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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冷月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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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姬芬] 說再見太可惜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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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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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2:59 |只看該作者
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一點也很教她頭痛,就是晉王爺最近老是出其不意的出現在他們面前,還有事沒事就盯著她,令她頗為不自在。因為他的眼光總會讓她想起午夜香艷的夢境,然後就不由自主的漲紅了臉。

    她的不尋常反應代表甚麼意思呢?

    她絕不是對晉王爺有了非分之想,卻無法解釋那種莫名的騷動。在這種時代,別說是身分上的不相配,只要想起自己的臉,她都覺得自慚形穢,所以她是決計不會給自己找難堪的。

    「小欣,你在想甚麼?」看小欣呆呆愣愣的,半天也不說一句話,莞翠好奇的問。

    「沒甚麼。」她一只手習慣性的抓抓臉。

    看到她下意識的舉動,莞翠關心的問起她臉上的傷口,「你的臉還會癢嗎?」前陣子她常常看到小欣抓臉,李大夫說這是傷口好轉的現象。

    經莞翠一提起,席優欣才想到自己的臉好像已經不會癢了,可能是傷口都已經好了吧!

    「哦,已經不會癢了。」這才不是她關心的事哩!

    「那……」莞翠小心的望著她,「你不想看看傷口怎樣了嗎?」看小欣每天都包成這個樣子,她都替她覺得難過。反倒是小欣,好像並不是很在意。

    「看傷口?不用了。」她還記得剛到這里沒多久時,有一次因為覺得臉上癢癢的,于是趁著房內沒有人,將臉上的白布條解下來洗洗臉,就是那麼剛好,有個下女進房來,看到她的臉之後尖叫一聲,馬上又跑了出去!

    雖然她不在意自己變成了被火紋臉的人,但旁人的這種反應著實令她不好受,並微微刺傷了她的心。從那次之後,她寧願終日扎著白布條,也不想再看到別人以驚恐的表情看著她。

    「可是……」

    「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布條拿不拿下來都沒有關係。」

    「小欣……」

    「啊,我們也該走了,小王爺要是找不到我們,又要發脾氣了。」她們是趁著小王爺上課時偷溜出來的,他要是出來看不到人,一定會很生氣。

    「小欣你……」

    「走啦走啦!」不等莞翠說完,席優欣就拉著她跑向小王爺的書房。

    ***

    「你們兩個跑到哪里去了?」果然,侯熙頤上完了課,看不到她們在外邊等他,就發了一頓脾氣。

    跟在小王爺的身邊也有好一段時間的莞翠被這麼一責問,甚麼也不敢說,還是席優欣隨口編了個理由,「稟告小王爺,其實我和莞翠是去探地形了。」

    「探地形?」侯熙頤狐疑的問。

    他在席優欣的薰陶下,表情不再那麼僵固,也多了些小孩子的心性──對于他不甚理解的事特別有興趣!

    「呃,是這樣的……」她苦思著理由,「我是想今天的天氣這麼暖和,不如……不如來游泳吧!」她臨時想到了這個點子。

    「游泳?」侯熙頤忽然想起上次的經驗──雖然他對落水沒有記憶,但仍下意識的排斥。

    聽到侯熙頤不感興趣的口吻,席優欣想到可能是上次落水所留下的後遺症。但她還是希望他能學會游泳,這樣以後才不怕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能讓他答應的方式很多,但她選了最快的方式──他的不服輸!

    「是啊!小王爺,你想想,要是你原本就會游泳的話,上次也不會一落水就嚇暈了,還要我下去救你。」她太了解侯熙頤的好勝心了,這句話絕對有用!

    「你……」原本是一件令他害怕的事,被她這麼一說,反而變成令他蒙羞的事情了!

    他的自尊心馬上高漲,遠遠超過了方才的害怕。

    「那是因為沒有人教過我游泳,所以我才不會的!」他嘴硬的說。

    「這是當然!」席優欣聰明的順著他的話走,「所以,我才會想趁著今天天氣暖和,讓你練習一下水性,這樣一來,你以後才不會一碰到水就昏倒了!」

    「胡說!」侯熙頤氣呼呼的喊,「我才不會一碰到水就昏倒;不過,如果你這麼想教我的話,我就勉強自己去學好了。但你要牢牢記住,是因為沒有人教我,而不是我不會游,知道嗎?」他的自尊心絕不容許別人對他的嘲笑,于是再三重申立場。

    「是,小王爺!」她偷偷丟給莞翠一個得意的笑。

    ***

    「哇,這水好涼啊!」

    侯熙頤的悟性的確很高,經過她一番指點,他已經能夠漂浮在水面上,自得其樂的玩起水來。

    她選擇的地點就是他落水的水塘。

    之所以會選擇這里,除了要完完全全破除他的害怕之外,也是因為這里的水乾淨,並且地點夠隱密──既然是由她來教他游泳,當然她也要下水了。若是在二十世紀,下水游泳當然沒甚麼大不了的,但這里是民風保守的古代,還是門風嚴謹的王府之內,她不得不入境隨俗也保守起來。因為莞翠堅持不下水,她就只幫自己和侯熙頤各帶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來替換。

    「小心點,這個水塘你還不熟悉,不要游到太中央的地方。」席優欣叮嚀著小男孩。

    「嗯!」侯熙頤早忘了害怕,他很優閒的將頭潛入了水面下,又竄出水面來,玩得不亦樂乎。

    席優欣一邊注意著在水中玩樂的侯熙頤,一邊鼓吹著莞翠,「莞翠,你也下來嘛,很簡單的!」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何況莞翠看起來很心動的樣子!

    「不……不要啦,我會怕水……」她還是有點畏懼──不一定要溺過水的人才會怕水,她也很怕……

    「有我教你,我保證你一下子就不怕了!」她再三鼓吹著。

    「我……」被小欣這麼一說,她真的心動了!

    「快點來。真的很簡單的!」席優欣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傳說中的水鬼一樣,正拚命地鼓吹人類進入危險之地。

    經不起席優欣的勸誘,莞翠也走近了水塘邊,慢慢地脫下了外衣和鞋襪,先用赤裸的腳試了一下水溫──經過正午太陽的照射,水並不冷,此時她才大膽放心地慢慢讓水浸濕她的全身。

    「來,我先讓你不會怕水……」席優欣來到莞翠的身邊,慢慢的教導她。

    莞翠照著她的指示一步一步去做,漸漸的也能在水中放松身體,享受水波拍打在她身上的感受。

    三人放松地享受這愉快寧靜的時光,任微風輕輕的吹拂著……

    「小欣,我們應該起來了!」莞翠盡責的注意到時間的流逝,來到水塘邊站穩了後,回頭對打水仗的一大一小說著。

    席優欣也覺得該上岸了,就對侯熙頤宣告停戰,「我們走吧!」

    「再玩一次啦!」他玩得正興起,不想起來。

    「小鬼,快點起來,我們下次再來,今天只是讓你先習慣一下,下次來的時候,我再教你如何游得又快又好,你覺得怎樣?」她提出交換條件。

    侯熙頤考慮了下才點點頭,意猶未盡的劃到水邊,準備上岸。

    莞翠卻在此時沒有站穩,滑了一跤──「哇──」

    范青礬遠遠的就聽到一聲尖銳的慘叫聲,基于職責,他立刻加快了腳步,往發出聲音的地方飛快前進。

    其實他早已經習慣莞翠的尖叫聲了──有時久久沒有聽到,他還會覺得不對勁──但這不代表他會因莞大驚小怪的天性而松懈,即使知道待會兒看到的可能又是一件小小的事故,他還是快速的趕向前去,沒有遲疑……莞翠發出驚喊後,席優欣很快就將她扶穩了。「小心點。」

    「嚇死我了!」莞翠猛拍著自己的胸口,借助席優欣的支撐先上了岸。她白色的單衣一浸水就變得幾乎透明,幸好小王爺是個才七歲的孩子,不然她可要羞死了。

    她沒有帶替換的衣服來,只好先將乾的外衣披在濕透的衣服上,再回房去換了。她才走到放置衣服鞋襪的地方,倏然眼前一花,出現了一個人。

    「出了甚麼事?」范青礬嘴里問著呆愣的莞翠,眼睛卻環顧著四周。

    沒有甚麼不對勁的地方!范青礬疑惑的眼光投向莞翠,沒料到竟會看見如此香艷的一幕──她全身濕透的站在水塘邊,沾水的白色單衣透明得看得見胸衣,甚至連上面繡著的小黃花都一清二楚。

    他呆愣的瞪著莞翠,而莞翠也茫然地看著他,渾然不覺己身現在的尷尬狀況。

    「哇!」莞翠忽然由茫然中驚醒,馬上用雙臂抱住了自己,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小臉紅得好像快滴出血來。

    有生以來第一次撞見了這麼尷尬的場面,范青礬也慌了手腳,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說范大人,如果看夠了的話,就先將地上的外衣拿給她,讓莞翠遮遮吧!」和侯熙頤還泡在水里的席優欣好心的提醒。

    經她這一說,他馬上丟開了剛才的蠢樣,火速地拿起地上折疊整齊的外衣,遞給兀自低頭用雙手遮住自己身子的莞翠。

    「莞翠,把衣服穿起來吧,不然要著涼了。」席優欣繼續指示道。

    莞翠呆呆的照著她所說的去做,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范大人,請把頭轉開,因為我也要上岸了;你不想再多娶一個妻子吧?」席優欣若有所指的說。

    「妻子?我……」范青礬這才想起他看到人家清白女孩的身體了!

    「頭先轉過去!」她已經有些發冷了。

    見他乖乖地將頭轉開,席優欣先讓侯熙頤上岸,自己接著上來幫他換衣,並換好自己的衣服。

    叫范青礬轉過來後,她直言問︰「你不會想耍賴吧?」

    在這個時代,男人看到女孩子的身體得負起責任──這點概念她還是有的。

    她知道依莞翠的性子,府內一些較好的丈夫人選根本輪不到她,現下眼前出現這麼一個好機會,她當然要順水推舟了。依她的眼光看來,范青礬是個好對象,雖然寡言了些,但老實可靠,將來絕對不怕他走私。

    「不,我……」于情于理,他都該負起責任!

    「你覺得她配不上你?」她得理不饒人的逼問。

    「當然不是!」他不是勢利的人。

    「你覺得她不堪入目?」

    「我沒有……」莞翠長得清清秀秀的,也許不是國色天香,但也不至于不堪入目!

    「那你還有甚麼意見?」

    「我……」是啊,他還有甚麼意見?他對莞翠的印象並不差──乖乖巧巧的,總是笑臉迎人……

    「小欣,我肚子餓了!」看不懂大人在做甚麼的侯熙頤頗覺無聊的拉拉她的衣服,提醒他們三人他的存在。

    「再等一下!」她現在沒空理他。

    「為甚麼要我等?」從沒有人要他等過,向來是他要甚麼,馬上就有人照著做。

    她耐心地對他解釋,「因為莞翠要辦喜事了。」

    「甚麼喜事?」

    「她要和范大人成親了!」席優欣不管兩個依舊呆愣的當事人,就擅自為他們做了結論。

    「是真的嗎?」他瞪大了眼。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問范大人。」席優欣將問題推給當事者,她倒要看他是否敢不承認!

    「是真的嗎?你真的要和莞翠成親了?」侯熙頤很是興奮,聽說辦喜事會很熱鬧哦!

    范青礬強自定了定心神,悄悄看向仍沒有回過神的莞翠,堅定的說︰「是的,屬下要和莞翠成親了。」

    他是個有擔當的人,當然會負起該負的責任。他並不討厭莞翠。而從以往相遇時的情況看來,莞翠應當也不討厭他。

    這樣就足夠了!

    「那太好了!」侯熙頤眉開眼笑地說,「那我要快點去告訴爹,他一定會很高興的!」他性急的拉著席優欣的手,就要去找父親。

    席優欣眼明手快,一手拖住了從頭到尾都在發呆的莞翠一道走,一邊交代立在原地不動的范青礬,「喂!你可不要忘了,要快點去辦成親的事了!」

    直到三人都消失了身影,范青礬混沌的腦袋才想起,他好像該先去晉見王爺,並親自告訴他這個消息……

    ***

    「青礬,聽頤兒說你要和莞翠成親了?」他對于那個侍女有點印象,但青礬是怎麼和她連上感情的?兩人看來都不是主動的類型啊!

    「呃,是的,王爺。」沒想到小王爺真的先跑來跟王爺說了!

    「為甚麼先前沒有任何跡象!」青礬和他同年,今年也二十六歲了,身為青礬的主子,他當然也徵詢過他的意見,但他只說不急,而他也因公、私各有所纏,沒有特別去注意青礬的近況……他怎麼忽然和莞翠有了這麼大的進展?

    范青礬不想對侯星甫有所隱瞞,略帶尷尬的將方才的情形說了一次。

    聽完了他的說明,侯星甫若有所思的開了口,「青礬,你是在不得已之下才答應的嗎?」

    「王爺為甚麼這麼問?」他原本以為王爺聽到這個消息會為他高興,沒想到王爺好像有所為難。

    「我希望你能選擇一個你所喜愛的人當另一半,因為我知道娶一個所喜歡的人,對一個男人有多重要!」

    就像他和湘兒一樣。

    「我問你,你是真的對莞翠有好感,還是逼不得已才答應這親事的?如果你是不得已的話,我可以為你出面。」看在青礬跟了他這麼多年的份上,他希望他能擁有一個美滿的婚姻。

    范青礬靜靜地聽著王爺的話,想起了四年前剛失去王妃時的王爺……王爺整日失魂落魄的流連在松露院的廢墟,喝酒、發呆、生氣、狂吼……誰都沒有辦法將他勸走,而他只能沉默地守在王爺的身後,將體力不支的王爺扶回房去休息。

    他曾經欣羨過王爺和王妃的恩愛,也曾想過要和王爺一樣娶一個自己所深愛的姑娘,然後一輩子幸福快樂的過日子,但王妃的猝死及王爺的落寞卻讓他惶恐──如果他也遇上了和王爺一樣的事呢?

    王爺如此堅強的人都敵不過命運的捉弄而幾乎崩潰了,他能夠比王爺更堅強嗎?他不敢想像要是如王爺一般,心愛的人棄自己先走了,他會變成如何……他想,他寧願娶一個不討厭的人,也不願娶自己所愛的人,然後時時刻刻的擔心失去!

    「王爺,屬下是心甘情願的,沒有勉強!」他誠心的說。

    也許他不愛莞翠,但他相信可以和她生活得很快樂,莞翠會是一個好妻子,而一個男人除了這些,也沒有甚麼好要求的了。

    侯星甫端詳著他的表情,看出他的確沒有勉強的神態,才放下心來,微笑的道︰「那就太好了︰你的確也該有個女人來做伴了,我會好好的為你籌劃的!」

    今後,他將邁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也許他和莞翠之間缺少那種轟轟烈烈的感情,卻有足以細水長流的夫妻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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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同樣迷離的夜晚,沁涼的空氣因為有溫熱身體的偎近,感覺不到漸深的秋意。

    「湘兒……」在睡意蒙攏之際,侯星甫感受到她輕淺的呼吸。

    「嗯?」她依偎在他懷中,佣懶地應了聲。

    「青礬要成親了。」

    「哦。」她只是漫應了一聲。

    侯星甫馬上察覺到她的語氣一點也不訝異,「你早就知道了?」

    「你說呢?」她頑皮的拉起自己的長髮,用髮尾來搔他的臉。

    「湘兒,別鬧了!」他制止了她調皮的手,非要得到答案不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是不是知道有甚麼關係?反正青礬成親後,一定會像我們一樣幸福快樂的。」她就是不告訴他真相。

    「像我們一樣……」他忽然抱緊了她,痛苦的說︰「如果沒有那一場火,我們現在還是一樣幸福……」每每想到那場奪去他一切的無情火,他就有如置身于煉獄之中。

    她安慰地回摟住身旁僵直著身體的痛苦男子,這是她最心愛的丈夫啊!他原本可以不用受這麼久的苦的,就為了她的堅持……

    「星甫,我現在不是回到你身邊來了嗎?」她親吻著他濡濕的眼睛,輕撫他的寬肩,這些年來,他一直是傷得最重的人。

    「可是……」那不一樣!

    「噓……」她將手指輕放在他唇上,「雖然現在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每天都在一起,可是我愛你的心是不會變的!不管我離你有多遠,都會用盡所有的方法回到你的身邊。相信我,我們會像以前一樣快樂的!」

    她的話充滿了玄機,他只知道湘兒在對他許下承諾,承諾他們以後還是可以在夢中相見,即使再有分離,她也會盡一切的力量回到他身邊。

    「湘兒……」他摟緊了自己生命的重心,希望時間就此停住,他永遠不用放開她。

    「星甫,相信我,一切都會變好的,相信我……」她一直低喃著,就像在說著咒語一般,不斷的環繞在他耳邊……

    ***

    侯星甫怔怔地望著手中的一根長髮──這是他一早起床時所纏繞在他手指上的髮絲。

    這根頭髮遠比他的頭髮長,而且細多了,所以這絕不是他的頭髮。

    那會是誰的?松露院一向不許他人進入,更別說是能進到他的房間,並在床上留下一根頭髮了!

    只有一個人……他壓抑不住心中直湧起的興奮狂潮,這是湘兒的頭髮嗎?如果是的話,那麼湘兒就有可能不是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可是……他不能不想起無情的現實,湘兒早死在四年前的那場火中了,而且如果她真的還活著,為甚麼不直接跟他相認,卻要每晚故弄玄虛?

    一整個早上,他都待在松露院里,苦苦地思索著自己每晚所作的夢究竟是真是幻,愈想卻只有令他更加混亂!

    忽然,有人不經通報就直闖進來,被打斷思緒的侯星甫大怒的回頭看是誰竟然這麼大膽──

    「星甫,幹嘛這麼惡狠狠地瞪著我?」出現的是端王徐蒼愷無辜的臉,身後還跟著石曦磊和岳樓鴻。

    侯星甫一呆,怎麼大家都來了?

    「你們怎麼都來了?」蒼愷和樓鴻出現就算了,可是曦磊遠在夔州,怎麼會一起出現?而且他才剛當了爹,怎麼捨得丟下嬌滴滴的妻子出遠門?

    一道來的三人仔細看著好友,卻看不到往年這個特殊日子時應有的憔悴模樣,不禁訝異地對視一眼。

    從三年前起,每年的這一天都是星甫最憔悴落魄的一天,也是他們三人必定親自齊上晉王府同來安慰好友的日子!可是,今年他們好像派不上用場了……星甫已經決定拋開過去了嗎?

    「星甫,你……你好像很好的樣子?」徐蒼愷小心的試著好友,從星甫神采奕奕的樣子看來,難道真如城內的傳言一般,他要開始尋找第二春了?

    侯星甫奇怪的望了好友一眼,心不在焉的回答︰「我應該不好嗎?」

    三人再對視一眼,決定還是由徐蒼愷開口,「你忘了今天是甚麼日子嗎?」

    「今天是甚麼日子?」他的思緒還在手上的頭髮打轉。

    「老天,你真的忘了?」徐蒼愷不敢置信的在侯星甫的對面坐下,一字一字地說︰「今天是初八,是你最心愛的湘兒的忌日啊!」他雖然也很希望好友能趕快忘了湘兒,另找一個好妻子,但連忌日都忘了,也太誇張了吧!

    石曦磊和岳樓鴻也不解侯星甫的反應,在他的身旁落坐,想問清楚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忌日?」侯星甫被這兩個字拉回了注意力,才訝然的發現他居然真的忘了!「對了,今天是湘兒的忌日!」

    這不能怪他,自他回府後,他常常和湘兒在夢中相見,讓他幾乎忘了湘兒已經不在的事實,更遑論記得這個每年都令他傷心難熬的日子了。

    對侯星甫的後知後覺,遠道而來的石曦磊最不是味道了。雖然他將妻子也一並帶來了,可是現在妻子和女兒都被華家上下纏著,看來他有好一段時間不能和妻子卿卿我我了。

    而他的犧牲居然只換得好友的一句「我忘了」?!

    同住在京城里的徐蒼愷和岳樓鴻就沒有這層感慨了,他們比較在意的是好友究竟發生了甚麼事,竟能讓他將每年最重要的日子都給忘了。

    「星甫,你的心情好像還不錯哦?」岳樓鴻也小心的觀察著侯星甫的神情。

    自湘兒死後,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好友的神情如此輕松,好像卸下了以往的苦澀和深埋在心底的傷痛。

    「哦,還好。」侯星甫不理會好友們怪異的眼神,他只想將自己心底的謎團弄清楚。

    「你們看,這是甚麼?」他拿起手中的頭髮問。

    三人仔細一看,都傻眼了。

    「我覺得……它看起來像根頭髮。」岳樓鴻訕訕的說。

    看來星甫真的已經復原了,不然也不會拿他們開玩笑!

    「嗯,我也覺得它像一根頭髮,而且是一根女人的頭髮。」徐蒼愷點著頭。

    「何以見得?」石曦磊也發問了。

    「因為它明顯的比男子的頭髮長多了。」說出自己的觀察後,徐蒼愷乾脆直問侯星甫的用意,「我說星甫啊,你不會就是要我們看這根女人的頭髮吧?!」他心情當真好到這種程度?

    「沒錯,我就是要你們看這根頭髮!」他鄭重的說。

    石曦磊意識到他對這根頭髮的在意程度,「這根頭髮有甚麼不對嗎?」

    徐蒼愷和岳樓鴻也被勾起了興趣,等著他說明。

    「這是我早上起床時,纏在我手指上的。」

    三人聽到侯星甫這麼一說,都尷尬的低咳了聲。星甫也是個男人,當然有他的需要……不過有必要對他們說嗎?

    「呃,這是你的私事,我們不需要知道吧?」石曦磊悶悶的說。

    環觀好友的表情,侯星甫知道他們都想歪了。

    他沒好氣的說︰「我有那麼下流嗎?連這種事都搬出來跟朋友報告?」

    「可是你不是說……」一個男人床上留有女人的頭髮,他們很自然會朝那方面想。

    「我不可能讓別的女人進來松露院,更何況是和我在此過夜!」他警告的瞪著好友,不許他們污蔑他對湘兒的感情。

    「那為甚麼你的床上會有一根女人的頭髮?」

    「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侯星甫將頭髮交給好奇心大起的三人,「方才我就是在反覆思索這是怎麼回事。」

    石曦磊望著好友,以他對星甫的了解,他心中應該已經有底了。只是希望由他們來證實他的猜測。

    「那麼,你的看法呢?」星甫認定了甚麼?為甚麼他的表情隱約顯露出興奮?

    侯星甫迎視著好友探索的眼光,他該說嗎?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瘋了……」

    「甚麼意思?」岳樓鴻搶先開口。

    侯星甫拿回了兩人手中的頭髮,若有所思的摩挲著,「最近……我常常夢到湘兒來找我。」

    「這有甚麼奇怪的嗎?」

    岳樓鴻和徐蒼愷不解,人會夢見自己心念的人是很正常的。

    石曦磊卻聽出了好友的意思,「你是說,你認為這根頭髮是……湘兒的?」

    侯星甫聞言,眼互躪出了光芒。

    「甚麼?」徐蒼愷和岳樓鴻聽到這個出乎他們想像的答案,都跳了起來,虛幻的東西竟能留下真實的證據?怎麼可能!

    只有石曦磊恆定如常,他能體會好友的心情!

    同樣有過失去的經驗,所以他能了解星甫心中所潛藏的瘋狂痴想。但他一向將兩者分得很清楚,這次是為了甚麼原因,讓他說出這個狂想?

    「你認為湘兒沒有死?」石曦磊迸出了更驚人的話。

    這句話讓侯星甫的眼中更綻出了希望之光,也讓吃驚約兩人更吃驚!

    他的確是這麼想的,只是不敢說出來。

    誰都不會相信,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竟然還活著──可是,他找不到別的可能了!

    「自從我幾個月前回到晉王府後,我就陸陸續續地夢到了湘兒。」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這有甚麼不對?」記得星甫以前還一直抱怨湘兒從沒有來入夢。

    「沒有甚麼不對,只是夢境真實得令我害怕……」侯星甫開始述說他的夢境,並求助的看著三位好友,期望能得到他們的幫助,為他解開迷團。

    三人為難的互視一眼,石曦磊先開口,「湘兒的屍體不是在當晚就發現了嗎?」星甫接到惡耗時,他剛好也在旁邊,兩人馬上飛也似的趕回晉王府,但一切都遲了,松露院只剩下一片廢墟和兩具燒得焦黑的屍體。而經過查證,當晚松露院只有湘兒和侍女寶貝。

    「可是曦磊,那兩具燒得分不清是誰的焦黑屍體並不能代表甚麼呀!」只要有一點點的可能性,他就不死心︰「這你是最了解的,對嗎?」

    侯星甫說的是有關于石曦磊妻子的事︰當時屍體也是一具都沒有少,但他的妻子還是在兩年後出現在他眼前……

    「這……」石曦磊無法否定他的話,但兩者的情況不盡相同呀!

    「星甫,如果湘兒那時不在松露院內,那她去哪里了?還有,她為甚麼不出面,任所有的人都當她己喪生在火窟之中?」

    聽徐蒼愷這麼一說,無話可辯的侯星甫變得無精打采。

    「那這根頭髮要怎麼解釋?不可能有人進松露院而我不會發覺的!」侯星甫懊惱的抓著自己的頭髮,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說來說去,問題又僵住了。

    湘兒不可能活著卻一直不出面,但星甫的手指上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出現一根女人的頭髮,而就算真有鬼魂,那種虛無的東西也不可能留下這麼真實的證據!

    石曦磊忽然想到一點──如果星甫真的不知道有人潛進松露院呢?

    「星甫……」他實在不想打破好友的期望,但還是非說不可,「如果有一種藥能讓你產生幻覺呢?」

    此言一出,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曦磊的妻子最喜歡玩這種奇怪至極的藥,所以他會這麼說並不奇怪。

    岳樓鴻困難的開口,「曦磊,你是說……有人在晚上用藥迷昏了星甫,然後……」然後讓他產生幻覺,將來人當成湘兒?

    石曦磊點點頭。他不想這麼想,但這樣可以將所有發生的事連貫起來,也可以說明為甚麼會有這根頭髮的出現。

    「那人為甚麼要這麼做?」侯星甫不能接受這個假設。

    「星甫,這不是不可能。」只是……是啊,來人為甚麼要這麼做?

    徐蒼愷實在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但還是非問不可,「星甫,你……曾在夢中和她……親熱嗎?」

    「有!」

    「那隔天起床都沒有感到甚麼不對的地方?」自己的身體嘛,若有異狀應該會知道。

    侯星甫細細的回想,然後搖搖頭,「沒有,而且我醒過來時,衣著總是和前一晚一樣整齊。」

    「這就奇怪了!」難道對方的計劃真如此周詳?

    「我覺得這個假設不成立!」侯星甫又想到了可疑的地方。

    「為甚麼?」

    「因為我和湘兒談話的內容。如果是別人假冒的,不可能知道我和湘兒那麼多私密的事。」

    的確!夫妻之間的事,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心懷不軌的來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厲害到這種程度。

    「那麼,可以分成兩方面來想︰星甫所作的夢是真的,但那根頭髮也是另有其人。」石曦磊提出他的見解。

    也就是說,的確有人進了松露院,且不小心留下了蛛絲馬跡!

    「星甫,你常作夢的這幾個月來,晉王府有沒有甚麼不一樣的地方?譬如說陌生的人……」石曦磊想到一切事情的發生好像都在星甫回來的這幾個月。

    「陌生的人?」王府用人一向嚴格,不是隨便甚麼人都進得來的……

    「有,有一個人!」他想起了小欣。

    「誰?」

    「那是在我回府的前一個月吧,楊作在後門外的草叢中發現了一個全身被火燒傷的姑娘,一時心軟就將她留下來療傷,後來才知道她失去了記憶了……她現在是頤兒的貼身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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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4:04 |只看該作者
「楊伯就是當年被燒死的侍女的爹?」石曦磊對這件事還依稀有印象。

    「沒錯!」

    「她就這麼湊巧碰上了王府防守最脆弱的一環,輕易地進了王府?!」楊伯自己的女兒也是被火燒死的,對于這一類的傷患當然會特別心軟。「她為甚麼會倒在王府旁呢?」

    「不知道,她喪失記憶了。」

    「她有可能心懷不軌嗎?」徐蒼愷問著。一個來歷不明的姑娘,星甫竟然會讓她當自己兒子的貼身侍女……星甫是一時胡塗,還是太信任她了?

    侯星甫搖搖頭,「讓她當頤兒的侍女,是頤兒自己要求的。剛開始我也很不放心,所以派了青礬在她身後跟著,但一直沒有發現甚麼異狀。」

    岳樓鴻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一個來歷不明、喪失記憶的姑娘,居然能在這短短的兩、三個月內,靠著所有的巧合,接近晉王府的核心人物,這……也未免太巧了吧!」簡直是挾帶了所有的幸運!

    「你是說,她有問題?」侯星甫反問。

    「有可能。」

    「為了潛進王府,將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甚至……毀容?」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你說她……毀容?!」

    「嗯。李大天說她的臉好不了,一輩子都要帶著傷痕過日子。她平常都是用白布條將自己的臉包起來,怕嚇到旁人。」

    「這倒是!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嘛……」岳樓鴻喃喃說著。有誰會為了進入晉王府,而將自己弄得面目全非?

    「既然她有青礬跟著,我們就先不管她了,我們還是先找出這根頭髮的主人是誰,以及為甚麼會出現這根頭髮才是最重要的!」徐蒼愷說道。

    「你想怎麼做?」三人直望著他。

    「我想,派個人守在松露院,應該就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個法子可行!」岳樓鴻也贊成。

    「但是不能讓人發現我們留在這里,因為如此一來,對方就不會出現了。」

    「沒錯!所以我們假裝各自回家,然後再摸黑進來,守在松露院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三個人會不會太明顯了?」即使他們三人功夫再好,也不可能不露一點痕跡的。

    「所以我一個人來就好了!」徐蒼愷制止了石曦磊和岳樓鴻的抗議,笑著對他們解釋,「你們兩個已經成親的人,當然要回家去陪妻子才是。尤其是樓鴻,你妻子不是近日就要生了嗎?你當然更不能做這件工作了。何況若要追人的話,我的輕功就派上用場了。」在四人之中,他的武功也許不是最高的,但輕功可是第一。

    「就這麼辦吧!讓蒼愷一個人留下就可以了。」侯星甫對好友道謝,「蒼愷說的對,你們該多利用時間陪陪妻子。」那是他最欣羨的。

    岳樓鴻知道好友的用意,既然如此,他也只好將一切都交給蒼愷了。

    「那……蒼愷,你也要小心,有甚麼消息馬上通知我們。」

    「我會的!」他簡直等不及晚上來臨,能快點揭開這層層迷霧……

    ***

    「湘兒。」

    「嗯?」

    「曦磊他們來看我了。」

    「真的?他們還好嗎?我好久沒看到他們了!」她在他耳邊低喃。

    「他們還好……而且曦磊也已經成親了。」他調整好一個舒服的姿勢,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胛虛。

    「真的?」她的聲音不無驚訝。

    「而且,他的對象就是他以前的未婚妻……」

    「啊?可是她不是……死了嗎?」

    他能感到她正抬起頭訝異的望著他,他將她的頭輕輕扳回原處,才娓娓道來曦磊的幸運。

    他有像曦磊一樣的幸運嗎?

    「星甫,你知道我為甚麼不要你睜開眼看我嗎?」她忽然提起這件事。

    「你不是曾說,這一切都是夢,我一睜開眼,夢就會醒了……」

    「那不是真的。其實,是我的自尊心在做祟。」

    「自尊心?」他不解的輕拂她的長髮。

    「嗯,因為我的臉被火燒壞了,我不想讓你看到這麼醜的臉,可是我又想見你!」她撒賴的磨蹭他的胸膛,為自己解釋。

    「你的臉?」他腦海閃過小欣包著布條的臉。

    「是呀,所以我才跟你說不可以張開眼,這樣你就不會被我嚇到了。」

    「可是……」他摸著她細嫩的臉,光滑的肌膚還是跟他記憶中一樣……

    「不過,現在我的臉已經好了,所以……」她輕輕蠕動自己的身子,直到自己的臉正對著丈夫,「張開眼看我吧!」

    雖然湘兒這麼說,但侯星甫還是略帶恐懼,她以前說過的話還回蕩在腦海里,久久不去。

    「星甫,我不會消失的,你不要怕……!」

    在湘兒的耐心勸哄下,侯星甫終于緩緩的張開了眼。

    藉著月光,他隱約看見日思夜念的妻子的輪廓……他粗糙的手心撫上她的臉,摩挲著她細致的肌膚紋理──還是沒變,仍是記憶中的模樣……

    「湘兒!」他激動的將她一把抱在懷中,一個回身,兩人已然交換了位置,他貪婪的親吻、碰觸她,一雙眼眨也不眨的直盯著她臉上細膩的表情變化……他最愛看她在他的攻擊之下無力防守,只能氣喘叮叮的嬌媚模樣……他終于不必再想像!

    「星甫……我等你來找我……」在他的熱情攻擊下,她只能斷續的吐出這些耳語,隨即跟著激情而沉淪……

    ***

    在晚上潛入王府中守著松露院,真是件無聊至極的事──徐蒼愷有點懊悔自己的好奇心了。

    他已經守了兩晚,但一直沒有碰上甚麼異狀,而星甫也沒有再夢到湘兒……他雙眼忽然一亮,看來今晚就有答案了!

    在松露院的右前方,有人拿著燈籠向這里行來,以他的耳力,隱約可以聽到交談聲──

    「小姐,你的身體撐得住嗎?」蕊紀有點擔心小姐的狀況。

    「蕊紀,再不做就沒有機會了!」邱蘭玲鼓起了最大的勇氣,決定在今晚完成她的計劃。

    她已經沒有時間了──姑母在她病情好轉的這幾天,又來催她的親事,快讓她無招架之力;還有表哥,她病得這麼重,他居然只是託姑母捎來一句「好好養病」,從沒有來看過她!

    表哥是真的對地無意!

    但她能放棄嗎?不,她沒有辦法!

    若是可以,她不曾在這些年里不斷的做繭自縛,甚至為了得到表哥,一再做下天理不容的錯事!對此,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因為她知道自己早晚會這麼做的!

    所以……這是最後一步了!今晚是她的最後機會,她一定要成功!

    「但上次……」蕊紀到現在還覺得毛骨悚然。

    「那一定是錯覺!」邱蘭玲立刻反駁。

    雖然當時她也嚇得一顆心快要蹦出來,並為此病了好幾天,但事後她非常後悔錯過了機會,她一再告訴自己,那時所看到的不過是錯覺罷了!

    「小姐,我知道了。」身為小姐最貼心的侍女,蕊紀當然了解小姐心中的想法,她也期望小姐今天能夠成功。

    兩人來到了松露院的門外,蕊紀讓小姐在門口等候,自己先進去放迷煙。她曾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來探過幾次地形,所以很快就來到了王爺所住的房門外。她輕輕巧巧地由門縫塞進一條冒著煙的藥紙卷,然後快步來到小姐等候的地方,接小姐一同進去。

    徐蒼愷趴在石檐上,靜靜地看著兩條人影小心翼翼的走進松露院內,向星甫住的房間走去……看來這就是答案了!

    由主僕兩人的交談中,他已經知道她們的身分,沒想到星甫那個文文弱弱的小表妹居然會想出這種法子來!

    這該說是為愛不顧一切嗎?

    他當然不可能讓這兩人進星甫的房內,正要出面阻止──那膽大包天的主僕兩人在打開房門的一剎那僵住了!

    她們的身子倏然僵直,臉上露出了無限驚恐,大眼直瞪著房內,然後一步一步的往後退……怎麼回事?她們看到了甚麼?徐蒼愷警覺的望著她們的舉動。

    他還不明所以,邱蘭玲兩眼一翻雙腿一軟,就癱倒在蕊紀的身上,不省人事!

    「小姐……」同樣驚懼得無以復加的蕊紀,在責任心趨使下,拚命告誡自己不能昏倒──現在小姐只能靠她了!

    她一再的告訴自己,那只是幻覺,絕不可能是真的……現在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們絕對不能昏倒在這里,不然小姐的名聲就毀了!她撐起小姐軟倒的身子,用顫抖得厲害的雙腿,將她一步一步扶離松露院,再也不敢回頭望一眼……等兩人離開後,徐蒼愷好奇萬分的想看看這兩個不請自來的女人究竟看到甚麼東西,可他才要跳下屋頂,卻聽見有人輕合上門的聲音。

    咦,是星甫醒過來了嗎?

    然後,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眼花了──他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走出了星甫的房間!

    怎麼可能?他沒有看到有人走進去呀!

    徐蒼愷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忽然可以體會為甚麼剛才那兩位姑娘眼睛會瞪得那麼大了。

    因為他自己也突然有一陣昏眩的感覺,事情已經出乎他的意料,直直朝著最不可思議的方向前進……這個披散著長髮的白色身影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輕輕地走了出去──這讓他稍稍安了心,至少她不是用飄的!

    等她走得夠遠後,他才翻下屋檐,悄悄地跟在她身後。但她在走進了一片樹林之後……就不見了!

    他呆怔的站在原地,就這麼一小片樹林,東邊是一個人造小瀑布,而其他三面都是空曠的草地,人怎麼可能就這麼平空消失了?!

    樹林他來來回回找了好幾次,樹上、小瀑布後面的大岩石也仔細看過了,但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

    徐蒼愷真的怔住了,就這麼呆呆的站著……不一會兒黑夜掃盡,又是新的一天的開始,而他卻有如墜入了一個不醒的夢中。

    當他茫然的回到松露院,見著了起床梳洗整齊的侯星甫時,他只說了一句話︰「你昨晚見到湘兒了。」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不需要侯星甫的回答,由他驚訝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老天!

    「找曦磊和樓鴻來吧!我有大發現。」他癱軟在侯星甫的床上。

    一夜末眠,再加上對那詭異的白色人影的種種不解,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才有辦法將他所看到不可思議的景象告訴好友。

    ***

    「你說,你看到皇甫的表妹帶著侍女夜訪星甫?」岳樓鴻頭一個怪叫出聲。

    這個世界反了嗎?他每每想起自己的妹妹為了成為曦磊的妻子而使出的手段就羞愧欲死,現在星甫的表妹也來上這一手,世間女子果真都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嗎?

    侯星甫和曾有過類似遭遇的石曦磊則僵冷著臉。

    「那這根長髮也是她的了?」岳樓鴻小心地問。

    「不,應該不是。」依他所聽到的,邱蘭玲以前也曾這麼做過,但也如同這次一樣功敗垂成。

    「但你不是說只看到她們兩人進松露院?」

    「我是只看到她們主僕兩人進松露院,但她們還沒踏進房內,就被星甫房里的東西嚇跑了。」他一直不明白,那個人影究竟是如何進到星甫的屋內,而沒讓他發現的?

    「房里的東西?」房里不是只有星甫而已嗎?會有甚麼東西?

    徐蒼愷轉身面對著侯星甫,對他說道︰「也許,你的猜測沒有錯。」

    侯星甫倏地站了起來,驚喜交加的直盯著突發驚人之語的徐蒼愷,「你……甚麼意思?」他一顆心正漲滿了期待和狂喜,可是未經旁人親口證實,他不願先說出來。

    「也許湘兒真的還活著!」徐蒼愷說出了答案。

    其他兩人震驚得跳了起來;這怎麼可能?!

    而侯星甫眼中則閃動著強悍的希望之光!

    徐蒼愷將自己昨晚所看到的一切說出來──他也希望能聽聽好友的看法。

    「這麼說來,讓星甫晚上作夢的另有其人了?」石曦磊說出了結論。

    「嗯!而且照星甫所說的看來,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湘兒!」

    一旁的侯星甫雙手緊握著椅子扶手,激動地聽著好友們的討論,只要湘兒還活著,他甚麼都可以不在意!

    「但她為甚麼不現身呢?還每晚這麼裝神弄鬼的來見自己的丈夫!」

    「不知道!照昨晚的情形看來,我只能做這種假設。但為甚麼會這樣,我也無法說清楚。」徐蒼愷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石曦磊倒另有想法。「會不會她有甚麼不敢出來見星甫的原因?」

    「為甚麼?」侯星甫激動的問,他是湘兒最親的人,為甚麼她不來見他?

    「這……也許她在那場火災里受傷了,所以不敢出來相見……」可能性有千萬種,誰也說不準。

    「受傷?」侯星甫訝然想起昨天湘兒所說的話。

    「你想到甚麼了嗎?」一干好友紛紛看向他。

    「昨天湘兒曾對我說她的臉受傷了。」

    「所以她不敢出面?」

    「嗯。可是她說她又想見我,所以……」

    接下來的話,大伙都心照不宣。

    「但她又說她的臉已經好了……」

    「好了?」燒傷能治得好嗎?

    侯星甫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湘兒還說……」

    「說甚麼?」

    侯星甫露出久違了的笑容,充滿期盼的說︰「她說……她等著我找到她!」

    湘兒當真這麼說?

    「照這麼看來,她應該是還好好活著。」徐蒼愷說出他的想法。

    「但她為甚麼要等星甫去找她呢?她不能自己出現就好了嗎?」石曦磊猜測著她的用意。

    湘兒並不是一個喜好賣弄玄虛、讓人提心吊膽的人,她一定有甚麼原因……岳樓鴻忽然有一個發現,驚奇的想和朋友分享,「你們覺不覺得,如果照湘兒所說的話來聯想,很像是一個人?」

    侯星甫悚然一驚,脫口道︰「你是說……小欣?」

    對呀!她受的是火傷,而且傷得最重的就是她的臉,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失去了記憶,所以她不能自己出面,非要等星甫去找她……

    「可是……為甚麼她能在夜里去找星甫重述舊情?」徐蒼愷問。

    「這一點的確沒有辦法解釋。」石曦磊分析著,「但你不覺得這件事一開始就充滿了詭譎,並且無法以常理來推論嗎?」

    四年前,湘兒根本不可能避過了那場火而生還,但蒼愷所看到的那個人影若不是湘兒,星甫怎麼可能毫不生疑的將她當成湘兒對待呢?更別提能和他談起夫妻間的事了;由此看來,那個人影應該是湘兒沒錯。而這又推翻了他們原先的推論──因為蒼愷很確定那是個人,而不是鬼魂!

    所以結果變成──湘兒並沒有死!

    但那人影若真是湘兒,而且她還活著的話,為甚麼輕功一流的蒼愷會追丟了人?湘兒並不會武功啊!

    「星甫,我們只能暫時先做這樣的推論,詳細的原因和理由,還是要再繼續追查下去。我覺得關鍵就在那個小欣的身上,也許……我們該先從她下手。」石曦磊也不想給好友太多的希望,怕到時失望愈大。

    「我看這樣吧!」徐蒼愷提出自己的意見,「就讓我見上小欣一面,我仔細觀察看看,也許能讓我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事情愈來愈撲朔迷離了!

    而在徐蒼愷見小欣一面前,又有其他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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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4:4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蕊紀十萬火急的將老王妃請到了小姐的房內。

    「蕊紀,這是怎麼回事?小姐怎麼會病成這個樣子?」

    老王妃心疼的端詳著昏迷不醒的侄女──原本白皙的肌膚已變成灰白色,即使在睡夢中也像受了驚嚇般的不安。

    「小姐這不是生病,而是被……嚇到了!」自從那晚之後,小姐就病了,高燒不退之外,神智也一直恍恍惚惚的,請李大夫看了,他只建議她心病要用心藥醫。

    心病?不,李大夫不可能知道小姐是受到了多大的驚嚇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但她能說嗎?

    如果病因是在精神上的,李大夫也無法派上用場……她凝望著小姐,王爺和老王妃一向不相信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如果她貿貿然地為小姐請來收驚的道士,定會惹得王爺和老王妃不快,讓他們對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小姐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再這樣下去,病情只會愈來愈嚴重……

    「被嚇到?」老王妃疑惑的看著蕊紀,「蘭玲被甚麼嚇到?」王府內有甚麼嚇人的東西?

    「我……」

    「你照實說出來,我不會怪你的。」

    「是,奴婢斗膽直言,小姐……小姐是被已去世的王妃的鬼魂嚇到的!」這個謊非繼續編下去不可!

    「胡說!」老王妃馬上怒斥道,「王府怎麼會有鬼怪?!而且,湘兒不可能會出來嚇人的!」湘兒也許有些頑皮,但是個可愛純真的孩子,絕不可能在死後還做出這種事。

    「是真的,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沒想到老王妃會如此袒護自己的媳婦,蕊紀只好搬出旁人來做證。

    「你說……有很多人看到?」老王妃還是不相信。

    「是的!」

    「這怎麼可能……」

    「是真的,現在府內的下人都知道這件事了!」蕊紀看出老王妃已經有點動搖,忙再加把勁。

    老王妃頹然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湘兒怎麼可能……」但蕊紀說得這麼真切,還說府內的下人也都知道,那就不可能是她自己編造的……

    「戴總管因為怕這件事會引起大伙的恐慌,所以一直嚴禁大家走漏風聲!今天若不是小姐情況這麼危急,蕊紀也不敢說出來!」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聽說京城內有一個很厲害的道士能伏鬼收魂,所以……」蕊紀在老王妃的椅旁跪了下來,苦苦哀求︰「請教教小姐吧!小姐再這樣下去會死的!」

    「蕊紀,你聽我說。」老王妃看她救主心切,溫和的對她說︰「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救你家小姐才會想出這個法子,但這件事我必須先跟王爺商量過。你也知道王爺是不信這些的,如果沒有事先知會他,就擅自請人到晉王府來做法,對他太不尊重了!」

    何況,她心底還是存有一絲疑慮;即使蕊紀說得再真實,她還是不太相信。更何況要是讓外人知道已去世的王妃陰魂不散,到時受傷害的就不只是晉王府,連湘兒的娘家韓尚書一家也要被拖下水了!

    一聽老王妃這麼說,蕊紀急了;小姐的病不能再拖下去,而王爺並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人,那……小姐豈不是要一命歸陰?

    要用甚麼方法,才能讓老王妃馬上請人來收妖呢?有甚麼是老王妃最重視的……對了!是小王爺!

    「可是……我聽說上次小王爺落水和去世的王妃也有關……」

    果不其然,老王妃馬上被嚇到了,她惶恐的問︰「你為甚麼說頤兒的意外和湘兒有關?」

    頤兒的落水事件不是已經告一個段落了嗎?難道有甚麼隱情她不知道?

    「聽說……是因為王爺要再娶,而去世的王妃覺得寂寞,所以才……」

    沒有人知道阿貴為甚麼要害小王爺,而面對這一連串的不可解,眾人將它繪聲繪影地和王爺即將娶,與去世的王妃鬼魂再現接上了關係;蕊紀當然也有所耳關,她巧妙的利用這個傳聞,想讓老王妃能在心疼寶貝孫子的情況下,趕快請人來為小姐收驚。

    老王妃驚慌失色的聽著蕊紀的話,她真的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這樣一來,不管下人間的傳聞是真是假,都已經有人為這個傳聞而受害了。

    她暗下決定,若這只是謠傳,為了安府內所有人的心,請一個道士來做做法事是有必要的;而如果府內真有鬼魂的存在,這樣也能還王府一個安寧的生活,還能還湘兒一個清白──不管別人怎麼說,她還是相信湘兒不可能出來擾亂府內人心的!

    「蕊紀,你說京城內有個能人能收妖?」

    「是的!」知道老王妃已經被說動了,蕊紀欣喜的說出自己所聽來的消息,「這是蕊紀外出時聽到的,是能道觀的汪觀主!」

    「既然這樣,你就帶著戴總管一起前去拜訪那位道士,請他務必在這一、兩天內到府一趟。」老王妃當機立斷的要人先去安排好一切,稍後她再對兒子提起就行了──相信星甫定能了解她的用心!

    「是!」蕊紀暗自叫好,一想起當時所看見的景象,她就起了一陣輕顫;她搖搖頭,再一次告訴自己──這是個好機會,能將已去世王妃的一切,連同王爺心底深處的影子一並清除掉,這樣一來,機會又是屬于小姐的了!

    她衷心的這麼期望!

    ***

    「星甫,星甫!」老王妃慌亂地叫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兒子。

    「娘,怎麼了?」侯星甫驚訝的看著母親帶著兩名侍女急忙向他們走來,一點也沒有以往的優閒。

    「我剛聽蕊紀說,蘭玲病倒了!」老王妃憂心忡忡的說,沒有注意到兒子神情的變化。

    「哦!是這樣嗎?」他冷冷的說著,「請李大夫去看她就可以了,李大夫的醫術我信得過。」成為被設計的對象讓他心里著實不好受。

    「不,不只這樣,我──」

    「伯母,我們先進廳內再說吧!」一旁的徐蒼愷出聲徵詢。

    老王妃這才看到兒子身後的人,「蒼愷,你來了!」剛才她急于跟兒子說自己剛聽到的事,所以沒有看到他。

    「我是來找星甫聊聊天的。」看伯母著急的模樣,想必是重要的事吧!

    「那正好,你也一起聽我說事情的原由吧,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三個人進了廳內,留下兩名侍女在門外,老王妃就迫不及待將她聽到的說出來,「我剛才去看過蘭玲了;我原以為她是受了風寒而病倒的,沒想到蕊紀卻說蘭玲是被湘兒的鬼魂嚇到的!」

    侯星甫和徐蒼愷迅速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原本也不信,但蕊紀說有很多下人都看到了,還說頤兒上次的意外和湘兒也脫不了關係……是真的嗎?」看到兩人都面露異色,她焦急的問。

    「娘,這件事我並不知道,也沒有聽人提起過。會不會只是謠言?」說得太多只會讓母親更心慌而已,何況現在事情還沒有明朗化。

    「不可能的!」老王妃堅決的反駁,「這並不只有蘭玲她們見過,還有其他人也見過,她們不可能亂說的!」尤其傳言中的人皆是王府的主子,那些下人有這麼大膽,敢拿自己的主子來造謠嗎?

    「伯母,不如我們就叫門外那兩個侍女進來問問看吧!是不是真的,一問就知道了。」既然全府的下人都知道,門外的兩個侍女沒理由不知道;正好可以印證蕊紀是不是在說謊。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老王妃這才想起她還沒有問過服侍她的兩名侍女,遂喚道︰「春兒、小管,你們進來。」

    「是!」兩人應了聲,馬上推門走進來、向在座眾人行了個禮。

    「你們兩人曾聽過王府鬧鬼的事嗎?」

    「這……」兩名侍女對視一眼,想起戴總管的交代。

    「你們不要隱瞞了;是不是全府的人都這麼謠傳著?」看她們遲疑的樣子,她心里就有個底了。

    「是……是的。但是戴總管交代我們不要亂傳話,所以我們不敢亂嚼舌根。」

    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徐蒼愷看晉王母子兩人都沒有開口的心情;便做主要兩人出去。

    原本以為他們幾個人就可以解決的問題,沒想到竟然搞得全府皆知,這下要怎麼辦呢?他們根本還不清楚究竟是怎一回事,就已經有人將湘兒當成鬼魂看待了……事實真是如此嗎?

    「星甫,我已經要戴總管去請人來做法事了。」老王妃說出她剛才所做的決定。

    「娘,您……」侯星甫沒想到母親的動作這麼快,在他和蒼愷弄清楚真相前,就已經請人來做法事了。

    「伯母,目前我們並不能確定府內的下人所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亡魂,若是這麼貿貿然的就請人來收妖做法,怕到時會鬧出不少笑話。」徐蒼愷說出自己的看法。

    老王妃想了想,「你這麼說也對……當時我聽到連頤兒也牽扯在內,一時也沒有想到這麼多;那你覺得怎麼辦才好呢?」

    「我看不如這樣,道士還是照請,但先將收妖這件事放下,改為招魂吧!如果府內下人看到的真是亡魂,那必定是和晉王府有關的人,才會在這徘徊不去。我們先試試看,看府內是否真有這種不乾淨的東西;如果不幸真有這回事的話,也可以避免讓這等事傳出去,對晉王府和湘兒的娘家造成傷害。」

    老王妃細細考量徐蒼愷的話,覺得招魂的確是比草率的找人來收妖要好得多,同時也顧全了晉王府和湘兒的面子。

    「蒼愷,你這個方法很好!」老王妃滿意的點點頭,後又有點猶豫,「不過剛剛我已經讓戴總管和蕊紀去請道士了……」

    「沒關係,這件事我可以出面代為安排。但不知伯母是請哪位高人前來做法?」

    「是能道觀的一位汪觀主,聽說很厲害的。蒼愷,你聽過這個人嗎?」她並不清楚城內的情形,但蒼愷常常四處走動,應該會有所耳聞。

    「能道觀?」他的確聽過,「聽說去年白大人家不安寧,就是他去收的妖呢。」

    白家收妖可是去年的一件大事;只是老王妃當時只在意征戰南蠻的兒子的安全,對于這些消息並不在意。

    「真的?」老王妃大喜,那麼如果府內真有鬼怪存在,一定能平安解決。

    「蒼愷……」侯星甫對好友瞪眼,他還是不贊成這件事,也不喜歡有人將湘兒當成妖魔鬼怪看待;何況已有愈來愈多的證據顯示,湘兒可能還活著。

    徐蒼愷使個眼色,要侯星甫待會兒再說。「伯母,這件事我等一下就去安排,時間地點我會好好和對方商量,屆時王府只要稍作準備就可以了。」

    「蒼愷,那就麻煩你了。」兒子有這種朋友真是太好了!

    等母親一離開,侯星甫馬上不悅的問︰「你為甚麼贊成我娘去做這件事?」在目前這一囤混亂的情勢里,再加上一個道士,豈不是更加混亂!

    徐蒼愷打趣的望著好友,「你是怕萬一湘兒真的是鬼魂,對不對?」

    「你……」

    「你不用擔心,我敢跟你保證,那個讓你夜夜作美夢的絕對是活生生的人!」他非常確定那個人影絕對是個人,而不是鬼怪;不然她大可直接從星甫的房內消失,不必再走上那一段路。

    侯星甫沉默不語。

    徐蒼愷拍拍好友的肩膀,好言相勸,「星甫,事情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拖下去;找個道士來也好,也許事情會有我們預想不到的轉機!」

    就算他們已經認定湘兒沒有死,但對于星甫房中會突然多出一個人來,還有人影會消失在樹林之內,這些都是他們沒辦法解釋的地方;也許這個道士的出現,可以幫他們解開這不可解的謎題!

    「我知道!」他也只能這麼想了!

    「那你就跟我一起走一趟吧!」

    「為甚麼?」

    「因為這能道觀的汪觀主是真的對這種神怪的事情有一套,所以你跟我一起去的話,不只可以請問你周遭所發生的事,還可以將你我遇到的事先告訴告訴汪觀主,讓他前來招魂時心中先有個底,辦起事來也事半功倍!」

    「這……好吧!」

    ***

    能道觀觀主汪清函因為兩位王爺一起出面,很賣面子的將招魂儀式安排在當天晚上,地點就在王府的大廳內。

    老王妃接到消息後,馬上派人備齊了汪觀主所交代的東西──這件事並沒有讓太多人知道,為了不讓謠言愈傳愈大,老王妃決定將事情低調處理。

    當晚,已從昏迷中清醒但仍很虛弱的邱蘭玲也堅持要來;她由蕊紀扶著在旁邊的椅子上坐好,一雙哀怨的眼不住的隨著侯星甫的身影打轉,不明白為何表哥對她更形冷漠……今晚的法事只有府內幾個較重要的人物參加︰老王妃、王爺、戴總管、徐蒼愷、范青礬和楊伯夫婦,其余的佣人則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九個人心思各異的等待今晚的重頭戲上演!

    終于,王府守衛帶領著仙風道骨的汪道長和一個弟子來了。

    在和王爺及老王妃寒暄過後,他先行看了看邱蘭玲的氣色,然後對老王妃說︰「沒甚麼關係,只是驚嚇過度而已,休養幾天就好了。」

    「那太好了!」老王妃終于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關于這件事倩的始末,我已經由兩位王爺這里聽說了;既然有人說曾看過亡魂的臉,不如我就先招來已去世王妃的魂魄,看情形如何再下判斷!」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待時辰到了,便要眾人全靠在他的後方,由弟子先行焚香,再由他手中拿過一個瓶子,將瓶內的水慢慢的灑在地上,繞成一個圓,再慢慢的念起了咒語……

    「星甫,你覺得真的有鬼嗎?」徐蒼愷小聲的問著。

    侯星甫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外表看起來,他還是一副冷靜的模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翻騰起伏!這一切都只為了他心底深處的那個小女人……

    眾人屏息看著汪觀主進行招魂儀式,但半個時辰過去,卻沒有任何動靜!

    汪觀主停下了念咒──他招魂數十年了,從沒有遇過這種情況!

    「王妃,您確定府內的人所看到的是令媳的鬼魂嗎?」

    此言一出,除了侯星甫和徐蒼愷眼睛一亮之外,其余的人都訝異得不知如何是好;老王妃也疑惑的看向戴總管。

    「我是沒看過……但很多人都看到有個人影在府內飄飄蕩蕩的,不過只有阿好嬸清楚的看到是去世的王妃的臉!」戴總管急忙出聲。

    汪觀主沉思了一會兒,「在深夜里游蕩的人影並不一定是鬼魂,也有可能是因為一種病症。」他就曾親眼看見,有人在睡夢中會無意識的四處走動。

    「所以,你們看到的不一定是鬼魂,有時也有可能是人去裝扮的!」在富貴之家,眾人為了爭權爭利,所用之方法無奇不有,所以這種假設也是有可能的。

    侯星甫和徐蒼愷對視一眼,經過縝密的思考判斷後,馬上就發現了有嫌疑的人──那就是白著臉的邱蘭玲主僕兩人!

    他們一直想不通,兩人大膽的夜訪松露院,如果事情爆發出來,她們要用甚麼借口來圓這個謊?

    而現下整個晉王府就以王妃陰魂不散的傳言最為喧騰;難道她們就是想利用這個情況?

    一旁的邱蘭玲主僕為兩人猜疑的目光暗自起了一陣哆嗦。

    他們不可能猜到甚麼的!她們不斷的告訴自己,卻抹不去心底的不安和恐懼。

    「據貧道數十年的經驗,只有魂魄還沒投胎轉世,才有可能為某種原因而在人間飄蕩,且不小心為人所看見;但一般而言,還末投胎的魂魄都可利用招魂術招來一見,沒有理由會招不到魂的!」汪觀主摸摸泛白的胡須,說出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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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4:56 |只看該作者
老王妃聽了,和戴總管、楊伯這些老僕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早已知情的侯星甫和徐蒼愷則露出了異樣的神采,探究著汪觀主的話。

    「如果你們確定王妃已死、那招不到魂的原因只有兩個︰第一,你們看到的亡魂不是已故王妃,她早已投胎轉世了;第二,你們所謂看到的鬼魂,根本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也就是有人故意假扮鬼魂,來擾亂人心!」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王妃根本就沒有死,下人看到的就是王妃本人,而不是亡魂或旁人所假扮的──不過這種說法一般人都很難接受,所以他暫且按下;反正事實如何很快就會揭曉了!

    邱蘭玲瞪大了眼,手指無意識的用力握住了椅把;蕊紀好意為她請來的收妖法事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這個道士再說下去豈不是要壞了她的事嗎?但眾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有任何動作,只好在心底暗自焦急……

    「觀主,如你所說的話,那有沒有甚麼好方法?」老王妃心下頗覺安慰,她一直就相信湘兒不是那種人……

    「既然叫不出令媳的魂魄,又有人堅稱在王府內看過鬼魂……」他沉吟了一會兒,「不如貧道就試試另一種招魂術,看看王府里是不是真有不乾淨的東西,或者只是活人在捉弄人!」

    「那就有勞觀主了!」眾人又退了開,凝神看著汪觀主做法。

    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現場沒有甚麼變化,只是屋外天色更暗、風吹得更急……忽然,汪觀主小聲說了一句︰「來了!」

    只見前方剛才以水畫圓的地上慢慢形成一縷白煙,漸漸的,那陣輕煙形成一個透明的身影,飄浮在空中……老王妃驚喘出聲,驚惶地靠在兒子身上,楊嬸也臉色發自的直往楊伯身後躲。

    「來者何人?」汪觀主沉聲發問。

    地上旋轉的氣流停止了,大家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一個女子,全身髒污、披散著長髮顯現在他們眼前……原來王府內真有鬼魂存在!

    這是最令人驚恐的一刻!

    鬼魂將模糊不清的臉轉向汪觀主這邊,讓和她目光相接的老王妃等人宛如被蟄到一般,不由得又退了一步;只有侯星甫鎮定的不動──她絕對不是湘兒!

    亡魂忽然跪了下去,對著侯星甫一再磕頭,一邊口齒不清的說著︰「奴婢該死!請王爺、老王妃恕罪……奴婢該死!嗚……」她邊說邊幽幽哭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鬼魂磕頭到底會不會痛,但瞧她這麼用力,也讓他們看了于心不忍;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究竟是誰,還有她為了甚麼事如此內疚?

    「你是誰?為甚麼要我們原諒你?」既然認得他和娘,一定是府內的人。

    亡魂輕顫的說︰「奴婢是曾服侍過王妃的京琴……」

    此言一出,戴總管和楊伯最是驚詫,仔細看向那個自稱京琴的亡魂……他們當然還記得京琴這個婢女,可是她不是失蹤好久了嗎?

    沒有人注意到邱蘭玲聽到京琴這個名字時全身一顫,雙眼發直的握緊了蕊紀的手!

    戴總管記得很清楚,京琴是在火災發生前幾天離開王府回老家的,沒想到一個月後,她鄉下老家的長輩託人前來查問,說為何沒了京琴的蹤影;當時他還為此和她的家人爭執不下,最後是賠了銀兩了事。

    誰也沒想到,再次見到她,竟已陰陽兩隔,而且是這般淒慘的模樣!但是眾人明明親眼看見京琴坐車離開,她又為甚麼會死得不明不白,且陰魂不散地流連在王府之內?

    「可是……」發覺自己的聲音啞得不像話,戴總管用力咳了一下,才勉強恢復正常的音調問︰「你不是離開王府回老家嫁人了嗎?怎麼會……」

    「是奴婢自己種下的果……奴婢起了不該有的貪念,才會死得這麼慘……」想到了過往,京琴不由得又傷心起來。

    「說清楚點,為甚麼你會死在王府里?難道都沒有人發現嗎?」這晉王府雖大,但死了個人這麼大的事情會沒有人知道?

    「奴婢……奴婢是死于王府當年的那場大火……」

    這個答案遠遠出乎大家的意料!

    「胡說!院內明明只找到兩具屍體……而且你不是早在火災前就離開王府了嗎?怎麼可能會死在那場火災里?」戴總管出聲斥責。如果她當真是死于四年前的那場大火,現場怎麼可能只找到兩具屍體呢?應該是三具才對!而且火災發生時京琴早已不在王府內,又怎麼可能會被燒死?

    眾人都贊成戴總管的話,只有侯星甫和徐蒼愷而露期待!

    如果京琴所說是真的,那麼在現場發現的兩具屍體中有一具就是她……那麼另一具會是誰?

    「奴婢沒有胡說!當時奴婢的確離開了王府,但馬上又溜回來藏在柴房之中……發生火災的當晚,奴婢偷偷來到松露院,用迷藥燻昏了王妃和寶貝;奴婢正要離開時,卻不小心絆倒了,人也暈了過去……然後,火災就發生了……奴婢犯下這等滔天大罪,根本沒有資格輪回轉世,更因為遍尋王妃不著,所以只能困在王府內做個無主的游魂,四處飄蕩……」她掩面哭泣,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一時胡塗所起的貪念,結果卻是將自己推入了死亡之地!

    暫時忽略京琴回到王府迷昏湘兒的動機,現在侯星甫只想證明一件事,「如果真如你所說,你也死于那場火災,那麼為甚麼現場只有兩具屍體?」他說這話時,心口劇烈的收縮著、簡直快壓抑不住心中的期盼!

    「那兩具屍體,一具是奴婢,另一具是……寶貝!」

    再也止不住心中狂喜「妳的意思是王妃沒死?」

    「稟王爺,王妃她……的確沒有死!」

    侯星甫還來不及表示他的驚喜和疑問,就被一陣又尖銳的叫聲搶先……

    「不可能!她早就死了,她不可能沒有死!」

    邱蘭玲在蕊紀的攙扶下,經過疑惑不解的眾人,來到了侯星甫面前,哀切的說︰「表哥,你不能相信這種事情!她也說表嫂當晚的確是在松露院里,怎麼可能其他兩人都死了,而她卻消失了?這是不可能的!」

    不能讓表哥再對表嫂起了思念,她好不容易才讓那個女人離開了表哥……相對于她的哀求,侯星甫的表情卻冷漠得讓人輕顫;他定定的看著她,她幾乎以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表哥看透了,包括那些沒人知道的事……她心虛地轉開頭,避開了表哥的眼神。

    「你好像很有把握的樣子,為甚麼呢?」侯星甫低柔的聲音中包含著危險。

    為甚麼她這麼篤定湘兒一定死了?他心中第一次對那場火災的起因產生了懷疑,這是他一直沒有仔細去探索的事情!

    尤其是京琴,她為甚麼要再度回到王府來放藥迷昏了湘兒呢?還有,她一直口口聲聲說是自己起了貪念……莫非她是被人收買了?

    依汪觀主所說,下人所看到的人影,也有可能是人裝扮的;有誰會這麼煞費苦心去布這個局?為甚麼?

    他再一次疑惑的看著畏縮的主僕倆。

    怎麼辦?邱蘭玲求助的望著蕊紀,希望她能想辦法──在眾人的打量下,她已慌亂得沒有主張了!

    「王爺,小姐只是一時心急,所以……她不是有意的!」蕊紀握住小姐冷汗直冒的小手,把勇氣傳給她。

    「是……是的,表哥,我只是……」邱蘭玲畏怯的想為自己辯解。

    「表小姐,可惜事情沒有照你的計劃走……」京琴冷冷地說出這句話,讓眾人又是一震。

    這話是甚麼意思?

    邱蘭玲像被針刺了一下,拚命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她將臉埋在蕊紀的身後,想避開京琴的注視。

    卻避不開眾人更加猜疑的眼光!

    京琴不理會她的否認,按著說下去︰「當初,你要我潛伏在王府內,伺機用藥迷昏了王妃,這樣就能得到一大筆銀兩……我身為王府的婢女。卻因一時貪心……如此欺主害主……天見可憐,王妃逃過了這一劫,而我這個欺主的奴才也受到了報應。

    「你胡說!」邱蘭玲還是一直搖頭否認,即使她的心已經被懼怕所佔據,「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忽然,京琴若有所覺地看向合著的門,發出驚喜的叫聲︰「王妃!太好了,奴婢總算找到您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驚疑的一同轉看向門,忐忑的等待著……門被打開了,站在門外的赫然是臉上包著白布條的席優欣!

    「小欣!」楊伯發出不敢置信的叫聲!

    侯星甫幾乎克制不住心中的興奮狂潮;果真如同蒼愷所說,這是一個轉機!

    京琴明明說是王妃來了,但出現的竟然是小欣!難道……小欣就是王妃?

    廳中的人都驚駭不解的望著神色不太對的的席優欣,她好像有點茫然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而且……她真的是王妃嗎?為甚麼他們竟看不出來?

    「她就是小欣?」徐蒼愷看到她臉上包扎著布條,做了如此的猜測。

    侯星甫還沒有回答,隨後又竄出了兩條人影──是侯熙頤和莞翠!

    「頤兒!」老王妃不知如何是好,焦急的看著寶貝孫兒。

    范青礬身形一躍,將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兩人挾到這邊來。

    老王妃摟小孫子入懷後,才心有余悸的問︰「你怎麼還沒有睡,跑到這里來了?」莞翠則被小欣的異樣和現場的詭異氣氛嚇得不知所措,仍舊挨著范青礬。

    「因為我還不想睡呀!」侯熙頤對祖母解釋,「剛剛在房間的時候,小欣忽然像失了魂似的,自己一個人走了出來,所以我也跟著出來了。」

    老王妃想讓旁人先將孫子送回房──畢竟還是個小孩子,不適合看這些神鬼之類的事。

    但京琴又說話了︰「王妃,請原諒奴婢一時財迷心竅,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求王妃恕罪……」

    席優欣怔怔地看著那像白煙一樣的透明人影在跟前跪了下去,哀哀切切的對著她叩頭請罪……她剛剛在快睡著之際,忽然感覺到好像有人在找她,而且找得很心急、很傷心,她在迷迷糊糊之下,被牽引到這個地方……她清楚地聽到這個人影叫她「王妃」,並對她說著她不了解的愧疚……她認識她嗎?

    但……她真的不認識她嗎?

    她對這個聲音感到非常熟悉,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敲入了她的心中,也敲碎原本包裹住她心房一層又一層的薄膜……她不知道那是甚麼,但可以感覺得到,因為各種奇奇怪怪的影像隨著心的解放,將過去的記憶融入了血中,一下子就竄進了她的腦子,並慢慢在她腦海里起了變化……

    「不可能!她明明死了!」邱蘭玲激動至極地喊,不理會大家對她投注的眼光;她不相信她沒有死,也不要別人相信這可笑的謊言!

    京琴陰慘慘地對她一笑,「表小姐,她的確是王妃……我可以證明的……」

    她轉向席優欣,輕輕的行個禮。「王妃,請恕奴婢無禮。」她揚手一掀,席優欣臉上所纏的白布條就自動斷了開來,一向被包裹住的臉清清楚楚的呈現在眾人的眼前──沒有眾人所預期的醜陋傷疤,他們所看到的是一張完美無瑕的臉蛋……姣好白皙的肌膚,清秀精靈的眉眼,還有紅嫩的雙唇……這秀麗的五官組合起來,明明就是晉王爺侯星甫明媒正娶的王妃──韓湘!

    「哇!」邱蘭玲在看清楚眼前這個人的臉後,慘叫一聲倒退了好幾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混沌的腦海中只有一句──不可能!韓湘絕對不可能還活著!

    「京琴……」席優欣不由自主的叫出這個名字。

    「王妃!您認得奴婢了?」京琴驚喜的抬頭看著她。

    看著京琴欣喜中包含著愧疚的表情,席優欣奇異地將這個名字和其他的事物慢慢連接起來──是的,眼前的人影正是京琴,而這些年來,她好像做了一個以為永遠都無法醒過來的夢……她不理會眾人驚喜交加且摻雜著不信的眼神,走到范青礬的身前,看著他輕輕的說︰「你是青礬。」

    她再看向老淚縱橫的戴總管和楊伯夫婦,「戴總管、楊伯、楊嬸……」

    「王妃……」三位老人家淚流得更急了。

    「還有婆婆……」她抱住了滿眼不相信的老王妃,同時輕撫同樣錯愕的侯熙頤,「還有小頤兒,我的兒子……」

    她轉身看著深情款款的看著她,眼眶早已蓄滿了淚的侯星甫,緩緩的走近他,伸出雙手撫上了他滄桑的臉,「你是星甫,是我的丈夫……」

    侯星甫再也忍不住抱住了睽違四年之久的人兒……她終于又回到他身邊了!

    被抱在懷中的她仍喃喃像在背誦一般︰「而我是兵部尚書韓清苓的第三個女兒,晉王爺的王妃,我叫……韓湘!」

    她終于全部想起來了!

    她眼光一反無神,推離了丈夫的溫暖懷抱,冷厲的看著相擁在一起,驚懼地看著她的邱蘭玲主僕。

    她很慢很慢的走近,恨恨地瞪著她們,「就是你們害死寶貝,還有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記憶如潮水般向她湧來,她耳旁還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寶貝淒厲的尖叫聲,以及火燒在她身上的灼痛……她轉向楊伯,哭道出她的歉意,「楊伯,都是我,是我害死寶貝的……要不是我當天將寶貝留下來陪我,她也不會……都是我害的……」

    侯星甫不忍心的由背後圈住了哀淒欲絕的她,安慰地輕拍哄著。

    「星甫,是她們……」她轉過身面對丈夫的柔情注規,要把塵封的悲傷、無助及憎恨一起發洩出來!「她們不但害死了寶貝,還有我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湘兒,你是說……」他訝然無法成言。

    她點頭,「我是那晚才發現的,本來想等到隔天你回來就告訴你的,誰知道……」

    四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失去的已經夠多了,沒想到他真正失去的遠比他知道的要多上更多!

    懷抱著哭得柔腸寸斷的愛妻,侯星甫冷冷的眼光拋向了邱蘭玲主僕。雖然還不清楚一切的前因後果,也不明白為何湘兒會安然無恙的回到他懷里,但可以確定的是,邱蘭玲就是那場火的始作俑者!

    驚懼的兩人被眾人不解、不屑的眼光看得更為心慌;邱蘭玲尤其不能忍受表哥投給她的眼光,那有如兩把刀子在凌遲著她的心!她失措地看著侯星甫,出聲為自己辯解︰「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成為被你所擁抱愛憐的人呀!我只是希望……你能回頭來看看我……」她愈說,侯星甫的眼光就愈冷、愈不屑。

    她終于受不了的搖頭哭叫,「不要那樣看我!」

    她並不是為了得到意中人這種無情冷厲的眼光,才做這一切的!

    侯星甫萬般溫柔的擁緊了懷中的人,卻用比冰還冷的聲音交代︰「將她帶下去!」

    心知一切無望的蕊紀順從的將陷入昏迷的邱蘭玲扶住,心中充滿了哀淒。到頭來,小姐還是白費了心機!

    她毅然將小姐扶回房休息,再也沒有回頭望一眼在場的人──她的未來與小姐同在!

    廳中一片寂靜,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震住了眾人的心神,怎麼都想不到會出現這種戲劇性的變化!

    情緒略微穩定的韓湘抬起淚痕斑斑的臉蛋,回頭看著仍跪在原處的京琴,她移步走向她,輕輕的間︰「這些年來,你一直都在王府內徘徊?」

    「是的……」京琴羞愧的不敢抬頭看著昔日一向待她寬厚的主人。

    「當初你因一念之差而害了自己和寶貝……你最對不起的是楊伯夫妻,如果他們願意原諒你,我就不再計較。」

    她今天還能站在這里,是她的幸運。只是可憐了她未出世的孩子,還有丈夫為她忍受了四年的思念之苦。

    楊伯夫婦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們失去了唯一的愛女!

    京琴轉而面對淚眼相望的楊伯夫婦,請求他們的原諒,「楊伯、楊嬸,是我不好,害了寶貝,請你們責罰我吧……」四年來,她一直困在晉王府內,寶貝早已投胎轉世,徒留她一人在這里徘徊,進退兩難。

    「你……你……」楊伯想說甚麼,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人都已經死了,再多的責備又有甚麼用?套句他們夫婦四年來一直安慰自己的話──那是寶貝的命!

    他和老伴相視一眼,握住了彼此的手互相安慰,然後轉身面對汪觀主,「觀主,就勞煩您為她指引明路吧!」

    四年來只能在王府內飄蕩,再多的過錯也可以抵銷了……

    「楊伯、楊嬸……」京琴沒想到楊伯竟然這麼簡單就饒恕了她所犯的過錯,還要道長為她引渡……她一再的叩頭謝恩,「楊伯、楊嬸,謝謝你們的寬宏大量!若有來世,京琴絕對會做牛做馬,以答你們的大恩……」

    「你走吧!」楊伯揚揚手,不想聽她再說下去。

    低泣的京琴輕輕飄起,再一次對眾人行禮叩別,靜靜的等著汪觀主施法。

    汪觀主在一切都準備好之後,喃喃地念起了咒語……只見京琴的身影愈來愈淡,終于消失在大家的面前。

    韓湘偎在丈夫的懷里,強支撐住的精神威脅著就要崩潰。短短一個晚上,她卻重新經歷了四年前生命將結束前所感受到的愛與恨!

    「爹,小欣她……真的是娘嗎?」侯熙頤拉拉父親的衣服。他心里的感覺不是厭惡或者嫉妒,而是……不敢置信,再加上意外。

    侯星甫低頭給了兒子一個溫柔的笑容,「頤兒,她的確是你娘,只是她暫時離開了我們;但她又回來了,以後我們一家人終于真正的團圓了!」

    今晚大家猶如做了一場夢;原本是一場簡單的法事,結果引出了未死的王妃,而一向給眾人柔弱感覺的表小姐,居然是四年前那一場火災的主使者……了結了一件心事的韓湘,再也支持不住的偎在丈夫熟悉溫暖的懷抱中沉沉入睡,遠離了眾人的討論;不過等她醒來時,勢必要揭開四年前的傷口,以及她究竟是如何逃過那一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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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5: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里是……韓湘疑惑的看著四周她感到熟悉卻又陌生的地方──由青白的崗石鑿出來的洞窟,只放置了一塊同樣材質,可能是用來當成床的四方形石塊,其他空無一物。她最終的記憶是停在大廳里所發生的一切,為何恢復了神智後,卻是待在這里呢?

    她繼續打量這個石室,訝異的發現她身後居然站了一對笑容滿面的老夫婦。

    「姑娘,你還記得我們吧?」

    「你們……」

    是的,她的確記得這對老夫婦!

    就是他們救了她一命!她漸漸地將一切連串了起來──不管是屬于韓湘的,或者是屬于席優欣的記憶。

    四年前,這封夫婦將她的身軀救走,並將她已經脫離軀殼的靈魂暫時送往一個壽命將終的小女孩身上安置,讓她的靈魂免于無所歸依──雖然遠了點,但那個小女孩的身體卻完全符合她的靈體。同時在徵求過她的同意後,他們封住了她的記憶,讓她能以全新的自己來熟悉新的生活。

    在小女孩的體內暫住了十多年,當時機成熟即將重返原本的軀體時,她卻又因為自己的傷口未痊愈,而逃避地以席優欣的眼光來看待這時代的一切,也願恢復韓湘的記憶──只有在夜晚時分,她會按不住想見星甫的心,韓湘的記憶湧現出來,讓她迫不及待的去見他……而這一切的等待全都是為了重逢的時刻的到來!

    韓湘感動地向他們跪下,誠心的說︰「雖然不明白兩位為甚麼要為我這般費心,但您們帶給韓湘的又豈是‘謝謝’這兩個字所能代表的!韓湘原本是該在往後的生生世世里,都帶著這世的缺憾過日子,您們卻為韓湘解決了這個遺憾,成就韓湘生命中的一個圓滿,韓湘該向您們叩頭謝恩的!」她說完就要磕頭答謝他們夫婦的大恩大德,但被他們硬生生的攔住了。

    「姑娘,你不必這樣,我們夫婦擔當不起的!」老公公想扶她站起來。

    「是啊是啊!」老婆婆也幫忙扶起她,「其實我們會幫你,也是因為你曾幫過我們夫婦一個大忙……所以,我們是互不相欠。」

    「我幫過兩位一個大忙?」她怎麼不沒有印象?

    「呵呵,說起這件事,真是一言難盡;姑娘只要記得我們是在報你的救命大恩就好了!」

    他們夫婦倆是二十世紀的曾迪的先祖,在步入中年之後,夫婦兩人就同心潛修,也算略有神通,卻算出曾家香火至曾迪這一代就會完全斷絕……一心向道之人,原本是不應該計較這些凡間俗事的,但他們卻還是為這事而煩惱。

    這可以說是自救救人吧!若不是他們為了報恩而將韓湘送入席優欣的體內,他們的後代子孫是非死不可;但若不是曾迪被她所救,他們夫婦也不會興起報恩之心……所以一切說起來,就是一個超越空間的循環!

    但這復雜的網狀關聯,說出來只是讓韓湘更為混亂而已,只要讓她知道她曾有恩于他們就夠了!

    「更何況……我們也沒來得及教你肚子里的小孩呀!」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當時他們去晚了一步,只救到了一具重傷的軀殼……就連她的靈體,也是花了他們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回來的。

    韓湘很真誠的說︰「孩子的事不能怪您們,是我們母子無緣……」

    「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老夫婦高興的眉開眼笑。雖說「施恩不望報答」,但讓人家感謝的感覺真的很好!

    「姑娘,我們夫婦也該走了,後會無期,你保重!」兩人說完,就消失了蹤影。

    韓湘跪了下來,朝兩位老人家消失的地方磕了三個響頭……她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他們的大恩大德。

    ***

    「湘兒……湘兒……」侯星甫焦急的搖著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愛妻,不解她為何一直沉睡不醒。

    「嗯?」韓湘揉揉惺忪的睡眼,看清眼前那張焦急的臉,柔柔一笑,「星甫……醒來能看見你真好!」

    她伸出雙手.輕輕地撫摸這張她天天思念的臉孔。這張她記憶深刻的臉孔改變了不少,再也沒有陽光般無憂無慮的爽朗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深思的眼眸和堅毅的嘴角……想必這四年來他受了不少苦!

    看到韓湘終于醒了,侯星甫放松下來,和她一起躺著。「嚇我一跳,我以為又失去你了……」他緊緊地摟著她,將臉埋入她的髮內,嗅著屬于她的清香。

    她用手畫著他的濃眉,喃喃低語︰「知道不用急著離開你真好……」

    「我也一樣。」他將她的手移到自己唇上,吻著她柔軟的掌心,雙眼捨不得移開。她也拉過他另一只手,放在自己柔嫩的臉頰上摩撫,享受那粗糙的手心帶給她的安全感。

    「每次我去見你的時侯,都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住,讓我可以就此留下,而不必丟下你一人離開,可是願望總難達成,我還是非走不可……」她輕輕低訴。

    「湘兒……」他輕吻她的眉心,「每次我都不敢張開眼睛看你,生怕你會平空消失,生怕這一切都是我在作夢,一場美麗的夢……」

    他們在分離了四年後,終于真正的面對面了!

    在這段分離的日子里,受害最深的無疑是侯星甫,因為他時時刻刻都承受著失去愛妻的痛苦;而韓湘則幸運多了,封住的記憶讓她免受這麼多的苦痛……

    「湘兒,你究竟是如何逃過那場火的?」這一直是他心中的疑惑。「還有,我晚上所作的夢……」

    「是一對很神奇的夫婦救了我的!而我消失的這四年,就是一直在療傷。」她盡量將事情簡單化,不想說得太復雜。

    「你為甚麼要躲起來呢?我不會在乎你變成甚麼樣子的!」這是他最不能諒解的地方,為甚麼她會將他想得這麼膚淺?

    「可是……我怕自己變得再也不像原來的我了,我怕我會因為變形的容貌而讓自己的心也跟著扭曲,到時候你對我的愛愈深,只會讓我更自慚形穢……」她不想讓自己變得不討人喜歡,尤其不想看到星甫心疼憐惜的眼光。為此,她寧願讓自己和星甫多等了這些年。

    侯星甫輕輕吻去她的淚,他能了解她的害怕,她怕自己的心會在旁人的同情眼光下而變質。

    「那你為甚麼不乾脆等你的傷全好,再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卻要故弄玄虛的提前帶傷出現呢?」而且還當起侍女來了!

    「因為時間會來不及,所以我只好帶著滿身傷進王府……」她咕噥著。

    她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她若不及時出現,事後她會更恨自己的!

    「甚麼時間會來不及?」他不解的問。

    四年的時間都過了,還差這些時間嗎?

    「就是……」韓湘不滿意的看著丈夫英俊的面容,它全然不曾因歲月和悲傷的折磨而有所遜色,反而更增添了成熟、滄桑,難怪邱蘭玲的一顆心全系在他身上!

    「如果我不現在回來的話,你就要娶你表妹了!」

    說起這件事,她可是滿心的醋意。雖然事情不是星甫所願意的,但她就是小心眼嘛!

    侯星甫訝異的看著滿臉醋意的妻子,不知所以然的道︰「我怎麼可能娶蘭玲呢?我根本不喜歡她!」

    「你當然不是心甘情願的,是被她設計才不得不娶她!」這些事情是那對老夫婦在他的靈魂重回古代時告訴她的,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願意頂著殘缺的臉回到王府來。

    「被設計?」他更訝異了。

    「是啊。你還記得頤兒落水的事嗎?」看到他驚駭了悟的眼神,她知道他已經猜到了。

    「當時若不是我救了他,他不是就死了?」她真不敢想像若這件事真的發生了,當她恢復了韓湘的記憶後,情何以堪?

    「天啊!」頤兒發生意外正是在他明白表示絕不可能娶蘭玲後不久,難道這竟令蘭玲起了殺機?

    他冷汗涔涔的想著,就差那麼一點,情況就完全改觀了!

    「但是我也不一定要娶蘭玲呀!」為甚麼湘兒這麼篤定他會娶蘭玲?

    關于邱蘭玲的心機,韓淋是見識過的,當初她雖然被京琴下了迷藥,但神智還是很清醒──也因為如此,她的感受愈發的深刻!

    「雖然當時你也是半睡半醒的,但應該還有一點印象──她們主僕曾經到過松露院……」

    他當然知道,蒼愷曾經告訴他這件事。

    「如果當時我不在你的房間里,恐怕她就要得逞了……就為了這兩點原因,我非回來不可,即使是燒傷未愈也一樣!」比起外表,她更重視丈夫和兒子。

    震驚的侯星甫好不容易才吸收了這一個消息,忽然又想到她那一句「如果當時我不在你的房間里」……

    「這麼說來,晚上所發生的事……並不是夢了?你真的有來找我?」他興奮的問。

    她臉紅的點頭。

    「為甚麼呢?」他輕輕在她耳邊吹氣。

    「因為……因為……我想你嘛!」她將臉埋進了他寬厚的胸膛。雖然成親多年,她也在開放的二十世紀待過一段時間,但談起這種閨房之事,她還是臉紅心跳。

    「真的?」他輕憐蜜愛的吻著她,交談有一度中斷。

    韓湘好不容易推開了他的嘴,才得以正常的呼吸。

    「那為甚麼你能夠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我的房內,而不讓蒼愷發覺?」這是他的另一個疑惑,也是蒼愷心中的一大疑問。

    「我不是說過了嗎?是那對神奇的老夫婦幫的忙!」其實她也不知道詳細的原因,不過應該是這樣沒錯。

    「那對老夫婦……」這樣的確能夠解釋為甚麼蒼愷會跟丟了人。「他們是誰?為甚麼要幫我們這麼大的忙?」

    「這……」韓湘也不甚清楚,只能照著老夫婦的解釋告訴他︰「他們說我曾經幫了他們一個大忙,所以他們要報恩……」

    「你臉上的傷也是他們幫你治好的?」侯星甫就著晨光,仔細的看著妻子沒有一點瑕疵的臉蛋,想像不出戴總管他們所說的嚴重傷痕曾經存在過。

    唉!也許湘兒的堅持也有她的道理!

    「嗯,他們在晚上送我到你的房內,就是要勾起我潛藏在意識深處,只屬于我們夫妻倆的記憶,另一方面也可以讓我們好好的敘敘離別之情,讓你沒辦法忘了我。」這才是她覺得最重要的一點。「在我離開之後,再將我帶到他們那里為我治療傷口,然後才回房去休息。」

    在聽完了妻子的解釋之後,侯星甫由衷地感激那對老夫婦,若不是他們鼎力相助,湘兒如何能再回到他身邊?盡管他們說是為了報恩,但他覺得他們夫婦的大恩,才值得他感謝……

    「叩!叩!」有人在敲門了。

    「嗯哼,你們夫妻也該起床了吧!往後反正日子還長得很,有空再卿卿我我,現在大家全在廳上等你們夫妻,快點起來吧!」

    是等不及想探消息的徐蒼愷!

    天曉得他整晚都沒有睡,就是怕錯過了任何重大消息。沒想到當事人居然睡到日上三竿還沒醒,讓他在一旁乾著急。

    最後他終于忍不住了,只好拿起棒子,當起打鴛鴦那個不識相的家伙了!

    「知道了!」侯星甫沒好氣的回答,依依不捨的扶起妻子,兩人一同起床梳洗。

    他重拾了往日的樂趣,輕輕的為坐在妝台前的妻子綰髮,那一向是他最喜愛的工作。將頭髮梳得烏亮之後,他俯下身吻了她紅艷的雙唇,兩人才一起踏出了房門往大廳而去。

    ***

    才幾個時辰的時間,王妃死而復活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晉王府。對于這個戲劇性的大轉變,大家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表小姐心思如此歹毒,為了所愛居然設下毒計殺人;喜的是表小姐的計劃沒有成功,王妃還好好的活著,小王爺也平安無事!

    但眾人最在意的是──王妃究竟是如何逃出那場火的?又為何等了四年才出現?還有……她的臉怎麼可能不留一點傷疤?好多人都曾親眼看見她初入王府時臉上嚴重的燒傷……所以,一大清早眾人就圍在松露院外,等著一睹王妃的嬌容,驗證王妃的臉是否真的一點疤痕也沒有……

    ***

    大廳上,老王妃、侯星甫和韓湘坐在上位,聽著蕊紀說出邱蘭玲的所作所為,包括她是如何計劃這一切事故……從昨晚昏迷後,邱蘭玲到現在還沒有清醒過來,可見韓湘的死而復活帶給她多大的打擊!

    「小姐從第一次見到王爺就十分傾心,之後小姐就常跟隨老爺一同來晉王府,為的就是找機會接近王爺……可是王爺對她總是冷冷淡淡的,將全部心力都投注在妻子的身上,于是……于是小姐她……」

    蕊紀想起小姐說要取代王妃時的神情,那是她第一次發現,小姐其實並不像她的外表那樣柔弱!但她還是照著小姐的話去做了──說她愚忠也好,識人不清也好,總之,她可以為小姐賭上一切!

    「于是蘭玲怎樣?」

    在這次的事件中,最感慨的就是老王妃了。她怎麼也想不到,她一直認為文靜乖巧的侄女,原來竟是個心腸如此毒辣的姑娘……

    「小姐起了取代王妃位置的想法,然後在一次到晉王府時,偶然地和京琴拉上了關係……」想起了昨天看到的景象,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京琴答應會幫忙,但事情過後,她卻一直沒有來拿銀子……我和小姐原本也覺得奇怪,但時間一久也就淡忘了。」卻沒想到,她竟是死在那場火中……

    「慢著!」徐蒼愷想到了不對的地方,「我記得京琴說只是迷昏了湘兒她們,然後她就因撞到頭而昏過去了。那麼,火災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京琴可能是因為昏過去了,所以不知道火災發生的原因,但蕊紀也不知道嗎?還是她在袒護主子?

    「這……我……」蕊紀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

    到目前為止,她都是挑上些比較無關緊要,並且大家已經知道的片段來說。但火災發生的經過……她能說嗎?

    小姐已經被大家這般蔑視了,要是再讓大家知道……

    「快說!」侯星甫不耐的暴吼。

    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想隱瞞下去?

    「是……」被突如其來的厲喝聲嚇到,蕊紀吐出了一連串的話︰「當時小姐看到時間過了那麼久,松露院卻還是沒有起火,所以……所以……」

    「所以怎樣?快說!」

    「所以小姐親自到了松露院去,順手將沒有弄熄的燭火推倒……」她沒說當時小姐還對著昏迷的王妃說了充滿妒意和憎惡的話,醜惡的面容,宛如戴了一張假面具一樣。她直至今日仍忘不了小姐那瘋狂的模樣……

    「老天啊!」老王妃驚駭的站起,依侄女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個性,那會不會……

    「頤兒的落水……也是蘭玲指使的?」她不敢置信的問。

    那個叫阿貴的男子就是蘭玲初到王府時,在王府外發現而收留的人,當時她還稱贊蘭玲好心腸……沒想到她卻為孫子找來了一個勾魂使者!

    「是的……是的!當時老王妃對小姐明說王爺對她無意後,小姐認為是小王爺阻礙了她,所以……後來阿貴被捉,是我去送的飯菜……」蕊紀老老實實將一切說了出來。

    坐在老王妃兩側的侯星甫夫婦,不斷安撫著母親激動的情緒,「娘,已經沒事了,您就不要再難過了……」韓湘則連忙倒了杯茶給老王妃,緩和一下緊張的心情。

    老王妃淚眼蒙的看著失而復得的媳婦,「湘兒,你不怪我嗎?都是我老胡塗,居然將創子手引進了門,害了你和頤兒還有未出世的孩子……」

    再多的懊悔也無法彌補她的過錯,她打小看到大的湘兒,還有一手養大的頤兒都差點死在蘭玲手上,還那個未曾謀面的小孫子……

    「娘,沒事的,都過去了!我和頤兒都沒事了!」韓湘努力安撫著老王妃──知道自己成為幫凶並不好受!

    「娘,您還是先去休息,接下來就由我來處理吧!」侯星甫也不想看母這樣自責,喚來一旁的侍女,要她們送母親回房休息。

    老王妃無言的離開了,她不敢再留下來聽自己的侄女究竟還做了甚麼……

    侯星甫冷冷的問︰「那麼……夜訪松露院是誰出的主意?」

    蕊紀驚駭的抬眼看著王爺,不明白為何當時沉睡的王爺會知道這件事。

    「奴……奴婢……」被王爺冷厲的眼光盯著,她話都說不完整了。

    「是誰?」他的聲音帶著強烈的憤怒,他最厭惡的就是遭人設計!

    韓湘安撫的將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讓他稍稍冷靜了下來。

    「是……是奴婢出的主意。」

    「又是為了你家小姐?」

    「是……是的。那時王爺一直躲著小姐,所以……」蕊紀將一切經過都說了出來。

    侯星甫愈聽臉色愈難看,一旁的徐蒼愷也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色──雖然有標致的姑娘主動送上門來是值得高興的事,但他卻不喜歡這種被設計的感覺!

    至此,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水落石出了,但要怎麼處置她們主僕二人呢?在沒有想出能讓傷害減至最小的結論之前,他們也只好先讓蕊紀回去照顧邱蘭玲,並派人監視她們。

    「好嫂子,你還沒有跟我們說究竟是怎麼逃出那場火的?」徐蒼愷從昨晚起,心中想著、念著的就是這件事。

    哈!曦磊和鴻樓會懊悔死了,竟然沒有搭上這最精采的一幕戲!

    「這件事就要從頭說起了。」她感嘆的吁了口氣。

    她開始解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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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7:55: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娘,娘,您在哪里?」侯熙頤跑進松露院,興奮的大喊,成功的破壞了院內寧靜的氣氛。

    「頤兒,我在這里!」韓湘的聲音輕輕的傳來。

    他循聲望去,娘正在院子西邊的亭子里。一旁有爹、范大人和莞翠……難怪他找不到莞翠,原來是和范大人在一起。

    他快快的跑到亭子里,望望含笑看著他的娘親,再望望微蹙著眉看著他的爹,然後故意搬著一張椅子來到爹娘的中間,緊緊挨著娘坐著,不理會爹的眉頭愈蹙愈緊。

    只不過是借一下娘而已,何必這麼小氣──他在心里說著。

    這招是徐叔叔教他的!

    團圓後的夫妻,總是形影不離的黏在一起,讓無心的人看了羨慕,有心的人看了嫉妒──而徐蒼愷正是有心人其中之一。

    身為功臣且孤家寡人的他,在晉王府做客的時間里,居然得不到主人一個關照的眼神,在忿忿不平之余,臨行前便將此一毒招教給了同樣心有不快的侯熙頤,讓他替自己平撫一下心中的不甘。

    事情圓滿解決後,侯熙頤平白少了一個深得他心的侍女──雖然多了一個疼他的娘,但有甚麼用?還不是整天被爹霸著,連分他一點也不肯!

    所幸徐叔叔臨行前教他的密招百試不爽,每每讓爹氣得臉色發黑!

    韓湘含笑看著一旁又在斗法的父子,問著同樣剛來不久的兩人︰「怎麼有空來松露院看我們夫妻呢?」

    因為婚期將近的關係,范青礬和莞翠正是最忙的時刻。兩人的喜事為晉王府添了一絲喜氣──邱蘭玲昏迷了近半個月後才醒過來,成了一個只會哭哭笑笑的瘋女人,在看過無數名醫皆無效之下,邱老爺心愧女兒所做的錯事,將女兒接了回去。

    「我們是想請王妃當我們的媒人,不知王妃的意思如何?」范青礬首先開口。

    當席優欣轉而成為王妃後,最吃驚的就是莞翠了,她無法想像自己居然會和王妃日夜相處在一起並且情同姊妹。原本她以為兩人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說說笑笑了,但王妃還是像以前一樣待她,讓她安了不少心。

    「媒人?」

    「是……是的!如果王妃不願意……」莞翠驚慌的看著王妃吃驚的神色,以為王妃不願意。

    韓湘神色凝重的對莞翠解釋,「莞翠,我不是不願意,只是……我覺得你們的婚事最好中止!」

    她忽然說出這種話,嚇呆了莞翠和范青礬──這件婚事還是她一手促成的,怎麼現在又……

    「中止?」范青礬僵住了笑臉,莞翠則不知如何是好的看著王妃,心中泛起了不安的預感。

    侯星甫停止了和兒子大眼瞪小眼,奇怪的問妻子︰「湘兒,你怎麼了?這件事還是你居中牽成的,現在卻又要他們中止?」

    「星甫,我這也是為他們好啊!」她轉向丈夫,苦著臉尋求他的諒解,「當初是我太草率了,居然只因為青礬看到了莞翠衣衫盡濕的模樣,就要他負起責任,這對他們兩人都太不公平了!」

    她拉過莞翠的手,真摯的說︰「莞翠,你和我情同姊妹,我怎麼能讓你嫁一個不愛你、而你也不愛的人呢?這樣對你們兩人的將來都沒有好處的!與其以後再後悔,不如趁現在打住!」她抬頭看著范青礬,「青礬,你也贊成吧?當初你應該也是百般不願意。」她察覺到手中的小手一顫,心中暗暗微笑,臉上卻要裝出凝重的表情。

    「不,我沒──」

    「你不用說了!」韓湘制止了他的發言,「我知道你怕傷了莞翠,所以才不敢開口。不過你放心,我會再為莞翠找一個好對象的!」

    「王妃,我……」范青礬想開口解釋,他原本是想請王妃來當他們的媒人,沒想到王妃卻成了拆散他們的人!而且看莞翠淒惶的神色,好像已經被王妃說動了,這……侯星甫有點明白妻子的用意,抱起兒子坐在膝上,不再插嘴。

    韓湘拍拍手中微沁著冷汗的小手,柔聲的勸說︰「莞翠,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嫁個疼你、愛你的好丈夫。青礬雖然是個好丈夫的人選,可惜他不愛你……但你不要難過,我會為你好好打算的!」

    「王妃……」聽到王妃說的這些話,莞翠的心都碎了。她多希望王妃說的不是真的,但這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寅,青礬本來就是迫于無奈才會答應這親事的!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青礬的好感與日俱增,她早將他看成是一輩子感情寄託的對象,兩人之間更是由最初的尷尬到後來的甜蜜……她原以為這就是夫妻之間的感情了,但一經王妃提醒,她才恍然想起這件親事並不是在兩相情願之下所促成的……莞翠淒然地看了范青礬一眼,就如王妃所說,夫妻之間還是要兩人互相喜愛比較好……她正想點頭允了韓湘時,范青礬焦急的大喊出聲︰「誰說我不喜歡莞翠的?」

    看到莞翠投給他那淒愴的一眼,他的一顆心差點蹦了出來;他知道那眼神代表甚麼意思──她認同了王妃的話,她就要如王妃所說的另配他人了!

    慌亂的心不知為何而起,他也無法清楚的明白自己究竟愛不愛莞翠,但他很清楚一點──他喜歡和莞翠在一起的感覺,他不想失去她。

    如果王妃一定要他說出愛莞翠,才肯把她交給他,他願意順從她的心願,只求兩人這幾個月來的相處時光,能夠延續下去。

    「你的意思是……」韓湘不想輕易松口。

    范青礬深吸口氣,害羞的看了莞翠一眼,勉強自己說出這輩子最難說出口的一句話︰「我喜歡莞翠!」

    「你……」莞翠感動得流下淚來。

    和他相處了這些時間,她多多少少了解范青礬的個性︰他老實、可靠、會是個好丈夫,但同樣的,他也不是會哄女孩子、滿口情話的人。所以她能了解他這一句話是費了多大的勁才說出來的,因此也令她格外感動!

    「是真的嗎?」韓湘裝出懷疑的樣子,「青礬,你不要怕傷了莞翠的心,你──」

    「我沒有!」他豁出去了,咬牙應聲︰「我是真的喜歡莞翠!」

    「但莞翠她……」

    「王妃,我的心情也是和青礬一樣的!」莞翠急急開口,生怕王妃又故意刁難。雖然察覺不出惡意,但要他們兩個同樣害躁的人滿口情呀愛的,也怪令人臉紅的!

    韓湘一雙靈活的眼不住的來回打量著同樣面紅耳赤的兩人,也覺得這是他們的極限了,再鬧下去可就不討人喜歡了。「好吧,既然你們當事人都這麼堅定了,我再阻撓反而是我不通人情了。」

    兩人同樣吁了口氣,放松了表情,同聲道謝︰「謝謝王妃!」

    韓湘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你們事情還很多,先去忙你們的吧!」

    「是,屬下告退!」范青礬匆匆行禮之後,忙拉著莞翠急急的離開,生怕走慢了又會出甚麼變化。

    侯星甫嘴角含笑的看著匆匆離開的兩人,回頭對妻子說︰「你快把他們兩人嚇死了!」他還沒看過青礬的臉能有這麼多變化。

    「嘖,誰教他老像根木頭似的,難怪我想捉弄他!」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侯星甫放下兒子拉起他的小手,一手摟住了妻子,三人沿著石板路漫步著,享受一家人重聚的溫馨……

    「湘兒!」

    「嗯?」她微微抬起螓首,不解他眼中的緊張。

    「你……真的不會再離開我了嗎?」聽完妻子對四年前所發生的一切的解釋後,他心中總有一塊不平靜的地方,讓他沒有辦法完全放松自己,總怕四年前的事會再重演,湘兒會消失于不知不覺間……韓湘溫柔的撫上他略帶風霜的臉龐,他這樣的情深意重,總是讓她心疼不已──她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從她那里得到了保證,他終于完完全全放下了心,動情的擁住懷中的人……又來了!

    侯熙頤忿忿不平的瞪著又擁在一起的夫妻。

    他們兩個大人老是在他面前摟摟抱抱的,不煩呀?每次都把他一個人丟開,沉浸在他們的世界里!他是他們的兒子耶,為甚麼老是把他當成局外人?

    他不服氣的扯著父親的衣棠,「爹、娘!」

    「啊,甚麼事?」沉浸于濃情蜜意中的夫妻倆這才發覺兒子一臉不滿的看著他們。

    「我的弟弟和妹妹甚麼時侯要來呀?」這是徐叔叔教他的第二招,是在第一招無效的時侯使用的。

    「頤兒,你怎麼……」韓湘訝然的看著兒子,一手下意識的撫上自己仍平坦的小腹。

    「不然我一個人好無聊嘛!奶奶老是待在佛堂里,你們兩個大人又老是不理我……」他不停的抱怨著大人的惡行。

    「頤兒,弟弟和妹妹可不是這麼簡單,說要就有的!」侯星甫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下也不否認這是個好主意。如果能讓湘兒再生下一個孩子,也許他的心會更篤定些。

    「那要怎麼辦?」他不懂。

    「這就要問你娘了!」

    一大一小的兩雙眼皆不懷好意的望向韓湘,看得韓湘臉都紅了,輕啐道︰「你們父子倆做甚麼這樣看著我?」

    「娘,快給我一個弟弟或妹妹嘛!」侯熙頤不明究里的向韓湘討起弟妹來了!

    「頤兒,這又不是馬上討就有的,至少也要十個月後……」侯星甫試著對兒子講理。

    韓湘神秘的對父子倆一笑,「也許不用那麼久了。」

    「甚麼?」侯星甫聽到這句話,愣然的問︰「湘兒,你這是甚麼意思?」

    他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她的小腹,又是興奮又是期待的等著妻子證實他的猜想。

    「呵……你猜呢?」韓湘只拋下了這句話,就邁開了步伐往兩人的房間走去。她覺得有點餓了,記得這時候楊嬸都會端些點心來的……她滿心都是點心的影子。

    上天終于將一切都還給她了!

    「湘兒,等等……你不能走那麼快,小心身體……」侯星甫怔了下,忙拋下了兒子,尾隨妻子的身影而去。

    「每次都這樣!」又被留下的侯熙頤嘟起了小嘴,馬上追了上去「爹、娘,還有我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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