快的將兩人帶了出去。

    「王爺,這樣好嗎?我們還不清楚小欣姑娘的來歷,就讓她當小王爺的侍女,不是太危險了嗎?」

    「先不談她的來歷,你對她有甚麼感覺?」侯星甫問。

    「感覺?」這下范青礬可傷腦筋了,要他如何對一個剛見面的人有感覺?

    「就從她剛才和我們的對話,你覺得她有沒有奇怪的地方?」

    「我覺得她的想法和我們不太一樣;還有她的口吻、態度……」他努力的說出自己僅有的觀感。

    「我也有同感!但我還對她多了一份熟悉感──好像我曾見過她似的。」

    「王爺……」

    侯星甫制止了他的發言,「我想,她對頤兒並沒有惡意。」

    「王爺為何能如此肯定?」王爺和她不過交談了短短的時間,如何能看出她對小王爺是抱持如何的態度?

    侯星甫淡淡地笑了,「若真如她所說,頤兒會到那個水塘邊去是為了和她碰面,那她應該有很多下手的機會,不需要等這麼久才借助別人的手來做!所以,我才會大膽地假設她對頤兒無害。」以她的機智,應該明白有些事是愈少人知愈利!

    「那王爺的意思……」

    「雖然已經排除了她對頤兒有害,但還是不能松懈對她的戒心──也許這次的事件只是一個跳板。」

    他希望是自己多疑;但他寧願先小人後君子,只要小欣能通過他的考驗,他才會相信她是真的無害!

    范青礬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王爺要我監視她嗎?」

    「嗯!一方面也是保護頤兒的安全。」

    「屬下知道了!」

    ***

    「阿貴。阿貴,快醒醒呀!」

    有人刻意的壓低聲音,努力的想叫醒被嚴刑拷打至昏迷的阿貴。

    「哎喲……痛死我了……」即使在半昏迷中,阿貴還是不由自主的喊疼。

    「阿貴,快醒醒!」眼看阿貴一直沒有清醒過來,蹲在牢門外的人有些焦急了,只好伸出手搖搖阿貴僵直的雙腳,希望他能快些醒過來。

    阿貴被傷口的刺痛驚醒了,有些浮腫的雙眼半眯半睜的,還看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只是不住的喊痛。

    「噓,阿貴,小聲點!」來人出聲制止了阿貴,怕好不容易引開的守衛會前來查看。

    「是誰……」阿貴努力的睜開眼睛。

    待他看清來人時,他再也顧不得身體的痛楚,艱難地用無力的雙手撐起上半身,急切的抓住牢房的木柱,原本失神的眼迸出了光彩,聲音因久未喝水而粗嗄。

    「噓!不要說話!」

    喉嚨乾澀難受的阿貴也不再開口,只是雙眼興奮的直視著來人,冀望她能救自己出去。

    「阿貴,雖然我們交代你的事失敗了,但你做得很好,沒有說出是誰指使你的,主人要我好好的誇獎你。」

    但這不是阿貴想聽的話,比起這些沒有用的誇獎詞彙,他寧願得到對方確切的允諾。

    牢門外的人也察覺到阿貴的心意,馬上接著說︰「我們當然會救你出去!」那人從帶來的食簍里拿出了用油紙包好的食物放進了牢內,攤開在阿貴面前,「這些東西是給你吃的,等你養足了精神,我馬上就救你出去。」

    己經一天半沒有進食的阿貴早已被食物的香氣引開了注意力,他狼吞虎咽的吃著眼前的食物。

    牢門外的人靜靜的望著阿貴把食物一掃而空,將剩下的油紙又收回食簍里,並將阿貴吃食時所掉下的殘渣也清理乾淨,直到看不出用過食物的痕跡。

    吃飽的阿貴又有力氣說話了,他抓住了來人的手,急急的說︰「我已經好多了,快點放我出去吧!」

    被抓住手的人並不緊張,用一雙充滿詭異的眼看著阿貴,輕輕探問︰「你現在好一點了嗎?」

    「我好多了,快點把牢門打開,放我出去!」

    來人含笑不語,還是靜靜的看著阿貴。

    阿貴被看得心底發毛,畏縮的問︰「有甚麼……不對嗎?」

    「你真覺得沒有甚麼地方不對勁?」很怪異的一句話。

    「甚……甚麼意思?」阿貴也發覺不對了。

    來人拿起食簍,站起身來,「既然你不覺得有甚麼不對,那我也不必請人來看你了。你好自為之吧!」說完就旋身離開。

    「喂,等等!先放我出去啊!」阿貴驚慌的喊。

    那人回頭對阿貴笑笑「不用了!」

    「為甚麼?」難道一頓飯就想打發他?把他逼急了,他可是會招出一切的!

    「你不會洩漏秘密的。」來人肯定的說。

    「為甚麼?」他反而被來人肯定的語氣嚇到了。

    「因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甚……哇!」阿貴忽然抓住自己的心口,驚叫出聲。

    「那些飯菜多摻了一些東西,是我主人給你辦事不力的獎勵。」

    直到阿貴的身體倒在地上再沒有動靜,那人才安靜的離開了地牢。

    ***

    「屬下何渭其,求見王爺!」一大清早,滿頭大汗的何渭其就在書房外求見。

    「進來。」仍是一貫沒有起伏的語氣。

    何渭其硬著頭皮打開了書房的門,慚愧的低著頭向侯星甫行禮,「王爺。」

    正在看兵書的侯星甫把視線移到何渭其身上,淡問「甚麼事?」

    「阿貴死了!」

    「你說甚麼?!」侯星甫眼中的光芒倏地變換,冷厲的問。

    「屬下一早到地牢去,想看看能不能探出阿貴的口風,沒想到一進地牢內,就見阿貴倒在牢門邊,已經死了!」他當然馬上嚴厲地責問昨夜負責看守阿貴的兩名守衛,但都問不出甚麼。

    「死因是甚麼?」難道真有人能任意進出晉王府,如入無人之地?

    「阿貴身上沒有新增的傷口,也沒有掙扎的痕跡,但口內有食物的殘渣,所以屬下猜測,來人可能是在飯菜內放了致死的藥物,哄騙阿貴吃下,殺人滅口!」

    「還有呢?」

    「而且牢里沒有留下任何有人來過的痕跡,連一粒掉落的飯粒也沒有,想來是來人刻意的整理過了,而且是在時間很充裕的情況下做這一切的。」

    是一個安排得完美無缺的殺人計劃!

    侯星甫放下了手邊的書,起身來到窗口,正巧看見小欣、頤兒和莞翠向母親所住的地方走去……大概是去請安吧!

    娘原先也對他會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當頤兒的侍女感到不解,但經過頤兒的哀求,和這些時日的相處,娘倒是沒有再說過甚麼;而且從她滿臉的笑意看來,她也是挺喜歡小欣的。小欣真的給他一種愈來愈熟悉的感覺,也讓他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追尋著她……

    「守衛怎麼說?」

    「自昨天中午將阿貴拷問至昏迷不醒後,地牢門外一直有兩人守著,並且每個時辰都下去查看一次,最後一次是子時,都沒有發現任何異狀,而屬下是在今日卯時下去查看,才發現阿貴已經死了。所以凶手應該是在這段時間內從容的進入地牢內殺人的。」何渭其將自己查問到的資料,整理出大概情況。

    頤兒看起來很高興……如果湘兒還活著,他應該不會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也許父子還是處得不好,不過那絕對是因為爭寵的緣故。

    直到三人從他的視線範圍消失,侯星甫才回到位子上坐好,又問︰「你有甚麼看法?」

    對于居然有人能這麼輕易的潛入地牢毒殺阿貴,他心中已有了答案,但仍想聽聽擔任王府侍衛長何渭其的看法。

    「屬下認為……」該不該照實說呢?何渭其猶豫了。

    「你想說甚麼就說,沒甚麼好隱瞞的。」他一向只想聽實話。

    「是!稟王爺,屬下大膽的假設,犯人一定藏身在王府之內,而且對于王府的情勢一清二楚。」

    侯星甫輕嘆口氣,「你也這麼認為?」看來是真的有內賊了!

    「王爺您……」原來王爺早就有結論了!

    侯星甫點點頭,「我曾要戴總管去查問阿貴的日常生活及交友情況,發現阿貴其實很少出府,一個月頂多一、兩次。如果主使者是王府以外的人,沒有經過長時間的一再接觸,阿貴不可能會答應去做這件事,再加上凶手能如此輕易的在王府內殺人,也應該是府內的人。」

    「那……」

    「馬上再加強整個王府的戒備,並設置暗哨,以防止這種情況再發生!」侯星甫一連下了幾個命令,「最重要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們的發現,以免打草驚蛇。」

    「是,那青礬……」誰都知道青礬是王爺最信任的人。

    「今天晚上你再到書房一趟,那時青礬也會在,我們再來討論究竟誰最有嫌疑,以及如何揪出這個幕後主使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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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1: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小姐……」蕊紀輕輕的喚著坐在床邊,失神的注視著前方的小姐。

    自從昨晚老王妃來過之後,小姐就一直失魂落魄的,沒甚麼精神,讓她好生擔心。

    她十二歲以前隨著好賭嗜酒的親爹四處流浪賣藥,常常是有一頓沒一頓;後來父女倆流浪到京城,父親受不了繁華京城的誘惑,竟想賣女為妓︰她當然不願意,兩人就在街上拉拉扯扯起來;此時小姐的爹剛好經過,一時起了憐憫之心,便將她買回去給女兒當丫頭──從她第一眼見到當時才八歲的小姐,她就決定一輩子都只為小姐而活!

    這種心境,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小姐……」她又喚了聲。

    終于,邱蘭玲的眼淚好似開了閘的水般,直洩而下;她投入蕊紀的懷中,輕輕的啜泣。

    「小姐,您這樣哭下去也沒有用呀!」她心疼地安慰著小姐。

    「可是……連姑母都不站在我這邊了,我還能怎麼辦呢?」

    基于對侄女的愧疚,老王妃暫時放下了對兒子的逼婚,先忙起了侄女的終身大事。在徵求過弟弟的同意後,她便出了全力要找一個配得上蘭玲的夫婿──昨晚,她就已經挑出了三個人選要讓侄女挑選。

    也就是因為這樣,邱蘭玲一夜沒有好眠。

    「小姐,做決定的是王爺本人,就算老王妃現在不站在您這邊,您還是可以再試試看的呀!」

    「但是……」

    「小姐難道忘了您是如何對王爺一見鐘情的嗎?」為了加強小姐的信心,讓她能再展笑顏,蕊紀提起小姐曾一再對她說起的事。

    邱蘭玲被蕊紀一提醒,又記起了深深烙印在她腦海深處的情景。

    當時她才十一歲,隨著爹到晉王府做客。在大人忙著敘舊時,她和蕊紀一起到外面的的花園散步,然後她看到了一對年輕的男女在花園里親暱的相擁,兩人走走停停、打打鬧鬧的,那情景美得像一幅晝,牢牢地吸引了她的視線。

    讓她記憶最深刻的不是親密的兩人,而是那年輕男子朝陽般的燦爛笑容。那笑臉仿佛像陽光一樣,照亮了她尚未對任何人開啟的小小心房,讓她沉醉在他的笑容之中……霎時,她有一股沖動,想要取代站在他身旁的女子!

    她就這樣失神的望著他的笑容,最後還是蕊紀拉起了呆怔的她,避開了朝她們藏身之處而來的男女……回到廳中的她原本還滿心喜悅,因為她遇見了能讓她心動的人;但沒多久,她才萌芽的稚嫩初戀就夭折了!

    那個擁有陽光般笑容的男子是她表哥,而那個女子正是表哥摯愛的妻子……是呀!她怎麼會忘了初見表哥時所下的決心呢?站在表哥的身旁被他擁抱一直是她的夢想,她怎麼能在還未完全絕望時就輕言放棄呢?

    她再度鼓起了信心!

    看到小姐不再哭泣,蕊紀明白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小姐對王爺的心,她一路看著小姐的情緒隨著王爺起落,為了保有小姐的笑臉。她願意付出一切……包括出賣她的良知!

    拿起絹帕擦拭臉上的斑斑淚痕,邱蘭玲對蕊紀露出了微笑。

    「對不起,蕊紀;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我當時所下的決心了。」她感激的握緊了侍女的手,「你說的對,做決定的是表哥,就算姑母放棄了,但我還不能放棄!」

    只要表哥末娶,她都還有機會。就算表哥娶了……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小姐,我想王爺會拒絕您,一定是因為你們相處的時間太少了,根本沒有機會讓王爺知道小姐的好。所以我認為,您不妨多找一些機會接近王爺。」她提出自己的看法。

    事實上,王爺和小姐見面的機會實在不多,而且每次身旁都還有一些閒雜人等,而小姐又秉持大家閨秀的美德,只能含蓄的用眼神傳達她的愛意,根本沒辦法讓王爺發覺小姐的好;相信只要在這方面多用點心,王爺就會改變主意。

    「蕊紀,你是說……」她羞紅了臉,「要我主動找機會去接近表哥?」

    「是的,小姐。您以往一直被動的等著王爺來發覺您的美好,但王爺是個大忙人,他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空暇?所以他才會主觀地認定對您只有兄妹之情。小姐等了這麼久,兩人之間的關係還是在原處打轉,不如就由您主動一些,對王爺噓寒問暖。王爺一定會被您感動的。」

    「可是……我會不好意思!」她求助的拉著蕊紀的手,「而且要是表哥露出不高興的表情,我要怎麼辦?」要她一個未出閣的閨女主動對異性示好,已經是違反她所受的禮教;若是再出現被拒絕的難堪場面,她……

    「小姐,不會的!」蕊紀安撫著,「王爺看在您是表妹的份上,就算初時心底會有不悅,也應該不會表現出來;您只要多找機會接近王爺,讓他習慣身旁出現,一切就好辦了。」

    「真的嗎?」只要是有關表哥的事,她的心就紛亂沒有主張,只能求助于蕊紀。

    「當然是真的呀;您只要記得為了配得上王爺,您花費了多少心力,您就會覺得藉機接近王爺、並主動關心他並不難。」比起小姐為王爺所做的其他事,這根本不算甚麼!

    邱蘭玲認真的思索著蕊紀的話。

    「蕊紀,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她下定了決心。

    為了表哥,她願意拋下女子的矜持,只求表哥的眼神能關注到她。

    「那太好了!」蕊紀高興的扶起小姐來到妝台前坐下,幫她打扮起來,「王爺現下正獨自在書房中,您不如現在就過去吧!」為了小姐的幸福,這些小事她早就打聽好了。

    「嗯!」邱蘭玲在蕊紀的鼓勵下,決定不再傻傻的等待,改為主動關懷。

    只是……事情會如兩人想像的這般美好嗎?

    ***

    席優欣跟著侯熙頤往書房走,莞翠也跟在一旁;聽說是王爺有事要找小王爺,要她和莞翠也一起跟來。

    會有甚麼事呢?就她做侯熙頤的侍女這些日子看來,這對父子並不親近。

    但最近王爺好像有意改變這種情形,有時候會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問一下近況,意圖拉近父子間的距離;可是侯熙頤這小子卻愛理不理的。幸好王爺並不在意,反而很高興兒子有這種反應──她不免懷疑侯熙頤的脾氣不是遺傳自王爺,而是來自去世的王妃。

    侯熙頤自然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娘在他三歲時死了。不過他還記得娘常用手撫著他的頭哄他,所以自從他發覺小欣的手也能帶給他同樣的感覺後,他就求小欣每晚都要這麼做,直到他睡著為止──在小欣面前脫下了小王爺的面具後,他也只是一個失落的寂寞小男孩而已。

    初時,席優欣也覺得不習慣,但時間一久,她也習以為常了,有時還會有一種錯覺,好像她真的滿懷愛心的在哄自己的兒子睡覺!

    「怎麼了?為甚麼不繼續走?」她看著停下腳步的小人兒,不解的問。

    侯熙頤努努嘴,示意她看向書房的方向;席優欣和莞翠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書房前已經站了兩個人,正在等待房里的人應門。

    「是蘭玲表小姐和侍女蕊紀。」莞翠小聲的告訴席優欣。

    書房門馬上打開了,隔著這段距離,他們可以看到侯星甫的臉上有些異樣,想來連他也沒料到來人是她們主僕;但他還是禮貌的讓她們進到書房內,房門再度關上。

    侯熙頤轉身就走。

    「喂喂,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席優欣和莞翠不解的跟在侯熙頤的身後,來到了她們常來的水塘邊。

    他僵著身子坐在岸邊,看起來好像在生氣。

    「小鬼,你怎麼了?」她和侯熙頤達成協定,在私底下,她可以像以前一樣喚他。

    面對她的詢問,他驕傲的甩開了頭,不搭理。

    席優欣皺皺眉,努力的想侯熙頤究竟在氣甚麼……忽然,她想到了!

    「我說,你不會是在嫉妒吧?」她不懷好意的說。

    「我……我才沒有!」侯熙頤因為被猜中心事而有點狼狽,但嘴巴上還是不認輸。

    席優欣乾脆坐在他的身旁,莞翠則坐在她的身邊。

    「還說沒有,你的表情都出賣你了!你臉上清楚的寫著︰你在吃醋!」唉,她忽略了這對父子雖然不親,侯熙頤對父親又是愛理不理的,但其實他對自己的父親還是有很深的佔有欲的,只是拉不下臉表示出來,只有自己氣悶在心里。

    「胡……胡說!」雖然知道小欣是胡說的,但他還是忍不住抹了一下臉,想擦去根本不存在的字。

    「你是不高興表姑找你爹,還是不高興你爹讓她們進書房去?」她進一步探問。

    「……都有!」

    小孩子就這麼大的醋意,以後要當他老婆可要小心小心了!

    「為甚麼?」她希望能開導開導他,既然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事,不如讓他早一點有心理準備;依他爹的條件,要他下半輩子都當個鰥夫,未免太糟蹋了!

    不過理智雖然這麼說,但她的心也微微被刺了一下……這代表甚麼?

    「我不喜歡表姑!」

    「為甚麼?」她剛才沒看清楚那位表小姐的長相,但照大家說來,應該長得不差,為甚麼他對她這麼反感?

    「是啊,小王爺,表小姐不但漂亮,而且又溫柔,大家都好誇贊她呢!」莞翠也忍不仕聲援自己的偶像。

    侯熙頤的反應則是狠瞪她一眼。

    「你難道沒想過你爹早晚會再娶嗎?」席優欣問。

    「我……」被她這樣一問,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才好。

    他曾聽奶奶說過要爹再娶是為了爹和他好──雖然他不知道是怎樣的好法──也知道表姑是奶奶眼中的最佳人選,但他就是沒有辦法克服心中的不平;他討厭有人刻意接近爹,尤其最近他比較喜歡爹的親近後,這種感覺更強烈!

    「好好想清楚吧!」席優欣安慰的拍拍他的手,拉起他,「這個世界不是繞著你轉的!」他本性不壞,只是太少人教他正確的觀念,而周圍的人又一味的寵他、讓他,難怪他會不由自主的高傲起來,但這些都可以改的。

    侯熙頤乖乖的被拉了起來,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

    書房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被表妹愛慕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耐,但又不能發作的侯星甫沒好氣的答。

    三個人陸續進了書房。

    「爹,您找我?」侯熙頤沒搭理向他行禮的蕊紀,直看著他爹問。

    「嗯。怎麼拖這麼久才來?」侯星甫在面對兒子時,聲音增添了些溫度;即使他對邱蘭玲的冒失前來感到不悅,也沒有表現出來。

    他分神注意了一下兒子身後的小欣,看到她眼中所露出的不自在……是為了蘭玲嗎?

    「有事耽擱了。」侯熙頤也有自己的驕傲,不想提起自己剛才幼稚失控的行為。

    侯星甫雖然覺得有異,也不想追問。「向表姑問好。」他指指已經佔去他不少時間的邱蘭玲,她正端莊的坐在椅子上,滿臉微笑。

    侯熙頤一板一眼的照著爹爹的吩咐,「表姑好。」

    「頤兒好乖!」深知射將先射馬道理,邱蘭玲和藹可親的對著他笑。

    莞翠也拉著席優欣,向表小姐行了個禮。

    「呀,難道這位就是被火燒傷、又失去記憶的姑娘?」她也曾聽蕊紀提起這件事,但沒想到她竟然會被安排在小王爺的身邊當侍女。

    「是的,沒想到表妹也知道這件事。」他倒沒想到一向深居簡出的表妹消息如此的靈通。

    「是呀,本來我還想如果她真的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到我身邊來幫蕊紀。」她柔柔地對侯星甫說。

    席優欣忽然有點了解為甚麼侯熙頤會不喜歡她了。

    若邱蘭玲真有意思將她留下來,不會在她住了一個月後,都沒有在她面前出現過,現在卻又這麼說──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為了甚麼!

    「爹,您找我有甚麼事?」不耐煩于這些的侯熙頤發話了。

    侯星甫沒說話,看了邱蘭玲一眼。

    邱蘭玲聰明的起身,向表哥和侄子說︰「蘭玲叨擾了表哥不少時間,也該走了。」

    希望表哥能出聲挽留……

    「嗯。」侯星甫淡淡地應了一聲。

    她只好失望的對其他人點點頭,和蕊紀一同依依不捨的離開。

    「你先坐下。」侯星甫看著板著小臉的兒子,忽然有點了解兒子為甚麼不高興;這性子真是太像湘兒了。明明心中介意得很,卻又要故意裝作不在意……他漾出了笑。

    侯熙頤順從地坐下,莞翠和席優欣則站在他身後。

    「你想問甚麼?」侯星甫開了口。兒子臉上寫著不滿,應該有話要說。

    在他有心接近兒子,補償對兒子的疏忽後,他很高興的發現頤兒雖然長得像他,但脾氣卻像極了湘兒,一點心事都藏不住。

    「啊?」爹怎麼會知道?難道他臉上真的像小欣說的有刻字嗎?侯熙頤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說吧!」他們父子是該好好的溝通了,以彌補這四年來的鴻溝──這是他自頤兒落水後,一直想努力做到的。也許不能一下子做得很好,但慢慢的總會有進步。

    「您要娶表姑嗎?」他也聽到這個傳言了。

    「沒有!」侯星甫斷然否認。

    「那為甚麼大家都這麼說?」他不是懷疑爹的話,可是「無風不起浪」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誤傳吧!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娶他的。」剎那間,他突然有一種好像對湘兒解釋的錯覺……他們真不愧是母子!

    「哦。」既然如此,他就沒甚麼好煩心了。侯熙頤又恢復了平日對父親愛理不理的姿態。「爹還沒說找我有甚麼事?」

    「沒甚麼,只是想和你閒聊而已……」侯星甫輕揚起嘴角,看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小人兒,還有在他身後一雙大眼不停眨呀眨的人……

    ***

    「王爺!」范青礬輕敲書房門。

    「進來。」

    范青礬身形快捷的進了房內。

    「你觀察得怎麼樣。」

    「王爺,這些天我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觀察那位小欣姑娘,完全看不出她對小王爺有惡意。她一直很盡責的和莞翠跟在小王爺的身旁,除了和楊伯夫婦、戴總管之外,很少和府內其他人接觸。」

    「還有呢?沒有其他不合常理的地方嗎?」他總是對她有一種奇特的感覺,這種感覺朦朦朧朧的,令他無從著手,卻又清清楚楚的等待他去發掘!

    「她並沒有奇怪的舉動。小王爺很纏她,常常和她有說有笑的,似乎很喜歡她。」

    小王爺本性不壞,但從小就嬌生慣養;王爺終日忙于公事,不太有時間管他,夫子也礙于他的身分,不敢有所無禮,再加上寵溺他的奶奶,也難怪小王爺個性有些刁蠻,聽不得別人說不好聽的話。

    小欣居然敢和他辯理這就不簡單了,更難得的是,小王爺居然能聽進去!

    「這麼說來,他們處得很好了?」

    「是的。小王爺很依賴小欣,每晚還要她陪著直到睡著了,才可以離開。」

    沒想到頤兒會這麼依賴一個陌生人!

    他真的需要一個母親嗎?可是看他又好像很討厭蘭玲,還曾不高興的問他是否有意娶蘭玲……難道他是只針對蘭玲?

    如果是的話,他就更要謹言慎行了──他看得出來,表妹開始積極找機會接近他。基于禮貌,他不能拒絕,但也不會給她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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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2:08 |只看該作者
雖然他目前還沒有再娶的打算,但當他有心時,前提絕對是頤兒也能接受對方;而以頤兒對蘭玲的排斥看來,她是永遠不會有機會的!

    「青礬,你看頤兒是不是需要一個母親來照顧他呢?」自從母親對他曉以大義後,他也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即使當時想謀害頤兒的凶手已經死了,他仍不敢把湘兒說過的話拋諸腦後。

    萬一那個夢其實是代表著某種訊息呢?

    「王爺,這件事可能還是要問小王爺本人比較好。不過屬下很難從小王爺身上看到他需要一個母親。」范青礬老實的說。

    「你的意思是……」

    「小王爺會那麼喜歡小欣,應該和他想要一個母親無關,他可能只是湊巧能從小欣身上得到他所想要的而已;所以問題應該是在小欣本身,而不是母親這個身分!」

    「是因為小欣嗎……」

    他對她的迷惑又更深了。

    ***

    在皎潔的月光下,她披散著長髮,雙腳似有自己的思想,帶著她熟釋地順著石板路來到一個植滿了花的院子;走著走著,她來到一扇門前,在沒有驚醒房內人的情況下,輕輕打開了門,再輕巧地合上,踮著腳尖來到了床前。在一片漆黑之中,她靜靜的聆聽床上的人平緩的呼吸,心緒慢慢的沉凝,湧現在她心中的是暖暖的情意。俯偎在他身上,她輕輕低喚出他的名字……

    ***

    席優欣邊打著呵欠。邊注意正放著自己親手做的風箏的侯熙頤。

    怎麼回事?她一向不是多夢的人,通常是一上床就倒頭大睡,為何這些日子來她會一直作夢呢?

    一個很詭異的……春夢!

    夢中的那座院子她從來沒有去過,可是,她就是很清楚那里的一草一木!在那有如迷宮一樣的院子里,她卻能毫不猶豫的朝目標走去,仿佛那里對她來說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不過最令她好奇的是,她所夢見那個躺在床上的人是誰?還有為甚麼她在叫他的名字時,只察覺到嘴巴在動,卻聽不到聲音?

    不過,當時心中湧起的深刻感情仍末消散,猶在她心中盤繞著,揮也揮不去。

    平心而論,她並不討厭這個夢,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的,這個奇詭的夢帶給她前所末有的愛戀感覺,就像她真的在夢中和某人熱戀一樣……這個夢並不是天天都做,卻是次次重復著相同的場景;偏偏當她醒過來時,都是乖乖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腳上也沒有曾外出的痕跡。

    她又打了一個大呵欠。

    今天教課的陳夫子因為家里出了點事請假,她就出了主意,要教侯熙頤玩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做風箏。

    從小就沒玩過甚麼小孩玩意的侯熙頤感到到很新奇,迫不及待的想試試自己親手做的風箏,所以他們三人來到王府內比較空曠的地方,順著風向邊跑邊放開手中的風箏,讓風箏順利的緩緩上升……她玩了沒多久就有些累了,將手中的線交給在一旁興致勃勃的侯熙頤,教他如何收放線後,她就偷懶的跑到樹蔭下乘涼打呵欠,留下莞翠不放心的跟在小男孩身邊照料。

    「呵……」她又打了一個呵欠。

    席優欣揉揉想垂下來的眼皮,打起精神來小心的觀察四周;自從上次發生小王爺落水事件後,王府內的戒備明顯的加強了不少,常常可見四處巡邏的守衛。

    不知道那個叫阿貴的男子後來怎麼樣了?

    她一直沒有聽到人提起,但應該不會好到哪里去,誰教他膽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忽然,她警覺到身後的大樹有人,她馬上旋身,露出防備的姿態,大聲問︰「誰?」

    過了一會兒,從粗壯的樹幹後走出了一個人──

    「王爺!」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他。

    侯星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轉回前方空地上正玩得高興的小人兒。

    「那紙鳶是你教他做的?」很簡單的形式,沒有花俏的圖案和裝飾,但看起來很實用。

    每次聽著青礬對她行為的報告,他對她的疑惑就愈深。而且他終于想起為甚麼會對她的雙眼感到熟悉了──那雙清澄的眼很像湘兒!

    以往,他最偏愛的就是湘兒那雙如嬰兒般清澈的眼睛,總令他想親吻它,更希望她能永遠擁有那種不變的神采;他已經四年不曾在別人身上看過同樣的眼睛,沒想到……這大概就是他總追著頤兒的行蹤的緣故吧!

    「是。今天小王爺有一些空閒時間,我就教他做個紙鳶來放松一下心情。」不然老是讀書、練武的,真是浪費美好的童年。

    這些日子來,她常和莞翠跟在侯熙頤身後,聽著父子兩人的閒聊;有時她會敏銳的接收到他投來的詭異眼光,那眼光里沒有輕視、沒有窺探,只有深思和種種令她不解的感情……對于他的目光,她沒有一絲不自在,只存在著同樣難解的情緒。

    其實據她的觀察,晉王爺的冷漠並不是天生的,因為有時她會看到他眼中自然流露出溫暖的神情,而且隨著父子兩人的距離拉近,那種神情出現的機會愈多──看來莞翠說晉王爺在妻子死後性情大變這件事是真的。

    「爹,您也來玩嘛!」正玩得起勁的侯熙頤注意到多了一個人,開心的招呼著。

    久未碰這種小孩子玩意的侯星甫有一時的遲疑,但看兒子熱切的呼喚他,他微扯一下嘴角,大步邁向前。

    「你也一起來!」他輕輕地說。

    「是!」她只好跟著了。

    往後的幾天,侯星甫常出現在他們眼前,與他們一同捉迷藏、玩紙鳶……而這些景象都落入了蘭玲這對主僕的眼里。

    ***

    「蕊紀,怎麼辦?表哥好像在躲我……」邱蘭玲坐在床沿輕輕嘆著氣。

    在主動過一次之後,她對于自己去接近心上人不再羞澀,反而充滿期待。

    她期待每天和表哥在書房相處的時間,不需要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表哥、陪著他,她就心花怒放,覺得又更接近表哥一步了……可是幾次之後,表哥就不常到書房去了,她撲空了好幾次,問府內的下人,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她不死心的四處搜尋,才在王府東側的空地上找到他──但他是和頤兒在一起!

    後來她只要在書房找不到表哥,就會到東側的空地去找他,而表哥也都是和頤兒及那兩個侍女在一起,並且露出了罕見的微笑……她不敢去打擾,只好失落地和蕊紀回到房內;在同樣的情形發生了幾次之後,她不得不懷疑,表哥是不是故意躲她?

    「小姐。您太多心了。」

    蕊紀嘴上雖然這麼安慰著小姐,但心里也知道小姐說的是事實,否則不可能這麼巧,就在小姐固定會去找王爺的時候,王爺都不在書房內,而和別人在一起;這樣小姐即使上前加入,也沒有辦法接近王爺,只能尷尬地待在一邊,還得受小王爺的白眼。

    「蕊紀,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很明白表哥的用意,他是想避開我!」她也許痴心,但並不愚蠢,不可能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小姐……」

    「我當然知道表哥不可能這麼快就接受我,可是現在他連機會也不給我了!我真的令表哥這麼厭惡嗎?」邱蘭玲說著說著,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小姐,您怎麼會令人厭惡呢?這只是碰巧罷了!」蕊紀拿起絹帕,心疼的為小姐拭去眼淚。

    「可是……怎麼可能這麼剛好?」她也很想相信表哥真的不是有意的,可是發生的次數已經多到她不能再欺騙自己;而姑母最近更是頻頻催促她下決定……

    「小姐,您想太多了!」

    「但……」

    「如果您真的不放心的話,我會好好想個法子的。」

    「蕊紀……」邱蘭玲感激的握著侍女的手。

    「小姐您放心,我一定會想出法子的……」她保證著。

    ***

    即使是在睡夢中,侯星甫仍沒有失去他的警戒心;當一個柔軟的身體輕輕依偎在他身旁時,他馬上就察覺到了。

    不需要身旁的人發出聲音,他就能由她身上的味道猜到是誰了;但他沒有像前幾次一樣,輕憐蜜愛的擁住身旁的人,而是牢牢鉗緊她的纖腰,將她拉到自己的身上!

    「哇!」她掙扎著想掰開他的大手,卻因敵不過他的力氣而宣告失敗;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怒氣,她也靜默了下來。

    「是你讓頤兒發生意外的?」侯星甫咬牙切齒的問。明知道把夢中的事當真是件很傻的事,但他還是問了,他希望能聽到她親口否認。

    她沒有說話。

    「說呀!」

    她為甚麼不說?侯星甫心互鑰了一陣恐慌,難道真是她做的?

    「如果是我的話,你要怎麼樣?」她挑釁地問。

    如果是她做的話,他會怎麼做?

    他不知道!

    「說呀!星甫,如果真是我讓頤兒落水,你要怎麼辦呢?」她低俯在他耳旁輕輕的吐氣,逼他說出答案。

    侯星甫還是不開口,因為他也沒有答案!

    「你是要處罰我……打我……」她誘惑的輕吻他愈形僵硬的臉頰,「還是……要我一輩子都不再出現?」

    熾熱的唇已經來到了他的唇邊,舌尖描繪著他剛毅的唇形,挑逗著要他說出她想要的答案;但他仍不為所動,只是雙手警告性的握緊。

    他的舉動卻讓身上的人更肆無忌憚!

    為了挑戰他的無動于衷,更為了逼他說出她想聽的話,她更加努力的媚惑他,兩只小手在他胸前游移,滑進了他的領口,再加入了身體扭動的無言暗示,放肆的散播她的誘惑,一定要他不能自主的隨她而動!

    她的唇輕拂過他的下巴時,他的身體條地震了一下;她的唇經過他的脖子,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又啃又吮,想讓他有所反應……但他除了心跳急了些、鼻息粗重了點之外,仍沒有任何行動;于是她用雙手捧住了他的臉,將自己香甜的唇緩緩印上了他的唇,丁香舌全力進攻著他的感官神經……在這全然的黑暗之中,只能靠著互相貼緊的兩具軀體的交纏顫動,來牽動埋在身體最深處的激情!

    侯星甫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一個大翻身,兩人的位置馬上互換了過來。

    他重重的、狠狠的啃吮著身下的人嬌嫩甜蜜的雙唇,兩手齊動將她身上輕薄的衣棠粗暴的剝下;即使兩人之間的誤會仍有待化解,也無法阻止這激情燃燒。

    湘兒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他不需要再懷疑,沒有人會比他更了解她!

    ***

    她順著石板路一路慢步而出,隨手摘了一朵開得艷紅的玫瑰,然後離開了院子,任由雙腳牽引著她。

    「你……你……是誰?」突然,有人抖著聲問道。

    她幾乎可以聽到牙齒因打顫而相撞的聲音;她緩緩的回頭,清楚的看到那個人的臉,也清楚的看到那個人臉上驚恐的表情;她知道她,她叫阿好嬸。

    她給了她一個自認為善意的微笑。

    這個笑容卻令阿好嬸臉上的表情更為扭曲,有如看見索命使者!

    「哇!你……」砰的一聲,阿好嬸昏倒在路上。

    她輕輕的移近,將手中鮮紅的花放在她身上,慢慢地回到她該回去的地方。

    ***

    阿好嬸見鬼了!

    隔天一大早,兩個長工起了個大早,看到阿好嬸昏死在地上,胸前還有一朵紅花;兩人在叫不醒人的情況之下,只好把人抬了回去,再去稟告戴總管。

    火速趕到的戴總管撥開圍在床邊的好事人群,看到阿好嬸已經醒過來了。

    「阿好嬸,聽說你躺在路上睡覺,是怎麼回事?」教導府內的佣人行為有分寸是他這個總管的責任;他必須糾正佣人不當的行為!

    「啊,啊……」阿好嬸只是瞪大了失神的雙眼,啊啊叫個不停。

    「總管,沒用的;阿好嚇傻了,一醒過來就呆呆愣愣的,誰叫都不理。」有人好心的告訴不明所以的戴總管。

    「傻了?」戴總管瞪大了眼,她到底是被甚麼嚇到?又有誰能嚇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沒有錢的阿好嬸呢?

    「李大夫來了!」有人大聲宣布道。

    李大夫來到阿好嬸的面前,仔細看了看她呆滯的神情,點點頭,然後就伸手摑了阿好嬸一巴掌!

    「李……李大夫,你怎麼動手打人?」戴總管吃驚的扯住了李大夫的手。

    李大夫沒有理會眾人震驚的眼神,只是專注地看著阿好嬸的神情由木然轉變為驚愕。他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就拿起自己的藥箱,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哇──」清醒的阿好嬸摸著自己被打腫的右臉,分不清是受驚還是疼痛。

    眾人還沒有從李大夫突如其來的舉動之中回復過來,就聽到一陣鬼哭神號的哭叫聲,鞭撻著大家的耳膜……

    「夠了,阿好嬸,不要哭了!」戴總管大聲暴吼,終于鎮住了她的吵鬧聲。

    他趕走了該上工的下人,只留下楊嬸來照顧阿好嬸。

    「好了,阿好嬸,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早上為甚麼睡在路上?」

    「我……我睡在路上?」阿好嬸茫然的問。

    「對啊!是阿青和阿宗發現,將你抬回來的。」

    「戴……戴總管,我……我真的睡在路上,而不是我的床上?」她又問了一次。

    「當然是真的,阿青他們不可能說謊的。」

    「那……那昨晚不是夢了……」她失神的喃喃自語。

    戴總管和一旁的楊嬸都聽不懂她在說甚麼,「阿好嬸,你到底怎麼了?」

    只見阿好嬸臉色慘白的捉住楊嬸的手,「我……我昨晚見鬼了!」

    「胡扯!」戴總管怨聲斥責,「我們晉王府哪來的鬼?」太不像話了,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阿好嬸慌亂地看著戴總管,「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

    「阿好嬸,你先定下心來,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楊嬸安撫著。她在王府待這麼久了,可從沒有見過那種「東西」!

    見有人信了她的話,阿好嬸便一古腦的將昨天的情形說了出來。

    「昨天我睡到半夜,忽然鬧肚子疼,只好起身去上茅廁;回來時,我忽然瞧見有人從松露院那方向走了過來,我起初以為是跟我一樣半夜起來上茅廁的人,沒想到走近一看……她……」阿好嬸大口大口的喘氣,雙眼瞪得大大的,心跳幾乎要停了;她只要一想起那個微笑……

    「阿好嬸,喝口水慢慢說。」

    一口氣喝光了杯里的水,阿好嬸才繼續說下去︰「她一轉過來就給我一個微笑,而那張臉……分明是已去世的王妃啊!」她緊拉住楊嬸的手,希望能從她那里得到一些力量。

    「這……阿好嬸,你會不會是看錯了?」楊嬸還是不太相信有這種事。

    王妃雖然已經去世了,但她待下人一向很好,不可能出來嚇人的。

    「不,我沒有,我沒有!」阿好嬸努力地想讓別人相信她說的話,「對了,我昨天看到她手上拿著一朵紅花……」

    紅花?

    兩人看了看四周,真的在木桌上看到了一朵紅色的花,絲絨般的花瓣上還沾著露珠,看來是剛摘下不久……楊嬸仔細一看,也嚇了一大跳。

    「總管,這……」這花是只有松露院內才有種植的,而且這是王妃生前最喜愛的花!

    戴總管也沉下了臉,他也約莫知道這花的來處;但全王府的人都知道,松露院不是閒人可以進去的,何況還膽敢采了那里的花……戴總管沉聲道︰「阿好嬸,不管你昨天是作夢還是怎麼著,記住,這件事絕對不能說出去!要是讓王爺知道你說王妃的這種閒話,以王爺的脾氣……後果你應該很清楚!」只要事關王妃,王爺是從不留情面的!

    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要是傳出去了,整個王府定會鬧得雞犬不寧;他絕對不能讓這件事傳到王爺的耳中。

    「是,我知道的!」阿好嬸也是個明白人,這事張揚出去對她也沒有好處。

    「知道就好!那你今天就先休息,等身子好些再去工作吧。」戴總管吩咐完畢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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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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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2: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事實證明,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

    不到一天的時間,整個晉王府的下人就都知道了阿好嬸見鬼的事,所有的人都議論紛紛︰沒有見過王妃的人,忽然好奇王妃是怎樣的一個人,而資格較老的下人,也不免懷念起王妃在世時府內所洋溢的歡樂氣氛。

    當然,沒人敢將這種事讓上頭的人知道,除非有不怕死的下人聽到風聲敢告訴主人,不然主子應該是不會知道的。

    而蕊紀就是其中之一……

    ***

    「小姐!小姐!」蕊紀急匆匆地跑進了房間。

    邱蘭玲訝異的看著一向沉穩的蕊紀居然會如此失態,「蕊紀,怎麼了?」

    「小姐……我……」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慢慢來,先喘口氣。」邱蘭玲放下手上的梳子,來到蕊紀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

    蕊紀驚慌的捉住小姐的手,迫不及待的把剛才偷聽到的事告訴她。

    「我剛剛去倒水的時候,聽到……聽到府內的下人在講,說有人看到鬼了!」

    「鬼?」邱蘭玲有些訝異,但未像蕊紀那樣驚慌失措。

    蕊紀直點頭。

    邱蘭玲輕笑地坐回妝台前,拿起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烏亮的頭髮。

    「蕊紀,王府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不乾淨的東西呢?可能是有人看錯了吧!」一向給人弱不禁風感覺的邱蘭玲,鎮定的說出這種話。

    「可是……聽說那個……不是別人,而是……」

    「是甚麼?」她雖不在意,但仍不免有些好奇。

    「是王妃!」蕊紀不安的壓低聲音說。

    「叩」的一聲,邱蘭玲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上。

    「蕊紀,究竟是怎麼回事?」若是其他不相干的人,她可以不在乎,但事關表嫂,她卻不得不在意──不管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是剛才聽到有人在說,阿好嬸昨晚在上茅廁回來的路上,看到有人從松露院的方向走過來,仔細一看,竟是王妃在對她微笑……」她也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不知如何是好。

    「天啊!怎麼會有這種事?」邱蘭玲不安到了極點。

    那個人……為甚麼會陰魂不散的,永遠阻隔在她和表哥之間?即使她已經死了四年之久,她在表哥心中的位子仍未曾移動一分!

    「小姐!」這下換蕊紀安慰她了。

    她終究是長邱蘭玲幾歲,並且見過世面,初初聽到這個消息時的驚慌失措消失後,她又恢復了冷靜。也許……她可以將這次的突發事件,轉變成對她們有利的情況!

    但首先要確定小姐的心意,因為這件事情一旦做了,就無法回頭了。

    「小姐,蕊紀想問您,您對王爺的愛有多深?」

    「蕊紀,你怎麼會這麼問?」她不無訝異,蕊紀怎會不明白她對表哥的心?

    「因為蕊紀剛剛想到了一個方法;雖然不甚光明,卻能讓小姐順利地得到王爺。」

    並不是她的性情狠毒,而是只要是事關小姐,她都會盡力從旁輔助──即使賠上自己也在所不辭!

    「蕊紀,你真的有辦法?」

    「是的!但希望小姐能想清楚,因為這法子也許……要賠上小姐的清白!」

    清白!

    到底是怎樣的法子,代價竟然會這麼昂貴?

    蕊紀看著小姐猶豫的神情,私心里,她是希望小姐放棄的;在她們兩人已經做了那麼多錯事之後,還能夠全身而退是非常不容易的!

    「蕊紀,你是知道的,我從第一次見到表哥就對他念念不忘,即使他已經娶妻,我還是無法忘懷。好不容易盼到了表嫂的死,我以為我有機會的,卻一直沒辦法接近表哥的心底,眼看我一生的愛戀就要無望了……」她的語氣由淒然轉為堅定,「不要說是清白,就是殺人,我都會去做!只要能得到表哥,我願意付出一切!」

    蕊紀嘆了口氣,她一直都知道小姐對王爺的執著,但她仍希望小姐會因此而收手,順著老王妃的好意另嫁他人,就此忘了王爺的一切。

    可是……沒想到小姐的心仍舊像以前一樣堅定,甚至連殺人都願意!

    既然小姐的心意如此堅定,她身為小姐最貼心的侍女,當然會盡一切的力量來完成小姐的希望。這次的行動只能成功,不能失敗──要是失敗了,小姐也只有死路一條!

    她沉重的說出自己辦法,「小姐,我是想,既然大家都在謠傳看到王妃的鬼魂,我們不如就利用這個傳言,將您和王爺牢牢的綁在一起,讓他非娶您不可!」

    「怎麼做?」邱蘭玲期盼的看著蕊紀。

    「就由我來扮鬼,讓府內多一些人看到,這樣大伙就會對此深信不疑了,到時候……」蕊紀握住邱蘭玲發冷的手,「您要假藉這個名義,夜闖松露院,和王爺共度一夜!」

    要她和表哥過夜?

    她不由自主的燒燙了臉,沒有想到蕊紀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提議。

    「小姐,您聽我說。」她鎮定的看著邱蘭玲,「我會先潛入松露院內,用藥物迷昏了王爺後,小姐再進房和王爺共度一夜,隔天一早當王爺起床發現時,您再推說前一晚看到王妃現身,然後就不省人事了,把一切都推給去世的王妃,到時不管王爺信不信,都非娶小姐不可!」

    這是個毒招,但一定有用!

    屆時不管王爺如何不情願,他都非娶小姐不可──一個清白的閨女整夜都和他在一起,不管有沒有發生甚麼,女孩的閨譽都已經受損了,他一定要擔起責任;而且他沒有足夠的記憶和證據可以證明是小姐主動的,卻有無數的人可以證明曾見過王妃的鬼魂──她很明白眾人的以口傳口,可以使一件原本平凡無奇的事情荒謬到甚麼地步!

    當然,若能讓王爺以為他已經和小姐發生夫妻之實。那就更好了!

    「蕊紀,我……這……」邱蘭玲邊聽邊羞紅了臉,要她一個人和表哥共處一晚,就算表哥是不省人事,但那種男女親暱的氣氛……光是想像就夠靜她臉紅心跳了!

    「小姐,您一定要考慮清楚,這事一旦起了頭,是沒辦法中途停止的,而且非成功不可,否則小姐的名聲就毀于一旦了。」她還是希望小姐能就此放棄,選擇另一條較平坦的路走。

    邱蘭玲也在做最後的考慮。

    經過這幾天的捉迷藏,她已經很確定表哥是在躲她!

    表哥已經很明白的表示不想和她接近,但她能在這個時候放棄嗎?在她為了成為表哥的妻子而做了那麼多事之後?

    其實,她心中早已經有了決定,從初見表哥的那一天起……「蕊紀,要潛入松露院中,有那麼簡單嗎?」

    蕊紀嘆了口氣,既然小姐還是決定做了,她絕對會為小姐達成心願!

    「我已經查過了,常跟在王爺身邊的范大人這些日子好像另有任務,不在王爺身邊,整個松露院除了白天會去整理打掃的楊伯夫婦外,晚上就只剩下王爺一人。」不可否認的,她對范青礬存有好感,所以常會不由自主的注意起他的行蹤。

    「那麼……蕊紀,你有辦法弄到藥嗎?」這是最重要的一環。

    「可以。我在城內有熟悉的藥鋪,我可以請他們幫忙。」她以前也請他們幫過忙,也許代價高了些,但絕對不會有後遺症。

    「那……就這麼辦吧!」

    「是,小姐。蕊紀明天一早就去準備。」

    「嗯!」邱蘭玲雙手握成了拳頭,想壓住心底流竄的不安。這是她的最後機會,無論如何都要成功才行,否則她也只有一死了!

    ***

    接下來的幾天,蕊紀成功的讓整個王府人心惶惶!

    不斷有人看到一個不明人影在府內游蕩,並且一閃就不見了;膽子小一點的人,嚇得夜晚不敢單獨行動。而膽子大一點的,就算想要追根究柢,可惜還是只能看到背影,而沒辦法看到臉孔……整個晉王府的下人都在議論為何王妃會在死了四年之久後又出現在王府內,就只有終日跟在小王爺身邊的兩個人置身于暴風圈之外。

    同樣的,晉王爺和老王妃全然不知此事。現在整個晉王府所有下人的情緒就像一個一觸即發的炸彈,就等著有人來引爆了!

    ***

    耳朵傳來的一陣輕啃讓原本沉睡的侯星甫露出了微笑,是湘兒來了!

    他已經很習慣在夜晚時分做這種甜蜜的夢了,一切都好像在延續著四年前兩人未續的情緣一樣,他的手熟稔的環上了她的肩膀,放任她的淘氣逗弄……

    「湘兒……」

    「嗯?」她雙手環上了他的頸項,頭枕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沉穩的心跳。

    「沒甚麼,我只是想叫叫你的名字。」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梳弄著她的秀髮。

    她感動地加重了手腕的力道,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他不喜歡聽到她嘆氣。

    「沒甚麼,我只是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她輕輕幽幽的說。

    她忘不了當時置身火場臨死前的驚恐,她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丈夫了,沒想到上天如此垂憐她……

    「湘兒!」他將她摟得更緊,他也沒有想到他們還能這般親近。「那時候……你很害怕嗎?」

    他一直不敢問起有關那場火的事,他認為這只是一場美麗的夢,是上天垂憐他,才讓她在夢中與他重逢。要是提起了現實中的一切,也許湘兒就會消失不見。

    現在既然湘兒先提起了,他也不能不正視這個問題,他想知道當時她的心情,然後分擔她的痛苦、絕望……

    「我怕死了!」她圈緊了他的脖子,「怕再也見不到隔天的太陽,怕再也見不到頤兒,還有我最愛的丈夫……」她忍不住起了一陣輕顫。

    他感覺到她的輕顫,和沾濕他衣襟的淚水,他不捨的抬起她的臉,吻乾了她的淚。

    「我希望當時我也在那里。」他說出了自己的心願,他寧願和她一起死!

    「幸好你不在……」她摩挲著他的臉頰,「要是你當時跟我在一起,那誰來照顧頤兒呢?」

    「可是,我這些年也沒有照顧到他……」他慚愧的說,「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感傷中,把他交給娘去照顧。」對頤兒來說,他並不是個盡責的爹!

    她安慰的親親他的臉頰。「可是你們現在處得不錯,不是嗎?」

    他沒有答話。

    「怎麼了!」奇怪于他的沉默,她略微起身詢問著。

    「有時候……我覺得你甚麼都知道,就像仍陪在我和頤兒的身邊一樣。」

    「我一直都陪在你和頤兒的身邊,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只要再過一些日子,等她傷好了……

    「像以前一樣?」

    「像以前一樣。」

    「那真是太好了……」

    ***

    蕊紀小心的扶著小姐來到松露院外,她們的計策已經成功了,現在整個晉王府內都是王妃陰魂不散的傳言。她們決定今晚就是行動的最佳時刻,在這種敏感時刻,不管多荒謬的事情,眾人也會盲目的相信!

    兩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離開了所住的廂房,一路小心地往松露院走來,待會兒只要將迷煙吹進王爺的房間,王爺就會昏睡不醒,小姐就可以進到王爺房里,和王爺共享一夜……

    「蕊紀……我們真的會成功嗎?」邱蘭玲緊張地尋求身旁蕊紀的支持。

    愈靠近松露院,她就愈覺得害怕,心里模模糊糊的起了一陣不安,好像……前面正有甚麼在等待著她似的!

    「小姐放心,一定會成功的!」既然已經決定做了,蕊紀再沒有任何遲疑,鎮定的鼓勵著小姐,給予她所需要的信心。「我們這些天所做的事已經成功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府內的人都知道有王妃的鬼魂出沒,在這時候,我們把這事的發生推到王妃的身上,沒有人會懷疑的!」

    「那我們走吧!」邱蘭玲又重拾了信心,雙腳也不再顫抖了。

    可是愈接近松露院,主僕兩人愈覺得不對,由松露院的拱門看進去,好像有甚麼東西在晃動……邱蘭玲嚇得緊捉住蕊紀也同樣冒著冷汗的小手,「蕊紀,那……那是甚麼?」她雙眼發直,語不成聲。

    「小……小姐,也許是我們看錯了……」蕊紀也看到了,但她還是強自鎮定的安慰自己和小姐不安的心。

    話才說完,兩人很清楚的看到的確有東西在院內飄動!

    兩人僵立在原地,心驚膽跳的瞪大了眼,誰也不敢說要往前看清楚那一閃而過、白白的東西是甚麼……

    「蕊紀,我們……回去吧!」此時邱蘭玲再也不想靠近松露院一步,她只想回到安全的房內──不管她們兩人看到的究竟是甚麼,她都已經沒有初時的勇氣了!

    「可是……」就差這麼幾步路了……

    「我們……回去……」邱蘭玲已經嚇得快要站不住了,她整個人都倚在蕊紀的身上。

    「好……好的,小姐,我們走……」自己也有些驚恐的蕊紀連忙扶住了小姐,主僕兩人同樣舉步艱難的往回走,不敢回頭。

    隔天一早,就傳出了蘭玲表小姐高燒不退的消息……

    ***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席優欣也漸漸的融入王府的生活;困擾她的夢境還是一次次的出現,她已經很習慣在夢中盡情的去愛一個看不見臉孔的男人,就好像在談一場虛幻的戀愛一般,只是她常常會不由自主的將那個男人的臉孔自動替換成晉王爺的臉孔……

    但這不是最困擾她的,目前她最感疑惑的,是自己的個性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不少,行為舉止在不知不覺之中慢慢的修正了,一舉一動更像這個時代的人。記得有一次,她和莞翠到花園去玩,她居然會脫口以感性的口吻說︰「好美的花呀!」

    這話一出,不只是她自己呆了,連莞翠也不敢相信一向不拘小節的她居然會說出這種感性的話來!

    她所認識的自己,與其說是個感性的人,不如說是個真實的人。就像有人一味的追求好車,她就很不能理解這種想法,對她來說,能安全到達目的地的車就是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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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5-10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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