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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飛輕輕歎息一聲,收回撫在李青鸞秀發上的右手,抬頭望天,明月早落,東方天際泛起一片魚肚白色,原來天色已亮,再看幾人身上,都已被晨露浸濕,四個白衣美婢,並排靜坐一側,彭秀葦卻垂手站在自己身後,藍小蝶圓睜著一雙星目,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這情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淒涼,雖然聽不到一點哭聲,看不到一滴淚水,但那整個山谷中卻都被一種悲槍的氣氛籠罩!
突然間,一聲鶴唳,玄玉忽展雙翼沖霄而起,兩翅扇起一陣狂風,只吹得幾人衣袂飄飛。
白雲飛一顰黛眉,還未來得及轉動心念,忽見藍小蝶微一側身,原坐姿勢未動,亦未見她如何作勢,人已騰空而起,隨手一抓,竟把那飛了八九尺高的靈鶴玄玉的右腿抓住,倏忽間隨鶴上升了兩丈多高。
藍小蝶這隨手一抓,只是一種潛在的本能,勢在意先,待她看清楚已離地兩丈多高時,只嚇得一聲驚叫,松了緊抓鶴腿的右手。
只聽那四個白衣美婢同是啊呀一聲,紛紛由地上躍起,一齊伸手去接藍小蝶的嬌軀。
四婢從小就和藍小蝶在一起長大,知她不會武功,怕她掉摔地上受傷,個個驚急得玉容變色。
突然間,一陣急風,由四婢頭上掠過,白雲飛已飛身而起,她輕功造詣十分精深,飛來之勢快逾電射,那穿空一掠,已到了藍小蝶身旁,雙臂一伸,向她抓去。
就在她雙手將觸及藍小蝶時,忽覺她身子隨著雙手去勢,向後飄退了半尺,剛剛把好雙手讓開。
白雲飛看得一呆,忘記了身懸半空,失聲叫道:“這是什麼……”猛覺丹田真氣一散,全身向下疾沉,正好對著四婢停身所在落去。
但她畢竟是武功絕高之人,警覺失神,忽的一收雙腿,懸空一個筋斗,落到一丈開外,再看藍小蝶時,身若飄空飛絮般,緩緩地降落在地上。
藍小蝶似對自己由兩丈以上的高空跌下,而又毫無損傷之事甚感驚奇,怔了一怔,才緩步走近白雲飛,道:“姊姊,我想起了一個救他辦法,只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這時,白雲飛已知她身具內家上乘功夫,只是自己還不知道罷了,聞言喜道:“什麼辦法,快說給妹姊聽聽!”
藍小蝶道:“我剛才想到那大般若玄功之中有一段記載,說:滿則溢,不足勝有餘,但如打通任、督兩派,則有餘可補不足,無滿溢,無窮止……”說到此,玉頰上忽泛起兩片紅暈,倏然住口。
白雲飛雖然不知大般若玄功修煉之法,但聽她背述口訣,卻是修煉上乘內功時,無法克服之難關。
白雲飛忖思一陣,道:“妹妹口中所述的,似是大般若玄功中修習要訣,和療傷之事似無關連。”
她雖已聽出那幾句真訣之中,念意精奧博大,正是克服修為上乘內功走火入魔的辦法,只是一時不能完全思解透徹。
藍小蝶秀靨更紅,歎了一聲道:“重傷不虧,大損無餘,他在身受重傷之後,而能拖延這樣長時間不死,想那內腑五髒,定然傷而無損,只是把一口真元之氣消耗盡絕,使內腑功能消失,百脈硬化了,氣血不暢,如能助他幾口真元之氣,使他五髒效能複常,再以真氣,助他暢通百脈,或可救得他活。”
白雲飛搖搖頭道:“我已盡本身之能,不惜消耗真氣,打通他奇經八脈,但仍無法使他清醒過來……”
藍小蝶接道:“姊姊所用手法,只是助他暢通脈穴,以本身真氣,催動他全身氣血,逼使他重傷的五髒恢復功能,如果他受傷不重,或是他傷的外穴內脈,不難很快複元,但如他是被內力重擊,震傷了內腑,姊姊這救他之法,反使他護傷元氣加快耗盡,待他元氣耗盡,人就無法可救了!”
白立飛聽得呆了一呆,道:“不瞞妹妹,我已數度用本身元氣助他恢復五髒功能,但是……”
藍小蝶微笑接道:“是啦!姊姊定是把本身真元之氣,用口傳入他的內腑,是不是?”
白雲飛突感臉上熱,輕輕一歎道:“為救他性命,我也顧不得了。”
藍小蝶忽然瞪大了兩雙圓亮的明目,臉上神情十分奇異的問道:“姊姊心裏很喜歡他,是嗎?”
白雲飛被問得一張臉紅到了耳根後面,她心裏雖感羞澀,但又不得不當面承認,點點頭道:“唉!他是很好的人……”她本想替自己解說一番,但一時間,卻想不起適當的措詞,只答得一句“他是個很好的人”,就無法再接下去。
藍小蝶忽然閉上眼睛,緩緩跪下雙膝,兩手合十,口中喃喃祈禱一陣,起身睜眼,笑道:“好啦!我已經對娘說了!我肯替他療傷,完全是為姊姊,我心裏半點也不歡喜他。”
白雲飛想到翠蝶一生所受師父折磨之苦,也難怪她在臨死之際,會留下這等偏激遺訓,淡淡一笑道:“難道那《歸元秘笈》下冊之中,另載有療傷的辦法嗎?”
藍小蝶道:“那療傷要訣,包羅在大般若玄功之中,縱然知得療救之法,但如無大般若玄功基礎,也是無法下手。”
白雲飛看她在片刻之間,對《歸元秘笈》上各種武功要訣,似是陡然全都悟解一般,言來頭頭是道,卻不知她剛才用心在思索那療傷法門之時,已把爛熟於胸中的《歸元秘笈》,從頭到尾地想了一遍,上面記載的各種法門竅訣,她早已深印腦際,暗與神會,此刻再用心一想,自然能融會貫通。白雲飛一身武功,雖然也是《歸元秘笈》所載,但都是經師父傳授而得。藍海萍只精熟上中兩卷內記載武學,至於那下冊所載的佛、道兩家合璧雙修的大般若玄功,因為行文博大深奧,字字蘊含玄機,非親身修為,極難了然。
兩人面對面呆站了一陣,藍小蝶忽然拉起披肩藍紗一角,蒙在臉上,笑道:“黛姊姊,你站在那裏想什麼心事?”
白雲飛啊了一聲,目光移在藍小蝶臉上,她雖用藍紗蒙面,但那薄如蟬翼的藍紗,如何能擋得白雲飛的視線,只見她一張粉白的嫩臉,忽然間紅暈如霞,眉目間似笑非笑,鼻尖上汗水直滴,神情極是特異,不覺一怔,道:“你怎麼啦?”
藍小蝶輕輕嬌喘了兩聲,勉強一笑道:“我……我心裏有些害怕!”
白雲飛奇道:“你怕什麼?”
藍小蝶道:“我想起了要救那姓馬的男人,心裏就怕。”
白雲飛笑道:“救人乃大善之事,有什麼好怕的?”
藍小蝶道:“姊姊你不知道,他的護傷元氣早已耗消而盡,要想救他,必得要用大般若玄功,把本身真氣傳入他體內脈穴……那……那要三日夜以上時間……”
白雲飛忽有所悟,回頭望了馬君武一眼,忍不住星目熱淚奪眶而出,深深對藍小蝶福了一福,道:“妹妹,請看在姊姊份上,你就委屈一下,救救他吧!”
藍小蝶舉手撤下蒙面藍紗,道:“唉!我娘早已對我說,不管姊姊要我做什麼為難之事,我都得依你。”
白雲飛輕聲一歎,轉身走到馬君武身邊,輕輕在李青鸞命門穴上,拍了一掌。
只見李青鸞嬌軀一顫動,睜開了眼睛,望著白雲飛,道:“黛姊姊,咱們要走啦?唉!早把他安置好,你也可以早些去給他報仇了……”
白雲飛微微一笑,接道:“不要傻想啦!他已經有救了。”
李青鸞眼睛一亮,霍然跳起,偎入白雲飛懷中,道:“啊!姊姊的本領真大,人死了,你還能有救活的辦法!”
白雲飛緩緩推開李青鸞,伏身背起馬君武,道:“我哪里有這樣大的本領,還是這位藍妹妹想的辦法。”
李青鸞聽得微微一呆,緩步走到藍小蝶身邊,她本想說幾句感謝之言,但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叫得一聲:“姊姊,你真好……”就無法再接下去。
白雲飛背著馬君武,當先帶路,藍小蝶、李青鸞手牽手隨在身後,四個白衣美婢依序緊跟在藍小蝶後面,彭秀葦卻和幾人相距了三四丈遠,而且還不時回頭張望。
要知彭秀葦昔年乃是橫行江湖女盜,見聞極為廣博,她對靈鶴玄玉陡然間沖霄飛去一事,覺得十分可疑,只是一時間想不出原因何在,心中雖動了疑慮,但卻不便妄作測論,只好悶在心中。
白雲飛居住的石室就在聳雲岩下,穿過一片草坪,已可見敞開的石門。
藍小蝶看那石洞在百丈以上山壁之間,很擔心自己無能攀登,那知微一用力提步,身子已騰空而起,走來全不費力。
白雲飛把馬君武放在自己住的小間石室之內,笑對藍小蝶道:“妹妹,他已經氣絕多時,如果再拖延時間,只怕救治不易,你如有需我相助之處,盡管出言吩咐。”
藍小蝶微現羞怯之態,答道:“倒不煩姊姊相助,只是有一件事,得求姊姊答應。”
白雲飛笑道。“你說吧,不管什麼為難之事,姊姊也會答應。”
藍小蝶歎道:“我要在這石室之內,伴他三晝夜之久,而且療傷之事,還有很多疑難之事,不過為了姊姊,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所以我想請姊姊留在靜室之內,陪我三天,以作見證,如果他傷勢將好之時,心中動了邪念,那我就一刀把他刺死,姊姊不能怨我,也不得阻攔於我。你若是答應,我就替他療傷,要不是答應,我……我就只好不管了。”
白雲飛沉忖了一陣,道:“心動邪念之說,漫無限制,再說他大傷將愈之際,理性或較脆弱,只要他沒侵犯妹妹的舉動,那就不必深究,姊姊所知,他確實是一個拘謹守禮之人。”
藍小蝶雙目神凝,神色十分莊重地說道:“如果他有了侵犯我的舉動呢?”
白雲飛歎道:“那你就殺了他吧,我也怨不了你。”
藍小蝶探手入懷,摸出一把寒光耀眼的匕首,道:“姊姊,如果我殺他之時,你千萬不要出手相救,因為那時我恐難自製。”
白雲飛沉忖良久,答道:“如果他真有欺侮妹妹之處,任憑你處置於他,姊姊絕不插手。”
藍小蝶綻唇一笑,緩步走到洞口,吩咐那四個白衣小婢,道:“我和姊姊在這石室內,替那姓馬的男子療傷,在三晝夜內不能分心,不管有甚重大之事,都不許驚動我!”說完,正待回身閉門,忽見白雲飛一晃肩,搶到門口笑道:“妹妹且慢閉門,姊姊去備些食用之物來。”說著話,人已向後面奔去。
這石洞本是昔年天機真人的修真之處,深達數丈,共分五室,被翠蝶改作廚房之用。
她剛奔到廚下,瞥見神鷹陳葆和侍候自己的老宮女松芸,雙雙躺在地上,仔細一查,原來兩人都被點了暈穴。想是怕兩人被小蝶弦音耗心的神功所傷,故而點了兩人穴道。
她伸手解了兩人被點的暈穴,等了一盞茶之久,兩人才清醒過來,忽的一下挺身坐起,呆望了白雲飛一陣,一齊跪拜下去。
原來兩人被點穴道過久,全身血脈不活,驟然醒來,只覺眼花繚亂,半晌工夫,才認出公主回山。
陳葆一面叩見主人,一面說道:“前兩日,藍老爺子不知由哪里帶了一個身披藍紗的美貌女子回來,老奴……”
白雲飛搖搖手,接道:“我知道了,你們快點准備些食用之物,送到前面,款待幾位遠道來客。”說完,又奔回前洞。
她又囑咐了彭秀葦和李青鸞幾句,才退回自己臥室。
不大工夫,陳葆和松芸手捧菜飯而來,兩人驟然看到了這麼多人,不禁微感一怔,但瞬即恢復了鎮靜,擺好萊飯,恭請幾人入席。
這時,彭秀葦和李青鸞都已感到饑餓,也不客氣,立時就坐下吃喝起來。
白雲飛拿了很多面餅菜果,放在自己臥室,閉上石門,笑對藍小蝶道:“妹妹,你要不要先食用一點東西,再替他療傷?”
藍小蝶道:“我心裏不安得很,吃不下東西,姊姊自己吃吧!”
白雲飛也不相強,其實,她一心想著馬君武生死之事,哪里還能吃得下東西,勉強吃下一塊油餅,就不再吃。
轉臉望去,只見藍小蝶席地而坐,輕顰著兩道黛眉,臉上神情無限憂鬱,右手放在膝上,呆呆地坐著一語不發,似乎已把馬君武療傷之事忘去。
她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藍妹妹,他已經氣絕多時,拖久了,只怕難以救治,你答應替他療傷,也該動手了吧?”
藍小蝶緩緩站起身子,似自言自語,又似答白雲飛問話,道:“唉!既然答應了給他療傷,遲早總是難以避免。”
籃小蝶伏身拖起馬君武,接道:“唉!我本來是不應該答應替他療傷,但我已經答應了姊姊,自然是不能反悔!”嘴裏答著話,人也同時緩步向臥榻旁走去。
藍小蝶把馬君武放在榻上,整個人不住輕微顫抖、驚懾和緊張,使她呆呆地旁榻而立,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一閉眼,決定治療馬君武之傷。
白雲飛暗暗歎息一聲,緩步走到榻邊,低聲說道:“蝶妹妹,你為姊姊忍受這種辛苦,真叫我于心難安。”
藍小蝶忽然睜開星目,兩顆瑩晶淚珠奪眶而出,展開雙臂,把馬君武扶坐榻上,說道:“等下我行功之時,全身真氣都將凝聚一起,姊姊千萬不可動我。”說完話,盤膝坐好,左手按在馬君武天靈穴上,右手緊扶馬君武腰間,雙目圓睜,默運真氣,片刻後,氣運任、督兩脈,一股熱流湧集左手,由馬君武天靈穴循脈而下,遍行四肢百骸,不到一頓飯工夫,馬君武內腑五髒已被藍小蝶真氣催動,恢復功能,凝滯的血氣逐漸向全身各脈行去。
白雲飛仔細看去,只見馬君武本已經僵硬的四肢忽然活動起來,毛孔中亦向外浸出汗水,不禁心中大喜。
石室逐漸的陰暗下來,已經過去了一天時間,木榻上的馬君武仍未清醒,藍小蝶經過這一段長時間之後,驚懾和激動的心情,似乎已平復不少。
白雲飛晃燃了火種,點起松油火燭,石室中驟然明亮起來。
忽聽藍小蝶啊了一聲,她似乎很困倦,睜開星目,輕輕地喘息一陣,伸手按在馬君武胸前,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臉上露出歡愉之色,笑道:一姊姊,他內腑已恢復了功效。今晚上如果能清醒過來,明天打通他奇經八脈,那麼人就可以活啦。”
白雲飛微微一歎道:“這都是妹妹賜助之力,我想他知道了,心中一定很感激你。”
藍小蝶淡然一笑,搖搖頭道:“我是衷心相助姊姊,只要你心裏快樂就行了,倒不需要他感激我!”
白雲飛道:“姊姊和那位李家妹妹都和他一樣地感激你。”
藍小蝶綻唇一笑,不再答話,盤膝坐她,行功調息,片刻後,突見她頂門上冒起冉冉熱氣。
白雲飛看她在片刻之間,就能把真氣運聚,心頭甚感驚異,暗道:她小小年紀,能有這般的深湛內功,實是不易,看樣子,師父也要遜她一籌。
只見藍小蝶頂門上熱氣愈來愈濃,不過一個時辰,她全身都被一層薄霧籠罩,越來越濃,看上去竟如若有若無一般。
忽見她合在胸前的雙掌倏然一分,迅疾絕倫地拍在馬君武兩處要穴之上,但她雙手並不即時拿開,反而緊緊按在馬君武被拍中穴道之上,環繞在她身上的熱氣,卻逐漸減少,大約有一盞熱茶之久,她才把雙手拿開,如此連番六次,拍遍了馬君武全身十二處死穴。
她每次用手按在馬君武穴道上時,那全身環繞的熱氣就逐漸消減,一經盤坐調息,熱氣又複冉冉上升,不過她調息時間愈來愈長,六次過後,天色已經大亮。
這一夜白雲飛連眼皮也沒有合過,她一直瞪著眼睛看著小蝶替馬君武療傷,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裏,馬君武仍然是靜靜地躺著,沒有清醒,也沒有掙動過一下,她幾次想走近木榻看看馬君武,但她每次站起身後,就想起藍小蝶相誡之言,只得強忍著滿腹焦急,重又坐了下來。
藍小蝶在連按馬君武十二處死穴之後,忽然向後移開兩步,閉目休息一陣後,睜開眼睛,笑道:“姊姊,我已用本身真氣,幫助他恢復五髒效能,活開他十二處死穴中凝滯的氣血,讓他稍休息一陣,再打通他奇經八脈,他就可以清醒了。”
白雲飛緩步走近木榻,笑道:“蝶妹妹,我現在可以不可以查看一下他心髒跳動情形?”
藍小蝶微微一笑道:“可是可以,不過他氣血初行,尚未複常,不要移動他的身子。”
白雲飛慢慢伸出右手,輕輕觸在馬君武前胸,果然覺出他心髒已經恢復跳動,不禁心中一喜,笑道:“多謝妹妹啦!你把他從死亡中拯救回來……”
藍小蝶突然閉上眼睛,兩行淚水緩緩由眼角流下,道:“我娘死之前,再三對我說,不許我喜愛男人,就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也不能喜歡他,我這樣救他,心中已愧對我娘在天之靈,但我又不忍看著姊姊痛苦,所以,才不惜背逆娘的遺言救他,待他傷好之後,我就要離開姊姊,回到百花穀中,在娘墓前好好地哭上一場。”
白雲飛歎道:“翠姨這偏激遺言,只不過是傷悲之際的氣忿之言,哪里能夠當真,妹妹乃聰明之人,想想姊姊的話,是否有錯?”
藍小蝶還未能答話,突聞石室外傳來一陣喝叱之聲,因那石門緊閉,不易傳音,喝叱之聲聽來並不很大,但兩人耳目均極靈敏,不但聽得甚是清晰,而且可辨出那是三手羅剎彭秀葦的聲音。
白雲飛一場黛眉,霍然躍起,正待拉門而出,忽聞藍小蝶叫道:“姊姊,開不得門。”
藍小蝶輕聲一歎,目光投注在馬君武身上,說道:“他五髒恢復功能不久,血氣又在散行之時,如果被人闖進石室一擾,只怕氣血複滯,白費一晝夜療救之功。”
白雲飛道:“如果白雲峽來了強敵,我如不出去,只怕她們抵擋不住。”
話還未完,石室門外,已響起李青鸞清脆聲音叫道:“黛姊姊,有敵人來到白雲峽了!”
白雲飛被藍小蝶幾句話嚇住,果然不敢開門,答道:“你武哥哥療傷正在緊要關頭,我無暇出來,你們可協力守住洞口,只要不讓敵人沖入石洞就行!”
李青鸞應了一聲,轉身急步奔去。
白雲飛回頭再看藍小蝶時,她已開始替馬君武打通奇經八脈,她所用手法,異常特別,和自己大不相同。
足足耗去兩個時辰,藍小蝶才停下了手,一對星目睜得又圓又大,盯在馬君武臉上,兩手低垂,臉上微帶笑容。
白雲飛初看一陣,還不覺有什麼特異之處,哪知和她目光接觸時間一久,忽覺她一片天真可愛。
忽見藍小蝶臉色一變,取過置放在枕邊匕首,目光凝注在馬君武臉上,嬌臉上泛現殺機,看樣子只要馬君武稍有失常舉動,她即將揮刀刺殺。
白雲飛吃了一驚,縱身躍到木榻旁邊,低聲叫道:“蝶妹妹!他是否已清醒過來?”
藍小蝶道:“他全身脈穴都已暢通,再過幾個時辰,我再幫助他回聚本身真氣,他就可自行運功調息了。”
白雲飛聽她講話聲音仍甚柔和,並無絲毫怒意,這抓刀戒備,似乎是一種本能的預防,心中暗道:看來她心中已深印翠姨偏激遺訓,潛在她的意識之中有對男人的深痛惡絕,馬君武重傷初愈,只怕理性尚未全複,如果言語和行動之間,對她有冒犯之處,恐難逃一刀之危,現下他體內經脈既已恢復功用,助他回聚真氣,已無什麼大難,我何不接替她工作,以免她傷害馬君武……
白雲飛道:“眼下他體內經脈已通,五髒效能又複,那助他回聚本身真氣之事,不敢再勞妹妹,就由姊姊代替你吧!”
藍小蝶低頭望望右手握的匕首,笑道:“我知姊姊的心啦!是怕我殺傷他。”
白雲飛聽她一言說穿,也不再隱瞞,點點頭道:“唉!妹妹猜得不錯,他在重傷初愈之時,只怕很難有自製之力,妹妹又深懷戒心,時時以翠姨的遺言為念,在這等情勢之下,很容易造成慘劇,萬一他無意間碰到妹妹,但你卻認為有心相犯,這一來就很難分出真正是非,不如讓姊姊代你,免得鬧出什麼淒慘之事。”
藍小蝶不再答話,緩緩把嬌軀移到木榻一角。
白雲飛躍上木榻,盤膝坐好,暗中用功,行聚真氣。
藍小蝶忽然向前一傾嬌軀,低聲笑道:“姊姊,待會你助他真氣回聚之後,立時得把他扶起。”
白雲飛聽得心頭一跳,道:“我用手按著他的穴道不也是一樣嗎?”
藍小蝶道:“那怎麼行?他真氣複聚的瞬間,是這療傷過程中最緊要的關頭,姊姊必須扶起他身體,再以本身真氣助他,使他能把那一口散去元氣,重回聚丹田之中。這中間道理,一時間很難說得清楚,要知現在推動他五髒跳動,血脈運行的完全是我本身相助他的真氣,必須要使他引為己用,他才能夠真的重生。”
白雲飛不再多問,舉手理理雲鬢,閉眼運集功力,然後,緩緩伸出右手,向馬君武璿璣穴上按去。
她手還未觸到馬君武身體,忽聽一聲微弱的歎息之聲,嚇得她急忙把伸出的右手縮回,定神望去,只見馬君武微一睜動雙目,又很快地閉上。
雖然只是那麼輕迅的一瞥,但已使白雲飛心頭泛上了無比的羞意,那收回的右手,再也不敢伸出。
忽聽藍小蝶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道:“姊姊,快些動手,他已經清醒過來了,我幫助你。”
只覺一隻手掌,輕輕地按著她背心命門穴上,一股熱流很快地流行全身,和她本身真氣,匯合在一起。
處此情勢之下,白雲飛只得疾伸右掌,按在馬君武璿璣穴上。
只感藍小蝶觸在自己後背的手掌,熱流滾滾而下,有如怒海波濤,無盡無止,不禁暗暗驚心,忖道:她這精湛內功,別說我難及她萬一,就是師父,只怕也難及她百分之一。
要知藍小蝶的任、督兩脈已通,全身真氣循環相生,無盡無窮,耗消雖大,但卻不傷身體。
但見馬君武慘白的臉色逐漸地泛現出微紅,鼻息轉重,前胸起伏加速,忽然長長籲一口氣,陡然睜開了眼睛,目光爍爍地注在白雲飛身上。
她忽然心頭一陣跳動,有如鹿撞一般,按在馬君武璿璣穴上的右手,本能地縮了回來。
藍小蝶急促地聲音又在她耳邊響道:“姊姊,快些按住他,他初暢經脈,受不住過速的氣血運行,要是他不能把一口真氣納回丹田,只怕要……”
她話還未完,忽見馬君武雙手虛空亂抓,呼吸轉急,臉色漲紅,似乎胸中湧塞著什麼東西,要吐又吐不出來一般。
一種少女的矜持羞澀,使白雲飛一時間猶豫難決。忽覺一陣微風飄然,藍小蝶像一條躍水人魚一般,由她身側掠過,雙掌一合,緊按著馬君武。白雲飛呆了一呆,輕輕移開嬌軀,退到木榻一角。
只見藍小蝶幽幽一歎,睜開星目,望著白雲飛淒苦一笑道:“姊姊,我已用本身真元之氣,助他把一口真氣納回丹田,片刻之後,他就可清醒過來,但他體內脈穴,尚未能恢復正常,以適應氣血運行,必須要借他人內力之助,使那已經硬化的經脈逐漸複元,這一段時間,大約需兩個時辰以上,請姊姊坐在我身側,靜觀其變……”話至此處,倏然而止,緩緩松開按著馬君武的右臂,取過身後匕首,放在枕邊,然後,又把右臂放回原處。
藍小蝶臉上神情卻是一片冷漠,她經過兩天一夜時間,心中的驚懼之念,已消減不少,雖然和馬君武接觸,卻已毫無激動情緒。
靜坐在木榻一角的白雲飛心中反而大感緊張起來,她目光不停地由馬君武身上移注到枕邊那寒光耀目的匕首之上,心中情緒十分矛盾,既希望馬君武早些清醒,但又怕他清醒之後……
白雲飛一直集中著全神,注意著藍小蝶的一舉一動,怕她在急怒之下,真的傷了馬君武。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忽聽石室外傳來了李青鸞清脆的聲音道:“你雖然是武哥哥的朋友,但也不能進這石室。”
負聽一個尖銳的聲音,問道:“為什麼?”
李青鸞道:“因為我黛姊姊正在那石室中替武哥哥療治傷勢,連我都不能進去,你自然是更不能進去了。”白雲飛聽得那尖銳聲音之後,忽的心頭一震。
忽聽彭秀葦的聲音,冷冷接道:“那石室之內,是我主人閨閣重地,豈是你能去得的?”
白雲飛聽得三手羅剎聲音之後心中略覺一寬,知她見多識廣,深悉江湖險詐,曹雄詭計雖多,卻不易逃過她的眼睛。
曹雄格格一陣大笑道:“你武哥哥被什麼人打傷了,不知他傷勢如何?”
白雲飛聽得暗暗罵道:“哼!好個陰險狡猾之徒……”
心念初動,忽覺眼前寒光一閃,藍小蝶右手已經抓起枕邊匕首,對准馬君武前胸,眼神湛湛,注視在馬君武臉上,但她左掌仍然貼著馬君武的穴道。
這陡然的變故,使白雲飛無暇再分心旁顧,急聲問道:“妹妹,是不是他有了侵犯你的舉動?”
藍小蝶笑道:“沒有,不過他人已快清醒了,待他清醒之時,看到我舉著匕首,相觸在他的胸前,我想他一定要大吃一驚,他心裏害怕,就不會侵犯我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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