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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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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新仙鶴神針[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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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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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0 11:44:03 |只看該作者
  白雲飛看了那寶劍兩眼,搖搖頭道:“這等神物利器,晚輩哪里敢受,還是老前輩自己留著用吧。再說,我一直都沒有什麼爭霸江湖之心,此刻更是萬念俱灰,貴派中分光劍法,以快迅著稱武林,如再佐以這武林奇異的寶刃威力,那威勢想來必增強很多……”
  玄清道人看她堅持不受,也不再堅持,收了寶劍,拱手告辭,飄然而去。
  白雲飛等也立時動身東上,沿途之上,車船兼程,白雲飛果然不再改易男裝,和李青鸞陪守在馬君武身側,笑語慰藉,無限柔情。
  這日,到浙東括蒼山下,幾人棄車步行,連夜入山,李青鸞、白雲飛、彭秀葦交替背負馬君武趕路。
  好在白雲飛熟悉地勢,翻山越嶺,專走捷徑,經過了半夜緊趕,已到了白雲峽。
  這時,已是子夜過後時分,一輪明月,滿山銀輝,山風吹響起陣陣松濤,白雲飛放下馬君武,遙指著前面一座拔天奇峰,說道:“轉過那座山峰,就是白雲峽了……唉!只不知我師父回來沒有?”
  李青鸞微啟櫻唇,笑意盈盈地長籲了一口氣,滿臉歡愉之色,說道:“黛姊姊,咱們不要休息了,快些去找你師父替武哥哥療治好傷勢,他能活這些天不死,那一定死不了啦。”
  只因她心中一直記著白雲飛相告之言,說馬君武難過三天時間,可是由四川峨嵋山到浙東括蒼山,耗費的時間,將近二十天工夫,馬君武並未死去,雖然只餘一縷微弱的氣息,但卻並未咽絕。
  這件事在李青鸞純潔的心中,甚費疑猜,因為,她深信白雲飛是無所不能的人,她既然說馬君武難再活過三日,自然是無可置疑,可是,事實上馬君武竟延續了兩旬之久,仍然未死。
  不只是她,就是白雲飛的心中,亦感到莫名其妙,雖然她不惜耗消本身真氣,助他延續生命,但她心中很明白,那只不過是祈求盡到自己最大的心力而已,決不能創出這等奇跡。她哪里知道,馬君武在泯江舟中巧遇了那身披藍紗少女,服用了天下第一等靈藥——保命護心丹,得那藥力神奇之效,護住他內腑一點元氣不散,雖已油盡燈枯,但一縷生命火焰,始終延續不熄。
  白雲飛雖是生性堅強之人,但此刻卻變得十分柔弱,沉思良久,才回頭望著李青鸞黯然一笑,道:“要是我師父沒有回來,怎麼辦呢?我現在心裏非常害怕。”
  驀聞長空鶴唳,月光下見一隻巨鶴,流星般飛瀉而下,落在她身邊。
  白雲飛驟見靈鶴,心中忽然一喜,暗道:“玄玉既已回來,想來師父定也回山了。”
  是以在見得玄玉之後,心中忽然感到一陣歡愉。
  她俯身抱起馬君武,轉臉對李青鸞道:“我師父已回來了,咱們快走吧。”
  當下幾人,又放步向前奔去,翻過了兩座山頭,到了那高峰下面。
  忽然間,錚錚幾聲弦響,從那高峰後面傳來,而聲音雖然不大,但卻絲絲扣人心弦,三人都不禁一陣心跳,停住了腳步。
  但聞那靈鶴一聲淒厲長鳴,展動雙翼,沖霄而去,瞬息間飛得蹤影全無。
  白雲飛望著靈鶴玄玉的去向,呆呆出一會神,忽地驚叫一聲,道:“鸞妹妹,快走……”她口中說著話,人已似離弦弩箭般向前奔去。
  她這異常的舉動,使李青鸞和彭秀葦都跟著放步狂奔。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白雲飛倏然收住腳步,回身把馬君武交給李青鸞,縱身一躍,快似掠波飛燕,直向前面撲去。
  李青鸞、彭秀葦定神望去,只見前面一片如茵綠草之中,坐著一個青袍長髯的老人,在他身側在一丈左右處,盤坐了一個身披藍紗的白衣少女,少女懷抱中,抱著一把琵琶,身後一排橫立著四個赤著雙足、身著及膝藍色大褂的婢女,一個個面目美好,艷光照人。
  那少女玉頰上掛著兩行清淚,手撫著懷中琵琶,目光凝注著草地上靜坐的老人,臉上不勝愁苦,很顯然,她是想撥動琵琶弦音,但卻又為另一種力量阻止了她,一副欲彈又止的神情。
  白雲飛撲到老人面前,無限淒傷地叫道:“師父,師父,我回來了……”
  只見老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陡然一聲驚叫道:“你現在回來做什麼,快走!快走。”一面說話一面又揮手作勢,催白雲飛早些離開。
  但見那身披藍紗女纖指走動,懷中琵琶,錚、錚、掙,連響三聲……
  李青鸞忽覺兩臂一松,砰的一聲,把抱著的馬君武摔在地上,彭秀葦卻隨著那三聲弦音,跳動了三步,白雲飛突感一陣急躁不安……
  幸喜那少女拔動三聲弦響之後,不再繼續,三人神智才沒受制,倏然清醒過來。
  李青鸞伏身看看地上馬君武,氣息仍然未絕,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幽幽一歎,道:“這琵琶好難聽……”
  但見那老人圓睜著一雙環眼,大聲對白雲飛叫道:“你快些走吧!再晚了恐怕走不了啦!我已經受了重傷。”
  白雲飛細看師父神色,大異往常,臉色慘白得毫無血色,知他所言非虛,心中更是惶急,縱身一掠,直向那身披藍紗少女撲去。
  那少女對白雲飛的迅捷的來勢,直似沒有看見,既不起身迎敵,亦不讓避,仍然靜坐不動。
  可是她身後橫立的四個赤足婢女,卻一齊躍出,並肩擋在那少女身前。
  白雲飛正值滿懷傷痛之時,出手迅快至極,左掌平推一招“移山填海”,右手橫掃一記“神龍擺尾”,直擊橫打,一齊襲到。
  四女被她淩歷的攻勢迫得紛紛退避,但倏分即合,一讓過白雲飛的攻勢,立時反擊。
  彭秀葦眼看四人合攻主人一個,不由心頭火起,大喝一聲,縱身而上,探手間已套上鹿皮手套,扣握了一把毒沙。
  只聽那盤坐在草地上老人大聲叫道:“黛兒快些停手,她是你小蝶妹妹,你決打不過她的。”
  白雲飛聽得一怔,修忽間拍出四掌,把四個圍攻的婢女迫退,翻身躍開五尺。
  四個赤足艷婢也不追擊,一排橫擋在那身披藍紗的少女身前。
  彭秀葦手中所扣毒沙,本已蓄勢等發,但聽那老者一喝,又見白雲飛翻身躍退,手中一把毒沙也就不敢亂打出手,緊隨著白雲飛躍身而退。
  這當兒,那身披藍紗少女,忽地站起身子,從四婢之間穿過,直對那青袍長衫的老人走去,她神態從容地由白雲飛身側經過,她輕顰著黛眉,望著她淒涼一笑,嬌靨上滿是愁苦……
  白雲飛看那少女經過身側之時,毫無戒備之狀,心中忽的一動,正待出手,把她擊斃掌下,忽然覺得那少女面目神情,似是在哪里見過,不禁一陣猶豫……
  就這一瞬工夫,那少女已到了青袍老人身前,緩緩地蹲下身子,放下懷中琵琶,低聲說道:“老伯伯,我娘臨死之前,告訴我說,她死之後,要我到括蒼山白雲峽來找你,並要我用“弦音耗心”的功夫害死你,其實我心裏並不想害死你,何況你又對我很好,把萬年火龜的內丹送我服用,我娘在生前,也對我談過萬年火龜的事,她說:如果能得服萬年火龜內丹,她就不會死了,所以我想那萬年火龜一定是異常珍貴之物……”
  只見那青袍長髯老人全身一陣顫抖,長長歎息一聲,接道:“你娘說得不錯,她一生中所受的委曲,都是我加諸她的,就是把我亂刀分屍,也不足抵償萬一。只可惜她死得早了一點,不能親手殺死我這忘情負心之人……”
  那少女只聽得雙目圓睜,閃動著異樣光輝,驚叫道:“怎麼!你認識我娘嗎?”
  那老人突然仰臉望著當空皓月,好半晌,才答道:“唉!我們只不過見過幾面……”
  白雲飛在那藍紗少女蹲下身之時,也躍到那青袍者人身側,這時,突然插嘴接道:“師父,你一定認識這位姑娘的娘親,可是你為什麼不肯說呢……”一語未完、突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啊的一聲驚叫。
  青袍老人和那身披藍紗少女,都不禁被她突如其來一聲驚呼,嚇得微微一怔,四道眼神一齊轉注在她的臉上。
  只見她嫩臉上神情激動,星目蘊含淚光,王齒緊咬著櫻唇,搖搖頭,故作微笑,一語不發,原來她想到那萬年火龜內丹,已被身披藍紗少女服用,馬君武傷勢只怕難療好了。
  那青袍老人突然咳嗽一聲,霍然起身,舉起雙手,疾走了兩圈,又重坐原處。
  白雲飛看師父疾走的步法,正是他平時修習上乘內功時所用,心頭暗暗吃驚,忖道:難道他老人家真已受了極重的內傷不成……但轉念又想師父內功精深,武學博奧,當今之世,有誰傷得了他?
  只聽那身披藍紗少女長長一歎,又道:“我娘遺命要我害死你,我想你一定是很壞的人,誰知你竟是十分慈善的老人,唉!我娘不知和你有什麼仇恨,非要我害死你不可……”
  那青袍老人微微一笑,道:“當今之世,只有你娘和你,有殺我之能,你娘既然死了,只餘下你一個人了,你如不肯依你娘遺命害死我,我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白雲飛忽的一伸右手,把那少女放在地上的琵琶搶在手中。
  身披藍紗少女轉臉望了白雲飛一眼道:“你最好把那琵琶砸碎,我就永不能再彈它了。”
  那青袍老人突然一聲歎息道:“怎麼,你改變心意了嗎?
  哼!要知一個人不聽父母之命,便是大大不孝。”
  身披藍紗少女忽然放聲哭了起來,道:“可是你待我這樣好,我要害死了你,心裏定會十分不安……”
  青袍老人笑道:“你娘受了幾十年活罪,忍恨偷生,把你教養成人,就是要你替她報仇,你不肯依她遺命,把我害死,難道就不怕愧對你娘九泉陰靈嗎?”
  身披藍紗少女只聽得嬌軀一陣顫抖,伸手去搶白雲飛手中琵琶。
  白雲飛一提氣,身體姿勢不變,倏忽間閃開五尺,道:“你要再動手搶,我真的要把它砸碎。”
  但聞那四個赤足美婢,一齊嬌叱,紛紛向白雲飛撲去。
  彭秀葦、李青鸞亦雙雙躍奔過來,出手攔截。
  那青袍者人喝道:“快些停手!”右掌虛空劈去,一股強猛絕倫的力道,從幾人中間沖過,李青鸞、彭秀葦以及那四個美婢,都被那青袍老人激蕩潛力逼開。
  白雲飛舉起手中琵琶,運盡臂力,猛向數丈外一塊大山石上投去。
  那青袍老人左手袍袖一拂,忽的騰空而起,伸手一抄,已把琵琶抓在手中,躍回原地,向那身披藍紗少女手中遞去。
  要知白雲飛那運力一擲,何等迅疾,青袍老人能在一剎之間,憑空把琵琶接住,不但看得彭秀葦等楞在當地,就是白雲飛本人也看得呆了一呆。
  她知道,只要那琵琶交到身披藍紗少女手中,讓她彈動起來,自己也無法忍受,何況還有李青鸞和三手羅剎彭秀葦。師父又一心想死在那少女手中,自是不肯伸手攔住,必須在那少女未彈動弦音之前,重把琵琶搶到手中……
  這機會只不過一剎那間,白雲飛來不及勸求師父,驀然縱身而上,右手疾伸,抓住了琵琶一角。
  這時,那身披藍紗少女,左手亦接住琵琶一角,那青袍老人還未完全放手,三個人各抓住琵琶一端。
  青袍老人冷哼一聲,道:“黛兒,你放不放手?”
  白雲飛自聞那萬年火龜內丹,被那身披藍紗少女服用之後,心情就十分激動,此刻又被師父責問,只覺萬般委曲一齊泛上心頭,更是抓住琵琶不放。
  青袍老人咬牙道:“我就當真不敢打你嗎?”左掌一翻,橫掃過去。
  白雲飛平時雖得師父寵愛,對她百依百順,但一見師父真的出手,倒也不敢封架,一閉眼,准備硬受一擊。
  青袍老人一掌出手,忽然想起她乃是金枝玉葉之體,自己只不過是她的侍衛身份,只因困居在這白雲峽中,遠絕塵世,致把一些俗凡禮數,盡皆忘去,白雲飛由牙牙學語之時,就在他身側長大,一直等到她半通人事,自己因授她武功,才讓她改稱師父……
  心念一轉,趕緊收掌,但仍晚了一步,只聞砰的一聲,擊出掌勢正中在白雲飛玉頰之上,只打得白雲飛嬌軀搖晃,秀發散披,雪白的粉臉上,頓時現出一片紅腫。
  一則白雲飛已運氣相接,二則他擊出掌勢一收,力量減少了很多,要不然這一掌縱不致命,也必打得白雲飛當場暈倒。
  他一掌擊中白雲飛後,心中又悔又恨,反手一擊拍在地上,手掌深陷,入地半尺。
  白雲飛難忍傷痛,垂淚說道:“師父縱然想死,也望對黛兒說明原因……”說著話用力一帶,立時把琵琶奪了過來。
  那身披藍紗少女忽然想起,那琵琶是她母親遺物,要是被別人砸碎,就太可惜了,急道:“這位姊姊,你不要砸碎我的琵琶,這是我娘的遺物,我想我娘時,就會去到她的墳上,彈給她聽……”
  青袍老人因心中悔恨交加,抓住琵琶的手,忘了用力,被白雲飛搶了過去,聽得那少女之言,忽的兩手一伸,又把琵琶抓住,道:“黛兒,有話好話,這琵琶是萬萬砸它不得!”
  白雲飛心中一動,道:“我要不砸碎這琵琶也可以,但師父得把這中間隱秘告訴我。”
  青袍者人聽得一皺眉頭,沉吟不語,反復忖思一陣,道:“這事得讓我好好想想。”
  那身披藍紗少女,似被白雲飛幾句問話,觸動心事,竟然仰起臉兒,顰起黛眉,忖道:自我懂事之後,從未見我娘離開過百花谷中一步,不知怎的會和這位老伯伯結下仇恨……
  她心中一起疑竇,往事紛至遝來,側臉望了白雲飛一眼,忽然從懷中摸出一幅白絹,攤展在草地上。
  只見那白絹之上,繪著一個三四歲的女孩子,頭梳雙辮,身披輕綃,一個二十餘歲身穿宮裝的美麗女人,滿臉微笑,站在那女孩子身後,背景樓閣聳雲,不知是什麼所在。
  白雲飛看那幅絹上的小女孩子,頗似自己,不禁呀了一聲。
  那青袍長髯老人,望了那白絹一眼,老淚頓時奪眶而出,全身顫抖。
  身披藍紗少女目光在白雲飛臉上呆看了一陣,忽然叫道:“蘭黛公主,蘭黛公主……”
  白雲飛細聽那少女口中所呼,分明是自己閨諱和小名混稱,只是下面加了公主兩字。
  但見那青袍長髯老人忽的仰天長歎一聲,霍然躍起,對著白雲飛拜了下去,說道:“老奴罪該萬死……這十餘年來……
  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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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0 11:44:34 |只看該作者
  白雲飛吃了一驚,道:“師父……師父……你老人家這是幹什麼……”急躍而起,對著那老人還拜下去……
  那青袍老人,右手捧胸,左手亂搖,口中叫道:“慢來,慢來,你這等重禮,豈不要折煞……”忽的一口鮮血,從他嘴中湧出,挺身躍起,繞著草地疾走起來。
  月光照射之下,但見他臉上汗水滾滾而落,捧胸繞奔,神情極是痛苦。
  大約有一刻工夫之久,他臉上汗水逐漸消去,神情亦漸正常,重又落坐草坪,道:“我內傷很重,只怕已難久活人世……”
  那身披藍紗少女幽幽一歎,移近那青袍老人身邊,黯然泣道:“老伯伯!你當真受傷很重嗎?”
  青袍長髯老人流露出滿臉慈愛之色,拂著她頭上秀發,笑道:“我傷勢雖然很重,但一時之間,還死不了。這十幾年來,我日夜都在想著一件事情,只是想不通原因何在。”他把目光轉投到馬君武身上,歎息一聲道:“現在我明白了,可是太晚啦,你娘有沒有什麼遺言?”
  身披藍紗少女道:“我娘在彌留之際,對我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獸,若是你心裏喜歡那個男人之時,就趕快把他殺掉。’”
  青袍老人說道:“你娘說的不錯。她若不是喜歡我,怎麼會跑到這深山大澤之中受了二十幾年苦!她拋下錦衣玉食,冒著抄家滅門的危險,和我逃到括蒼山來,住在幽幽岩洞之中,整日裏見不著人跡,和毒蛇、猛獸為伍,為的是什麼?只因她太喜歡我了,她為我堅拒皇妃之位,為我受盡鞭撻之苦,情愛是何等深厚,而我卻沒法使她快快樂樂地過一天。這些事積壓在我的心中已有六七年了,我雖然日夜費心去想,但總是有些難明之處,現下看到那受傷的少年,使我多年心中不能明白的,陡的了然了。我雖然沒有打過她一掌,罵過她一句,但我加諸她的,卻是最難使她忍受的孤寂……”
  白雲飛腦際,忽然閃掠過一幕一幕的回憶,也只不過是片片段段,不能想到全部。當下問道:“師父,你說的是誰呀?”
  只聽那青袍老人又微微輕歎一聲,接著說道:“我本不願把這些往事告訴你們,又怕我死去之後,這樁事要成為一樁千古懸案,又怕你們永遠無法知道自己的出身來歷,我死了也不能瞑目……”
  那身披藍紗少女接道:“你既然知道我娘以往之事,想必和我娘相處時間不短……”
  青袍老人道:“唉!你娘有沒有提過你父親的事……”
  藍紗少女道:“沒有,她一直沒有和我提過,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了父親,鬧著非要她說出我父親在什麼地方……”
  那青袍老人喜道:“她可對你說過嗎?”
  少女道:“我一提此事,娘的臉色立時大變,她平日十分疼我,從不肯罵我一句,但那次卻把我責罵一頓,並且告訴我,說我父親是個很壞的人,要我以後不要再提到他。”
  青袍老人哈哈一笑道:“罵得好,罵得好,你父親的確不是什麼好人。”
  這時,不但白雲飛看出了師父和這少女之間,有著很微妙的關系,而且從舖地白絹之上,回憶起很多兒時情形,目光盯住在師父臉上,心中卻在推想著很多不明疑點。
  只見那青袍老人合掌望著天上星辰,口中喃喃自語了一陣,突然把目光轉投到白雲飛臉上,說道:“先請公主恕了老奴忤逆國法大罪,老奴才敢直陳。”
  白雲飛急道:“師父有什麼話,但請吩咐就是,你這等神態對我,反使我心中不安。”
  青袍老人歎道:“世人均知先皇武親無後,因而在先皇駕崩之後,擁立興獻王世子即位,卻不知先皇的親生骨肉,被我和翠蝶帶到了深山大澤之中……”
  白雲飛回頭望了仰臥在地上的馬君武一眼,道:“在皇宮中有什麼好?這些往事不談也罷。”
  青袍老人笑道:“這些年來你或許已知道了一點蛛絲馬跡,但你卻一直不肯追問你的身世來歷,也許是你不願把我們師徒名份破壞,唉!這件事我做得是錯是對?到現在還是分辨不清……”
  白雲飛道:“師父做得一點不錯。”
  青袍老人微微一笑,接道:“我幼年嗜武如狂,到處訪求名師,藝成之後,遊蹤京都,得一位同門師兄引入東廠,三年後,人選為先帝孝宗近身侍衛……”他目光忽然轉投在那身披藍紗少女身上,黯然歎口氣,接道:“就在那年,我認識了小蝶的娘親,那時間,她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剛剛被選入宮中……”
  只聽那身披藍紗少女,啊了一聲,急道:“你認識我娘,那你……”
  青袍老人點頭笑道:“我是你生身父親,因你娘恨我太深,所以她不願告訴你,唉!這也不能怪她……”月光下但見兩行老淚由他臉上滾滾落下來。
  白雲飛掏出一塊絹帕,送到那青袍老人手中,他接過絹帕,抹去臉上淚痕,長歎一聲,說出了一番往事。
  原來那青袍老人名叫藍海萍,本是明孝宗的貼身侍衛,因武功高強,甚得孝宗寵信,經常隨皇帝出入後宮,孝宗念他日夜衛護辛勞,就在後宮佳麗中選出一位名叫翠蝶的宮女相賜,哪知藍海萍生平嗜武如命,不願成家立室,翠蝶雖有絕世姿容,也沒法動搖他鐵石之心,兩人相處了年餘時間,藍海萍始終未對翠蝶生出半點情愫,可是翠蝶卻對他由敬生愛,深植芳心。
  有一天,藍海萍擒到了一個夤夜入宮的大盜,在他身上搜出了藏真圖,他本曾聽過《歸元秘笈》的傳說,一見那藏真圖後,忽然動了尋求《歸無秘發》之心,竟然連夜出走,便離開了宮廷。
  皇帝的近身侍衛忽然失蹤不見,確實忙壞很多當朝大員,孝宗手諭東廠太監和刑部尚書,飭令限期查報他失蹤原因,追緝回宮。
  這件事鬧了一年多,東廠高手和刑部中巡捕,明查暗訪,足跡遍及大江南北,但始終找不出藍海萍行蹤何處,時間一久,事情就逐漸淡了下來,成了懸案……
  藍海萍雖有一身上乘武功,但他出道之後,就被一位同門師兄引入東廠錦衣衛隊,很少在江湖中走動,是以經驗閱歷,均甚缺乏,他依圖索驥,費時半年,才被他找到那藏真圖偈示所在。
  但那偈示含意,一時間不易思解透徹,但他嗜武成狂,雖遇挫折,仍不灰心,出山采購了很多幹糧,重返偈示所指的三峰飛瀑之下,苦苦尋找……
  那藏寶所在雖未找到,卻被他尋到一處風景絕佳、地勢又異常隱蔽的白雲峽。
  這白雲峽本是昔年天機真人的隱居之處,天然的環境又經過一番人工修飾,峽口緊依千丈絕崖的聳雲岩,這正是三百年前三音神尼遠從阿爾泰山找到括蒼山,和天機真人比武三晝夜互拆五千餘招的地方,就在白雲峽上的聳雲岩絕峰頂端,第四天上這兩位蓋代奇人,互以上乘內功相拼,結果鬧個兩敗俱傷,兩人都為對方重手擊傷內腑,對坐運功調息之時,忽然大徹大悟,覺出這一場生死的拼鬥,殊無絲毫意義,可是為時已晚,因為兩人都知已難久于人世,醒悟之後,化敵為友,遂把兩人絕世武學合錄成三本秘笈……
  藍海萍在白雲峽口一座石洞之中,看到了天機真人留下的若干痕跡,也回想到這位前輩奇人的悲慘收場,但這悲慘往事,並沒有促成他廢棄尋找《歸元秘笈》的決心,反而更堅定了他尋找秘笈的意志,因為他從白雲峽口石室內,看到天機真人遺留的痕跡之後,更堅信這一流傳在武林中的傳說的真實性。
  他在白雲峽口石室內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又回到藏真圖偈語所示的三峰飛瀑之處。
  他在那三峰飛瀑之下,又徘徊了兩天,仍是找不出一點頭緒。
  第三天上忽然遇上了兩個武林人物。
  藍海萍已很久未見人蹤,此刻驟然遇到了兩個人,心中甚喜,三人交談之下,才知那兩人也是為《歸元秘笈》而來。
  這兩人來得更是冒失,既無藏真圖指示藏寶所在,亦無絲毫線索可循,只是聽人說過藏真圖所示的山態形勢,就這樣冒冒失失找上了括蒼山來。
  真虧他們那份毅力,在那深山大澤之中,苦尋了半年之久,才找到這三峰飛瀑之處。
  藍海萍聽兩人說出了這般經過,心裏暗自好笑,忖道:我還認為當今之世,只有我這樣愛武如狂,原來還有志同道合的寶貝朋友……
  忽然心念一轉,暗道:我雖有藏真圖偈示,但耗費了月餘之久,仍難找出那《歸元秘笈》的放置所在,何不聯合這兩人的力量,同心尋找。
  他久居宮廷,不知江湖間險詐可怕,經過了一番交談,立時就取出懷中藏真圖,和兩人研究那偈語所示寶藏所在。
  這兩個人都是綠林大盜,一個則周奇,一個叫康全,合稱為金陵兩虎,兩人橫行江南十餘年,積案如山,被官方和幾家鏢師合力追殺,雖然破圍而出,但受傷不輕,也因此忽生再求深造之心,准備練成絕世武功,以圖稱霸江湖。
  兩人本聽過《歸元秘笈》的傳言,遂結伴入山,苦心尋找了半年之久,仍然找不出一點眉目,正值心灰意冷、准備離山之際,忽然遇上了藍海萍。
  周奇、康全看到了藏真圖後,雄心複燃,兩人相互望了一眼,頷首微笑。
  要知金陵兩虎,數十年形形不離,早巳心意相通,一眨眼,一點頭間,均能知曉對方心意。
  當下三人仔細研究了圖上偈語含意,終於找出那存置《歸元秘笈》的石洞。
  兩虎看那石洞深不見底,陰氣逼人,遂鼓勵藍海萍先下去一查究竟,兩人故作殷勤,采了很多老藤連接一起,藍海萍一心想著那《歸元秘笈》,哪里還去顧及兩虎心存惡意,也不思索就抓起葛藤一端,當先而下。
  兩虎緩緩把葛藤放長,直到兩百餘丈,才覺出葛藤一輕,周奇哈哈一笑,道:“這楞小子倒是好騙是很,這座石洞深達兩百餘丈,想那洞中必然藏有毒物,先讓他替我們清了道路,然後我們再下去不遲!”
  康全笑道:“依我看來,我們根本就不用冒這入洞之險,待那楞小子取到那《歸元秘笈》出洞之後,你可故意和他閒扯,我在後面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給他一刀,既可免除入洞之險,又可少去日後麻煩了。”
  兩人算計雖好,無奈天下事,大都不從人願,藍海萍入洞之後,猶如泥牛沉海,兩虎在洞口等了兩天兩夜工夫,仍不見藍海萍出來。
  兩虎研討了一陣,終究還是抵不了《歸元秘笈》誘惑之力,周奇首先下洞,哪知道一去,又是一晝夜沒有消息。
  康全終於也忍耐不住,把垂入石洞的葛藤一端,系在一株松樹上,垂藤而下。
  流入洞中的溪水,擊在石壁之上,散成千萬點黃豆般的水珠兒,四下飛落,冷風徐徐,陰寒侵肌,康全一面運氣禦寒,一面打量石洞中形勢,只見愈深愈形收縮,到洞底時只餘下兩丈方圓大小。
  靠東南面光滑的石壁間,有一座高可及人的石門,半開半閉,入門就是一道曲折的夾道,夾道很窄,僅可容一人通過,而且漆黑如墨。
  康全拔出背上單刀,護身而進,走了一段,夾道逐漸開朗,兩邊夾壁,色如翠玉,晶瑩透明,碧光耀目。
  又轉過兩個彎,夾道已盡,景物豁然開朗,一塊畝許大小的草地上,種滿著各色花樹,藍海萍和周奇都在那花樹中間,穿來走去,但卻始終不離丈余方圓,更妙的是兩人有時只相隔一株花樹,對穿而過,但卻不聞不見。
  康全雖不懂五行奇門之術,但也意識到這花樹是一座奇門陣式,看兩人在林中穿來走去,始終無法走出,不禁心生寒意,哪里還敢入陣。
  正在為難當兒,突覺自後一陣急風襲來,他來不及多作思索,反身一刀劈去。
  刀劈出手,才看出是一隻奇大的白鶴。
  巨鶴似無傷人之意,是以毫無防備,被他一刀劈中左翼。
  這一刀激起巨鶴野性,但聞一聲長唳,斂藏在腹下的雙爪突然一齊伸出,右翼也同時斜撲而下,擊落他手中單刀。
  康全心頭一驚,縱身向後躍退,匆忙之中,忘記了他身後就是那花樹陣式,待他驚覺,人已落入陣中,只覺眼前一花,頓時迷失了方向,周奇、藍海萍亦同時不見。
  要知這花樹陣式,是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比武兩敗俱傷,大徹大悟、化敵為友之後,為合錄《歸元秘笈》,避居此洞,因怕遭人騷擾,用反五行之法布成這座花樹陣,奧妙無窮,置身陣中,如墜入濃雲密霧,耳目俱失效用……
  三人被困入陣中,各居一處,本都難免餓斃,但因藍海萍攜帶幹糧較多,生平又愛武成癖,真元充沛,耐受饑餓之力要較兩虎強了很多,是以,他還毫無感到饑餓威脅之時,兩虎已難耐饑餓之苦,暈倒當地。
  藍海萍在幹糧用盡七日之後,人也逐漸支持不住,但周奇、康全早已在數日前雙雙餓死在花樹陣中。
  這時,他已不再作出陣之想,閉目靜坐在地上休息,一個人如果到了完全絕望之時,心中反而覺得十分清明。
  要知那反五行花樹陣式,雖然奧妙無比,但最厲害的,還是那由心念而生的諸般幻想,對陣中受困之人折磨最大,幻隨念變,隨生隨滅,這並非是那反五行花樹陣中有什麼邪術,而是那五行變化和鮮艷的各色花葉,給予人由心念而生的一種幻覺。
  因為凡是被困在陣中之人,必將千方百計設法出陣,對心力智力消耗均大,時間既久,心、智逐漸削弱,諸般貪念、利祿、往事,便趁虛而入,再加上那各色鮮艷花樹,給人視覺上的一種錯覺,眼前境界,亦隨著那泛起在心頭的往事,幻化出各種不同的形象。
  此刻出陣之望既杳,嗔念隨著消失,靜坐一陣,靈台忽然空明,想起懷中的藏真圖,探手入懷,摸了出來。
  他閉上眼,一面運氣調息,一面暗自忖道:花樹陣這等奧妙,如果藏真圖上未示明出陣之法,縱然得到藏真圖,只怕也無人能闖過得這花樹陣式,要是如此,天機、三音兩位老前輩,既不必合錄《歸元秘笈》,亦不必勞神繪制這藏真圖了,不管圖上有否出陣之法,先把它打開看看再說。
  他先摸索著把圖攤展身前,然後才睜開眼睛,哪知他心中仍存著出陣之想,眼前仍是一片黑暗,無法看得清圖上景物,不禁黯然一歎道:“看來我今生已無出陣之望了……”
  心灰意冷之際,索性仰身向後一躺,忽然手指觸到懷中一塊圓滑之物,心中一動,霍然又挺身坐起來,探手入懷,取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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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0 11:44:52 |只看該作者
  明珠在手,眼前驟然一亮,霞光閃閃,照明了數尺方圓地方。
  這顆明珠,本是皇宮中珍品,稱為夜明珠,為各色珍珠中,最為名貴的一種,千數百年難得一粒,本是明孝宗禦書房中裝飾之物。有一夜孝宗在書房批閱奏招,忽然一陣微風,吹得桌上燭光搖擺,他本是皇帝之尊,平日頤指氣使慣了,還認為是守值太監送夜點來,不小心使夜風吹入書房,頭也未抬,就罵道:“該死的奴才……”話剛出口,驀聞身側一聲冷笑,寒光一閃,案頭上多一把精鋼匕首。
  轉臉看時,只見一個黑衣勁裝大漢,手執寶劍,黑布包臉,雙目中凶光閃閃,哪里還敢開口。
  那大漢伸手取了案上的夜明珠後,轉身又奔到後壁,摘取壁上的一幅唐代畫聖吳道子手作的《送子天王圖》。
  他雖是萬乘之尊天子,但看到那深入案頭的耀目匕首,也不敢出口大氣,手握硃筆,呆呆坐著。
  就在那黑衣大漢舉手摘圖之際,驀聞一聲“萬歲休驚”,微風動處,藍海萍電射而入,就在禦書房中,和那黑衣大漢展開了一場猛烈的拼搏。
  藍海萍怕驚了聖駕,一出手就施展本身絕學,劍光如幕,把那黑衣大漢堵在一角,連下殺手。
  激戰到二十回合後,那大漢被藍海萍點中穴道,當場被擒。
  武宗目睹他勇猛擒賊,龍心大悅,竟把那顆夜明珠賜授給他。
  這次他因得藏真圖偷離皇宮,遠走浙東尋找《歸元秘笈》,臨行之際,想到了尋定需耗時日不短,這粒明珠定然值錢不少,遂把它揣入懷中帶走,以備需用,不想此時派上用場。
  在那閃爍珠光照耀之下,藏真圖上的一切景物,均甚清晰一可見。
  只見橫寫在白絹上的藏真圖三個大字已然褪色,下麵四句似詩非詩的偈語寫道:
  萬功歸元秘,一劍神州寒。
  蒼松篩明月,石上流清泉。
  偈語下面,畫著幾座連綿的山峰,夾著一道幽谷,穀內峰回路轉,曲折盤旋,幽谷盡處,蒼松林立,一松特高,有似撐傘,月光透松下照,滿地碎舖銀星,一道清溪繞過松下巨石,直向一個深澗中流去,溪水不大,如一條水簾下垂,那三峰飛瀑的背景,卻用一種寫意的手法描繪出來,墨色很淡,很不易看得出來,想是天機真人、三音神尼在繪制這藏真圖時,怕得圖之人輕易地找到藏寶所在,故而不把那峰飛瀑的背景,明顯地畫在圖上。
  他仔細地檢視全圖一遍,但卻看不出一點有關脫出這花樹陣式的暗示,不禁心頭一冰,順手把白絹一摺。
  但見三座高峰,兩前一後地排成了品字形,一道瀑布由王峰倒瀉而下。
  原來這白絹是兩層摺在一起,外面明顯地畫出了藏寶所在背景,裏面卻指示出《歸無秘複》存放的山洞。
  他忽然心中一動,又仔細地檢視那三峰飛瀑崖中一塊大山石上,濺飛起一片水珠,看了一陣,仍是不解。
  他出陣之望既絕,反而定下心來,閒坐著無事可作,就數那濺飛水珠作戲。初數一遍,尚無所覺,待他數到第三遍時,心中忽有所感。
  原來那濺飛水珠,共有九九八十一點,左五右四,分成九排,雖然距離不等,但每一水珠大小卻完全相同,似非隨筆點成,而且那交插行列散而不亂,極易辨認。
  藍海萍本不懂易蔔五行之術,但他在絕望之際,忽然發現了一線生機,雖不全知其然,但卻油生一試之念。
  他茫然站起身子,右手捧珠,左手握圖,依照那濺飛水珠圓形,左轉五步,右行四步,然後又依圖形,側轉半身,再轉九步,那圖上濺飛的水珠圖形,除分九排之外,另用交插方式,顯示出五個轉身方向,每一轉向四十五度,正是反五行花樹陣式的破解之法,只可惜藍海萍不懂五行奇門之術,方位拿不準確,多耗不少時間。
  也幸得他不知其然,只是存著僥幸之心,失敗了,亦毫不灰心失望,一次不行,二次再來,轉了有頓飯工夫,忽見眼前綠草如茵,原來已脫出那花樹陣式。
  回首望去,花色爛漫,查點花樹,共計九九八十一株,和那濺飛水珠暗相吻合,但置身陣外,卻絲毫看不出那排列的花樹,有何特異之處,他幾乎不相信,那幾株花樹能把自己困在其中半月之久。
  突然,他目光觸到了僵臥在花樹林中的周奇、康全,心頭微覺一震,叫道:“周兄、康兄,兩位也下這石洞中來了嗎?”
  他一連高呼數聲,聲音也越叫越大,可是周奇、康全早已死了數日之久,哪里還會聽到呼叫之聲。
  他雖想重回陣中,救兩人出來,但想到那被困在陣中之苦,不禁心生寒意,長歎一聲,轉身向裏走去。
  穿過了一片廣闊的草地,地勢又漸狹窄,夾道盡處,迎面白石壁間現出兩扇石門,藍海萍運起真力一推,石門應手而開。
  石門裏面是一座三間房子大小的石穴,左右各放過一塊大青石,形如蓮台,上面盤膝坐著一尼一道,滿室奇香,直沁肺腑,中間有一座青石案台,台上端放一個一尺見方、五寸厚薄的玉盤,台前一座石鼎,鼎中滿是白色香灰,奇香就由那白色香灰中散發出來。
  藍海萍估計那一尼一道,必是傳言中的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的法身,面對著這兩大武學宗師法體,不禁心生敬慕之意,立即伏身拜了三拜。
  抬頭望去,只見那一道一尼合掌閉目靜坐,狀似參禪入定一般,心中大惑不解,暗道:這兩人歸真已有數百年之久,何以法體如生,毫無殘損,難道這兩位前輩奇人,都已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嗎?
  他心中疑竇重重,但一時間卻思解不透,只得暫時悶在心中,緩步向那石案走去。
  只見那石案玉盒蓋上,刻著“秘笈重寶,珍惜莫損”八個大字。
  他本是嗜武如狂之人,一生之中都在想著如何練成絕世武功,但他並未存爭霸江湖、逐鹿武林的心願,只是愛武太深,養成了他除武功外什麼都不想的怪癖。
  他打開那案上玉盤,只見盤內端端整整地放著三本白絹製成的冊子,另有靈丹一粒,靈丹下面,放了一紙白箋,上面寫道:入室有緣,特贈靈丹。他已數日未食,早已饑餓難耐,隨手取出靈丹吞下。
  只覺一股清香,直入丹田,片刻間化成一股熱流,緩行四肢百骸,不但不再饑餓,而且精神亦隨著大振,倦意頓消。
  他取過白箋,霍然發現四個正楷娟秀字跡寫道:《歸元秘笈》。
  那《歸元秘笈》共分上、中、下三冊,上冊是講述學武的初步門徑、各種內外功修習之法,以及玄門吐納之術和佛門中禪坐之法,記載之廣,遍及天下各門各派的內功優劣利弊,速成、緩進,不下數十種,分記三十六篇。
  中冊寫的則是拳掌、兵刃、暗器、療傷、點穴、拂穴、震穴、擒拿等各種手法,無一不是神奧絕學,而且每招都注有破解之法,藍海萍只看了數頁,已自心馳神搖,響往不已……
  他匆匆翻閱一遍,又打開第三冊書。
  這下冊所載,和上、中兩冊大不相同,全篇只是講一種內功口訣,而且字字博大深奧,句句含蓄玄機,從頭至尾,再無第二種武功,記載到最後幾頁,字跡潦草,顯然那執筆之人,已快耗盡心智,無法再求字跡端正……
  他大略地把全書看了一遍,對上、中兩冊所載各種內外功、拳掌、兵刃、暗器、手法,雖也有很不盡了然之處,但他卻能意會到,那都是曠古絕今之學,獨對第三冊上所記載之一種內功口訣,全然不解,只覺有很多記載古裏古怪,既非人身穴道,亦非運氣行血之法,看時覺得太過深奧,索然無味。
  要知那《歸元秘笈》下冊所載,正是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以上乘內功互拼受傷、化敵為友之後,合錄《歸元秘笈》,當日完成了上、中兩冊後,在山腹密洞對坐,各述本身內功修為之法,天機真人所修為是玄門一元罡氣,三音神尼修習的是佛門般若禪功,兩人互相說出了本身上乘內功修為之法後,各運心智去推敲對方所習內功要旨,對坐三晝夜,忽然大悟妙諦,發覺了這玄門一元罡氣和佛門般若禪功,如能相輔並進,則可另達一種出神入化之境。
  玄門一元罡氣,是以養生為主,練氣化神,由神還虛,保嬰固元,返老還童,克敵於舉手投足之間。
  佛門般若禪功,則以修命為主,以靜養意,以意行功,意通玄關,功走任督兩脈,運轉於奇經八脈之內,克敵於呼吸之間。
  天機真人本身內外功都已達登峰造極之境,聽三音神尼說出本身內功修煉要訣之後,經過三日夜沉忖推敲,忽有大覺,啊的一聲,睜開了眼睛。
  哪知三音神尼也在同時睜開了眼睛,微微的一笑。
  原來兩人都在同一時間中悟出療治傷勢之法。
  天機真人指著石案上錄成的上中兩冊《歸元秘笈》,笑道:“如果我們在進入這山腹石洞之後,不錄這兩冊秘笈,不布那反五行花樹陣式,先要談到你般若禪功的修煉之法,也許我還可療治好本身傷勢……”
  三音神尼笑道:“你玄門一元罡氣,和我們佛門般若禪功,分則養生保身,合則體命雙修,我們不能在入洞之初互談修煉之法,可見天意使然,但我們既能悟此大道,不妨把它加錄一本下冊,留傳後人。”
  兩人在合錄《歸元秘笈》之初,只想到上下兩冊,但經悟出玄門先天氣功和佛門般若禪功能合一修為之後,易名為“大般若玄功”,錄記在下冊之上。
  就在下冊完成之日,兩人心智耗消殆盡,無法再控制內腑傷勢,以致內傷劇然惡化。
  這時,兩人都知道無能再支撐下去,雖然悟出玄門一元罡氣和佛門般若禪功合修可療內傷,但是時間來不及了,一則兩人因合錄《歸元秘笈》耗費心神太多,數十年苦修的一口真元之氣,已逐漸消散,現時縱知療傷之法,但已無能自救。
  幸得兩人早已有備,石室內需用之物早已備齊,天機真人拼盡最後一口元氣,把石門掩上,三音神尼把《歸元秘笈》放好後,又把預先置放在石鼎中的原香草燃起,又留了一粒靈丹,然後面對面盤膝而坐,剎那間白煙裊裊,滿室清香,這兩位武學宗師,就在白煙彌漫之中,闔目而逝。
  那原香草本是天地間鐘靈之氣孕育而生的一種異草,功能保屍不腐,這種異草生無時地,極難尋得。昔年天機真人游蹤海外時,在一座荒無人跡的山上發現,他本是學博古今之人,一望之下,立時就認出是千載難遇的奇物,隨把它移植到白雲峽來,兩人坐化數百年,屍體能毫無殘損,就是得原香草之力。
  且說藍海萍把三冊《歸元秘笈》從頭至尾閱讀了一遍,除了對下冊上所載“大般若玄功”不解之外,上、中兩冊所記載內功、拳劍,無一不是奇絕之學,只看得見心馳神往,喜極而泣。
  在《歸元秘笈》上冊最後幾頁之中,記載著那反五行陣式出入之法,以及星蔔之學,簡潔明瞭,字字金玉,藍海萍雖然讀書不多,但因那上面記載多是實用法門,稍一用心,即可看通。
  他在石洞之中一住數日,因服用過三音神尼遺留的靈丹,一直不覺倦困。
  這日,他忽覺腹中有些饑餓,屈指算來,入洞已有兩旬之久,抬頭望去,只見天機真人道袍衣袂,微微飄動,不禁心頭一涼,暗道:這石室乃兩位武學宗師奉安法身之處,我豈能在這裏久留不去。心念一動,立時輕步出了石室,翻身帶上了石門。
  這時,他已知道了那反正行花樹陣式妙用,出陣自然是輕而易舉之事。
  他走近周奇、康全橫屍之處一看,只見兩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臭氣觸鼻欲嘔,不覺心生憐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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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藍衛話往事 小蝶通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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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書這裏缺兩頁)
  巨鶴飛行雖快,但身子十分平穩,坐在鶴背上,絲毫不覺顛簸之苦!
  忽的一陣冷氣拂面,眼前驟然一黑,如陷夜色之中,原來進入了一片濃雲之中。
  大約有一頓飯工夫,陽光忽的重現,回首望那片濃雲,色黑如墨,閃光劃空,雷聲盈耳,想是那片濃雲籠罩之下,正在下著大雨。
  俯瞰萬峰千山,閃電般向後倒逝,那巨鶴飛行之快,直似流矢離弦。
  這時,藍海萍不但已無恐懼之心,反而覺得十分好玩,心中暗自喜道:這乘鶴邀遊,實是天下第一等賞心樂事,怎生想個法兒,把這巨鶴永遠收服伴著自己才好。
  忽的巨鶴雙翼斂收,由那萬丈高空中急瀉而下,藍海萍心中一驚,右手一把抱緊鶴頸,暗道:要糟!莫不是這巨鶴飛得力盡了?由這等高空跌落下去,縱是鐵打銅澆之人,也要跌個片片碎裂……
  他心中轉念未息,忽覺那急瀉之勢一緩,鶴翼平伸,輕飄飄落在一個絕峰之上。
  藍海萍跳下鶴背,仔細一看,原來這巨鶴降落之處,正是白雲峽上的聳雲岩頂,心頭大喜,急把懷中藏真圖取了出來,找到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比武之處放好。再看那巨鶴之時,昂首挺立,紅冠在陽光照射下,鮮艷耀目,不但毫無困倦之態,而且不時張翼轉頭,似欲振翼再飛。
  藍海萍看得心中喜愛之極,奔到巨鶴身側,手拂鶴羽,那白鶴忽地伏地長唳,偎依在他懷中,但苦於他不懂馴鶴之法,一時間不知如何處理……
  突然,他目光觸到那巨鶴長頸之下,掛著一節竹筒,立時伸手取過,那竹筒不過兩寸多長,拇指粗細,他這時功力何等深厚,雙指微一用力,那竹筒已應手而碎。
  只見那竹筒之內,藏著一片白絹,藍海萍展開白絹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巨鶴玄玉,千年神物,性已通靈,力降龍虎,留贈新主,萬望善顧。下麵署名天機真人留贈與有緣獲取《歸元秘笈》新主,絹上並記有馴鶴之法。
  藍海萍收服了靈鶴之後,心中高興至極,每日練武過後,總要騎在大鶴背上,飛遊一陣。
  一日,他忽然想起了往昔事,暗道:我離開京城,轉眼間十幾年了,不知昔年的舊友是否都還健在?這靈鶴玄玉飛行迅速,日行數千里,我何不乘鶴回到京中一遊,一則探望錦衣衛隊中幾位舊友,二則也可順便看看翠蝶怎麼樣了。
  他本是胸無城府之人,想到了立刻就做,當天夜間就乘鶴北上。
  要知靈鶴玄玉乃千年以上神物,不但飛行迅快,而且續飛之力異常強大,這遙遙萬里的行程之中,只經過一次休息,在第二天初更過後,已然到了北京。
  這時,他已懂馴鶴之法,降落之後,立時遣鶴遊飛在高空之中,自己卻逕往皇宮奔去。
  深宮內苑,雖然深邃宏大,但他昔年出入記憶猶新,是以仍可辨認出道路。
  他生性雖非愚蠢,但因一心狂愛武功,致養成了除武功之外,什麼事都不喜用心去想的怪癖,他已十餘年未履深宮之內,也不想這十年之內會有好多變化,仍然和昔日一般,明目張膽地向裏面闖去。
  突然間,暗影中響起了兩聲怒叱道:“什麼人這樣大的膽子,竟敢在黑夜之中擅闖深宮?”
  隨著那兩聲喝叱,一點寒星挾著劃空尖風射到他身上。
  藍海萍隨手一抄,接下急襲而來的一枚銀梭,笑道:“你是什麼人,敢對我施放暗器,當心我打爛你的屁股!”他驟然回到了十年前的舊地,往事泛湧心頭,還以為自己仍是十年前的身份,皇帝的貼身侍衛,是以在接得施襲之人的銀梭後,沖口反問了人家一句。
  但聞一陣颯然風動,暗影中躍出來兩個勁裝握刀的錦衣衛士。
  兩個人四隻眼睛,一齊盯在藍海萍身上打量一陣,不禁皺起了眉頭。
  原來藍海萍在白雲峽一住十年,全神集中在練武之上,早已把整容穿衣之事忘去,弄得衣衫破損不堪,僅可勉強遮住身體,發長數尺,胡須滿腮,除了一雙眼睛中,可見炯炯神光之外,耳、鼻、口盡被亂須掩住。
  但聞左首握刀一人,冷笑一聲道:“哪來瘋癲老兒,隨口胡說什麼?”揮刀直劈過去。
  藍海萍怒道:“好小子,你敢罵我是瘋癲之人。”左手疾伸,抓住刀背,右手呼的一掌拍出,但聞一聲悶哼,那人便仰身栽倒。
  右面一人見同伴一交手間,就被人奪了兵刃,擊倒在地,心中又驚又怒,大喝一聲,掄刀攔腰直斬過去。
  藍海萍雙肩一晃,不退反進,一舉步,已欺到那人身側,右掌一揮,劈臉打去。
  在他心想,只不過打他一個耳光子玩玩,可是他忘了此刻他功力是何等深厚?但聞砰的一聲,那人腦袋應手而碎,連哼也未哼一聲,就橫屍地上。
  他似是想不到這輕輕一掌,就把人腦袋震碎,不覺呆了一呆,回首再看左面一人,早已氣絕多時,滿臉都是鮮血,原來那人吃他一掌,震得五髒病位,七竅湧血而死。
  他望著兩人屍體,心中突然襲上了一陣恐懼之感,暗道:我擊斃錦衣衛士,何殊殺官造反,如果被查了出來,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要知他十餘年前,被選為孝宗的貼身侍衛,曾數度奉旨抄斬犯人的家族,少者數十,多者數百,不分男女老幼,盡皆刀刀誅絕,內中又大都是封疆大吏、內閣要員、位居極品之人,那抄斬家族時的諸般慘象,一一在他眼前展現,兒哭女啼,慘不忍睹……
  他正在想得入神,突覺雙手一緊,回頭望去,只見一柄寒光閃閃的刀鋒,抵在他背心之上,三個大內錦衣衛士,分站在他兩側身後,雙手亦被人左右拉住。
  那用刀抵在他背心之人,年齡較大,望瞭望兩具橫臥屍體,冷笑一聲,道:“這兩個人,可是你殺的嗎?”
  藍海萍道:“我只不過隨手一揮,哪知竟把兩人打死了。”
  那人看他長發飄垂,亂須遮面,身上又無兵刃,分明是個瘋癲之人,哪里肯信他之言,一皺眉頭,怒道:“就憑你這樣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樣子,也敢大言不慚,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藍海萍冷冷的笑道:“我怎麼不知道,這是皇宮內苑……”
  那人接道:“這皇宮內苑,也是你來的嗎?”
  藍海萍道:“我要見皇帝,不到這裏來,到哪里去找?”
  那人冷嗤一聲,道:“你胡說些什麼?”手一加勁,刀尖直向他背心刺去。
  這時,藍海萍的玄門一元罡氣,已練有基礎,雖然無防備,但這至高的內家氣功,自合著一種抵禦襲擊反彈之能,那大漢看藍海萍瘋瘋癲癲,想一刀把他刺死算了,哪知雙手微一用力,忽覺對方被刺之處一軟,直似刺入一團棉花,剛覺不妙,一股反彈潛力已自擊出,只感兩手一麻,單刀脫手飛出一丈開外。
  那兩個分握藍海萍雙腕的錦衣衛士,亦覺得他被握手腕忽然一熱,如觸在火燒的紅鐵之上,不覺雙雙鬆手,退了兩步。
  藍海萍哈哈一笑,雙袖一拂,左右兩個錦衣衛士立被他隨袖拂出的內力震倒在地上,身後那年齡較大之人,看他舉手間,就有這等威力,早已心寒膽裂,轉身一躍,狂奔而去。
  他奔了幾步,不聞有人追趕,停住步回頭一看,哪里還有藍海萍的影兒。
  原來藍海萍在他奔逃之時,也同時向前跑去,因他心中記著殺人之事,感覺十分不安,只望早些逃出皇宮,召鶴南歸,哪知心中一慌,未再留神辨認去路,翻越過幾座屋宇,迷了方向。
  這時,天上星辰,忽又被一片烏雲遮去,仰臉望天,只見一片漆黑,亦無法從星斗位置上辨出方向,只得運足眼神,四周張望,想從昔年的記憶之中,看出停身之處,以覓出宮之路。
  要知皇宮內苑,不但建築宏偉,而且深邃遼闊,藍海萍昔年雖被選為明孝宗貼身侍衛,出入深宮,但他足跡所及之處,只不過十之三四而已。
  靜夜中,突然響起了一聲銅鐘,鐘聲並不大,但餘音悠長,歷久不絕。
  緊接著四外響起一種細微竹哨之聲,屋面上,火光忽現忽隱……
  他忽然想起這正是錦衣衛隊在夜間對付強敵的佈置工作,只要讓他們佈置就緒,再想闖出他們箭網攔截,勢非要大開殺戒不可!
  心念一轉,暗道:前面茂林修竹,想必是受寵嬪妃的居住之所,我不如轉向來路,趁他們尚未佈置完成之時,沖出深宮,乘鶴一走了之……
  他心念未息,突聞身後不遠處,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再往前走,就到了皇上遊樂的豹房禁地,要被怪罪下來,哪個能擔當得起?”
  只聽另一個陰冷的聲音,接過:“劉公公已傳下令諭,無論如何得把那入宮之人擒獲,咱們西廠中人,只聽劉公公的意旨,管他什麼豹房禁地不禁地,捉賊要緊……”
  藍海萍隱在暗處,聽幾人的腳步聲音直對自己停身之處而來,忖道:我如此刻現身,必難免一場拼搏,如果宮中高手相繼聞警趕來,我一人決難抵擋,還是先把行蹤隱起為好。
  他做事素來不喜深思,想到要隱起行蹤,立時一展身,直向茂林中竄去。
  哪知,幾個搜尋來的西廠禁衛,都是奸閹劉瑾重金聘來的武林高手,藍海萍如能伏身暗處不動,藉濃雲夜色掩護,或能逃過幾人搜查,他這一心急奔逃,帶起的衣袂飄風之聲,立時引起搜尋之人的注意,但聞一聲陰惻惻的冷笑,三道破空寒光,並向他身後打去。藍海萍回手一拂,兩把飛刀,吃他內功震落,另一把卻從他身側疾飛而過,寒鋒閃處,擊在一株手臂粗的花樹上,但聞“喳”的一聲,花樹立時兩斷。
  也就在回手拂刀的一瞬間,來人已追到身側,一左一右地把他挾在中間。
  藍海萍細看兩人,一個年約四旬,身軀魁偉,雙手分握一對虎齒鋼輪。
  那枯瘦老叟打量了藍海萍兩眼,一語未發,右手突然一伸,疾抓而下,出手就是鷹爪功重手法,捷愈電奔。
  手握雙輪大漢一見那枯瘦老叟出手,一分虎齒鋼輪,平推橫擊,一齊襲去。
  藍海萍自學得《歸元秘笈》上武功之後,一直就沒和人動過手,剛才不過隨手一擊,不想就把兩個錦衣衛士擊死,現下忽遇強敵,心頭大喜,早把那殺人大罪忘置腦後,呵呵大笑道:“好啊!咱們就打一架玩玩。”右掌一招“龍騰九天”,直逼雙輪,左手卻疾伸而出,擒拿那枯瘦老叟右腕。
  這兩招雖是一齊出手,但卻用力互異,右掌力打那大漢,左手巧拿,心分兩用,雙手各成一路搏擊之勢。那枯瘦老叟口中咦了一聲,猛一收丹田之氣,倏然收住下擊之勢,疾躍而退。
  但聽藍海萍一聲大笑,擊出右掌忽的向後一收,身子轉了半周,左右雙手易勢而攻,這一招不但變得迅快無比,而且其間少了收發之勢,搶盡先機,左掌易擊為打,正擊在右手握雙輪大漢背上,右手拿住那枯瘦老叟脈門,用力向前一帶後,又陡然松開他被拿脈門。
  這幾招都是《歸元秘笈》上記載的絕學,這兩人就是武功再強上幾倍,也難以閃開。那手握雙輪大漢被他一掌打個嘴啃泥,栽倒地上,那枯瘦老叟被他扣緊脈門,全身勁力頓失,如何還能抗拒他那一帶之勢,不自主向前一栽,正好摔在那手握雙輪的大漢身上,他剛剛掙紮欲起的身子,又被那枯瘦老叟全身重量一撞,砰的一聲,再度摔在地上。
  凡是學武之人,都有一種防禦的本能,他在被撞之後,反臂一輪,向上擊去。
  那枯瘦老叟血道剛活,輪風已到,這等生死之間,也無法用口解釋,右肘一推,擊在那大漢握輪曲池穴上,挺身躍起,反手一把拉起同伴,替他解了穴道。
  再看藍海萍時,早已不知去向,兩人相對愕然,思索良久,仍是想不出對方用的什麼手法,竟能在舉手之間,就把兩人制住。
  手握雙輪大漢用衣袖擦去滿臉泥土,道:“活見他奶奶的鬼,老子跑了幾十年江湖,就沒有遇上過這等怪事,怎麼搞的?糊糊塗就被他擊在背上一掌。”
  那枯瘦老叟生性陰險,也較持重,淡淡一笑,道:“反正這皇宮四周,都已重重封鎖,除非他先找處隱蔽地方藏起來,料他也逃不了……”說著話,反向來路奔去。
  藍海萍在擊倒了兩人之後,並未走遠,隱身在一叢花樹後面,窺視兩人舉動。
  他昔年隨侍孝宗,知道守衛皇宮的錦衣衛隊,用一種連珠匣弩,能夠連續放射弩箭,箭經劇毒淬煉,最利夜間防禦,聽那枯瘦老叟說出錦衣衛已分守各處之言,心中不禁一動,暗道:“眼下陰雲密佈,夜暗如漆,分辨不出方向,如果硬闖出宮,只怕不易,不如暫在這花樹叢中坐息一陣,待雲散星現,辨出方向再走……”
  他本是不善心機之人,想到就做,當下閉目盤膝而坐,行起玄門吐納之術,片刻間,雜念盡消,靈台空明,由丹田緩緩升起一股熱流,分行四肢百骸。
  他行功未完,突聞一陣步履交錯之聲,急奔而來,剎那間,已到花樹林外。
  藍海萍心頭一驚,趕忙收斂心神,逆轉真氣,想把緩行四肢的熱流,重聚于丹田之中,以備迎敵之用。
  這正是修為上乘內功的大忌,一個不好,氣滯內體經脈,凝聚不散,輕則受傷,重則殘廢。
  他在心急之下,頓忘大險,只覺逆返真氣,帶動全身血液,回攻內腑,鼻息忽然轉重,遍體熱汗湧出。
  那花樹叢外之人,均是武林中傑出高手,耳目靈敏至極,藍海萍鼻息之聲早已驚動那幾人,但見那花樹枝搖葉動,一道強烈的燈光,照射過來,略一移動,停射在藍海萍的身上。
  這時,他逆轉真氣,尚未完全納歸丹田,只要一動,真氣必將凝滯經脈之中,只好靜坐不動。
  忽的寒光一閃,一把飛刀,劃空襲來,藍海萍雙手難動,只好一張嘴,用牙齒把襲來飛刀咬住,燈光照射之下,看那刀身,一片藍光閃動,知是淬毒之物,不覺心頭一震。
  他這一分心神,正在逆轉的真氣驟然滯留不進,右腿左臂隨著同時一麻,他還未來得及轉動心念,忽聞兩聲輕叱,僧袍飄動,一柄禪杖挾著疾風劈下,兩只虎齒鋼輪,也在同時平推襲到。
  幸得他一部分真氣已歸納丹田,人雖受傷,武功未失,大喝一聲,挺身而起,左腳點地一躍,避開一杖雙輪,右掌呼的一招“直叩天門”,疾勁的掌風正好擊在手握雙輪大漢前胸,只聽一聲慘叫,那大漢魁梧的身軀登時震飛出七八尺遠,雙輪脫手,七竅流血而死。
  那揮杖施襲的和尚,看他舉手一擊,威勢如此之大,不禁微微一呆。
  藍海萍右腿左臂,已失作用,單余左腿右掌克敵,看一掌得手,立時左腿用力點地,一挫腰,騰空而起,右手一探,抓住了和尚禪杖一端,用力一拉,左腿疾踢而出。
  那和尚被他一拉,不由自主向前一栽,正好迎上藍海萍踢出的左腳,登時被踢得頭骨碎裂,腦漿橫飛。
  他受傷之後,激起了滿腔怒火,出手盡是殺手絕學,不但精奧難測,而且快速絕倫,那和尚屍體還未栽倒,禪杖已被他奪到手中,振腕一投,直向那燈光發射之處投去。
  禪杖出手,疾若奔雷,但聞一聲慘叫,那照射在花樹叢中的燈光一閃而熄。
  可是他這奮勇幾擊,使滯留在體內的真氣劇轉惡化,左臂右腿的麻木已開始迅快延展擴大,氣喘血湧,再難支撐,他心中明白,如不趁僅存的一口元氣支持著退走,再有敵人襲來,只有束手就縛,當下轉身一躍,直向那茂林修竹叢中奔去……
  要知他此刻神志已經不很清楚,哪里還能分辨方向去路,只知向背敵方向逃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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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0 11:45:56 |只看該作者
  藍海萍糊糊塗塗地向前躍奔了一陣,忽覺左腿一軟,栽倒地上。
  他右腿左臂早已麻木無用,單余右手左腿,現下左腿上幾處要穴也逐漸開始麻木,再難向前躍奔,心知想逃出宮苑禁地,已是萬難如願,不禁黯然一聲長歎。
  抬頭望去,只見數丈外一片翠竹盆花,環抱一座樓閣,一盞垂蘇宮燈高掛樓閣頂上,目睹那高挑宮燈,忽然觸動了靈機,暗道:巨鶴玄玉十分通靈,何不拼盡最一口元氣,召來靈鶴,馱我離宮南歸。
  他勉強把一口氣提聚丹田,仰臉一聲長嘯,那知嘯聲剛發出口,忽感內腑一陣血湧,真氣立時中斷,嘯聲倏然而止……
  他絕望地閉上眼睛,緩緩從懷中取出《歸元秘笈》,忖道:看來今宵已難逃出禁宮,這部蓋世奇書,如不毀去,萬一所遇非人,必將造成武林中空前浩動,如果就此毀去,實又可惜得很,想那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在合錄這部奇書之時,不知消耗了多少心血,我今宵死在宮中再毀去這部奇書,當今之世,再無人能得這《歸元秘笈》上記載的絕世武學……
  他心中千迴百轉,一時間難作決定,既怕奇書所得非人,又惋惜絕學失傳,手拿奇書,不禁眼淚紛落……
  驀地裏,由他來路之上,傳來了一陣急促步履之聲,他明白是剛才那聲輕嘯,暴露了行蹤,召來了搜追的錦衣衛士。
  這匆忙的一剎,使他無暇再多作考慮,本能地把《歸元秘笈》再揣入懷,右掌左腿並用,向那片翠竹盆花環抱的閣樓中奔去。
  他原意是奔到那翠竹中暫避搜追,但當他到了那座閣樓前面時,忽然又改變心意,右掌一加力,忽地躍入閣樓,隱入一張桌子下麵。
  但聞急促的步履聲,向那翠竹林搜去。
  他躲在桌下暗影之處,心中仍在盤算著如何處理《歸元秘笈》,不自禁又把懷中奇書取出,隨手一翻,正翻在療傷篇上。
  他目力本異常人,再籍室中高照紅燭之助,看得更是真切,只見上面寫道:學武之道,必先習自救之法……正待再往下看,忽聞閣樓外面響起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道:“萬歲駕到!”藍海萍心頭一驚,趕忙收好《歸元秘笈》,向閣樓一角書架後面移去,他身子不過剛剛藏好,兩個執燈太監已引著一個身著貼金繡蟒黃袍、頭帶便帽、年約二十一二的青年,那黃袍青年身後,緊隨著一個白臉無須、三旬左右的青衣太監。
  只聽那黃袍青年笑道:“所有豹房中的幾個新選美女,生得姿色雖然不惡,但全都不解事,無味得很。”
  那青袍太監躬身笑道:“奴才已派人四出搜求美女,不日即可送置豹房了。”
  那黃袍青年笑道:“翠蝶這賤婢,倒是強橫得很,但不知道這幾個月把她折磨成什麼樣兒了……”
  一語未畢,忽聞一聲細碎步履之聲,兩個穿藍衣強壯的宮女,攙著一個綠裳美人,扶梯而下。
  藍海萍凝神望去,不禁心頭一震,原來那兩個宮女攙扶的綠裳美人,正是孝宗賜給他的宮女翠蝶,十幾年前的往事,陡然回集心頭,想到翠蝶相待自己情意,忽生愧咎之感……
  但見那綠裳美人拜伏地上,說道:“臣妾翠蝶叩見萬歲。”
  黃袍少年笑道:“朕乃天子至尊,難道還不如一個錦衣侍衛,你如再不相從,可莫怪朕要懲治你了!”
  翠蝶叩頭泣道:“先皇把賤妾賜賞於藍侍衛後,賤妾已身侍其人,君臣之倫,豈能亂得?”
  那黃衣少年聽她抬出先皇,一時間倒不好再發脾氣,略一怔神,笑道:“後宮佳麗,豹房美女,無不爭朕寵幸,你意敢忤逆朕意,看來你膽子很大。”
  翠蝶還未及答話,那站在黃衣少年身側藍衣太監,已搶先接道:“萬歲何苦和她鬥嘴,這件事交給奴才辦吧,不出三日,包她甘心順從吾皇寵召就是。”
  黃衣少年點點頭道:“朕尚未遇過這等剛毅的女子,你切不可太難為她。”說罷,轉身出了閣樓。
  那藍衣太監躬送黃衣少年去後,回頭望著翠蝶冷笑一聲,道:“你很大膽,我倒有些不信你真能抗拒聖意……”話至此處,回頭望了一旁掌燈的小太監一眼,接過;“快去取咱家的蛟皮鞭來,我倒看看她是不是鐵打銅鑄的人?”那小太監一躬身急出閣樓,片刻工夫,果然手提蛟皮鞭急奔而來。
  藍衣太監接過皮鞭,又吩咐兩個健壯宮女,用一塊錦帕,塞了翠蝶櫻口,揮動手中皮鞭抽去,但聞皮鞭帶起的風嘯之聲不絕,片刻間,翠蝶已皮綻肉裂,全身鮮血,衣裙片片散飛,滿地翻滾,發散釵落,慘不忍睹。
  藍海萍隱身在書架之後,目睹昔年傾心相愛之人,身受這般苦難,頓生惜憐之情,只覺那劃空風嘯的蛟皮鞭子有如擊在自己身上一般,不禁大怒,正待躍出相救,忽覺胸間一陣血氣上行,暈了過去……
  青袍老人說至此處,忽聽那身披藍紗的白衣少女,啊的一聲驚叫,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哭道:“你說的是我娘吧?那時她不會一點武功,怎麼受得了啊……”
  李青鸞早已聽得粉頰上淚痕縱橫,聽那藍衣少女一嚷,不覺接道:“那藍衣太監壞死啦!日後我要遇上他,定要好好打他一頓。”
  白雲飛也聽得秀目中滿盈淚光,皓齒輕咬著下麵櫻唇,眼光投注在那青袍老人身上,黛眉輕顰,似在回憶往事……
  只聽那青袍老人長歎一聲,接道:“因我身受重傷,大部真氣凝滯於全身脈穴之中,眼看著翠蝶慘遭鞭撻之苦,一時情急,忘了本身傷勢正重,不自覺一提真氣,致氣血上行,暈在當地,待我醒來之時,那奸閹已停下了手,我當時心中十分駭異,擔心翠蝶被那一頓亂鞭抽死,探頭一個頭梳雙辮、身著黃綾的女孩,伏在翠蝶身上,奸閹高舉手中皮鞭,卻不敢落下,想是怕傷了黃衣女孩。我昔年久居深宮,一見那黃衣女孩的穿著,心中已知她身份尊貴,是以,那奸閹才不敢再下手抽打翠蝶。”
  身披藍紗少女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那位姊姊真好,日後我要見到她時,定要拜謝她護救我娘的恩德。”
  藍海萍道:“蝶兒!那女孩子並不是別人,就是先皇武宗的親生骨肉蘭黛公主,她現下就坐在你的身旁。”
  身披藍紗白衣少女忽然轉過頭來,望著白雲飛,道:“我剛才初見姊姊之時,就好像在哪里見過,直待打開我娘遺贈白絹,才想到原來是在那白絹的繪圖之上。我娘生前,每日要對白絹上圖像,默默祈禱,並且常常告訴我說,要是遇上了那圖上身披輕絹之人,不管什麼大事,都得依她吩咐,唉!只是那圖上姊姊畫像,年齡還小,可是現在姊姊……”她忽然改口接道:“……現在公主已經長大了,我一時想不起來……”
  這時,白雲飛已回憶起不少兒時情景,對自己身世又明瞭許多,當下搖搖頭道:“蘭黛公主早已不在人間了!你就叫我黛姊姊吧……”
  一語未完,突為藍海萍一陣急促的咳嗽之聲打斷。
  他一面潛運功力,抗拒內傷,一面搶先說道:“我看了這幕慘劇之後,心中突生強烈的求生之念,只有我活著,才能把翠蝶救出來深宮,當下凝神運功,依照《歸元秘笈》之法,運氣自療,行功一周,傷勢大好,睜眼一看,只見滿窗陽光,原來這一陣療傷行功,竟耗去三四個時辰……”
  白雲飛接道:“師父運功把凝滯在脈穴中真氣引入丹田之後,就登樓去看翠姨的傷勢,對嗎?”
  藍海萍道:“不錯,我暗中試行伸臂舒腿,覺出左臂右腿麻木已消,全身經脈雖然還未能暢通,但已好了大半,因心中惦念翠蝶傷勢,忘卻身置禁宮,逕上樓去看她,那時公主和皇上都在房中,我只得先隱藏在她房中的橫梁之上……”
  白雲飛道:“是啦!父皇走後,你就由那橫梁上躍落下來,幾乎把我嚇暈過去。”
  藍海萍道:“不是嚇暈,是我由橫梁上躍落之時,點了你的暈穴,因為我那時鬢發掩面,衣著破損,別說公主看了會害怕叫喊,就是翠蝶也是被嚇得叫出了聲!我心頭一急,只得也點她的麻穴,然後才給她解說我是何人。”
  白雲飛輕聲歎道:“師父以後還是叫我黛兒吧!那公主兩字,實在有些刺耳。”
  藍海萍微微一笑道:“翠蝶對我,舊情仍熾,顧不得本身傷勢,要我立刻帶你們離宮,老奴雖然狂妄,但也不敢把公主一起帶出皇宮,但翠蝶卻要我把公主一起帶走,她說你身份雖然尊貴,但生母早已死去,很小就由她帶養,你父皇武宗寵信奸閹劉瑾,只知遊樂,不理朝政,更無暇管及後宮之事,留下你,不但無人看顧,而且在嬪妃爭寵之下,你還有被害可能……”
  白雲飛道:“翠姨所言不錯,住在深宮之中有什麼好……”
  藍海萍淡淡一笑,接道:“我在那深宮之中住了三天,把自己傷勢養好,又把翠蝶的鞭傷療治得大部分複元,到第四夜,我帶她離了深宮,連夜乘鶴南歸,回到這白雲峽中,公主也在那夜和我們一起離宮南下……”話至此處,突然一頓,仰臉望天上一輪皓月,淚水緩緩而出,臉上神情,若悲若喜!
  白雲飛心知他浸沉在往事的回憶之中,也不去驚擾他,但那身披藍紗的白衣少女追著問道:“以後的事呢?”
  青袍老人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接道:“翠蝶到了這地方後,生活得十分快樂,她每天忙著澆花剪草,燒飯洗衣,我怕她生活寂寞,便替她捉了很多小鳥、小鹿、小白兔,給她解悶玩樂……”
  突聽李青鸞長長歎息一聲,接道:“這樣的生活當真是好玩極了,如果武哥哥傷勢能好,我想他一定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藍海萍不待李青鸞再往下說,接道:“我在一個月明之夜和翠蝶帶著蘭黛公主在聳雲岩頂賞月,記得那晚上的月光,和今夜月色一般的美麗,可是前塵如夢,已不堪回首往事,二十年山河依舊,但人事滄桑,一樣的月夜,心情卻是大不相同。”
  那身披藍紗的少女,忽然一顰秀眉,問道:“爹和娘既然這等好,那我娘為什麼又會離你而去呢?”
  藍海萍黯然接道:“這要怪爹爹太笨,不解你娘的心事……唉!都是《歸元秘笈》害人,致使你娘一怒,絕我而去。”
  白雲飛道:“我似乎還記得翠姨離開白雲峽時,滿臉淚痕而去,我只道她想到了什麼傷心往事,出洞散心,哪知她竟一去不返了!”
  藍海萍接道:“那夜賞月絕峰之上,她本來玩得非常快樂,可是回到石洞之後,忽然顰眉不樂起來,經我相問之下,她才告訴我說,她想起了留在禁宮的一隻玉琵琶沒有隨身帶來,那是她心愛之物,說過之後,忽又展後笑道,她雖愛那琵琶,但卻不及愛我的千分之一,能夠和我住在這等風景幽美之處,過這一輩子,不論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了。”
  “我聽過之後,當夜悄然就離山北上,重入禁宮,找著那玉琵琶,順手牽羊,又把一架精緻的玉琴,也帶了回來,我想把玉琵琶帶回白雲峽後,定能使翠蝶大大的高興一下,哪知她見我歸去,不但毫無歡樂之情,反而把我責斥一番,說我不應重到禁宮冒險,害她四五晝夜都未能合眼。當時我心中十分懊悔,心想:女人心事,當真是難以捉摸,我辛辛苦苦地去把她心愛之物取來,反使她大不歡愉……現在想來,這等真誠的摯愛,是何等的高潔,只是我體會不出罷了。”
  身披藍紗少女見他又停下來不說,忍不住又追問道:“以後呢?難道我娘就為這件事,離開了白雲峽不成?”
  藍海萍遲疑半晌,才接道:“以後,她對我更是體貼入微,閒暇之時,常常彈著琵琶給我唱歌。在一個大風雨夜裏,她忽然跑到了我住的石室,說她心中害怕雷雨,要和我住在一起,那晚上……我們就成了親。事後,我發覺《歸元秘笈》上幾種深奧的武功,都因失了童身,而無法再練,心中忽對翠蝶生了厭惡之感,任憑她百般溫柔體貼,都無法使我心回意轉,反而更加重我厭惡之心。唉!那時我完全陷入于練武的狂熱之中,一氣之下,就從洞外搬了一塊大石頭,把我住的石室入口擋了起來,翠蝶幾次在外面苦求,我都置之不理,她又無力推開擋在入口處的巨石,只有在外面哭求我,就這樣一連數月,我一直未和她講一句話,看她一眼。最後一次求我之時,她告訴我她已經懷了身孕,但我仍然執迷不悟,不肯推開擋在入口處的巨石,現在想來,無怪她恨我入骨了。”
  白雲飛、李青鸞都聽得滿臉淚痕,那身披藍紗少女,更是哭得淚人一般!
  只聽藍海萍繼續說:“有一天我出洞習練掌法,臨行之際,忘記把那巨石放好,翠蝶就趁機會進了我住的石室,把三冊《歸元秘笈》一齊帶走,待我返洞之時,她已不在,單留下公主一人在洞中啼哭。我以為她去散心,過一會自然回來,哪知等了一夜,仍不見她歸來,我才開始感到焦慮起來,擔心她出了什麼事情,蘭黛公主又每天哭鬧著要找翠姨,更是使我心情不安!”
  藍海萍黯然接道:“我因傳授蘭黛公主武功,不能專心一志去找你娘,待公主武功學成,已是八易寒暑。這時,我決心離開公主,去找翠蝶,行前我在聳雲岩頂,對天立誓:把今後歲月,盡用在尋找翠蝶之上,如不見翠蝶,寧可埋骨白山黑水,也不再回白雲峽。可是當我乘鶴離開白雲峽時,忽然又想蘭黛公主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丟下她一個在荒山絕壑之中,不但愧對先皇,而且也對不起翠蝶,不禁心中又為難起來。”
  “經過一天思忖,才被我想出一個法子,立時又趕回京都,在禁宮之中,活捉了武功高強的錦衣衛士陳葆,又選了一個年齡較大的宮女,我把他們帶回白雲峽,說出蘭黛公主身世,讓他們立下重誓,留在白雲峽中侍候公主,我暗中查看,見他們都能赤心忠膽保護公主,才放心去尋翠蝶。我初意乘鶴尋找,但想到翠蝶為我所受的苦難,隨把靈鶴玄玉,留在白雲峽中,征步踏上旅程,費時五年,足跡遍及大江南北,雲貴邊區,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被我尋找到岷山深處的百花穀中……”他望了身披藍紗少女一眼,接道:“那時,你大概有十三四歲吧!正和四個小女孩在那幽谷花叢中追逐鳥蝶玩耍,你長得和你母親一模一樣,當時就啟動了我的疑心,但我知道你娘恨我入骨,如果我正面求見她,她決不會見我,只得暗中隱起身子,直待你們玩倦回家之時,我才暗中跟蹤你們,找到了翠蝶的住處,在我想法之中,准備突然沖進去,使你娘無法躲避,如是翠蝶,我自然要泣涕苦求,要她原諒,萬一不是,我回頭就走,也免去一番口舌解釋,哪知我這一念之差,卻害她走火入魔而死。”
  白雲飛一顰黛眉,接道:“不知翠姨練的是什麼內功,難道以師父精深的內功,和《歸元秘笈》上記述的療傷之法,都不能救她過來的嗎?”
  藍海萍歎道:“唉!那《歸元秘笈》療傷篇上的記載雖然廣博,但翠蝶所習內功,乃是天機真人的玄門一元罡氣和三音神尼的般若禪功合輔而成的大般若玄功,也是《歸元秘笈》上最為深奧的一種內功,此種絕世之學,一旦練成,其效能非常人能夠猜想,翠蝶知我已盡得《歸元秘笈》上中兩冊武學,如不練成大般若玄功,恐怕不能制服住我。”
  “唉!可憐她以一個毫無武功基礎的纖纖弱質,竟憑一點聰明,硬把那修習乘內功的法門記熟,苦心練習,這期間不知經歷了多少的危險,我入洞中之時,她正行功在緊要關頭,可恨我當時太過沖動,沒有留心到她正在行功,十幾年渴思之情,四五年跋涉之苦,一旦找到她,心中驚喜至極,急撲過去,抓住她大叫她的名字。”
  “哪知我這一鬧卻害她走火,只見她忽地睜開眼睛,噴出幾口鮮血,人便暈倒過去,我被那意外的變故驚得呆在那裏,半晌之後,神志才恢復清醒,才看出她是在修煉內功,被我這一擾,走火入魔,我自禁宮受傷之後,已把那療傷篇中各種療傷之法,熟記胸中,當下動手替她療傷,哪知耗去了頓飯工夫,仍無法把她救醒,似是那療傷之法,全都沒有了效用,正在空自發急之時,翠蝶忽然清醒過來,左右開弓,打了我兩個耳括子,罵道:‘哼!你怕我練成了大般若玄功之後,就不能再被尊稱為天下武功第一是不是?不惜到處找我……’她說過這句話後,人又暈了過去。”
  “這時,我才曉得她練的是大般若玄功,那《歸元秘笈》就放在她的身側,我立時翻遍全書,看看有無療治走火入魔之法,直待找到下冊最後一頁,才見寥寥數語,寫道:如練此功走火入魔,一年內經脈硬化而死,唯一的救助之法,需服萬年火龜內丹,此物在峨嵋山……到了‘山’字之時,忽然中斷,想是天機真和三音神尼寫到此處,人已不支。”
  “我當時心中悲痛至極,恨不得把那《歸元秘笈》毀去,但轉念又想到秘笈中記載武學之博大精奧,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在重傷之後,合錄這本秘笈的苦心,毀去奇書之心,又告消失,我本想留在那裏,想再待她清醒之時,給她解釋一番,然後再去找那萬年火龜,但想到她心中恨我之深,只怕留在那裏對她有害無益,只得把《歸元秘笈》放好,悄然離開石洞,轉奔峨嵋山中,尋求萬年火龜,可是峨嵋山萬嶺千峰,一時間哪里去找,我在那深山峻嶺之中,往返苦尋,一下耗去半年時間,仍然沒找出一點頭緒……
  “有一天,我忽想想起翠蝶傷勢,不知在這半年之中,成了什麼樣子,懷念之心一動,再難遏止,立時暫停尋萬年火龜,又到岷山百花穀中,我不敢再去驚擾翠蝶,只是想隱在暗處,偷看她幾眼。哪知我藏在翠蝶居住的石室對面,一晝夜之久,始終不見人影,第二天我實在忍不住了,才潛蹤到石室入口之處一看,但見室空四壁,哪里還有翠蝶的影子,當時,只急得我如中瘋魔一般不知她是傷重而死,或是他遷而去……”
  那身披藍紗少女忽然接道:“我們遷到穀後一座樹林中去了,那次遷居之時,娘曾對我說,她心中最恨的人,找到了我們安居之處,怕那人以後還來糾纏,連我也不准出林一步,唉!想不到娘心中最恨的人,竟是我生身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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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0 11:46:22 |只看該作者
  藍海萍輕聲一歎,繼續說道:“我當時雖然急痛欲絕,但經仔細勘查石室,凡是需用之物,均已搬得一件不遺,如果翠蝶是傷重而死,自然不會有這等心情,經我這一推斷,才料定翠蝶是他遷而去,雖然我沒有見她之面,但只要知道她還活在世上,心中就安靜很多。我在石室中住了兩天,又折回峨嵋山去,繼續搜尋那萬年火龜下落,哪知又是半年過去,仍然找不出一點眉目,這一來,真使我萬念俱灰,因為據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翠蝶傷勢只能拖過一年、一年時間,雖然不算很長,但也不算太短,我原想盡一年之時間,總可以把那萬年火龜尋得,那知一年勞碌奔走,不但未能尋得那萬年火龜,而且連一點線索也沒有找到……”
  只聽那身披藍紗少女哭道:“娘在遷居樹林之後,只有九個月就不幸死去,臨終之前把我叫到身邊,告訴我說,待我長大後,心裏要是喜歡哪個男人之時,就趕快把他殺掉,並要我依她傳授之法,苦練那大般若玄功,待那任、督兩脈一通,大般若玄功初步基本功夫就算完成了,只要日後不斷修煉,自然日益精深,而且還要我把《歸元秘笈》讀熟,字字記心中,然後就把《歸元秘笈》用火燒去,再到括蒼山白雲峽找你,替她報仇!
  唉,娘啊,娘!你真叫女兒為難死了,我怎能害死親生父親,可是我又不能不遵你的遺訓……”她突然站起身子,緩緩面西而跪,雙手合掌當胸,玉頰上淚痕縱橫,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白雲飛仔細看去,只見她臉上肌肉不停地顫動,顯然她內心正有著無比的激動,不禁心頭微微一震,霍然起身,慢慢走到她的身邊。
  這時,藍海萍正閉目靜坐,默運內功,抗拒本身傷勢,只看他臉上滾滾而下的汗水,已知在強忍著很大的痛苦,是以他對自己愛女一切行動,均未見到。
  李青鸞更是從未聽到這等淒涼哀怨的故事,看到這等悲慘動人的情景,早已是淚若泉湧,哭得哀哀欲絕,雙目紅腫,淚眼難抬。
  只聽那身披藍紗少女幽幽長歎一聲,接著哭道:“娘呀!娘呀!我怎能忍心害死爹爹,可是我不能背棄媽媽遺訓,這實使蝶兒為難死了。”說完,忽然從身上拔出一把匕首,翻腕向自己胸口刺去。
  白雲飛早已看出她神情有異,暗中戒備,來到她身側相護,見她拔出匕首,立時一伸右手,去奪她手中匕首。
  那知她右手將搭住身披藍紗少女的手腕之際,忽覺她右臂輕輕地斜移半尺,剛好把白雲飛一抓之勢避過。
  白雲飛吃了一驚,不知她用的什麼武功,竟能在極度悲苦之中,出其不意之下,行若無事般讓避開她這一招奇快的擒拿,情急之下,動口喝道:“快把你手中匕首丟下!”
  那少女被她一叱,不禁微微一怔,忽然依言丟下手中匕首,道:“唉!我娘告訴過我,不管你說什麼,我都得聽你的話。”
  白雲飛伏身撿起地上的匕首,緩緩握著她一隻手,柔聲說道:“翠姨從小把我帶大,恩情也和母女一般,師父雖然有很多對不起翠姨之處,但他這十幾年懺悔之苦,也實在夠受的了,要是翠姨不死,知道師父這十幾年中的痛苦,只怕早已回到白雲峽谷與師父相聚了!”
  身披藍紗少女忽然想起了藍海萍身受重傷,回頭一看,不覺失聲叫道:“我爹爹哪里去了?”
  原來藍海萍自知本身所受之傷異常嚴重,仗著自己數十年修為的精深內功,勉強把傷勢克制住,不使發作。但他很明白,越是克制,待傷勢發作之時,也越是厲害,他剛才已覺出體內有了變化,只怕很快就要發作,這一發作,定然是十分痛苦,只怕女兒看了傷心,借眾人分心旁顧之時,悄然起身而去。他武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走得無聲無息,幾人雖都距他不遠,但卻沒有一發覺,直待那少女一叫,白雲飛才警覺到,抬頭看去,已不見藍海萍的蹤跡。
  一向沉著的白雲飛,此刻也有些心慌意亂了,看看靜躺在地上的馬君武,忍不住珠淚奪眶而出。
  她放腿奔到一座崖壁之下,飛身搶上峰頂,提聚丹田真氣,大聲叫道:“師父,師父……”
  但聞四面山谷回響不絕,滿山盡都是呼喊師父之聲。
  突然間一聲鶴唳,玄玉由空中急瀉而下,落在她的面前,原來她這幾聲呼喊,未能叫回師父,卻把靈鶴玄玉召回。
  一聲鶴唳,把她由極端痛苦之中喚醒,舉袖拭去臉上淚痕,暗自忖道:李青鸞純潔無邪,難當大任,師父愛女久居在百花穀中,只怕也毫無理事之能,三手羅剎彭秀葦雖然有很豐富的江湖閱歷,但其野性未馴,不能太過信任,我如再不能克制心中傷痛,任令眼下淒涼錯綜的紛擾局面擴大、演變下去,不知是一個何等悲慘的結局,馬君武傷重奄奄,只等咽絕那一縷弱息,師父愛女又正值舊痛新創,交集心頭之時,既悲亡母之仇難報,又痛生父身受重傷,心中早已動了死念,李青鸞寄情馬君武,愛重生死,馬君武如果氣絕,她決難獨生人世……
  她本是智慧絕倫之人,略一沉忖,立時壓制下滿腔悲苦,躍下山峰,先奔到那身披藍紗少女身邊,拉著她一雙手說道:“師父內功精深,縱然身受重傷,也絕不會有什麼意外,他定是養傷去了,以他老人家神功而論,就是傷勢再重一點,也能自療內傷。翠姨只有你一個女兒,你得要好好活下去,妹妹,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那披藍紗少女,舉袖拭去滿腮淚痕答道:“我叫小蝶,公主身份尊貴,我哪里敢當妹妹之稱。”
  白雲飛輕輕歎道:“不要這樣說,別說翠姨對我有養育之恩,就是師父待我,也和他自己女兒無異,蘭黛公主早已成為過去,我現在叫白雲飛,你以後還是叫我大姊姊吧。”
  藍小蝶還要推辭,白雲飛已拉著她起身走到馬君武身側,緩伸玉掌,在他胸前按一陣,顰起黛眉,黯然一歎,兩顆瑩晶的淚珠,滴在馬君武臉上。
  藍小蝶目光凝注在馬君武臉上,望了一陣,忽然說道:“大姊姊,我認識這個人,他可叫馬君武嗎?”
  白雲飛聽得微微一怔,道:“你在何處與他相識,怎麼知道他的姓名呢?”
  藍小蝶道:“我離開百花穀東來之時,在船上見過他,他的本領很好,我四個使女都打不過他,後來我彈那《歸元秘笈》上的《迷真離魂曲》給他聽,他就聽得受了內傷……”她詳盡地把岷江遇上馬君武經過,說了一遍。
  白雲飛心中一動,問道:“你既把那《歸元秘笈》讀得爛熟於胸,不知會不會替人療傷?”
  藍小蝶略一思索,道:“那療傷篇確實記載了很多療傷之法,不過,我卻一點不會,因那上面記述的都是身有武功之人,才能替人療傷的,我不會武功,不能推活他經穴脈道。”
  白雲飛奇詫道:“什麼?你當真沒有學過武功嗎?”
  藍小蝶道:“我哪里敢騙大姊姊,我自曉事時候起,娘就教我打坐調息和學彈琵琶,此外,連一招武功也沒有學過。”
  白雲飛道:“你練習的是什麼內功?”
  藍小蝶道:“我當時只知依照娘所授之法去練,直待以後我看熟了《歸元秘笈》,才知我練習的是大般若玄功。”
  白雲飛雖已得師父大部真傳,但她始終未看到過《歸元秘笈》,是以不知那大般若玄功乃《歸元秘笈》所載武功中,最為精深的一種內功,聽得藍小蝶說她不會武功,心中自是不信,微微一笑,道:“妹妹自小就追隨翠姨身側,熟讀《歸元秘笈》,如說不會武功,怎能使人相信,就憑剛才閃避我那一招擒拿,姊姊就得甘拜下風。”
  藍小蝶歎口氣道:“我哪里敢騙姊姊,我實在是真的不會武功,我娘未死之前,傳授我四個使女武功時,我也哭鬧著要學,我娘卻不肯教我,她說:就是學會那些武功,也不能替她報仇,每天限制我靜坐四個時辰以上,到我九歲那年,每日靜坐的時間,又逐漸加長,同時開始傳授我調息之法,唉!十幾年的時間,就一直在靜坐中度過,我眼看四個使女的武功一天一天地增高,能在那山壁懸崖間奔走如飛,追蝶撲蛾,心中十分羡慕,又再次苦求我娘教我武功,哪知不但遭到嚴厲的拒絕,而且還惹起了我娘的傷心,氣得她哭了一場又一場,從那之後,我再也不敢強求我娘教我武功了,每天都靜靜地枯坐在石洞之中,後來,我娘讓我閱讀《歸元秘笈》,又教我彈琵琶玩,但卻限制我,不准偷學那《歸元秘笈》上面武功,可是又要我把全書熟記胸中……”
  白雲飛接道:“既要你熟記各種武功要訣,又不准你去學,那實在是一件很難之事。”
  藍小蝶道:“嗯!我只得依言去做,把三本《歸元秘笈》讀得字字記入心中,卻盡力克制住好奇之心,不去學它。不過我娘對我說過,待我任、督兩脈通達之後,就可以開始學習武功,誰想到竟被爹爹驚壞內功,走火入魔,身受重傷,不到一年,就棄我而去,在她受傷的那段時間裏,對我用功之事,不但沒有放鬆,而且督促更嚴,她本想能親眼看到我任、督兩脈貫通。可是我卻使她大失所望,直到她咽絕最後一口氣時,我任、督兩脈仍然未貫通。不過,這時我已從《歸元秘笈》之上,看得了本身修煉的功夫,是玄門一元罡氣和佛門般若樣功合壁的大般若玄功,只是《歸元秘笈》上並無記載大般若玄功的克敵手法,我的任、督兩脈又初通不久,還未顧得到會學習武功,因想到母親臨終遺言,要我替她報仇,就離開百花谷,到白雲峽來找爹爹。不想在路上,遇上了幾個壞人,要搶我的《歸元秘笈》,我那四個使女就和他們動手打了起來,我因不會武功,只好站在旁邊觀戰,這時,爹爹剛好路過,助我們打退強盜,問我到哪里,我雖有母親繪制圖像,但那時他帶著面具,我自然認不出來,就對他講了實話……”
  白雲飛長歎一聲,接道:“是啦!定是師父在臥虎嶺奪得萬年火龜之後,又去百花穀中找你,他雖知事延多時,翠姨可能已傷發而死,但仍然存著千萬分之一的希望,期望翠姨能從《歸元秘笈》上,悟得自救之法,拖延不死,企圖盡最後一點心意,可是,當他到了百花穀中,不但翠姨已死,你也離穀而去,傷心之餘,只能帶著萬年火龜,退回白雲峽來,在路上遇到了你們。”
  藍小蝶道:“唉,姊姊真是聰明,猜得一點不錯,爹爹擊退敵人之後,告訴我說,他就住括蒼山中,和白雲峽相距不遠,要和我們結伴而行,沿途之上,更對我愛護備至,我從小在百花穀中長大,除了我娘和四個使女之外,從未和外人相處過,爹爹對我那樣愛護,我仍絲毫不覺奇怪,只想他是個好人罷了。
  直待到了白雲峽,他仍然不脫掉臉上面具,反而哄我說,白雲峽就在附近,到明天他再帶我去找害死我娘的仇人,並把那萬年火龜用陳醋煮熟,剖取出內丹,哄我服下,哪知我吃過之後,忽然全身發起高燒,痛苦至極。我四個使女誤認爹爹下手害我,當時就和爹爹動手,她們自然不是爹爹對手,不過片刻工夫,都被爹爹點了穴道,我心裏一急,就迷迷糊糊地暈了過去,那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時間。爹爹卻坐在我的身側,勸我不要害怕,並告訴我服用的是萬年火龜內丹,乃天下千載難求神物,說完就離我而去,到入夜,他又來告訴我說,害死我娘的仇人,已得知我來替娘報仇的消息,而且他剛從百花穀中回來,沿途還和我們走在一起,約我今夜二更時分,在附近一座高峰下面相會,二更時分,我和四個使女相約前往,果然看見草地上坐著一個長袍老人,我本有娘繪的圖樣,看他面貌和圖上無異,就用玉琵琶彈出‘弦音耗心’之曲,害他受了內傷,如果姊姊不及時趕到,我就成為親手殺害父親的兇手了。”
  白雲飛道:“剛才我也聽到你的琵琶音,當真是音韻勾人魂魄,聲聲懾人心神,不知那些曲調,是否是《歸元秘笈》上所記?”
  藍小蝶道:“《弦音耗心》和《迷魂離真》兩曲都是《歸元秘笈》下冊所載,融在那大般若玄功之中……”
  白雲飛似是忽然想起了一件緊要大事似的,霍然一躍而起,急忙截住藍小蝶的話,道:“妹妹!師父替你剖取了萬年火龜內丹之後,不知那龜肉放置何處?”
  藍小蝶微一怔神,搖搖頭道:“我自服過萬年火龜內丹不久,人就暈過去,不知何時才醒轉來,那龜肉如何處理,我就不知道了!”
  白雲飛回顧了馬君武一眼,黯然一聲歎息道:“妹妹,姊姊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會不會答應?”
  藍小蝶道:“姊姊有指使之處,但請吩咐,我怎麼敢不聽呢?”
  白雲飛道:“我想借閱那部《歸元秘笈》,看看那療傷篇上,有沒有救他之法?”
  藍小蝶微微一笑,轉身走到四婢停身之處,自一個年齡較大的婢女手上,要過一個小巧玉盒,交給白雲飛,說道:“《歸元秘笈》就在這玉盒之內,姊姊自己開吧。”
  白雲飛打開玉盒,果見放著三本冊子,上面寫著《歸元秘笈》四字,筆跡娟秀,似非男子手筆。
  她無暇仔細翻閱這一部引得武林人物如癡如狂的奇書,迅捷翻到療傷篇上,細心地看了一遍。
  她仔細看完療傷篇各種記載,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愁,只覺上面記載,有很多方法,都可適用于馬君武,但細細一想,又都有些差異。
  她合上《歸元秘笈》,交還給藍小蝶,歎道:“這《歸元秘笈》勿怪能引得武林中人如癡如狂,實是一部千載難遇的奇書,只看那療傷篇中記載,已使人驚服投地了。”
  她口中雖然在和藍小蝶說話,心中卻在推想那療傷篇中暢經順氣手法。
  忽然她啊了一聲!盤膝而坐,閉目運氣,雙掌互搓。李青鸞、藍小蝶、彭秀葦,都靜靜地站在一側看著她……
  只見白雲飛雙掌互搓,速度越來越快,粉臉上熱氣冉冉上升。
  籃小蝶輕輕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說道:“姊姊用本身真氣,要是再不能恢復他五髒機能,那就沒有救了!”
  猛見白雲飛睜開星目,右手輕輕一掌擊在馬君武背心的命門穴上,一股熱流循背而出,緩緩透入馬君武穴道。
  大約有一刻工夫之久,馬君武仍僵挺不動。
  白雲飛一顰黛眉,口中咦了一聲,左手疾伸而出,一觸馬君武鼻息,登時面如死灰,目瞪口呆,半晌工夫,才叫出一聲:“鸞妹妹。”
  李青鸞慢慢蹲下身子,目光中愛憐橫溢,深注著白雲飛,答道:“姊姊有話對我說嗎?”
  白雲飛緩緩移開馬君武命門穴上的右掌,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武哥哥死了!”
  李青鸞突然一呆,目光移在僵挺而臥的馬君武身上,右手緩緩伸出,握住了馬君武左手,只覺一陣冰涼,如握鐵石,隨著微一顫動嬌軀,上半身慢慢伏在馬君武身上,答道:“姊姊已經盡了心力,救不了他,也是沒有法子的事!”說完,輕合雙目,臉上浮現出淒涼的笑意,雖然流露無限幽怨,但卻毫不激動。
  山風飄吹起她的衣袂,西斜的月光,照射在她的臉上,她臉上看不到一點淚水……
  她慢慢地握住了馬君武的另一隻手,俯首貼在馬君武胸前,鼻息逐漸轉重,竟自沉睡過去。
  原來她在這段時間之中,日夜都在想著馬君武的生死,耗費她無限的心神,早已疲倦不堪,但因馬君武一直不咽絕最後一縷弱息,是以她也一直未能靜下心神,此刻見他死去,支持她不眠不休的希望驟然斷絕了,精神一散,人再無法承受,伏在馬君武身上,不覺間沉睡過去。
  白雲飛輕輕歎息一聲,隨手拂拭下臉上汗水,也慢慢閉上眼睛,原地靜坐,行功調息。
  她剛才因替馬君武療傷,消耗去了不少真氣,也已困倦難支。
  藍小蝶呆呆地望著幾人,心中卻不停地想著《歸元秘笈》療傷篇上記載的各種療傷之法,她已把那秘笈背得滾瓜爛熟,上面的每句每字,都已深印腦中,想來自是毫不費力。
  要知籃小蝶生性異常穎慧,只因一直靜居深山幽谷,與人無爭,對事不求索解,雖有絕倫才智,但卻甚少用過,何況她已有大般若玄功基礎,此刻略一用心,立時對那各種療傷記載,豁然貫通,應用之法亦隨即了然。
  她過去一直認為自己不會武功,是以對那《歸元秘笈》上所載的各種武功要訣,從未用心想過,其實她修煉的大般若玄功,乃內家功夫中極高的一種氣功,在修習過程之中,已兼攝了各種精深武學要訣,克敵制機已成為她一種自然本能,只要心念一動,即可於不知不覺中施展出攻、守絕招,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她由極難入易,只要稍一用心思索,自然通達,可惜她平時從未用心想過,現下目睹白雲飛憂苦神色,不自禁用心思索那《歸元秘笈》療傷篇,各種療傷之方法的秘奧竅訣一一在腦際掠過,直似江河潰堤一般洶湧而出,而且順理成章,無不了然,一時間竟難遏止。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白雲飛首先在極度的痛苦中清醒過來,緩緩伸出右手,撫著李青鸞秀發,道:“鸞妹妹,起來吧!咱們先把他移放到我住的石室中去,讓我再想想看,有沒有辦法救他?”
  但聞李青鸞輕微鼻息之聲不絕,睡得竟是十分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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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0 11:46:43 |只看該作者
  白雲飛輕輕歎息一聲,收回撫在李青鸞秀發上的右手,抬頭望天,明月早落,東方天際泛起一片魚肚白色,原來天色已亮,再看幾人身上,都已被晨露浸濕,四個白衣美婢,並排靜坐一側,彭秀葦卻垂手站在自己身後,藍小蝶圓睜著一雙星目,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這情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淒涼,雖然聽不到一點哭聲,看不到一滴淚水,但那整個山谷中卻都被一種悲槍的氣氛籠罩!
  突然間,一聲鶴唳,玄玉忽展雙翼沖霄而起,兩翅扇起一陣狂風,只吹得幾人衣袂飄飛。
  白雲飛一顰黛眉,還未來得及轉動心念,忽見藍小蝶微一側身,原坐姿勢未動,亦未見她如何作勢,人已騰空而起,隨手一抓,竟把那飛了八九尺高的靈鶴玄玉的右腿抓住,倏忽間隨鶴上升了兩丈多高。
  藍小蝶這隨手一抓,只是一種潛在的本能,勢在意先,待她看清楚已離地兩丈多高時,只嚇得一聲驚叫,松了緊抓鶴腿的右手。
  只聽那四個白衣美婢同是啊呀一聲,紛紛由地上躍起,一齊伸手去接藍小蝶的嬌軀。
  四婢從小就和藍小蝶在一起長大,知她不會武功,怕她掉摔地上受傷,個個驚急得玉容變色。
  突然間,一陣急風,由四婢頭上掠過,白雲飛已飛身而起,她輕功造詣十分精深,飛來之勢快逾電射,那穿空一掠,已到了藍小蝶身旁,雙臂一伸,向她抓去。
  就在她雙手將觸及藍小蝶時,忽覺她身子隨著雙手去勢,向後飄退了半尺,剛剛把好雙手讓開。
  白雲飛看得一呆,忘記了身懸半空,失聲叫道:“這是什麼……”猛覺丹田真氣一散,全身向下疾沉,正好對著四婢停身所在落去。
  但她畢竟是武功絕高之人,警覺失神,忽的一收雙腿,懸空一個筋斗,落到一丈開外,再看藍小蝶時,身若飄空飛絮般,緩緩地降落在地上。
  藍小蝶似對自己由兩丈以上的高空跌下,而又毫無損傷之事甚感驚奇,怔了一怔,才緩步走近白雲飛,道:“姊姊,我想起了一個救他辦法,只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這時,白雲飛已知她身具內家上乘功夫,只是自己還不知道罷了,聞言喜道:“什麼辦法,快說給妹姊聽聽!”
  藍小蝶道:“我剛才想到那大般若玄功之中有一段記載,說:滿則溢,不足勝有餘,但如打通任、督兩派,則有餘可補不足,無滿溢,無窮止……”說到此,玉頰上忽泛起兩片紅暈,倏然住口。
  白雲飛雖然不知大般若玄功修煉之法,但聽她背述口訣,卻是修煉上乘內功時,無法克服之難關。
  白雲飛忖思一陣,道:“妹妹口中所述的,似是大般若玄功中修習要訣,和療傷之事似無關連。”
  她雖已聽出那幾句真訣之中,念意精奧博大,正是克服修為上乘內功走火入魔的辦法,只是一時不能完全思解透徹。
  藍小蝶秀靨更紅,歎了一聲道:“重傷不虧,大損無餘,他在身受重傷之後,而能拖延這樣長時間不死,想那內腑五髒,定然傷而無損,只是把一口真元之氣消耗盡絕,使內腑功能消失,百脈硬化了,氣血不暢,如能助他幾口真元之氣,使他五髒效能複常,再以真氣,助他暢通百脈,或可救得他活。”
  白雲飛搖搖頭道:“我已盡本身之能,不惜消耗真氣,打通他奇經八脈,但仍無法使他清醒過來……”
  藍小蝶接道:“姊姊所用手法,只是助他暢通脈穴,以本身真氣,催動他全身氣血,逼使他重傷的五髒恢復功能,如果他受傷不重,或是他傷的外穴內脈,不難很快複元,但如他是被內力重擊,震傷了內腑,姊姊這救他之法,反使他護傷元氣加快耗盡,待他元氣耗盡,人就無法可救了!”
  白立飛聽得呆了一呆,道:“不瞞妹妹,我已數度用本身元氣助他恢復五髒功能,但是……”
  藍小蝶微笑接道:“是啦!姊姊定是把本身真元之氣,用口傳入他的內腑,是不是?”
  白雲飛突感臉上熱,輕輕一歎道:“為救他性命,我也顧不得了。”
  藍小蝶忽然瞪大了兩雙圓亮的明目,臉上神情十分奇異的問道:“姊姊心裏很喜歡他,是嗎?”
  白雲飛被問得一張臉紅到了耳根後面,她心裏雖感羞澀,但又不得不當面承認,點點頭道:“唉!他是很好的人……”她本想替自己解說一番,但一時間,卻想不起適當的措詞,只答得一句“他是個很好的人”,就無法再接下去。
  藍小蝶忽然閉上眼睛,緩緩跪下雙膝,兩手合十,口中喃喃祈禱一陣,起身睜眼,笑道:“好啦!我已經對娘說了!我肯替他療傷,完全是為姊姊,我心裏半點也不歡喜他。”
  白雲飛想到翠蝶一生所受師父折磨之苦,也難怪她在臨死之際,會留下這等偏激遺訓,淡淡一笑道:“難道那《歸元秘笈》下冊之中,另載有療傷的辦法嗎?”
  藍小蝶道:“那療傷要訣,包羅在大般若玄功之中,縱然知得療救之法,但如無大般若玄功基礎,也是無法下手。”
  白雲飛看她在片刻之間,對《歸元秘笈》上各種武功要訣,似是陡然全都悟解一般,言來頭頭是道,卻不知她剛才用心在思索那療傷法門之時,已把爛熟於胸中的《歸元秘笈》,從頭到尾地想了一遍,上面記載的各種法門竅訣,她早已深印腦際,暗與神會,此刻再用心一想,自然能融會貫通。白雲飛一身武功,雖然也是《歸元秘笈》所載,但都是經師父傳授而得。藍海萍只精熟上中兩卷內記載武學,至於那下冊所載的佛、道兩家合璧雙修的大般若玄功,因為行文博大深奧,字字蘊含玄機,非親身修為,極難了然。
  兩人面對面呆站了一陣,藍小蝶忽然拉起披肩藍紗一角,蒙在臉上,笑道:“黛姊姊,你站在那裏想什麼心事?”
  白雲飛啊了一聲,目光移在藍小蝶臉上,她雖用藍紗蒙面,但那薄如蟬翼的藍紗,如何能擋得白雲飛的視線,只見她一張粉白的嫩臉,忽然間紅暈如霞,眉目間似笑非笑,鼻尖上汗水直滴,神情極是特異,不覺一怔,道:“你怎麼啦?”
  藍小蝶輕輕嬌喘了兩聲,勉強一笑道:“我……我心裏有些害怕!”
  白雲飛奇道:“你怕什麼?”
  藍小蝶道:“我想起了要救那姓馬的男人,心裏就怕。”
  白雲飛笑道:“救人乃大善之事,有什麼好怕的?”
  藍小蝶道:“姊姊你不知道,他的護傷元氣早已耗消而盡,要想救他,必得要用大般若玄功,把本身真氣傳入他體內脈穴……那……那要三日夜以上時間……”
  白雲飛忽有所悟,回頭望了馬君武一眼,忍不住星目熱淚奪眶而出,深深對藍小蝶福了一福,道:“妹妹,請看在姊姊份上,你就委屈一下,救救他吧!”
  藍小蝶舉手撤下蒙面藍紗,道:“唉!我娘早已對我說,不管姊姊要我做什麼為難之事,我都得依你。”
  白雲飛輕聲一歎,轉身走到馬君武身邊,輕輕在李青鸞命門穴上,拍了一掌。
  只見李青鸞嬌軀一顫動,睜開了眼睛,望著白雲飛,道:“黛姊姊,咱們要走啦?唉!早把他安置好,你也可以早些去給他報仇了……”
  白雲飛微微一笑,接道:“不要傻想啦!他已經有救了。”
  李青鸞眼睛一亮,霍然跳起,偎入白雲飛懷中,道:“啊!姊姊的本領真大,人死了,你還能有救活的辦法!”
  白雲飛緩緩推開李青鸞,伏身背起馬君武,道:“我哪里有這樣大的本領,還是這位藍妹妹想的辦法。”
  李青鸞聽得微微一呆,緩步走到藍小蝶身邊,她本想說幾句感謝之言,但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叫得一聲:“姊姊,你真好……”就無法再接下去。
  白雲飛背著馬君武,當先帶路,藍小蝶、李青鸞手牽手隨在身後,四個白衣美婢依序緊跟在藍小蝶後面,彭秀葦卻和幾人相距了三四丈遠,而且還不時回頭張望。
  要知彭秀葦昔年乃是橫行江湖女盜,見聞極為廣博,她對靈鶴玄玉陡然間沖霄飛去一事,覺得十分可疑,只是一時間想不出原因何在,心中雖動了疑慮,但卻不便妄作測論,只好悶在心中。
  白雲飛居住的石室就在聳雲岩下,穿過一片草坪,已可見敞開的石門。
  藍小蝶看那石洞在百丈以上山壁之間,很擔心自己無能攀登,那知微一用力提步,身子已騰空而起,走來全不費力。
  白雲飛把馬君武放在自己住的小間石室之內,笑對藍小蝶道:“妹妹,他已經氣絕多時,如果再拖延時間,只怕救治不易,你如有需我相助之處,盡管出言吩咐。”
  藍小蝶微現羞怯之態,答道:“倒不煩姊姊相助,只是有一件事,得求姊姊答應。”
  白雲飛笑道。“你說吧,不管什麼為難之事,姊姊也會答應。”
  藍小蝶歎道:“我要在這石室之內,伴他三晝夜之久,而且療傷之事,還有很多疑難之事,不過為了姊姊,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所以我想請姊姊留在靜室之內,陪我三天,以作見證,如果他傷勢將好之時,心中動了邪念,那我就一刀把他刺死,姊姊不能怨我,也不得阻攔於我。你若是答應,我就替他療傷,要不是答應,我……我就只好不管了。”
  白雲飛沉忖了一陣,道:“心動邪念之說,漫無限制,再說他大傷將愈之際,理性或較脆弱,只要他沒侵犯妹妹的舉動,那就不必深究,姊姊所知,他確實是一個拘謹守禮之人。”
  藍小蝶雙目神凝,神色十分莊重地說道:“如果他有了侵犯我的舉動呢?”
  白雲飛歎道:“那你就殺了他吧,我也怨不了你。”
  藍小蝶探手入懷,摸出一把寒光耀眼的匕首,道:“姊姊,如果我殺他之時,你千萬不要出手相救,因為那時我恐難自製。”
  白雲飛沉忖良久,答道:“如果他真有欺侮妹妹之處,任憑你處置於他,姊姊絕不插手。”
  藍小蝶綻唇一笑,緩步走到洞口,吩咐那四個白衣小婢,道:“我和姊姊在這石室內,替那姓馬的男子療傷,在三晝夜內不能分心,不管有甚重大之事,都不許驚動我!”說完,正待回身閉門,忽見白雲飛一晃肩,搶到門口笑道:“妹妹且慢閉門,姊姊去備些食用之物來。”說著話,人已向後面奔去。
  這石洞本是昔年天機真人的修真之處,深達數丈,共分五室,被翠蝶改作廚房之用。
  她剛奔到廚下,瞥見神鷹陳葆和侍候自己的老宮女松芸,雙雙躺在地上,仔細一查,原來兩人都被點了暈穴。想是怕兩人被小蝶弦音耗心的神功所傷,故而點了兩人穴道。
  她伸手解了兩人被點的暈穴,等了一盞茶之久,兩人才清醒過來,忽的一下挺身坐起,呆望了白雲飛一陣,一齊跪拜下去。
  原來兩人被點穴道過久,全身血脈不活,驟然醒來,只覺眼花繚亂,半晌工夫,才認出公主回山。
  陳葆一面叩見主人,一面說道:“前兩日,藍老爺子不知由哪里帶了一個身披藍紗的美貌女子回來,老奴……”
  白雲飛搖搖手,接道:“我知道了,你們快點准備些食用之物,送到前面,款待幾位遠道來客。”說完,又奔回前洞。
  她又囑咐了彭秀葦和李青鸞幾句,才退回自己臥室。
  不大工夫,陳葆和松芸手捧菜飯而來,兩人驟然看到了這麼多人,不禁微感一怔,但瞬即恢復了鎮靜,擺好萊飯,恭請幾人入席。
  這時,彭秀葦和李青鸞都已感到饑餓,也不客氣,立時就坐下吃喝起來。
  白雲飛拿了很多面餅菜果,放在自己臥室,閉上石門,笑對藍小蝶道:“妹妹,你要不要先食用一點東西,再替他療傷?”
  藍小蝶道:“我心裏不安得很,吃不下東西,姊姊自己吃吧!”
  白雲飛也不相強,其實,她一心想著馬君武生死之事,哪里還能吃得下東西,勉強吃下一塊油餅,就不再吃。
  轉臉望去,只見藍小蝶席地而坐,輕顰著兩道黛眉,臉上神情無限憂鬱,右手放在膝上,呆呆地坐著一語不發,似乎已把馬君武療傷之事忘去。
  她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藍妹妹,他已經氣絕多時,拖久了,只怕難以救治,你答應替他療傷,也該動手了吧?”
  藍小蝶緩緩站起身子,似自言自語,又似答白雲飛問話,道:“唉!既然答應了給他療傷,遲早總是難以避免。”
  籃小蝶伏身拖起馬君武,接道:“唉!我本來是不應該答應替他療傷,但我已經答應了姊姊,自然是不能反悔!”嘴裏答著話,人也同時緩步向臥榻旁走去。
  藍小蝶把馬君武放在榻上,整個人不住輕微顫抖、驚懾和緊張,使她呆呆地旁榻而立,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一閉眼,決定治療馬君武之傷。
  白雲飛暗暗歎息一聲,緩步走到榻邊,低聲說道:“蝶妹妹,你為姊姊忍受這種辛苦,真叫我于心難安。”
  藍小蝶忽然睜開星目,兩顆瑩晶淚珠奪眶而出,展開雙臂,把馬君武扶坐榻上,說道:“等下我行功之時,全身真氣都將凝聚一起,姊姊千萬不可動我。”說完話,盤膝坐好,左手按在馬君武天靈穴上,右手緊扶馬君武腰間,雙目圓睜,默運真氣,片刻後,氣運任、督兩脈,一股熱流湧集左手,由馬君武天靈穴循脈而下,遍行四肢百骸,不到一頓飯工夫,馬君武內腑五髒已被藍小蝶真氣催動,恢復功能,凝滯的血氣逐漸向全身各脈行去。
  白雲飛仔細看去,只見馬君武本已經僵硬的四肢忽然活動起來,毛孔中亦向外浸出汗水,不禁心中大喜。
  石室逐漸的陰暗下來,已經過去了一天時間,木榻上的馬君武仍未清醒,藍小蝶經過這一段長時間之後,驚懾和激動的心情,似乎已平復不少。
  白雲飛晃燃了火種,點起松油火燭,石室中驟然明亮起來。
  忽聽藍小蝶啊了一聲,她似乎很困倦,睜開星目,輕輕地喘息一陣,伸手按在馬君武胸前,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臉上露出歡愉之色,笑道:一姊姊,他內腑已恢復了功效。今晚上如果能清醒過來,明天打通他奇經八脈,那麼人就可以活啦。”
  白雲飛微微一歎道:“這都是妹妹賜助之力,我想他知道了,心中一定很感激你。”
  藍小蝶淡然一笑,搖搖頭道:“我是衷心相助姊姊,只要你心裏快樂就行了,倒不需要他感激我!”
  白雲飛道:“姊姊和那位李家妹妹都和他一樣地感激你。”
  藍小蝶綻唇一笑,不再答話,盤膝坐她,行功調息,片刻後,突見她頂門上冒起冉冉熱氣。
  白雲飛看她在片刻之間,就能把真氣運聚,心頭甚感驚異,暗道:她小小年紀,能有這般的深湛內功,實是不易,看樣子,師父也要遜她一籌。
  只見藍小蝶頂門上熱氣愈來愈濃,不過一個時辰,她全身都被一層薄霧籠罩,越來越濃,看上去竟如若有若無一般。
  忽見她合在胸前的雙掌倏然一分,迅疾絕倫地拍在馬君武兩處要穴之上,但她雙手並不即時拿開,反而緊緊按在馬君武被拍中穴道之上,環繞在她身上的熱氣,卻逐漸減少,大約有一盞熱茶之久,她才把雙手拿開,如此連番六次,拍遍了馬君武全身十二處死穴。
  她每次用手按在馬君武穴道上時,那全身環繞的熱氣就逐漸消減,一經盤坐調息,熱氣又複冉冉上升,不過她調息時間愈來愈長,六次過後,天色已經大亮。
  這一夜白雲飛連眼皮也沒有合過,她一直瞪著眼睛看著小蝶替馬君武療傷,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裏,馬君武仍然是靜靜地躺著,沒有清醒,也沒有掙動過一下,她幾次想走近木榻看看馬君武,但她每次站起身後,就想起藍小蝶相誡之言,只得強忍著滿腹焦急,重又坐了下來。
  藍小蝶在連按馬君武十二處死穴之後,忽然向後移開兩步,閉目休息一陣後,睜開眼睛,笑道:“姊姊,我已用本身真氣,幫助他恢復五髒效能,活開他十二處死穴中凝滯的氣血,讓他稍休息一陣,再打通他奇經八脈,他就可以清醒了。”
  白雲飛緩步走近木榻,笑道:“蝶妹妹,我現在可以不可以查看一下他心髒跳動情形?”
  藍小蝶微微一笑道:“可是可以,不過他氣血初行,尚未複常,不要移動他的身子。”
  白雲飛慢慢伸出右手,輕輕觸在馬君武前胸,果然覺出他心髒已經恢復跳動,不禁心中一喜,笑道:“多謝妹妹啦!你把他從死亡中拯救回來……”
  藍小蝶突然閉上眼睛,兩行淚水緩緩由眼角流下,道:“我娘死之前,再三對我說,不許我喜愛男人,就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也不能喜歡他,我這樣救他,心中已愧對我娘在天之靈,但我又不忍看著姊姊痛苦,所以,才不惜背逆娘的遺言救他,待他傷好之後,我就要離開姊姊,回到百花穀中,在娘墓前好好地哭上一場。”
  白雲飛歎道:“翠姨這偏激遺言,只不過是傷悲之際的氣忿之言,哪里能夠當真,妹妹乃聰明之人,想想姊姊的話,是否有錯?”
  藍小蝶還未能答話,突聞石室外傳來一陣喝叱之聲,因那石門緊閉,不易傳音,喝叱之聲聽來並不很大,但兩人耳目均極靈敏,不但聽得甚是清晰,而且可辨出那是三手羅剎彭秀葦的聲音。
  白雲飛一場黛眉,霍然躍起,正待拉門而出,忽聞藍小蝶叫道:“姊姊,開不得門。”
  藍小蝶輕聲一歎,目光投注在馬君武身上,說道:“他五髒恢復功能不久,血氣又在散行之時,如果被人闖進石室一擾,只怕氣血複滯,白費一晝夜療救之功。”
  白雲飛道:“如果白雲峽來了強敵,我如不出去,只怕她們抵擋不住。”
  話還未完,石室門外,已響起李青鸞清脆聲音叫道:“黛姊姊,有敵人來到白雲峽了!”
  白雲飛被藍小蝶幾句話嚇住,果然不敢開門,答道:“你武哥哥療傷正在緊要關頭,我無暇出來,你們可協力守住洞口,只要不讓敵人沖入石洞就行!”
  李青鸞應了一聲,轉身急步奔去。
  白雲飛回頭再看藍小蝶時,她已開始替馬君武打通奇經八脈,她所用手法,異常特別,和自己大不相同。
  足足耗去兩個時辰,藍小蝶才停下了手,一對星目睜得又圓又大,盯在馬君武臉上,兩手低垂,臉上微帶笑容。
  白雲飛初看一陣,還不覺有什麼特異之處,哪知和她目光接觸時間一久,忽覺她一片天真可愛。
  忽見藍小蝶臉色一變,取過置放在枕邊匕首,目光凝注在馬君武臉上,嬌臉上泛現殺機,看樣子只要馬君武稍有失常舉動,她即將揮刀刺殺。
  白雲飛吃了一驚,縱身躍到木榻旁邊,低聲叫道:“蝶妹妹!他是否已清醒過來?”
  藍小蝶道:“他全身脈穴都已暢通,再過幾個時辰,我再幫助他回聚本身真氣,他就可自行運功調息了。”
  白雲飛聽她講話聲音仍甚柔和,並無絲毫怒意,這抓刀戒備,似乎是一種本能的預防,心中暗道:看來她心中已深印翠姨偏激遺訓,潛在她的意識之中有對男人的深痛惡絕,馬君武重傷初愈,只怕理性尚未全複,如果言語和行動之間,對她有冒犯之處,恐難逃一刀之危,現下他體內經脈既已恢復功用,助他回聚真氣,已無什麼大難,我何不接替她工作,以免她傷害馬君武……
  白雲飛道:“眼下他體內經脈已通,五髒效能又複,那助他回聚本身真氣之事,不敢再勞妹妹,就由姊姊代替你吧!”
  藍小蝶低頭望望右手握的匕首,笑道:“我知姊姊的心啦!是怕我殺傷他。”
  白雲飛聽她一言說穿,也不再隱瞞,點點頭道:“唉!妹妹猜得不錯,他在重傷初愈之時,只怕很難有自製之力,妹妹又深懷戒心,時時以翠姨的遺言為念,在這等情勢之下,很容易造成慘劇,萬一他無意間碰到妹妹,但你卻認為有心相犯,這一來就很難分出真正是非,不如讓姊姊代你,免得鬧出什麼淒慘之事。”
  藍小蝶不再答話,緩緩把嬌軀移到木榻一角。
  白雲飛躍上木榻,盤膝坐好,暗中用功,行聚真氣。
  藍小蝶忽然向前一傾嬌軀,低聲笑道:“姊姊,待會你助他真氣回聚之後,立時得把他扶起。”
  白雲飛聽得心頭一跳,道:“我用手按著他的穴道不也是一樣嗎?”
  藍小蝶道:“那怎麼行?他真氣複聚的瞬間,是這療傷過程中最緊要的關頭,姊姊必須扶起他身體,再以本身真氣助他,使他能把那一口散去元氣,重回聚丹田之中。這中間道理,一時間很難說得清楚,要知現在推動他五髒跳動,血脈運行的完全是我本身相助他的真氣,必須要使他引為己用,他才能夠真的重生。”
  白雲飛不再多問,舉手理理雲鬢,閉眼運集功力,然後,緩緩伸出右手,向馬君武璿璣穴上按去。
  她手還未觸到馬君武身體,忽聽一聲微弱的歎息之聲,嚇得她急忙把伸出的右手縮回,定神望去,只見馬君武微一睜動雙目,又很快地閉上。
  雖然只是那麼輕迅的一瞥,但已使白雲飛心頭泛上了無比的羞意,那收回的右手,再也不敢伸出。
  忽聽藍小蝶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道:“姊姊,快些動手,他已經清醒過來了,我幫助你。”
  只覺一隻手掌,輕輕地按著她背心命門穴上,一股熱流很快地流行全身,和她本身真氣,匯合在一起。
  處此情勢之下,白雲飛只得疾伸右掌,按在馬君武璿璣穴上。
  只感藍小蝶觸在自己後背的手掌,熱流滾滾而下,有如怒海波濤,無盡無止,不禁暗暗驚心,忖道:她這精湛內功,別說我難及她萬一,就是師父,只怕也難及她百分之一。
  要知藍小蝶的任、督兩脈已通,全身真氣循環相生,無盡無窮,耗消雖大,但卻不傷身體。
  但見馬君武慘白的臉色逐漸地泛現出微紅,鼻息轉重,前胸起伏加速,忽然長長籲一口氣,陡然睜開了眼睛,目光爍爍地注在白雲飛身上。
  她忽然心頭一陣跳動,有如鹿撞一般,按在馬君武璿璣穴上的右手,本能地縮了回來。
  藍小蝶急促地聲音又在她耳邊響道:“姊姊,快些按住他,他初暢經脈,受不住過速的氣血運行,要是他不能把一口真氣納回丹田,只怕要……”
  她話還未完,忽見馬君武雙手虛空亂抓,呼吸轉急,臉色漲紅,似乎胸中湧塞著什麼東西,要吐又吐不出來一般。
  一種少女的矜持羞澀,使白雲飛一時間猶豫難決。忽覺一陣微風飄然,藍小蝶像一條躍水人魚一般,由她身側掠過,雙掌一合,緊按著馬君武。白雲飛呆了一呆,輕輕移開嬌軀,退到木榻一角。
  只見藍小蝶幽幽一歎,睜開星目,望著白雲飛淒苦一笑道:“姊姊,我已用本身真元之氣,助他把一口真氣納回丹田,片刻之後,他就可清醒過來,但他體內脈穴,尚未能恢復正常,以適應氣血運行,必須要借他人內力之助,使那已經硬化的經脈逐漸複元,這一段時間,大約需兩個時辰以上,請姊姊坐在我身側,靜觀其變……”話至此處,倏然而止,緩緩松開按著馬君武的右臂,取過身後匕首,放在枕邊,然後,又把右臂放回原處。
  藍小蝶臉上神情卻是一片冷漠,她經過兩天一夜時間,心中的驚懼之念,已消減不少,雖然和馬君武接觸,卻已毫無激動情緒。
  靜坐在木榻一角的白雲飛心中反而大感緊張起來,她目光不停地由馬君武身上移注到枕邊那寒光耀目的匕首之上,心中情緒十分矛盾,既希望馬君武早些清醒,但又怕他清醒之後……
  白雲飛一直集中著全神,注意著藍小蝶的一舉一動,怕她在急怒之下,真的傷了馬君武。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忽聽石室外傳來了李青鸞清脆的聲音道:“你雖然是武哥哥的朋友,但也不能進這石室。”
  負聽一個尖銳的聲音,問道:“為什麼?”
  李青鸞道:“因為我黛姊姊正在那石室中替武哥哥療治傷勢,連我都不能進去,你自然是更不能進去了。”白雲飛聽得那尖銳聲音之後,忽的心頭一震。
  忽聽彭秀葦的聲音,冷冷接道:“那石室之內,是我主人閨閣重地,豈是你能去得的?”
  白雲飛聽得三手羅剎聲音之後心中略覺一寬,知她見多識廣,深悉江湖險詐,曹雄詭計雖多,卻不易逃過她的眼睛。
  曹雄格格一陣大笑道:“你武哥哥被什麼人打傷了,不知他傷勢如何?”
  白雲飛聽得暗暗罵道:“哼!好個陰險狡猾之徒……”
  心念初動,忽覺眼前寒光一閃,藍小蝶右手已經抓起枕邊匕首,對准馬君武前胸,眼神湛湛,注視在馬君武臉上,但她左掌仍然貼著馬君武的穴道。
  這陡然的變故,使白雲飛無暇再分心旁顧,急聲問道:“妹妹,是不是他有了侵犯你的舉動?”
  藍小蝶笑道:“沒有,不過他人已快清醒了,待他清醒之時,看到我舉著匕首,相觸在他的胸前,我想他一定要大吃一驚,他心裏害怕,就不會侵犯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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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仁心蹈陷阱 歹徒盜秘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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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雲飛輕輕歎口氣道:“你如真要殺他之時,望能先告訴姊姊一聲,不要舉刀就刺。”
  藍小蝶未答話,曹雄尖銳的聲音又在石室門外響起,道:“馬兄身受那等重傷,我這做兄弟的,如何能不入石室探望一番?”
  白雲飛聽得暗暗叫糟,顯然,李青鸞已把馬君武慘重傷情,告訴了曹雄。
  要知白雲飛在峨嵋山相救馬君武免于曹雄用卵石活埋之難,一直未對李青鸞過,是以李青鸞迄今不知那段經過。
  只聽李青鸞長歎一口氣道:“你是武哥哥的朋友,看他自是應該,只是他療傷正在緊要關頭,什麼人都不能進去打擾,戴姊姊告訴我說,這療傷要費三日夜以上時間,你要看他,等明天三日夜期滿之後,你再來吧!”
  曹雄驚訝地“啊”了一聲,道:“什麼?他那樣慘重內傷,還”
  真有療好之望不成?”
  彭秀葦大概看出了曹雄異常神情,截住了李青鸞之言,冷冷接道:“你這人怎麼這等不知趣,人家已對你說得十分清楚了,還在囉唆什麼?”
  曹雄冷笑一聲道:“姑娘這份尊容倒和說話一般,使人不敢恭維,如果我一定要進這石室,你又敢怎麼樣?”
  彭秀葦道:“那就請你試試我七步遲魂沙味道如何?”
  李青鸞似是十分為難,幽幽勸道:“你們不要吵啦2驚擾了戴姊姊,怎麼辦呢?你一定要見武哥哥,就請在這裏住兩天吧,:待他傷勢複元,再見也是一樣。”
  但聞步履之聲逐漸遠去,幾人似已離開石室門外。白雲飛聽李青鸞作主留下曹雄,心中暗暗吃驚,忖道:此人生性陰毒,武功又高,此刻找上白雲峽來,只怕不會懷著什麼好意,李青鸞胸無城府,留他住下,這無異開門揖盜。
  她心中念頭還未轉完,忽覺馬君武長長噓了一口氣,懊然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情景,不禁一呆。
  藍小蝶一揚手中匕首,在馬君武臉前一晃,冷冷地說道:“你回聚丹田真氣,尚未能完全穩固,快些運氣調息,使氣血運行於經脈之間,自行再回聚丹田,然後,還要坐息四個時辰以上,才能算完全複元。”
  白雲飛看得鄒起眉頭,暗自忖道:你這等冷漠的神態,哪里像替人療傷的模樣,手舉匕首,倒像是逼問敵人一般。
  馬君武緩緩轉動眼睛,目光由藍小蝶臉上移注到白雲飛身上,嘴唇啟動,微微一笑,正待說話,忽覺一股冷氣逼到胸前,藍小蝶嬌脆冷漠的聲音重又響起,道:“快些閉上眼睛,運氣行功,不許說話,也不許看來看去。”
  他本有話要對白雲飛說,但聞得藍小蝶警告之言,又把目光緩緩轉投到她的臉上。
  藍小蝶陡然一揚眉,右手匕首在馬君武胸前一抵,怒道:“你這人怎麼搞的,瞧著我幹什麼?”
  白雲飛看她神態越來越凶,忍不住低聲勸道:“蝶妹妹,他已暈迷過去兩旬之久,現下人雖清醒過來,只怕神智還沒恢復,你這般神情對他,叫他如何能安心運氣?”
  藍小蝶對白雲飛勸解之言恍如末聞一般,對馬君武反而更凶起來,手中巴道揮動之間,帶起一陣冷風,罩住他前胸小腹,擦穿馬君武衣服,胸前劃破了一道寸許長的口子,鮮血淚泅而出。
  白雲飛只看得心頭泛上來一股寒意,右豐疾伸而來,擒住藍小蝶右腕,想把她手中匕首奪下,哪知手指還未觸到藍小蝶右腕上,忽見藍小蝶右臂疾揚而起,心頭一凜,趕忙把右手縮回。
  再看馬君武時,已閉上雙目,胸前起伏不定,全身肌肉都微微抖動,原來他已遵照藍小蝶吩咐之言,運氣行功起來。
  這時藍小蝶慢慢坐了起來,把巴道放在枕邊,望著白雲飛微微一笑,低聲說道:“他要一說話,或是貪看我們,分了心神,恐怕會使他尚未引為己用的真氣,散滯經脈之中,要是那樣,不但我們白費兩晝夜替他療傷之功,而且他也將落得殘廢之身。”
  白雲飛看著馬君武前胸泅泅出血傷口,道:“這麼說來,他胸前傷口也是妹妹故意劃破的?”
  藍小蝶點點頭,笑道:“我不故意傷他,只伯他還不會這樣聽話,不過姊姊盡管放心,他這點皮膚之傷,不致影響他運氣行功。”
  白雲飛輕輕歎息一聲,不再追問,目光凝注馬君武身上,靜觀變化。
  但見他胸前起伏加速,全身波動也越來越大,氣息轉重,臉上泛現出一片艷紅之色。
  藍小蝶忽然輕鑷起美眉道:“唉!以他個人之力,是無法重把那暢行全身經脈的真氣,重新納歸丹田,看來我是還得幫助他了。”
  她聲音中,微帶著一種幽怨,似是對白雲飛說,也似是自:盲自語。
  白雲飛正在注意馬君武身體之變化,雖聽到藍小蝶口中之言,但卻沒有分心去推想她話中含意。
  只見藍小蝶把嬌軀移近馬君武,慢慢伸出右臂,按在他旋璣穴上,片刻之後,馬君武鼻息轉勻,身上波動也逐漸乎息下來。
  忽聽他長噓了一口氣,候然挺身坐起,俊目圓睜,注視著藍小蝶,白雲飛立刻暗運功力,拍了馬君武天靈、旋璣兩大要穴,使他安靜下來。其實馬君武全身經脈已通,傷勢已好了大半,再經白雲飛拍中兩處要穴,神智逐漸由模糊中清醒過來。
  忽的一躍下榻,急向室外奔去。白雲飛縱身一掠,從馬君武頭上飛過,翻身攔住他微微笑道:“你大傷初愈,精神體力均未複常,哪能隨便亂跑……”她聲音忽然低得只可對面相聞,接道:“木榻上那位藍姑娘,就是療救你傷勢之人,快些過去說幾句感謝之話,人家為救你性命,忍受了無限委屈,如果言語間對你有什麼刺傷之處,也要忍耐下去。”說完,輕伸皓腕,拉著他—只手走回木榻。
  藍小蝶滿臉唆怒之色,手握匕首,目光遏注馬君武,一言不發。
  白雲飛笑對藍小蝶道:“蝶妹妹,翠姨活在世上時.對我愛護像自己女兒一般,這十幾年來,我一直在想著翠姨對我的養育恩情,過幾天,咱們一起到你們住的百花穀去,也讓我祭拜祭拜翠姨亡靈,聊盡一點孝心。”
  藍小蝶微一怔神,忽然拋下手中匕首,垂首閉目,兩行淚水緩緩由眼角流下,低聲答道:“小婢知罪了,但請公主責罰就是。”說完話,一躍下榻,盈盈跪拜下去。
  白雲飛急忙伸出雙手,扶起藍小蝶嬌軀,道:“翠姨對我的養育之恩,重如再生父母,咱們以後還是以姊妹相稱的好,我比你大上幾歲,就算姐姐吧!再說妹妹的父親,又是我授業思師,不管怎麼算,咱們都是姊妹,以後,千萬不要這般對我,你這樣反使我心中不安了。”
  她側目望了馬君武一眼,接道:“你這人怎麼啦!我蝶妹妹為救你性命,不知道忍受了多大委屈,還不快拜謝救命之思。"馬君武被白雲飛拿話一逼,只得深深一揖,道:“馬君武拜謝姑娘救命之恩!”
  藍小蝶望也不望他一眼,冷冷地答道:“不是看在戴姊姊面上,誰愛管你死活1”
  馬君武被她幾句話說得呆了一呆,縱步向石室一角,默默低頭而立。
  白雲飛輕輕一歎,拉著藍小蝶,一同在木榻上坐下,道:“事情既已過去,尚望妹妹看在姊姊份上,不要再去追究……”
  她本想還替馬君武辯解一番,但想到這種事,既羞於出口,又難辯說得清楚,只好忍下未完之言。
  藍小蝶緩緩起來,道:“姊,他只要再坐息一陣,就可完:全複元,我到外面去通知四個使女一聲,准備一下,就回百花穀去了。”
  白雲飛聽她愈說愈是神奇,心中雖然不信,口頭上倒是不好反駁,淡談一笑道:“有敵人來了白雲峽,我們出去瞧瞧去,妹妹可把調息之法傳給他,留他在這裏養息吧!”
  藍小蝶側臉望了呆站在石室一角的馬君武一眼,只見他垂首閉目,臉泛愧色,一派拘謹神情,心中忽生不忍,聲音也較前柔和了很多,道:“你再坐息一陣,就可完全複元,最要緊是,把我助你的真氣,借為己用,先行百骸,再納丹田,運行數次之後,即能融歸己有。”
  白雲飛輕步走到馬君武身側,低聲慰道:“快去依言而行。
  等一下,我帶鸞妹妹一起來看你。”
  馬君武慢慢睜開眼睛,淡淡一笑,也不答話,就地盤膝而坐,運功調息。
  白雲飛和藍小蝶攜手出了石室。
  馬君武得藍小蝶以本身修煉的真氣相助之後,本已大好,身受曹雄太陰氣功所暗算,亦被藍小蝶以本身真氣迫出體外,再連經兩次運氣調息,登時感到全身舒暢,百脈複通,正待再做一度調運真氣,忽聽石門一響,微風諷然,人影閃動,曹雄帶著滿臉笑意,躍落身側。
  他目光盯在馬君武臉上,望了一陣,忽然格格大笑道:“馬兄好大的福命,兄弟實在想不到我們還有今日這見面之緣。”
  馬君武歎道:“這一年來,有如度過百年一般,想起身歷凶險,直似一場夢景……”話至此處,忽然一頓,仰臉思索一陣,接道:“曹兄,我們在峨嵋山中,好像見過一面,那時我傷勢甚重,不知是否記憶有錯?”
  曹雄心頭微微一驚,略一沉付,立時笑道:“不錯,不錯,那時馬兄正被身穿黑衣的女人,囚困一座山洞之中,兄弟曾與那女人動手相搏……”
  馬君武道:“那女人就是名傳江湖的玉蕭仙子,曹兄只伯不是她的敵手。”
  曹雄看馬君武神情間毫無懷疑之色,知他當時神智已昏,無法回憶起當時經過,心頭一寬,道:“說起來慚愧得很,兄弟競連一個身受重傷的女人也打不過,反被她擊落在懸崖下水潭之中。”
  馬君武道:“曹兄為我,身歷落水之險,深覺不安,雖未能救兄弟,曹兄已盡心力,兄弟仍然感激得很。”
  曹雄微微一笑道:“剛才已得令師妹述及馬兄受傷情形,兄弟十分擔心,只是馬兄正值要療傷關頭,不便驚擾,只得在洞外等候……”
  馬君武正待答話,突聞石室外面傳來白雲飛的聲音道:“哼!那個奇裝異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壞透了,鸞妹妹,你以後再見到他之時,千萬可要小心……”
  只聽李青鸞幽幽答道:“他是武哥哥的朋友,我怎麼能夠不理他呢……”
  但聞兩人談話之聲,由遠至近,瞬息間已到石室門外。
  曹雄忽然一舉右手,按在馬君武背後命門穴上,提高聲音,叫道:“馬兄,讓做兄弟的助你一臂之力,看看效力如何?”
  他餘音末全落,白雲飛已躍入石室,但見他右手按在馬君武要穴之上,不禁驚得呆了一呆。
  要知那命門亢乃人體十二處死穴之一,曹雄只要微一吐含蘊在掌心之內勁,立時可把馬君武震斃掌下。
  只聽曹雄格格的大笑一陣,說道:“馬兄氣血已可暢通百穴,傷勢已經大好,再經這一次調息,就可以完全複元了……”
  白雲飛冷笑一聲,接道:“哼!貓哭耗子,假裝什麼慈悲!”
  曹雄口中雖在對馬君武說話,目光卻盯在白雲飛臉上,這時,她已換著女裝,玄衣裹身,嬌軀玲瓏,瑰麗容色,耀眼生花,只看得曹雄目眩神馳。
  白雲飛看他一雙眼睛只管在自己身上打量,不禁心頭大怒,微一晃肩,已欺到曹雄身側,正待揮掌擊出,忽見曹雄按在。馬君武命門穴上右手微微向前一推”馬君武靜坐的身軀,修然向前一傾,緊閉的雙目霍然睜齊,白雲飛心頭一廉,急忙向後躍退。
  白雲飛已和曹雄動手兩次,知他武功要比馬君武高出很多,何況他此刻已把右手按放在馬君武命門穴上……她心中如轉輪般思索一陣,目光移注在曹雄臉上,說道:“你只要不傷害他,什麼事,我們都可以談。”
  曹雄微微一笑道:“第一件,我們都不許提起已往舊事,免得鬧出誤會。”
  白雲飛道:“好吧,不過,得定出限期,難道我今生今世,都得受此約言限制不成?”
  曹雄道:“以一月為期,時間不算長吧?”
  白雲飛冷笑一聲道:“不算長,也不很短,你還有什麼話,請快說吧!”.曹雄道:“第二件,一個月內,彼此不能有相犯行動。”
  白雲飛道:“你難道不准備離開這裏了?”
  曹雄道:“不錯,我想和你們在一起玩上一個月,再走不遲。”
  白雲飛心中雖然極為不願,但見曹雄緊搭在馬君武命門穴上的右手,早蓄勁待發,只得委委屈屈地答應一聲:“好吧。”
  金環二郎曹雄格格一笑,忽然閉上眼睛,浴運真力,攻入馬君武命門穴。
  馬君武忽覺一股熱流,催動運行脈血,片刻之間,已遍達四肢百骸。
  白雲飛靜靜地坐在一例,看著曹雄助馬君武脈血運行。
  要知曹雄此刻的武功,已非昔年可比,內功亦有極大進境,不足一刻,馬君武那運行全身經脈間的真氣,重又納歸丹田,忽地睜開眼睛,望著白雲飛微微一笑道:“我現在大概可以算是完全好了吧。”白雲飛還未及介面,曹雄搶先接道:“馬兄的傷勢,已算全好,只要再能安心調養幾天,待身體複元之後,就可恢復昔日雄風了。”
  馬君武剛才凝神運功之時,意與神會,心無雜念,對白雲飛和曹雄一番問答之言,一句也沒聽入耳,是以,在聽得曹雄幾句稱贊之言後,回頭笑道:“如非曹兄相助之力,只怕我還得多幾天調息時間,才能氣達百穴、血暢全身經脈呢2”
  曹雄收回放在馬君武命門穴上的右手道:“好說,好說,如果要是兄弟受了馬兄那等慘重之傷,恐早已屍骨冰寒多時了。”
  馬君武歎道:“我這次所受之傷,的確是慘重至極……”他目光忽然轉投白雲飛臉上,接道:“都多虧這位白姊姊,援手相救,才得死裏逃生。”
  白雲飛綻唇一笑道:“你應該感謝那位藍家妹妹才對,不是她,你哪里還有命在?”
  馬君武想起剛才藍小蝶對自己冷漠神情,不禁默然垂頭。
  曹雄突然站起身子,對白雲飛深深一揖,笑道:“在下該代馬兄謝謝白姑娘援手相救之思。”
  白雲飛臉色微微一變道:“哼!你不要裝得若無其事一般,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惡跡告訴他。”
  .曹雄格格一陣大笑,故意打岔道:“好說,好說……”
  這時,李青鸞也已進了石室,截住曹雄的話,叫道:“武哥哥,你的傷好了嗎?”一張雙臂急向馬君武坐處撲去;坐在馬君武身旁,淚水泉湧而出,雙手緊緊握著馬君武雙掌,接道:“要是你不能活啦,我和戴姊姊都要陪你住在一起,仍然可以天天跟你見面,所以,前天你傷勢重得快要絕望之時,我也沒有灑過一滴淚水。”
  馬君武理理她拂在臉上的秀發,笑道:“這些時日之中,恐怕苦壞你了?”
  李青鸞緩緩松開緊握著馬君武雙掌的雙手,抹去臉上淚痕,抬起頭笑道:“我沒有什麼苦,受苦的都是戴姊姊,她要想法子救你,還要和很多壞人打鬥,唉!要不是戴姊姊,你是一定不能活啦。”
  曹雄靜靜地站在一例,目睹李青鸞對馬君武諸般關懷舉動,心中頓生惡意,但他是城府極深人,內心雖然恨得想把馬君武活劈劍下,但臉上仍然保持著平靜神色,絲毫看不出忿恨之情。
  馬君武轉臉望著白雲飛,低聲說道:“姊姊數番相救之情,我只有深銘在肺腑之中,今生今世,只怕我無能報答了。”
  白雲飛微微一笑,心中千言萬語,盡在那一笑之中。
  曹雄冷眼旁觀,看兩人相對馬君武,一般的思義深重,再也忍不住心中積忿,冷哼了一聲,道:“馬兄這場傷痛之苦,可。
  算沒有白受,做兄弟的……”他在積忿之下,幾乎說溜了嘴,趕忙輕咳兩聲,把後面幾句話重又咽回肚中。
  白雲飛目光湛湛地移注在曹雄臉上,冷冷接道:“不是你,他還不至於受那等慘重之傷,是也不是?”
  曹雄面不改容的淡談一笑道:“哪里,哪里’,兄弟要有那樣大的本領,早就把馬兄救出峨媚山了,也用不到白姑娘救他。”
  白雲飛道:“什麼兄弟、兄弟的,你講話要有點分寸,哼2我雖然已答應你一月內不提舊事,不過你還是小心點好,要是想在我白雲峽搗什麼鬼,你就別想活著離開括蒼山。”
  曹雄格格一笑道:“只伯你未必一定能殺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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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0 11:50:33 |只看該作者
  馬君武看兩人頂嘴愈來愈凶,只怕當真動手,使自己左右為難,趕忙勸道:“曹兄遠來是客,姐姐請看在我的份上,相讓幾句吧。”
  白雲飛輕聲一歎,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別讓人家把你給算計了,你還不知道怎麼死的呢。"馬君武素知她不肯隨便說話,此際,連番挑撥曹雄,決非無因,不覺轉過臉望了曹雄兩眼。
  金環二郎畢竟是心機深沉之人,雖然處在大不利已的情勢之下,仍然毫無驚慌之色,淡淡一笑道:“我和馬兄一見如故,才不惜千里迢迢地跑到白雲峽來看他,白姑娘連番挑撥,不知是何居心?咱們武林中人,最重信義兩字,既是出口之言,自是不能反悔。”
  他伯白雲飛把峨嵋山目睹之事,當面揭穿,故而又拿話把她扣住。
  白雲飛冷笑一聲,拉著李青鸞一齊退去,左腳跨出石門,又陡然回過頭,對馬君武道:“你要小心自己,最好不要離此室一步。”說完,又隨手帶上石門。
  這時,馬君武已看出白雲飛一切言行,不只是為了厭惡曹雄,她再三警告要自己小心,定非無的放矢,不禁提高了幾分警覺,暗中運氣戒備。
  但他這戒備之心,哪里能逃過曹雄一雙眼睛,只聽他格格一笑道:“怎麼?馬兄真的對兄弟不放心了?”
  他這單刀直入的一問,反使馬君武大感尷尬,連聲答道:“哪里,哪里…。。”忙把提聚的真氣散去。
  曹雄目光流動,打量了石室一遍,笑道:“這石室之中,佈置倒還不錯,不知是何人臥室?”
  馬君武汕汕一笑道:“兄弟身受重傷之後,被人送到這座石室中療治,說起來慚愧得很,這座石室,正是那位白姑娘的臥室。”
  曹雄笑道:“她能把馬兄放在她臥室之中療傷,交情定非泛泛……”突然,他目光觸到木榻一角,放著一個精巧的玉盒,心中一動,暗道:那精巧玉盒之內,定然放的是異常珍貴之物,怎麼想個法子,取到手中,打開看看?也許正是我遠道來此尋求之物。
  他心中雖在轉著念頭,目光卻迅速移開那精巧玉盒,生伯引起馬君武注意。
  馬君武被曹雄說得臉上泛起紅暈,歎口氣道:“她對我的確恩重如山……”沉吟了半晌,忽然想起龍玉冰來,立時反問道:“曹兄,我龍師姊哪里去了?”
  曹雄似是早就想到他會有此一問,不慌不忙地答道:“她就在白雲峽外一處隱蔽的山谷中,極希望能見你面……”他忽的黯然一歎道:“不過,她這希望是無法達到了。”
  馬君武皺一皺眉頭道:“這件事,還會有什麼為難不成?曹兄如果願我見她,咱們現在就去。”
  曹雄道:“兄弟冒著重重危險,到這石洞中來,固然大半是為探看馬兄傷勢情形,但另一半的原因,也是為她而來,她希望能和馬兄再見最後一面的。”
  馬君武道:“最後一面,怎麼?難道她不想活了?”
  曹雄歎息一聲道:“不錯,不是兄弟提防得法,她恐伯早已死去多時了。”
  馬君武道:“她為你犯武林大忌,背師欺祖,叛離師門,如非用情極深,決不會私逃下山……”
  曹雄道:“正因她叛離師門,私逃下山,犯了武林大忌,心中才惶惶難安,你們昆侖派號稱九大武林主派之一,門規森嚴,對叛離師門弟子,決不肯輕輕放過,假如馬兄已奉得貴派掌門之命,要擒龍師姊回山治罪,只怕咱們在川西相遇之時,你已不會放過我們了!”
  馬君武道:“唉!武林之中,最重師道,兄弟膽子再大,也不敢違抗師門令語,不過,到目前為止,兄弟尚未接獲師門搜擒龍師姊的令逾,就當兄弟還不知此事,曹兄早些帶她走吧2”
  曹雄道:“這麼說來,你是不願再見她一面的了?”
  馬君武苦笑道:“就請曹兄代我致意,說我實有礙難之處,不便再和她相見了。"曹雄道:“馬兄這等決絕,兄弟自也不便勉強,我就去轉達馬兄之言,讓她死了這條心吧•..:他話還未完,李青鸞手捧飯菜推門而入,很仔細地把碗筷:擺在馬君武面前,笑道:“這些飯菜,都是戴姊親手做的,她要我告訴你不許吃得太多,等一下你餓了,再做給你吃。”
  馬君武自受傷後,一直滴水未進,現下傷勢大愈,腸胃功效已複,不見飯菜,還不覺得什麼,現下一見,登時覺得饑腸輾輾,極難忍耐,取過碗筷,一口氣吃了兩碗。
  李青鸞坐在一側,瞪著眼睛看馬君武吃飯,見他兩碗下肚,急伸雙手奪過馬君武手中碗筷,道:“不要吃啦。戴姊姊說的,你要是吃多了,會吃壞肚子。”
  忽聽曹雄輕輕一歎道:“你師妹說的不錯,你在重傷之後,腸胃效能尚未盡複,實是不宜吃得太多。”
  李青鸞轉臉望著曹雄婿然一笑道:“戴姊姊對我說,你是個很壞的人,不許我理你,但你對武哥哥這樣好,我要不理你,心裏又很難過。”
  曹雄望了馬君武一眼,格格一陣大笑道:“馬兄,咱們這一場朋友,交得夠慘啦!你的幾位紅顏知已,都把兄弟看成了蛇蠍一般的壞人,看來咱們也該劃地絕交了。”
  馬君武聽得一皺眉頭,暗自忖道:只看你帶我龍師姊叛離師門一事,還會是什麼好人……但轉念又想到曹雄對自己諸般好處,又不禁暗自責道:他雖不是好人,但對我一直視若知已,龍師姊叛師離山一事,也許是出於她自己之願,未明真相之前,豈可加人以罪,縱然曹雄確屬寡倩之人,我馬君武豈能和他一般不義。
  心念一轉,賠笑說道:“我師妹素無心機,說話不知輕重,曹兄不要和她一般見識,開罪之處,兄弟代為賠禮了。”說完,起身深深一個長揖。
  曹雄格格一笑接道:“李姑娘但請放心,別說你是無心之言,就是有心辱罵兄弟,沖著我和你師兄一番交情,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李青鸞展顏一笑,道:“你不生我的氣,我就放心啦2要不然,武哥哥會責怪我不會說話,得罪了他的朋友。”說完話,端起馬君武吃剩飯菜,退出石室。
  曹雄目睹李青鸞去遠,低聲問道:“馬兄是決定不見她了?”
  馬君武霍然躍起,答道:“龍師姊既然希望見我,兄弟就和曹兄走一趟吧?”
  曹雄故作一聲輕歎,緩緩站起身子道:“馬兄既然願意見她,那是再好沒有,兄弟先走了一步,通知她一聲,好讓她梳妝一下,唉2不瞞馬兄,這半月來,她不知為了什麼,每日不言不笑,頭也不梳,臉也不洗,兄弟雖然想盡方法逗她歡心,均為無效……”
  馬君武心地忠厚,聽說龍玉冰落得那般模樣,陡增懷念之情,急得截住了曹雄的話,道:“急不如快,咱們現在就去吧!”
  曹雄裝出黯然神色,緩步出了石室,馬君武緊隨在曹雄身後,他心中急於會見龍玉冰,恨不得放腿急奔,但曹雄卻不慌不忙,毫無匆急樣子。
  兩人一前一後,大約走了十幾步,曹雄突然一摸口袋,低聲說道:“馬兄請在此稍候一刻,兄弟一塊手帕,遺落在石室中了。”
  馬君武還未及答話,曹雄已縱身躍返石室,馬君武一怔神間,曹雄已複出石室,手中果然拿著一塊白絹手帕,含笑躍回馬君武身側道:“咱們走快一點,別讓她等得心急。”
  他雖然覺得曹雄這一行動太過突然,但一時間,卻無法想出原因,心中疑念未息,人已被曹雄拉著向前跑去。
  正奔行間,突聽李青鸞嬌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武哥哥,你們要到哪里去,我也去好不好?”
  馬君武停步回頭,格著手道:“我和曹兄出去看一個人,馬上就要回來,你在這裏等我,不要去啦2”
  但聞諷礬微風響動,李青鸞已躍落馬君武面前,目光中愛憐橫溢,無限深情,說道:“你的傷勢剛好,要是跑累著了,怎麼辦呢?我和你一起去,可以扶著你跑,那你就不會累著了。”
  曹雄微微一笑道:“不要緊,有我和他走在一起,決不會使他累著的。”
  李青鸞一鑷秀眉,似要說話,可是她幾次啟動櫻唇,始終未說出口。
  馬君武知她胸無城府,想到什麼,非說不可,此刻情景,大異往常,不禁心頭生疑,問道:“你有話怎麼不說呢?”
  李青鸞歎道:“我想想還是不說的好,唉!要是說出來,伯要惹你生氣。”
  曹雄一拉馬君武,笑道:“咱們快去早回,免得讓她掛念不安。”
  馬君武一心惦念龍玉冰,也無暇推想李青鸞大異往昔神情原因,低聲對李青鸞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對我說,但現在我要和曹兄出去有事,等一下回來,再聽你說吧。”
  李青鸞微微一笑道:“不管你說什麼,我總是要依你的!”
  馬君武暗裏歎息一聲,不再答話,轉身和曹雄向前奔去。
  兩人出了穀口,奔行到一個轉角之處,忽見三手羅剎彭秀葦由路側一塊大山石躍落路中,曹雄本和馬君武並肩奔行,一見彭秀葦躍擋去路,慎然搶前一步,左掌橫擊,右拳直攻,兩招一齊出手,口中卻還故意喝道:“什麼人,竟敢在這裏這般撒野……
  要知此時曹雄的武功已非昔日可比,出手一擊,不但迅疾絕倫,而且手法奇奧難測,彭秀葦被他左掌橫擊直打的攻勢,迫得仰身倒翻而退,曹雄正等欺身而進,再下毒手,忽聽馬君武大聲叫道:“曹兄快請住手,這位姑娘是自己人。
  他在峨嵋山臥虎嶺石室之中,曾經醒過一次,目睹彭秀葦和李青鸞聯手拒擋強敵,那時,他神志雖已不很清醒,但因彭秀葦形貌持殊,是以留在心目中印象很深,故現在一見彭秀葦後,立時辨認出是自己人。
  曹雄本想以迅快的手法,把彭秀葦傷在手下,但聞馬君武一叫,不得不停手,就這一緩之間,彭秀葦右手已套上鹿皮手套,探囊扣了一把毒沙,目光盯住曹雄,口中卻對馬君武說道:“馬相公大傷初愈,快請退回石室養息,這人邀你出去,決不會存著好心。”
  曹雄恢然一止步,冷笑道:“我和馬兄交情甚深,你縱然存心挑撥,只怕也未必能……”
  彭秀葦已得白雲飛指示,知他武功怪異,出手毒辣無比,剛才給他一招攻勢,已知不虛,見他向前,立時退後兩步,一揚手中毒沙,接道:“你如再敢邁進一步,就嘗試一下我七步遲魂沙的味道如何?”
  曹雄已從她剛才閃避自己一擊的身法之中,看出這外貌醜陋的女人,武功亦非泛泛,眼下兩人相距甚近,她手中毒沙,一發就是千數百粒,讓避十分不易,倒也不敢向前逼近,回頭望了馬君武一眼道:“馬兄請回石洞去吧2兄弟要先走一步,只怕她已等得焦慮難耐了。”
  馬君武搶前兩步,和曹雄並肩而立,話還未說出口,忽見彭秀葦又向後疾退三步,搶先說道:“馬相公請向左側移動幾步,有什麼事,再吩咐婢子就是。”
  曹雄看彭秀葦處處謹慎,心知今日遇上了勁敵,自己籌思之計,只怕無法騙得過她,當下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原來三手羅剎伯曹雄借和馬君武說話機會,使自己無法打出毒沙,趁勢施襲,故而先發制人,點破對方鬼計。
  馬君武已意會到彭秀葦話中含意,依言向左邊橫跨兩步,說道:“這位曹兄和在下相交甚深,望姑娘看在我的份上,能予讓路放行。”
  彭秀葦微一沉吟道:“非是婢子故意和相公為難,只因白姑娘令渝森嚴,婢子在未得白姑娘允准之前,實不敢擅自作主放行,這個得請馬相公原諒。”
  馬君武聽得微微一怔,暗道:“白雲飛作事一向持重,如無風吹草動,決不會派人攔路,想來這中間,只怕真有……“他念頭還沒轉完,忽聽曹雄冷笑一聲道:“馬兄,此刻寸陰幹金,豈是用口舌解釋之時,再說,你縱然不惜口舌,只伯也無結果,咱們先闖過去,回頭你再對那位白姑娘解說不遲……”
  話未說完,左手已扣住馬君武右腕,縱身向前沖去。
  彭秀葦手中雖扣一把絕毒無比的七步追魂沙,但伯連帶’傷了馬君武,不敢打出,只得一揮左掌向曹雄擊去。
  曹雄冷哼了一聲,右手一招“揮塵清談”反向彭秀葦左臂掃去。
  彭秀葦被曹雄一招以攻制攻的反擊,搶去先機,迫得向後躍退七尺,叫道:“馬相公快請站開,免得婢子無法……”
  曹雄哪還容緩過手腳,左手扣拿馬君武手腕,微一加力,欺身直上,候忽間踢出四腿,劈了三掌。
  這七招快攻,迅厲絕倫,彭秀葦根本就無法還手,被迫得退到路側,曹雄卻借勢用力一帶,和馬君武一齊縱躍沖過,攜手向前疾奔而去。
  彭秀葦心頭大急,正要放腿追趕,忽聽白雲飛的聲音在後響起,道:“不要追他們了,快些回去!目前,咱們這白雲峽四圍,已隱伏了不少強敵,靈鶴玄玉已經被人打傷,無法再巡空監視敵蹤,藍姑娘和李姑娘,均是毫無江湖閱歷之人,陳蕉、松雲又被我派遣出去。石洞中已無幹練之人,那姓曹的武功極高,你就是追上,也不是敵手,我要親自暗中追蹤,看看他究竟在搗什麼鬼?”說完,也不待彭秀葦回答,微微一挫柳腰,香風拂動,人已到四五丈外。
  彭秀葦目睹白雲飛奇快的身法,心中又增了幾分敬服,把手中毒沙收回囊中,轉身返回石室。
  且說曹雄左手扣著馬君武右腕,一口氣跑了四五裏,才鬆手笑道:“馬兄請恕兄弟菲按,如不硬闖過來,只怕現在還與那位醜怪女人作口舌之辯呢2”
  馬君武已覺出曹雄武功,和一年前初度會面之時,增進何止一倍,心中甚感驚異,但也不便詢問,點點頭答道:“這件事也怪不得曹兄心急,就是兄弟,也急欲早些會見師姊。”
  曹雄遙指前面一座滿生蒼松的山峰,笑道:“她就在前面那山峰後一道幽谷中隱身,咱們快一點趕路,大概不要一頓飯工夫,就可以見到了。”
  當下兩人一齊施展輕功,向前奔去。
  馬君武重傷韌愈,身體虛弱未複,奔行一陣,身上已現汗水。
  草叢旁邊,伏臥著一個身著勁裝的大漢,曹雄縱身一躍直搶過去,右腳微一用力把那伏臥大漢翻轉過來,伸手一摸,鼻息早絕,原來已死去多時。
  查看過死者之後,右腳一抬,把屍體挑起拋入草叢深處,回頭對馬君武笑道:“這死去大漢,是被人用一種極高內家功夫,如棉掌之類所傷,是以外表毫無傷痕,耳目口鼻亦無溢血現象。”
  馬君武道:“兄弟聽家師講過,棉掌為武當派絕技之一,難道武當派中有人來了這白雲峽不成?”這時,他已感覺到四周隱伏殺機,不禁提高警覺。
  曹雄淡淡一笑道:“那也未必,現在號稱武林九大主派之中,有不少門派,都有近乎棉掌之類的陰柔功夫,像崆同派的陰風掌,華山派的竹葉手,都是擊人無痕、專傷體內脈穴的陰毒功夫。”說完話,又放腿向前奔去。
  馬君武默然無言,跟在曹雄身後,向上攀登,但暗中已凝神戒備。
  這一座山峰並不很高,只見蒼松密接,枝葉蔽天,穿行林木深處,不見一點陽光,地上亂草橫生,觸目毒蛇亂竄。
  走了頓飯以上工夫,才到峰頂,摹見陽光耀目,原來山峰頂上,有十丈方圓一塊地方,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曹雄躬身抓起一片紅土,在鼻子上嗅了嗅,一語不發,又繼續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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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0 11:50:54 |只看該作者
  又走了數刻之久,到一處深澗旁邊,曹雄側臉望了馬君武一眼,笑道:“越過這道深澗就到了,馬兄體力未複,讓我扶你一把如何?”
  馬君武看看溪澗只不過一丈多寬,但卻深不見底,隱隱由下麵傳上來水流奔騰之聲,他估計自己縱然體力未複,也不致連這丈餘溪澗也躍它不過,當下笑道:“曹兄請先躍渡,兄弟尚可躍得過去。”
  曹雄探頭向澗底一看,笑道:“你先運氣試試,不可勉強,這溪澗深不見底,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縱然是你自己摔入澗中,但你李師妹眼看著我們一起出來,自然會懷疑兄弟有意加害的。”
  曹雄說完神秘一笑,便縱身躍過。
  馬君武暗中試行運氣,只覺各脈暢通,立時心頭一寬,雙臂一抖,一鶴沖天,先把身子拔起來一丈多高,然後變式“飛燕掠波”,直向對岸落去。
  他身子正在深澗上面之時,隱聞咳咳兩聲輕微破空之聲,緊接著呼的一聲輕響,似是兩個極小之物相撞一起。
  忽聽曹雄大聲喝道:“什麼人敢施暗算!”
  馬君武腳落實地,曹雄又縱身躍回深澗對岸,搜尋一陣,才重返回.臉上微現驚楞之色,低聲對馬君武道:“咱們現已在強敵監視之下,快走。”也不容馬君武答話,拉著他向前疾奔。
  轉了幾個山角,景物忽然一變,只見滿地綠茵,兩道山壁,夾著一道狹穀。
  曹雄帶馬君武深入穀中百丈左右,在一個在大岩石旁停下,回頭望一陣,縱身躍飛那突岩之後。
  馬君武略一猶豫,緊隨著躍到突岩後面,但曹雄早已蹤跡杏然。
  這突岩之後,是一道光滑如削的山壁,除了緊接地面,有一座三尺高低、尺許寬窗的山洞之外,左右百丈之內,都可一目了然,既無可以隱身山石樹木,那削壁又無凹陷之處,曹雄身法再快上一倍,也不可能在剎那之間,飛躍奔出百丈以外,惟一的可能,就是隱入那山洞之中。
  他微一沉付,隨手撿起兩塊山石,低頭向洞中尋去。
  原來,他隨曹雄離開白雲峽時,走得慌急,連護身兵刃都沒有帶。
  山洞之中異常黑暗,而且高低不平,走起來十分不便,好在他一年來,經歷了不少驚險之事,也增長了不少見識,知這深山之中,有很多天然石洞,深達數裏,常常橫穿山腹而過,是以,他試行一段之後,逐漸加快速度,約走有兩裏左右,忽見前面現出天光,果然,這條石洞是橫穿山腹,通到另一條山谷之中,心頭一喜,腳下更快,片刻間已出洞口。
  只見曹雄手執著金環劍,站在一座山石砌成的房子前面發呆,雙眉聳動,似正在用心思解什麼難題一般。
  馬君武仔細打量了眼前景物,心中暗自叫絕,忖道:好一處隱居所在,如再把那入口封堵起來,倒是一處絕好的避難之地。
  原來石洞這端,並非山谷,而是四面峭壁,環圍四五丈方圓的一塊平地,而且愈向上愈小,露天之處,只不過井口大小的一個圓洞直似由人工鑿成的一口石井,此時正值日掛中天,陽光由上面洞口直射而下,是以洞中十分明亮。馬君武看清楚四周景物,立時一個箭步,躍到曹雄身側,問道:“曹兄,我龍師姊可在那石屋中吧?”
  曹雄淡淡一笑,道:“我把她送到這裏之後,就去找你,約定在這裏見面•.。”
  馬君武只聽得心頭一震,接道:“怎麼?她現在不在了?”
  曹雄道:“也許她等得不耐煩,先自走了。”
  馬君武心頭大急,縱身躍入石室,但見徒空四壁,那裏還有龍玉冰的影兒。
  細看石室,大約有兩間房子大小,靠石壁一角,舖著一片細的茅草,地下也似經過打掃,異常幹淨,茅草上痕跡宛然卻似有人睡過…。”
  聽曹雄在室外叫道:“她也許等得太久,肚子餓了,出洞去尋食用之物,咱們出去在附近找找再說。”
  馬君武一皺眉頭,道:“但願她不要遇上麻煩……”
  曹雄先是一呆,繼而微微二歎道:“她一身武功不算很弱,縱然遇上武林中一流高手,也該有搏鬥痕跡可尋,但兄弟已細看過這四周,絲毫看不出可疑之處。”
  馬君武心中突然一動,笑道:“兄弟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口來,望曹兄不要多心。”
  曹雄道:“有什麼話,但請直說,兄弟洗耳恭聽。”
  馬君武輕輕歎息一聲,道:“我龍師姊一向受我三師叔器重,不知為什麼事,競不惜身犯武林首戒,叛離師門,私逃下山,曹兄和她結伴同行,定然甚得我師姊傾心,想必已把隱衷告訴曹兄,兄弟自知這句話問得有些唐突,但卻無一點責斥曹兄之意,我只是想知道其中原因何在……”
  曹雄只聽得心頭一震,但臉上卻毫無愧疚之色,格格一,接道:“馬兄這等窮究根底,是不是懷疑兄弟引她叛離師門”
  馬君武道:“師倫大道,豈容背棄……”他微一沉吟,又道:“兄弟雖感龍師姊所為不當,但並無懷恨之心,只望能為她略盡綿薄,乞求三師叔答允她重返師門。”
  曹雄仰臉冷笑一陣,道:“馬兄用心可算良苦,只是兄弟十分懷疑馬兄有無那份倩面?”;馬君武道:“不錯,這等重大之事,兄弟縱然不惜身代受:責,只怕也無能為力,但我想懇請白姑娘代向三師叔說項,或有可為。"曹雄:“這件事兄弟很難作主,只有馬兄自己去對她說了,如果她肯聽馬兄之言,願意重返師門,兄弟自是代她慶幸,如她不肯應允,那也是你昆侖派中之事,誰人也無權干涉。”
  馬君武看他言詞之間,對龍玉冰毫無關懷之情,不禁心生疑竇,暗自忖道:看他輕松神態,似對我龍師姊毫無兒女之私,看來此事多半是龍師姐自己之意,半點也怪不得別人了。
  心念一轉,忽生歉疚,歎道:“兄弟适才之言,想來有些過分,曹兄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突聞石道之中傳來一陣步履之聲。
  曹雄一拉馬君武,低聲說道:“快此躲入石室。”說著話用力一帶,和馬君武聯快躍入。
  兩人不過剛剛隱起身子,來人已然進了洞口,白影長衫,手提竹杖,正是華山派掌門人八臂神翁杜維生。他身後緊隨一個灰抱道譬、黑須過胸、五旬左右的中年道人。
  只聽杜維生大笑說道:“道兄來得正好,兄弟已和雪山派掌門人談過,並已得滕兄允諾,如果道兄再一答應,咱們眼下實力就超過天龍幫了,不管那《歸元秘笈》出世的傳言是真是假,倒不妨借此機會,先把天龍幫遣來的人一鼓殲滅。”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杜兄高見,貧道十分贊同,近幾年來,天龍幫大肆擴展勢力,到處設立分壇,看樣子大有橫掃武林各派、獨霸江湖的用心,據聞海天一吏蘇朋海准備柬邀武林九大門派,在黔北天龍幫總壇比劍,貧道已二十年未履江湖,想不到短短二十年中,武林形勢有這樣大的變化。”
  八臂神翁杜維生笑道:“天龍幫柬邀咱們九大門派比劍之事,兄弟是親耳聽到,此事早已盛傳大江南北,只要是武林道上人物,大概是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了。”
  兩人談話之間,直對著石室走來,但聞步履之聲愈來愈近,剎那間已到石室外。馬君武四顧石室,無一處可以隱藏身、子,轉臉向金環二郎曹雄望去,只見他已經運氣蓄勢,准備施襲。
  處此情景之下,馬君武也只得凝神運氣,以備迎擊來人相犯。
  但聞步之聲候然停住,八臂神翁杜維生突的大聲喝道:“什麼人……”三個字剛說出口,已聞得長笑之聲隨來,候忽之間,已到了石室外面。
  只聽杜維生打了兩個哈哈,道:“滕兄來得巧極,我替你引見一位難得一晤的朋友。”
  這時,馬君武和曹雄全都是背貼石壁,屏息而立,自無法看得室外幾人相貌,但憑一雙耳朵,由幾人談話之中分辨來人身份。
  只聽後來一人乾笑了兩聲,道:“這位道兄,不知是不是點蒼三雁夏道長?”
  那中年道人笑道:“不敢,不敢,貧道俗名夏雲峰,承武林中朋友們抬愛,送一個翻天雁的綽號,兄台可是雪山派掌門人,人稱白衣神君的滕雷兄台嗎?”
  滕雷又是兩聲乾笑,道:“彼此,彼此,都是武林朋友們抬愛,算不得什麼。"八臂神翁杜維生哈哈大笑,道:“自接掌點蒼門戶之後,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動過,滕兄也很少步履江湖,這次能不期而:退,實在難得。”
  翻天雁夏雲峰微微一笑,道:“這次貧道趕來漸東,只想一’睹傳言武林數百年的奇書《歸元秘笈》,究竟上面記載的是什麼武功,能引得武林朋友們如癡如狂?順便再訪晤海天一裏蘇朋海,替我兩位師弟討還一筆債務。”
  杜維生笑道:“不是兄弟有意長天龍幫的威風,夏道長縱然身負絕世武功,只伯也沒法一個人深入天龍幫黔北總壇重地,夏道長如果單人往訪,身陷危境,豈不正合他們心意,不知夏道長對兄弟這幾句無諱之言,是否感覺到有些道理?”
  白衣神君滕雷乾咳一聲,道:“杜兄高論,在下十分佩服。”
  翻天雁夏雲峰側臉望了滕雷一眼,笑道:“杜兄想必已胸有成竹,貧道願聆高見。”
  八臂神翁杜維生呵呵兩聲大笑,道:“兄弟已和膝雷商量過這件事情,覺得對付天龍幫大可不必講什麼仁義道德,借此機會下手,務把他們派來括蒼山中的人,一舉殲滅。”他乃一派宗師身份,幾句話出口之後,不榮臉上一紅。
  夏雲峰轉臉望著白衣神君滕雷,問道:“不知滕兄對此事看法如何?貧道亦願聞高論。”
  滕雷一咧大嘴巴,乾笑一聲,暗裏罵道:好小於,真個是又奸又猾,硬要迫我親口承認。他心裏在罵,口裏卻笑著答道:“兄弟久居邊錘絕峰,很少涉足中原,杜兄卻經常在大江南北走動,對天龍幫劣跡,想必已瞭若指掌,是以,兄弟對杜兄之言,毫無成見,不知夏道長高見如何?”
  夏雲蜂笑道:“貧道已二十幾年未離開點蒼山一步,對近年江湖上一切人事變化,均甚隔膜,兩位如覺得可行,貧道自當追隨兩位之後,略效微勞,兩位如覺此法不妥,不妨再從長計議。”
  要知這三人,都是武林中一派宗師地位,誰也不願意擔上一個暗算別人的罪名,盡管滕雷、夏雲峰都贊同杜維生的意見,但卻全都不願明白表示出來。
  八臂神翁杜維生何等者辣,聽兩人言詞之間,雖然故意推矮,但心中都無反對意思,心中在暗罵兩人可惡,口裏卻哈哈大笑道:“滕兄和夏道長,既然都不知近年江湖形勢變化,天龍幫諸般劣跡,那就是信任兄弟之言了。”
  夏雲峰笑道:“杜兄名重武林,言重九鼎,貧道素所仰慕,那有仔疑的道理?”
  滕雷連著幾聲乾笑,道:“夏道長所言不錯,兄弟也深信不疑。”
  八臂神翁杜維生道:“既然如此,兩位同意兄弟對付天龍幫的拙見了?”
  滕雷、夏雲峰相視一笑,道:“但請杜兄吩咐,我等無不遵從。”
  八臂神翁杜維生拂露沉吟一陣,道:“據兄弟觀察所得,天龍幫早在兩天之前,已在這白雲峽四周,布上暗樁,但遲遲不見行動,想必是蘇朋海等一般首腦人物未到之故,不願打草驚蛇。不瞞兩位,兄弟行蹤已被天龍幫幾處暗樁發現,情勢所迫,兄弟不得不先下手掃除了他們幾處暗樁。”
  白衣神君滕雷接道:“天龍幫弟子眾多,殺幾個于事何補?”
  杜維生道:“咱們所以處處落在下風,著著被天龍幫搶去先機,就是因他們人多勢眾,耳目靈敏,要想勝得他們一籌,必得先把他耳目毀去,兄弟想盡半日一夜之力,先把天龍幫設在這附近的暗樁全部掃除,這一來,咱們就算搶先了一步,待天龍幫幾個首腦到來,定要省事不少。”
  翻天雁夏雲峰笑道:“此乃兩全其美之策,高明!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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