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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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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知秋]歴史的塵埃[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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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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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11:40: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篇 卷入 第十七章 國家棟梁
  
  第二天是個好天氣。從早晨開始就陽光明媚,和村民們高昂的情緒一樣。今天他們就可以安心地回家去繼續以前的生活了。
  昨天晚上他們就把所有積蓄下的糧食用來開了一個慶祝的晚會,邦布大哥還把悄悄珍藏多時的一桶酒拿了出來。所有人圍著篝火又唱又跳。 阿薩雖然沒加入他們的行列,但是也能夠感受到那種單純質樸的快樂和對自己家園的依戀。
  一大早,村民們就扶老攜幼帶上所有能夠帶上的東西向東邊那塊草地走去,准備接受赦免和免稅的恩賜。欽差大臣說了,是要看到本人才能赦免,所以每個人都是要去的。
  羅德哈特一路上不停地說著欽差大臣是如何的高尚如何的有學問。據說他是在王都很有名的一個貴族學者,在神學院進行學術研究,還寫了幾本關于信仰和神學的著作。這些完全令羅德哈特拜服得五體投地。而因為自己的斡旋,使這樣一位偉人脫出困境,而且也把鄉親們的困境也解決了。這樣不凡的功績讓他的興奮從昨天一直持續到今天。
  在樹林中穿插行走了很久。快到中午了,阿薩和村民們一起走出了他們的居住的樹林,走到了欽差大臣指定要他們等在那裏的那塊草地。
  走進草地,阿薩就看見了草地對面的那座老者口中的迷路森林。只是第一眼看到,他就完全他確定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這看起來確實是一塊是有些與眾不同的森林。樹木很高大,看起來很有些古老的氣派,周圍的其他樹木都好象是自動地給這片森林退讓出一片距離一樣,留出中間的一塊草地。整個森林都散發出一種奇怪濃重的氣息,令人敬畏莫明。
  越走近,這種感覺越明顯,也越來越奇怪。阿薩甚至能夠感覺得到整個森林在拒絕他。沒有惡意,但是卻有沉重威嚴的氣勢。
  再走得近點,阿薩才發現這簡直是個非常巨大雄偉的森林。每一棵樹木都至少需要好幾個人才能夠合抱得起來。彎曲的龐大樹身和枝椏展示出無盡的古樸壯麗,林間飄著若有若無的薄霧,從枝葉漏下來的陽光一道一道地形成斜著的光柱切在輕紗般的霧氣中間。森林中沒有傳來一絲鳥叫獸鳴。
  別靠近這裏。阿薩好象聽得見這整個森林在無聲地吶喊。走得如此的近了,他幾乎連皮膚都能夠感受得到這種威懾感。阿薩想起了獵人萊文那個當時聽起來很費解的比喻,現在看來卻是無比的貼切,這確實就像一個龐大威嚴的的遠古巨神在俯視著,要你不敢接近,甚至連回想這種巨大的威嚴都是一種壓力。
  “就是這裏嗎?低語之森。”阿薩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
  “對,這裏就是低語之森。”一個好象是很多人同時死命地小聲吶喊的聲音回答。
  阿薩回身過去才看見村民們都早就停下了腳步,遠遠的在草地中央圍成一堆站著,誰也沒朝這裏看。這奇怪的聲音發自旁邊離他不遠的一個人。
  這是個身著一件紅色長袍的人,也和阿薩一樣,站在不遠處面對著前面那座神秘的森林。那件紅色長袍好象阿薩在王都偽裝成駝背瘸子時的穿著一樣,盡量把全身的每一個部位都遮在裏面。但是略有不同的是他的臉露還在外面。
  那看起來只是一張在大街上隨處可見的那種面容,上面也還有表情眼睛也很有光澤地在動著,但是阿薩感覺這個面容和他整個人散發出的奇怪的氣息毫不相稱。那張臉和袍子下塞著幾千條死了正在發臭的毒蛇一樣,一種似乎帶著屍臭的危險氣息。
  “你想進去嗎?”紅袍人用他奇怪的聲音問。
  “是。”阿薩很戒備地回答。
  紅袍人則好象並不怎麼在意他,仍然看著森林深處,說:“放心,再過一會,我會帶你進去的。”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好象是很用力才從喉嚨間發出來的,沙啞得好象是千百個人在同時哀號。
  阿薩忽然覺得渾身有些發冷。
  村民們這邊誰也沒有注意到阿薩這邊的情況。他們下意識地不往森林這邊看,即便是想起來看了一眼,那察覺不出卻非常確切的排斥感立刻讓他們扭回頭去,連談論的興趣都沒有。
  而且現在他們也正專注于自己的事情。一陣隆隆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好幾十個騎兵從森林中穿出。“欽差大人來了。”羅德哈特看清了其中的一個正是欽差。
  “怎麼這麼多人?”獵人萊文看著那些騎兵都是穿甲配劍全副武裝的,心裏害怕。“不會是.....”
  “不會的。欽差大人已經說了要赦免大家的。他那樣有身份有學問的人怎麼會出爾反爾呢?上次被你們驚擾過,當然現在要帶著護衛才敢來的。”羅德哈特幫大家寬心。
  但是那群騎兵很明顯並不只是護衛的意思,他們直向村民這裏沖來,到了村民面前然後四下散開,圍成一圈,把二三十個村民包圍了在中間。然後欽差大臣和一個官員模樣的胖子才騎著馬走了過來。
  “欽差大人,這是怎麼回事?”羅德哈特問。
  “那位騎士,你可以出來。”欽差大臣對他點點頭。羅德哈特走了過去。“看在你高尚的品格和受過的良好教育上,可以完全不追究你和這幫匪徒們認識的罪過。”
  羅德哈特小心翼翼地問:“那他們.....”
  欽差大臣很自然地說:“自然是要處死了。”聽到了這句話,村民們驚叫起來。
  “可是您答應過要赦免他們的。”羅德哈特急忙說。
  欽差大臣很有修養地舉手指了一下自己的頭,用飽含優越感的聲音說說:“這就是智慧了,如果我不那樣說,他們會放我走麼?我當時並不是在真心地承諾,只是在行使一個高明的策略而已。”
  官員模樣的胖子在旁邊用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聲調感歎說:“大人您這樣的計策太了不起了。如果您去馳騁沙場,一定是位無敵的將軍。您這樣文武全才,真是國之棟梁啊。”
  欽差大臣微笑著點了點頭,謙虛地說:“我只是個讀書人,一個學者,不適合去打打殺殺。說到棟梁麼,道特大人你也可以算的,我巡查了這麼多地方,這裏的情況是最好的之一,而修建禮拜堂說明你對神的虔誠也是可以肯定的。”
  “昨天您也看到了,他們全都向您道歉了,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了。這不是說明他們仍然是善良的平民嗎?”羅德哈特跪下求情。期望和現實剛好相反,這飛轉直下的變化讓他完全不能夠接受。
  “我當然記得。作為對他們那個道歉的獎賞,我會同時處死他們,使他們免去失去親人的痛苦。要知道,在處罰異教徒村落的時候一般可都是先處死小孩子,讓那些對神明不敬的人從心靈上感受到最大的痛苦,以洗滌他們醜惡的靈魂。”
  “我聽說這種方法是大人您發明的,是嗎?”胖子很恭敬地問。
  欽差大臣的臉上洋溢出得意的神色來。“這是我從神學院裏研讀書籍的時候想到的。讓那些異教徒的靈魂在活著的時候就去感受一下這痛苦的洗禮,也好使他們在地獄中盡快地贖清他們的罪惡。”
  胖子把臉上的肥肉擠成一個掐媚的笑容,贊歎:“您真是太仁慈,太睿智了。”
  羅德哈特的聲音已經帶點哭腔了。“可是他們並不是異教徒啊。昨天我不是已經把真實的情況給您講明了嗎?”
  欽差大臣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們現在還不是,可是以後呢?他們既然為了一些錢財和食物就來綁架一位大臣,這完全是眼中沒有絲毫法紀的表現。而且我已經調查清楚了,”他以法官的威嚴姿態指了指旁邊那個胖子說。“他們完全是汙蔑這位清廉的地方官道特大人。道特大人在民眾中稍微征收一點小小的賦稅是為了給城裏建造一座禮拜堂。這可是為神而做的功績啊。他們不但不交出這光榮的賦稅,還誣蔑這樣虔誠的道特大人,說明他們心中已經完全沒有神的教導和感恩之心。我這個神學專家分辨得出,這樣的靈魂是最容易被魔鬼所誘惑。在他們還沒有變成侍奉魔鬼的異教徒之前把他們處死那是對他們最好的方法。”
  他轉頭問那叫道特的胖子說:“不過道特大人你為什麼堅持要在這裏把他們處死呢?抓進城裏用火燒死不是更能夠起到威懾的效果嗎?”
  胖子道特說:“那是因為十多天前有一位樂善好施的先生拜訪過我。說他擔心我們的墓地不夠用,而且如果異教徒也和神的子民一起埋葬的話實在是不合適,就建議我們把他們埋到這裏來,他給我們一具屍體一個銀幣。所以我才建議把這群匪徒在這裏處死。這麼多屍體如果要運來可是很花力氣的。”
  欽差大臣面露擔心的神色說:“這麼奇怪的事情,你確定他不是異教徒嗎?”
  地方官道特連忙搖頭,臉上的肥肉跟著甩動,說:“不會的,他給的錢我都用來建造我們的禮拜堂上了。把錢花在這麼有意義的事業上的人一定是有很偉大的情懷。您說是嗎?”
  欽差大臣點了點頭,轉頭看著在簌簌發抖的村民們用恩賜的口吻說:“你們聽到了吧,你們的屍體還會給城裏的禮拜堂增加修建費,這也是你們的光榮啊。”用一個像某種禮節的手勢對騎兵們揮了揮。“好了,處死他們。”
  幾十個騎兵抽出兵器像宰殺牲口一樣朝中間大多還是老少婦孺的村民們殺去。哭喊慘叫和著鮮血一起從這些手無寸鐵的軀體中迸發出來。
  “住手。”羅德哈特從地上跳了起來。立刻就有三個騎兵的長劍架上了他的脖子,同時他背後的騎兵用劍柄往他頭上猛力一擊把他打倒在地。
  欽差大臣看著,很惋惜地說:“看來你對法律的忠誠和對神的信仰還及不上對這些匪徒的感情。盡管你有些功勞,我也不得不把你一起處死,以免你玷汙了騎士這個光榮的頭銜。”
  雖然昨天被綁架,但是略施小計,立刻輕輕松松就把這群匪徒們一網打盡了。耳聽著這些異教徒的慘叫,欽差大臣覺得剛才道特說得還是有道理,自己或許真的可以去當個將軍了。突然看見一個人從遠處的森林邊上飛奔而來,于是他也真像一個將軍一樣很威武對身邊的幾個騎兵揮了揮手:“那裏還有個敵人,誰去取他首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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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02:57: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篇 卷入 第十八章 幫我一下好嗎

  阿薩飛奔。
  三個騎兵舉起手中的劍朝他策馬迎面沖來,口中還發出吆喝聲,像在追逐獵物一樣。剛才欽差大臣很意氣風發的口吻很使他們急于立功。
  沖近了,阿薩揚手一顆火球正中一個騎兵的面門,騎兵倒頭就栽下馬去。另兩個騎兵吃了一驚,阿薩抓住這個機會一個沖跳踩著一個騎兵的馬頭直接越過了他們繼續向前沖去。
  前方就是騎兵們正在砍殺村民的圈子,那邊一片草地都已經被血染紅了,村民們的慘叫聲正在減少。
  阿薩直接就沖進了騎兵堆裏,跳上馬背兩刀就砍翻了兩個騎兵。其他騎兵頓時慌亂起來,都策馬想過來對付他,陣型一下散亂了。阿薩趁機從中間的空隙中沖了過去。前面就是正穩坐在馬上觀賞著騎兵們殺戮的欽差大臣和地方官道特。自己一人去對付這麼多騎兵是不可能的,這種情況自然是要找指揮者了。
  兩人幾乎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阿薩沖過去一手一個拉下了馬。阿薩立刻就把刀架在欽差大臣的脖子上,喊道:“全部都給我別動。”騎兵們立刻住手了。
  血泊中只剩下幾個小孩子還站著,滿身是血地哭喊,看來好象還沒什麼傷。村民們都把小孩子用身體保護在人牆裏面了。只有獵人萊文奪下了一個騎兵的武器竭力地搏鬥,身上已經挨了好幾刀,混身是血地半跪著喘息。血泊中還不斷有人發出低微的呻吟。
  被刀架住脖子的欽差大臣居然並不十分慌張,依然保持著他學者的風度和官員的威嚴,用很藐視的口氣說:“諒你也不敢傷我一跟頭發。這裏的士兵們都看見了你的樣子,如果你居然敢傷害皇帝陛下欽點的使者,你就會成為全帝國通緝的死犯。而且連你的家人都....”
  他突然用一個比殺豬還難聽的叫聲中斷了自己的演講。阿薩把他的手指折斷了一根,冷冷地說:“我從來沒興趣傷害別人的頭發。”
  呻吟了幾聲,欽差大臣吃力地還要保持他應有的腔調說:“你居然敢這樣傷害一個神職人員,這樣的罪行會遭到......”他馬上又感覺到另外兩根手指的關節處的一陣被撕裂的感覺,兩個原本緊密無間的骨骼突然以前所未有的角度去拉扯旁邊的皮肉,連整條手臂的筋肉都因為這個劇痛而開始抽搐起來,他又發出一陣動物般的號叫。
  “叫他們下馬,放下武器。快點。”阿薩這次捏住了他另一只手的三根手指。
  “放下武器,快給我放下武器!”欽差大臣尖叫哀號彼此不分地喊,眼淚鼻涕口水湧得滿臉都是。
  兩聲輕微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阿薩猛地轉身過來一刀砍在背後那個想偷襲的騎兵的臉上,騎兵慘叫一聲飛出去好幾步,滿臉是血地倒在地上打滾。幾顆帶血的牙齒飛到了在一旁的道特身上,他立刻停止了在腰間掏摸的手,乖乖地跪在那裏汗如雨下。
  阿薩用的是刀背,大概把那士兵的臉骨打裂了。他並不想胡亂殺人,剛才砍倒的兩個騎兵也不是致命傷。
  “所有的人都下馬,放下武器。我不想再說一次。”阿薩把握住欽差大臣手指的手緊了一下,欽差大臣立刻哭喊著幫他重複,剛才指揮若定的學者神采和大將風度早不知所蹤:“下馬,放下武器,他說什麼都照做。你們這群蠢貨是不是要看著他把我弄死啊。”騎兵們立刻全部爭先恐後地翻身下馬丟下武器。
  阿薩看了看剩下的村民,裏面還有幾個傷得不輕的。現在就是讓他們走也走不了多遠。
  阿薩放開了欽差大臣的手,緊了緊他脖子上的刀說:“你有什麼印章文書或者令牌之類的東西沒有?拿出來。”
  “有,有。”欽差大臣抖著伸手進懷中拿出了一塊印章,比最聽話的小朋友還要乖。
  羅德哈特已經從地上坐了起來。看著滿地的屍首,這些昨晚還為自己給他們營造的幻想而興高采烈生機勃勃的鄉親們,現在卻在這個他們盼望的地方被人像牲口一樣的宰殺。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緩緩地搖動著頭,聲音已經梗塞出哭腔:“怎麼會這樣.......”
  阿薩拿過印章丟給羅德哈特說:“去牽幾匹馬,帶著還活著的人和受傷的人進城去找醫生包紮急救一下。路上有人盤問就拿著這塊印章給他們看,就說是欽差大人的意思。欽差大人在森林這裏剿滅了異教徒,還要乘勝追擊,過幾天才回來,這些都是傷兵。弄完了以後帶著他們離開這裏,逃得越遠越好。”
  印章掉在羅德哈特的腳旁,他卻連看都沒看一眼。他把臉埋進了雙手中,手指在額角和臉頰的皮肉上拉出一道道痕跡,用力得仿佛要把自己的五官搓爛。淚水從指縫中溢出,他沒有發出哭聲,但是整個人都在抖震。
  阿薩突然飛起一腳踹到他的臉上吼道:“要哭自己滾回去慢慢哭。你要把這些人都哭死在這裏麼?”他身體一動,刀就在欽差大臣的脖子上劃了一道血痕,欽差大臣發出一聲類似羊和豬之間的驚叫,褲襠立刻濕了。
  羅德哈特被那一腳踢得在地上滾了幾圈,趴在草地上動也不動。似乎喘息一下,他突然自己站了起來。
  他的兩條劍眉用盡力氣地糾在了一起,下唇收進了口裏用那排整齊的牙齒用力地咬住,他已經滿口是血,不知道是他自己咬出來的還是剛才那一腳踢破的。滿臉的淚痕和這個的表情在他臉上融合成一種悲傷的英勇之氣。他動作利索地揀起了印章,快速地給受了傷的村民簡單地包紮了一下,牽來幾匹騎兵的馬,把他們都扶了上去。
  阿薩看著騎兵們還剩下的幾十匹馬,心中一動,問獵人萊文:“傷得重不重?還能動麼?”
  “暫時還死不了。”獵人萊文捂住傷口說,他幾處傷口都很深,血還在往外流,幸好他的體質很結實能撐得住。阿薩示意他過來,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幾處傷口上竭盡自己所能地用了治療法術。他對于治療術沒什麼興趣,也少以練習,這幾下已經是極限。
  他對獵人萊文說:“把這裏的馬全部都趕走,趕得越遠越好。”這裏離城很遠,騎馬也要小半天。只要把馬全部趕走了,即便是自己這邊形勢控制不住了也可以給逃跑的村民贏得不少時間。
  獵人萊文轉身去趕馬,走過道特的旁邊的時候突然按住他痛打起來,直到把他揍得癱在地上才轉身去把馬趕作一團帶走了。
  看著羅德哈特地帶著村民離開,獵人萊文也趕著馬群消失在森林中。阿薩終于松了口氣,然後那股壓抑了多時的憤怒才散發出來,他伸手抓住了道特脖子上的肥肉,像牽狗一樣把他扯了過來和欽差大臣跪在一起,把刀橫在他兩人的脖子上問:“我決定宰你們中間的一個,留一個作人質就行了,你們兩個自己說,誰該死?”
  “他該死!”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他比我的官大,這些都是他的主意,是他說要把這些匪民們都殺死的。”道特渾身的肥肉都在哆嗦,聲音像是一只豬在號叫。“我只是個小官而已,都是他們叫我做的啊。”
  “我比他瘦,當人質要方便得多。”欽差大臣不愧是學者,知道強調自己的優點。還舉起自己那只被阿薩折斷了手指的手,好象在炫耀一個了不起的功績一樣。“您看,我已經被弄成這樣了。我....我不想死啊....”他鼻涕眼淚一起湧了出來。
  他們的哀求和可憐像阿薩全沒在意。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原本在低語之森邊上的紅袍人已經不聲不響地走了過來,走進了村民們的屍體中蹲在那裏。騎兵們早就沒了主意,誰也沒去管他。
  原本在地上跪著的道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和力量,竟然突然起身向紅袍人跑去。他連滾帶爬地跑到紅袍人旁邊,跪下說:“這位先生,我已經按您說的做了,把城裏的死囚都處死埋在這裏了。”
  紅袍人站了起來,點了點頭說:“是的,屍體我都收到了,你做得很好。”
  道特央求:“我知道您是個魔法師,我看見過您使用過神奇的魔法,請您現在把欽差大臣從那個暴徒手中救下吧。”他知道即使是自己現在能夠獲救,但是如果欽差大臣死了他也一樣活不了,剛才這裏幾十個人都把他推卸責任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紅袍人並沒有理會他,抬頭看向天空。
  道特伸手拉住了紅袍人的手央求:“我求您,您還要多少屍體都可.....”他突然不吭聲了,因為他看見了他從紅色長袍裏面拉出來的那只手。
  那絕對不是一只活人能夠有的手,或者說看起來那根本不是手,而好象是用張破爛的老皮手套穿在一只人手的骨架上。從那些破爛了的地方還能夠直接看見骨頭,不過並不是白色的,而是一種死魚眼的深灰。
  “對不起,我很忙的。”紅袍人盯著天上喃喃地說。只是他那只不像手的手已經把道特的手握住了,幹枯的骨節已經完全陷進道特肥肥白白的手中去了,像是捏住一團發足了酵的面粉。
  道特瞪著眼,看著自己的手,嘴大概是這輩子第一次張得那麼大。但是任誰也看得出他不是在痛,而是在恐懼。
  他那只原本很豐滿很白淨的手已經幹枯了下去,像一頁爐火上的生菜葉那樣迅速地萎縮,變色。
  他大概是喊些什麼,比如慘叫之類的,可惜只在喉嚨裏發出些奇怪的呼氣聲,而且那也不是他在叫,而是他的肺在枯萎的時候把空氣擠出來的聲音。他整個人像只泄了氣的氣球一樣開始收縮起來。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臉上那些豐滿的肥肉是如何慢慢地逐漸變形收攏,最後貼在了骨頭上。偏偏他的眼睛還是在活動的,還在左右上下的轉動,只是臉上的肌肉已經完全枯萎,孤零零轉動的眼睛看不出在表達什麼感情,只能說明他還活著,在感覺自己是如何一點一點地死去。
  最後他的眼睛也終于停頓了。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剛才還肥肥白白的道特大人就成為了一具幹屍。
  紅袍人放開了手,歎了口氣,好象剛喝了一杯並不怎麼好的茶一樣。他還是仰頭盯著天空。
  天空中,太陽還是一如既往地發出光芒,把明亮和溫暖傾灑到地面上,即使是現在這突然詭異萬分的草地也一視同仁。
  突然,一個陰影在太陽的邊緣上出現了。
  紅袍人放下了頭,用他那依然沙啞詭異但是很明顯帶著興奮的聲音喊著:“來了,這百年才開啟一次的大門終于開了。”他用他那只不像手的手往上隨意地抬了抬,像是在招呼自己的寵物一般。“大家都起來幹活吧。”
  在他周圍的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村民們突然都開始蠕動,然後一個個都自己緩慢地站起來了。有些胸口還開著洞,有些脖子和腦袋只掛著一層皮,保持著他們倒下去時的樣子。
  目睹面前這一切,騎兵們發出通常只有在女人喉嚨裏才能聽到的聲音,有幾個立刻軟倒在地,絕大多數則扭頭開跑。只是當他們轉過身去才看見,草地上有很多地面的泥土正在裂開,一個個已經腐爛了的屍體在往外爬。那是道特大人在這半個月裏特意埋在這裏的異教徒們。一個銀幣一個,出于對銀幣的熱愛,道特大人殺得很賣力,足足有兩百多具屍體在這一片不太大的草地中掩埋著。
  “來都來了,就不要走了。大家幫我一下吧。”紅袍人看著阿薩,露出一個微笑。“年輕人,也請你幫我一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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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捲入 第十九章 我和僵屍有個約會

欽差大臣的腿和腰已經完全發軟,每一根骨頭都被恐懼熬成了麵條,絲毫用不了力,褲襠裏發出的臭味連他自己都聞得到,可惜不能把面前的那個老者熏退。

老者的頭有一小半已經沒了,從頭頂到額角被一刀斜斜的削去,伴隨著每走一步呆滯的走動露在外面的灰白色的腦髓也在微微晃悠。他瞪著已經黑白不分灰成了一片的眼睛,正用緩慢但是很堅定的步伐向欽差大臣走去。欽差大臣哆嗦著用手在地面上勉強撐著向後退,嘴裏發出連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的聲音。

不遠處幾個騎兵正被十幾個屍體按住。仿佛他們是幾道美味之極的大餐,屍體們雖然動作緩慢爭但也是先恐後地拉扯啃咬。騎兵們發出人類喉嚨所能夠達到的極限的慘叫,手腳還在亂動著,但是血肉和內臟已經屍體們的手和嘴間傳來遞去了。

老者慢慢地逼近了欽差大臣,像和一個很好的朋友表達友誼和信任一樣,伸出已經僵硬的雙手,把他的雙肩搭住,張開了嘴,亮出裏面不多的幾顆牙齒。

欽差大臣把生命中所有的勇氣和鎮定都拿了出來,從懷裏掏出一個珠光寶氣的十字架,閉上眼睛大聲哆嗦的念道。

“以天上的神的名義,你這不淨的東西啊,快點遠離神的信徒吧,否則以正義的。。。。。”接下來就只有一種歇斯底里的哭喊聲了,他清楚地感覺到老者那幾顆牙齒嵌入自己的頭皮,到達頭骨,發出痛。

‘咯拉’。就像咬一口脆蘋果發出的乾淨俐落的響動。這是他在世界上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

阿薩只感覺自己的背心和頭皮上炸起一陣陣的雞皮疙瘩。

獵人萊文的妻子,那個曾經很好客地接待過他的婦女。她原本帶點聰慧氣質的臉幾乎被一刀砍作了兩半,從翻卷的皮肉裏看得見白生生的骨頭,一顆眼珠已經被這一刀順帶著砍爆了,拉出點經絡斜斜地掛在臉頰上。她正和另外幾個村民的屍體一起吃一個騎兵,她另一顆死魚一樣突出的眼睛直楞楞地看著騎兵的腹腔,伸手一掏,拿出一個還在搏動的東西就往嘴裏送,咬出茲茲的聲音,暗紅的漿汁順著她的嘴往下滴。。

那邊那個叫邦布大哥的胖子扯掉騎兵的手臂放在嘴裏大咬。他的脖子幾乎被砍斷了一半,血大概早就流幹了,皮膚呈一種白堊樣的死白色,與嘴邊還在流淌的鮮紅液體互相輝映,對比得觸目驚心。

慘叫已經是這草地上最動聽的聲音了,那至少是活物才能發出的。其他的聲音就只剩上百個各式各樣的屍體搖搖晃晃走動發出的沙沙聲。這些屍體有的胸口開了個洞,露出裏面的內臟,有的把自己的頭像手持一件武器一樣拿在手裏,也有的已經腐敗腫脹,走著走著掉下一隻胳臂,或者是腐爛成稀泥狀的內臟被屍氣從口裏擠了出來,看起來像在嘔吐一樣,偏偏那完全渾濁的眼睛還在死死地直視著前方。

屍體阿薩原本是見得多了的,在山德魯那裏他連睡覺都在屍體旁邊。只是在它那裏停著是一回事,自己站起朝你走過來又是另一回事了。而紅袍人還是在正面離他幾十步的地方頗有興致地看著他,好象看著一個期待中的約會物件一樣。那雙眼睛射出的目光發出陣陣屍體的氣息,甚至比周圍上百具屍體的味道還要濃。

不管是以前面在杳無人煙的蜥蜴沼澤中被追殺也好,還是其他任何情況之下也好,面對的威脅越大,他心中的求生的欲望也越強。他體內的韌性堪比任何一種最頑強的野獸。

但是面前這一切已經不是威脅,而是赤裸裸的死的氣味。任何活物面對這都無法不毛骨悚然。早聞慣了的屍體的氣味現在是如此的令人作嘔,那些氣味從四面八方和紅袍人的目光中壓過來,如同無形的手指在皮膚上迴旋捏扯。他的雙腿已經有些發顫了,強烈地生出要撒腿就跑的衝動。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阿薩在心中對自己狂叫。

他清楚得很,人在面對恐懼的時候只要一旦轉身,那就會徹底地敗在恐懼之下,理性和鬥志頃刻間就會被蠶食得涓滴皆無,接下來就只會陷入瘋狂地逃跑中。

以自己的速度和敏捷來說那些屍體並不是威脅,但是只要他一旦迷失在恐懼中,一旦把後背露給了那只骨骼和皮拼湊而成的手,結果就很有可能就是被一顆大火球炸得稀爛。

“人要吃飽了才有精神,其實不只是人,什麼都一樣,都要吃飽才好做事,你說是不是?”紅袍人環顧了一下四周屍體們的大塊朵頤,用玩弄老鼠的貓一樣的口氣看著阿薩說。

上下兩顆犬齒擠住了口腔壁上的一小塊肉,一用力,血腥味就在口中蔓延開來。這好象已經遺忘了很久的味道立刻把他心中幾乎快被恐懼所淹沒的鬥志重新點燃。

阿薩伸出帶著血絲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他的鬥志一旦點燃就會燒成一把通紅的刺刀。

阿薩深吸了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刀,像一隻貓一樣弓下了身。紅袍人盯著他,帶著那不屬於自己的微笑搖了搖頭,用含著屍臭的聲音說。

“不要那麼緊張,我只是想。。。。。”

阿薩陡然發力朝他沖了過去。

“年輕人就是太性急。”紅袍人那只乾枯的手略抬了抬,好象只是個不經意的小動作。一點很小的綠火焰從那只雞爪一樣的手裏跳了出來,落在地上。

奔跑中的阿薩猛然彎腰手腳並用在地上死命地一撐向旁邊就地翻滾開去,手腳的肌肉都因為這個過猛的動作酸痛起來。他一直都仔細地在注視著紅袍人每一個舉動,衝刺的目的根本也就是為了閃躲。

那一小點綠火焰落在地上的同時突然就爆成了一道一人多高的綠色火柱,急速向阿薩原先沖來的方向一直線地蔓延過去,和滾到在地的阿薩擦身而過。

火柱像匹野馬沖向後面的屍體,剛一接觸到一具屍體,火焰就發瘋似地長大起來。沖天而起的火柱將幾具屍體高高地帶向空中,只升到半空,屍體就徹底地熔在綠色的光華中,沒留下一點痕跡。

阿薩沒有向後看,他已經全力地躍起飛向紅袍人。

他自己也會用魔法,他知道魔法的施放必須要積蓄和準備的時間。兩個魔法間的空隙就是攻擊的唯一機會。

可惜這次他判斷錯了,而且還錯得很厲害。

紅袍人另一隻手抬了起來,同樣是一隻仿佛用破爛皮革手套包裹骨骼而成的手。但是這只完全沒有一丁點脂肪可言的手正在燃燒,而且燒得比任何火炬更加熾烈,好象那純粹是用地獄的油和火山口的硫磺捏成的。

阿薩知道自己錯了,自己不應該跳起來的。身在半空,他已經沒有任何借力輾轉的餘地,只有眼睜睜地看著那團火焰在紅袍人的手上變作一隻碩大的火鳥形狀,展開雙翅向他撲來。

阿薩把自己所有的魔法力凝聚為一顆火球朝火鳥射去。火球幾乎是毫無聲響就淹沒在火鳥那耀眼的光華中,頃刻間眼前已經是全是一片太陽般的金黃色。那只烈炎幻化而成的大鳥以一個擁抱的姿態飛來,要把他融化在那無比熱烈的懷抱中。

他已經毫無辦法,剩下的只是一個動物的本能,抱頭縮腿彎腰把自己盡可能地裹成一團。

火鳥順利地捕獲到了自己的獵物並納入自己的懷中,立刻開始在空中瘋狂地翻轉騰挪,把構築自己的強大的魔法能量盡力地展現出來,誓要把懷抱中的事物蹂躪成粉塵。

一把刀從這團狂亂的火球中掉了下來。刀一落在草地上立刻發出吱吱聲,接觸到刀的草全部被燒焦。

“如果不是你逼我,我其實也很想給你留下屍首的。”紅袍人略為吃力地歎了口氣,這連續兩次的快速施法讓他有些難以負荷。他抬頭看向天空。弧型的陰影正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吞噬著太陽的光芒,天空已經陰暗下來了。

紅袍人一揮手,空中翻滾的火鳥立刻朝低語之森的方向飛去,化為一道火虹投入樹叢發出轟然巨響,爆出一陣紅光。紅袍人點了點頭,對身後的屍體們揮了揮手說。

“大門已經開了,我們進去吧。”

阿薩遇見過很多怪事,但是都沒有現在這事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自己居然沒有死,不但沒有死,連一根頭髮都沒有燒焦,反而是剛才握刀的手掌被燙傷了。

剛才縮成一團被那只火鳥在空中捕獲的時候手中的刀馬上滾燙起來,痛得他馬上丟手。他能夠感覺得出魔法力和火焰在自己四周狂野地迴旋衝擊,他也是使用火魔法的,能夠感受得出自己身周的奔騰的魔法力的強度。按理說即便自己是一坨生鐵也會被融成汁水。但是他只是感覺到了熱而已,甚至連灼痛感也沒有,即便是火焰再瘋狂的波動,也沒有分毫濺到他的身上。

然後他就感覺自己隨著火鳥的飛翔一起在空中掠過,直到耳邊發出轟然巨響,周遭流轉的魔法力和火焰消散了,後背猛地撞到了實物。

送開雙手後抬起頭後才發現他正在一個焦黑的樹洞中,或者應該說是碳洞中。這是棵極粗的古樹,十多人才能合抱的樹幹上被火鳥燒出一個大洞,洞周圍的木質已經被完全碳化了。

阿薩跳下地來,周圍全是這樣的古樹,輕薄的霧氣在古樹中旋繞,周圍靜得沒有一絲鳥叫蟲鳴。

這裏確實就是他在外面窺視過的低語之森。古樸壯麗的古樹和縹緲的霧氣依然是那樣,只是那種曾令他震撼的那種威懾感卻已經蕩然無存了,空餘靜悄悄的神秘感。
阿薩向森林深處走去。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夠在那個恐怖的火焰魔法下沒事,可能是紅袍人手下留情,也可能是什麼其他的原因,但不管是什麼,他不想再回去重新面對紅袍人和那一大群僵屍。而且聽剛才紅袍人的話,似乎這低語之森很難得才能進得來一次,他必須趁現在去找到那棵世界樹。

這森林中連風都靜止了,好象身處一無所有的虛空中,唯一能只聽得見的聲響就是自己踏在草地和落葉上的腳步聲,連一絲活物的痕跡也沒有。寂靜得讓人感覺有種奇怪的害怕。

阿薩沿著地面那些痕跡向森林深處走去。這些痕跡是剛才避過了僵屍逃進樹林的幾個騎兵們留下的。跟著他們的腳步,即便是前方有什麼不對勁也可以及早地知道。

但是只走了不遠,他就真的發現很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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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0-3-23 03:00: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篇  捲入 第二十章 混水摸魚(1)
  
前面一灘很大血跡,像是用幾大桶血在地上潑出來的一樣,中間幾個已經不成人形的屍體,中間夾雜著的一些混合進肉體的武器和鎧甲的碎片,應該就是一直在跟著的那些騎兵。

這些屍體不是被壓得就像鬧市路中被無數車馬碾過的老鼠屍體一樣扁,就是破布紙屑一樣被拉扯蹂捏得稀爛。血都被變形後的軀幹壓榨了出來,在地上用潑濺的方式畫出很大的一片猩紅。這種奇怪的死狀已經超出了阿薩的經驗範疇,他想不出這些士兵怎麼死才能死成這樣。

小心地注意了一下四周的情況,似乎並沒有其他動物或人留下的蹤跡,只看見幾棵枯樹上殘留著血跡。

這樣的枯樹在這森林裏很常見的,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那麼幾棵,並沒有其他古樹那麼高大,只是五六人高而已,沒有什麼枝葉,只有許多藤蔓纏在上面,幾根又粗又大的枝椏倒有點像人的手腳。

這樣仔細看下了來,阿薩才發現這幾棵枯樹真的有點人的形狀,雖然長短不一,但都是有手有腳的四根主枝,上面粘滿了血跡靜靜地佇立在那裏,倒很有點詭異的血腥味道。但是這確實只是樹木而已,阿薩沒有在四周的寂靜中感覺到任何活物的氣息。

總不會樹木也能動,也能殺人吧。他皺眉搖了搖頭,蹲下埋頭去仔細查看那幾具扭曲的屍體,看是否能再找出點頭緒。

沒有任何的聲息,阿薩只是突然感到背後的空氣有些流動,還來不及扭頭去看,肋下一緊,自己就被淩空提了起來。他低頭一看,幾跟手腕粗細的枯枝彎在他腰間,上面全是還沒幹透的血跡。

他身後的那棵枯樹正用手一樣的枝椏把他握住,提起來,另一隻手狀的枝正以一個鼓掌的姿勢往裏合攏。

阿薩慌忙扳住腰間兩根枝椏狠命一拉,枝椏斷開,雙手一撐用力一掙,剛好脫出了樹枝的掌握跳下地去。那一記鼓掌落空,發出一聲悶響,木屑紛飛。只要他動作再慢上一點下場也就成為那種讓人不解的屍體了。  

阿薩驚懼莫名地看著這已經超越了人類常識的龐然大物,這絕對只是樹木而已,但又絕對在動著。與其說這是人形的枯樹,不如說是枯樹外表的巨人,那些散碎的士兵屍體就是被這些巨大的木頭疙瘩像人搓揉紙團一樣搓出來的。樹人的根部上也滿是血跡,阿薩也明白了那幾具完整的屍體怎麼會扁成那樣。

阿薩回頭想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三棵這樣的樹人的包圍中了。他全沒有在意那些毫無聲息的樹木,竟然自己走了進來。

遠處一聲轟然巨響把整個森林的寂靜都全部震碎,樹人的動作突然全部停止了。綠色的火光在陰暗的林間遠處若隱若現。這還是正午,但天色不知不覺已昏暗得像陰雨中的黃昏,陰暗朦朧的光影中矗立著幾個滿是血跡的樹木,四周被震碎死寂重新又凝固成一片,詭異之極。

阿薩抬頭看了一眼,原本光芒萬丈的太陽現在只剩個金色的圓環,中間黑色的陰影遮擋住了絕大部分光線,這竟然是難得一見的金環蝕。

又是一聲更為猛烈的爆炸聲,幾個樹人不知從哪個部位發出一陣低沉的鳴叫,一起邁開根狀的腳,朝發出聲響的方向走去,全沒理會地上的阿薩。

阿薩怔怔地看著樹人的遠去,突然轉念一想,這說不定是個好機會。那邊的聲響和綠色的火光應該是紅袍人的傑作,大概他也正和這樣的怪物對上了。雖然並不知道紅袍人進這個森林是什麼目的,而那個目的多多少少應該是和自己的目標有些聯繫的才是,也許他也是為了那個‘世界樹之葉’。

這個森林絕對不會只是讓人望而生畏那麼簡單,隱藏其中的那個‘世界樹之葉’也絕對不會是果園中的水果一樣摘下來就可以帶回去的。與其自己到處亂撞,不如跟著過去看看,也許還可以趁亂混水摸魚。

打定主意,阿薩朝樹人走的方向追了過去。跑了幾步,他發現這些木頭疙瘩似乎根本就沒在意自己,他大著膽子接近了些,還是沒對他有反應。這些樹人的動作雖然很慢,但是步伐奇大,跑動跟著很吃力,阿薩大著膽子攀住了一棵樹人的腳,樹人完全沒反應,他索性跳上了樹人的頭頂,讓樹人帶著自己朝那方向走去。

被這個大概世界上最奇怪的坐騎帶著走了一段距離,阿薩就看見幾個被燒成一堆黑碳的樹人殘軀和被炸得支離破碎的木塊,也還有幾個被壓扁捏碎了的僵屍。果然是紅袍人的傑作。周圍開始不斷地看見新的樹人,也都朝著前方走去。

四周的樹人越聚越多,一眼望去似乎整個森林都在動彈著。不遠處已經看得見木屑在爆炸聲中隨著氣流四處飛散,轟然聲中綠色的火焰猛然爆發,仿佛前面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煙火。這森林原本的寂靜沉默早就不知所蹤,全然一片喧囂。

樹人巨大的步伐再跨了幾下,阿薩就看見了那一群僵屍和紅袍人。

紅袍人無疑是這壯觀場面的絕對主角,整場戰鬥都是圍繞著他來開展。百多個僵屍將他環繞著保護在中間,他有時揮出一小點綠火飛到樹人身上,轟然一聲整個樹人就被吞噬進狂暴的火焰中成為了一堆焦碳,有時扔出一顆光球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把樹人炸得支離破碎。

樹人高大的身軀下還有些白馬和一些尖耳長髮的人一起朝著僵屍和紅袍人進攻。那些白馬額頭正中直豎著一隻尖銳的獨角。阿薩在老冒險者口中聽說過,那應該是獨角獸,只有在最原始純潔的森林中才能見到的野獸。而那些尖耳長髮的人就應該是精靈族了,在故鄉的時候經常聽到矮人們提起過,也是只生活在森林中的種族,和人類差不多卻不能夠算亞人類。

精靈們不管男女全都身手矯健地跳躍在樹人中間手持長弓向紅袍人射擊,有的還揮出一道道魔法。只是紅袍人身旁的僵屍全都爭先恐後地用自己的身體去承受這些箭矢魔法,沒有一下能夠擊在紅袍人身上。紅袍人雖然好象也想儘量去殺傷這些精靈,但是他們都敏捷地從一棵樹人跳到另一棵樹人上。

獨角獸以頭上的角挑刺僵屍。一旦被那只發著白光的尖角挑起扔開再落地,僵屍就像破爛了的木偶一樣立刻被摔得七零八落。樹人們則用巨大的手腳去把僵屍壓扁,抓起捏得粉碎。

僵屍的數目在急速減少,而精靈這邊的增援卻在不斷累積,周圍還不停地有樹人湧來。紅袍人的手不停地揮起,爆炸聲和火焰越來越密集,但是樹人增加的速度還是超過了倒下的數量,紅袍人的四周已經完全被樹人淹沒了。似乎是勝負已定。

阿薩突然發現了在這個激烈的戰團前方有一個與這氣氛毫不協調的光景。

幾塊負著青苔的岩石在地面上凸起,起落有秩地圍成一圈,中間是一汪清泉。水面上漂浮著三片翠綠的樹葉,而泉水的中央則站著一個裸著的精靈少女。

少女在水中雙手環胸低頭閉目一動不動,一頭銀白的長髮垂下來,和她絕美的胴體散發出的光澤混而為一,生出讓人只有膜拜而不敢絲毫妄想的美。

然後他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那三張樹葉上。隔著這麼遠,他看不清那是什麼葉子,只能感受到那種震撼心靈的綠,好象全世界的生意都彙集在裏面的那種綠。

這似乎是一幅遺世而獨立的畫卷,毫不理會旁邊正展開的那場激烈的戰鬥,我行我素地在那裏展現著自己沉靜之美。

一聲巨響幾乎把出神中的阿薩震聾。旁邊的一棵樹人被光球炸中,爆炸的氣流夾雜著木屑在他的臉上刮過,火辣辣地生痛。他這才警覺到自己所在的這棵樹人已經加入了戰團。

剛想起身溜下地去,身上一緊,阿薩才發現樹人身上的藤蔓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纏了上來,縛在腰間把他拴在了樹人頭上。

原本不間斷的爆炸聲和火焰的轟然聲突然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紅袍人猶如萬鬼出關的聲音卻是用一種吟誦詩歌的腔調高喊。

“沉睡於時間裂縫中的黑暗之龍啊。。。。。。”

阿薩開始拼命地扯纏在自己身上的藤蔓,但是這些藤蔓又軟又韌,怎麼也扯不斷。

僵屍已經所剩不多,還有三四十個圍繞在紅袍人周圍。隨著紅袍人高舉骷髏般的雙手開始吟唱,僵屍們全都儘量向他靠近,有幾個還站到了同伴的肩上,形成一到堡壘似的肉壁把他保護在其中。

地下的精靈們也突然加快了攻擊的速度,魔法和箭矢下雨般地往紅袍人那裏傾瀉,但是全部被僵屍們的肉體擋住,腐爛了的肉塊到處亂飛。

“我以黑暗和毀滅的名義召喚你。。。。。。”紅袍人在僵屍的掩護下繼續唱誦,一個若有若無的巨大影子開始在空氣中凝結。

藤蔓還是緊纏在腰間,好象還越扯越緊。阿薩開始慌了。現在紅袍人正在施展的是什麼法術他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施法速度是和施法者的等級與魔法強度是成反比的。既然連紅袍人都要慢慢地去吟唱才能施展的,絕對不會再是一下把樹人燒毀的火焰而已。而偏偏自己身下的這個樹人還在努力地向那裏靠近。

“請在這世間彰顯你的力量吧。”紅袍人的吟誦聲停止。那個影子逐漸在空氣中清晰了,蜥蜴型的巨大的身軀上滿是綠色鱗甲,背上有著一對碩大的翅膀,這是一條青色巨龍的幻象。

這只是一個幻象而已,這巨大的身體並沒有妨礙樹人們的進攻,樹人們在幻象下不停地揮舞著手腳,僵屍越來越少了。但是當這條虛幻的巨龍伸頸,抬頭,吸氣時,周圍的空氣頓時被朝那應當是虛空的地方彙集過去而去,湍急的氣流甚至把地上的木屑都扯動。

阿薩對著自己腰間發出一個火球,他拼著受傷也非得脫出這些藤蔓不可。地上,精靈們已經完全放棄了進攻,全都聚集在一起,合力撐起一片白色的光幕。獨角獸開始向四處逃散。

碰的一聲,火球在阿薩身上炸開,藤蔓終於斷開了。阿薩卻很意外地發現一件事。

這個樹人的奮勇前進已經把他帶到了那只龍口的下面,他甚至能夠感到濃縮在裏面的空氣正在滾動著,和龐大的魔法力渾然一體。逃是來不及了,他決定賭一下。

巨龍的頭昂到了最高點,吸氣停止了,氣流在空氣中平復下來。剛才還喧鬧無比的戰場突然又恢復了這森林本來的寂靜,幾乎所有的動靜都停止了,只剩下樹人們還在默默地揮動著手打向還在為紅袍人豎起人牆的僵屍,發出一聲聲孤單的乒乓聲,把空氣中不祥的前奏襯托得更不祥。

巨龍猛然以一個帶點瀟灑的姿勢把頭甩向了四周,一種屍體身上那種死綠色的火焰像聚集了數百年的洪水一樣從巨龍的口中狂噴而出。

只是一瞬間,所有的東西就都淹沒在這洶湧的綠色火焰海洋中,高大的樹人們只是一接觸到這蘊涵著魔法的火焰就像蠟被淋上了通紅的鐵水一樣,只是閃了一下立刻就煙消雲散了,似乎連殘渣都捨不得留下。

巨龍盡情地轉動身軀晃動頭頸,墨綠的波浪肆無忌憚地向四周蔓延開去,把所有觸碰到的東西甚至連聲音都吞噬其中。整個世界只剩下龍口吐出火焰時的轟鳴聲。

仿佛有一個世紀之久,終於墨綠色的火焰從巨龍的口中不再噴出了。巨龍的幻象發出一聲仿佛精疲力盡的低吟聲。影像逐漸淡去,和它出現時的慢慢凝結一樣慢慢地在空氣中消散。綠色的火焰也隨著巨龍的隱去而消退了。

所有的事物都消失了,僵屍,樹人,精靈,獨角獸,還有周圍參天的古樹,岩石,地面的青草,連一絲證明它們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方圓數百米已完全是一片焦黑的空地。

站在這片焦土中央的紅袍人吃力地發出冤鬼般的喘息聲,這個魔法幾乎把他所有的法力都耗幹了。不過所有的障礙都已經消除。他看向前方。

但是前方不遠處那一汪泉水仍然還在,水依然是那麼清澈透亮,樹葉也依然綠得那麼生機無限,少女也繼續靜靜地低頭閉眼站在那裏。這幅場景還是仿佛和周圍的所有變動毫不相干,只在這片死寂的焦土上獨獨地矗立在那裏。剛才那摧毀一切的魔法火焰竟然沒能傷著這裏的分毫。

但是紅袍人並不吃驚,好象這也是預料中,甚至是期待中的情況一樣。他得意的笑了,好象是幾百頭垂死的狼在一起努力呻吟的笑聲。

泉水突然開始泛起一陣金色的光芒。紅袍人抬頭看向天空,日食幾乎已經要完全結束了,太陽正在逐漸恢復他的萬丈光芒。

紅袍人朝泉水走過去。他已經贏了,目的就在眼前,他現在就去把那裏面的那個美麗的軀體抓出來,順手像剛才對付一個人類一樣把那具讓他覺得嫉妒的事物裏面的精髓全部抽幹。

旁邊的焦土突然動了,一條人影從裏面竄了出來,揀起地上一隻獨角獸的角就朝紅袍人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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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03:0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篇  捲入 第二十一章 混水摸魚(2)
 
這件長袍是山德魯給他的。既髒又臭,原本是扔在那裏墊屍體,還居然要他用半年的工作來抵押。

阿薩本以為山德魯只是信口胡說而已,根本沒當真。不過也他從來不在意自己穿什麼,只要不冷就就行,雖然已經髒得看不出是什麼顏色了,但是那件長袍他一直套在身上從沒換下來過。

幸好他也沒換下來,他現在知道這件長袍居然只讓做半年的苦力,自己實在是賺翻了。

剛才向自己腰間的藤蔓發出火球的時候他原本已抱著受傷的準備了。但是火球炸開,那衣服卻沒絲毫的損傷。他立刻就知道了自己在森林外面遭受那個魔法的時候為什麼能夠毫髮無損。

當巨龍吐出綠炎的時候他已經把手腳儘量地收進了長袍中縮成一團。同樣是和在森林外面時候一樣,感受到周圍毀滅性的魔法力在倡狂肆虐而自己卻毫髮無傷,只是從樹人高高的肩膀上掉下,然後被揚起的灰燼掩埋了起來。

聽到紅袍人那難聽的笑聲,他從灰燼中微微抬起頭,看見紅袍人正在朝泉水走去。他看得出,泉水中的那三片樹葉就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突然跳出來去抓起樹葉就逃跑?絕對不行,不等他跑出這片空曠的焦土,一發光球就會在他背上炸開。現在唯一的辦法就只剩下先發制人。

紅袍人已經把所有礙事的樹人,精靈都幹掉了,現在只要衝出去把紅袍人幹掉,這塘混水中的魚就最終是自己的了。他也看得出剛才那個魔法讓紅袍人消耗很大,如果要對付紅袍人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刀掉在了森林外的草地上,阿薩看見了地上有一隻獨角獸的角,剛才那綠火甚至把獨角獸的骨頭都全部化作了灰燼,但是這只角卻沒有受絲毫的損傷。於是他從灰燼中跳出抓起這只角就朝紅袍人沖去。

當紅袍人看見阿薩生龍活虎地從灰燼中跳出來的時候甚至比剛才騎兵們看見屍體站立起來還震驚。但是他的眼光馬上就落到了阿薩的身上的那件長袍上,他也馬上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所以他開口喊道。

“等一下。。。。。”

阿薩是絕不敢去等一下的。這件長袍是可以抵擋魔法的火焰,甚至也許還能抵擋其他魔法,但是這畢竟還是一件很柔軟的長袍而已,不可能刀槍不入。他剛才看見了紅袍人發出的光球是如何把一棵棵碩大的樹人炸得粉碎的,那種東西甚至沒必要直接地擊中他,只要在旁邊爆炸就足夠把他震得四分五裂。他不能夠等著紅袍人去積聚魔法力來那麼一下。

紅袍人的動作並不迅速,但也勉強躲過了阿薩的第一下攻擊,只是嘴邊到下顎被那只尖銳的角劃中了,嘴旁邊的皮脫落了下來,但是並沒有流血,只露出裏面灰暗的牙齒和骨骼以及枯草一樣附在上面的一些乾枯了的筋肉。

阿薩已經有點慌了,第一下沒把對方的頭穿透,只要紅袍人還剩有魔法力,現在的時間已經完全夠他彙集起來了。阿薩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氣勢拼命用所有的力量朝紅袍人懷裏沖去。

“你聽我說。。。。”紅袍人向後退。即使他說話的時候那張臉下面的牙齒並沒有動,聲音是從喉嚨裏面直接擠出來的。他很慌張,那邊泉水中的金色光芒已經越來越盛了,靜立其中的精靈少女像是一尊黃金鑄就的藝術品。再不去就趕不及了,紅袍人用力地把自己的聲音從喉嚨往外擠。

“我是。。。。”

這聲音剛擠到一半就停止了,獨角獸的角從他胸前刺進背後穿出,把他所有的動作和語言定格在那裏。

但是阿薩的臉上卻露出難以置信的古怪神色。

那只獨角獸的角確實是穿透了紅袍人的身體的。應該是透過他的胸肌從他的第四根和第五跟肋骨之間刺入,斜穿過左肺透過心臟再擦著點右肺然後從背肌殺出。這絕對是一個致命的部位。但是他並沒有從手上感覺到任何應該感覺到的感覺,完全沒有刺入肉體後破開肌體穿透組織的那種充實感,好象這一下只是刺進了一個籠子裏,空虛不著力,只感到好象碰著些樹枝乾草甚至滑過了一個玻璃器皿。

然後阿薩立刻感到了紅袍人的那只枯手輕輕地摸在了自己的腹上,發出的光芒他不必埋頭都能夠看得到。

一聲巨響,阿薩和無數焦土一起飛上了天,紅袍人也向後反震飛了出去。他們原本站立的地方被爆炸的氣流沖出一個大坑。

血從口鼻間狂噴而出,好象早就對這軀體厭倦了一樣急不可待地往外面沖,沿著他飛行的軌跡在地上留下一道印記。阿薩能夠感覺得出奔湧的血液中混著不少東西,那大概是自己的肝,脾,腸之類。

即使是直接受到了這樣大的爆擊,那件山德魯給他的長袍仍然沒有絲毫的損壞。只是他自己都能夠感覺得到,腹腔裏面的東西已經和一鍋煮雜碎差不多了,連腹部的肌肉都被震爛,和那些散碎的內臟混雜在一起。

阿薩沒有感覺到痛,也沒有感覺到恐懼,他只感覺到死。

在空中劃出一道無力的弧線,帶著一路的血花落下,剛好掉入那個少女所在的泉水中,激起滿天的水花。原本浮著的三片樹葉其中的一片隨著水飛濺到了泉水之外。

日食已經完全結束了,太陽又開始毫無遮掩地發放自己的光芒。泉水中的的金色光芒也已經開始強得耀眼了,仿佛水裏面也有著一個太陽。一直靜立像座雕塑的精靈少女突然睜開眼睛,驚慌失措地看著倒在自己腳邊的阿薩。

紅袍人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見了地上的那片樹葉。在焦黑的焦土上那葉子更是綠得足夠讓所有的生靈拜服其下。紅袍人用他那乾枯得沒有任何生機的手指揀起了那片樹葉,他的手指已經發抖。

他抬頭看,泉水中金色的光芒還是那麼亮,只是原本和諧的景象已經蕩然無存了。阿薩的上半身全泡在泉水裏,兩隻腳以有點滑稽的造型翹在泉邊的岩石上,好象是一個很悠閒地正在泡澡的人。而旁邊的少女正驚慌吃力地想把阿薩努力往泉水外面推。

焦土邊緣又出現了一群精靈和樹人正朝這裏趕來。紅袍人連忙扭頭朝來路逃去。

他手裏捏著那片樹葉,跌跌撞撞的姿勢狼狽萬分,但是發出的笑聲卻得意張狂之極,好象一匹終於把被牧羊犬守護著的一百頭羊全部吃掉了的狼一樣得意。

即使是水也不能把紅袍人那難聽的聲音隔絕,泡在水裏的阿薩聽著,感覺自己這輩子沒有這樣失敗過,不過看樣子這也是他最後一次了。魚沒摸到,自己卻被別人摸死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這個曾經在逆境中給予他鬥志和力量的意識現在卻像彌留中病人的囈語一樣無力。無論是他如何的渴望,他還是感覺到生命正在一點點地離他而去。

好象有人在用力地推自己,但是已經沒功夫去理會了。眼中全是一片金色的光輝,泉水從口鼻中灌了進來,好象水中的光芒也正在一鼓腦地望自己身體裏沖。在這金色的包圍和交融中他的意識漸漸模糊,感覺自己好象熔化進了這耀眼的光芒中一樣。

死在太陽裏。。。。。。。?這是他最後的一個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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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捲入 第二十二章 關我屁事

阿薩不相信有天堂或者地獄之類的地方。

在七八歲開始沉迷老冒險者口中的神奇天地的時候,他以為經常在旁人口中聽到的天堂地獄也是相同的性質,都是可以親歷其中探索尋覓的新奇世界。所以在村中的老牧師佈道的時候他就以單純的好奇去打聽。

剛開始,老牧師自然是很樂意看見一個小孩子對神學有如此興趣,但是他卻以探知動物習性的態度提出一系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問題讓老牧師無從回答,當他問及神為什麼光吃東西不拉屎男神和女神為什麼在天上這麼久卻不多生些小神是不是和村口的豬一樣被閹了的時候就被旁邊的大人們打跑了。

他也從來沒看到過有這兩處地方存在的證據,並沒有人和那個老冒險者去過外面的廣闊天地一樣去過天堂地獄,然後回來詳細講解給他聽。所以當他醒來後的第一個意識就是自己還沒死。

他自己按了按肚子,完好無損。肌肉還是那樣緊撐著皮膚,裏面的內臟也都還在它們應該在的地方,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從來就沒這麼精神抖擻過。

難道是在做夢?但是自己被那個紅袍人擊飛,狂噴著血栽進泉水裏的感覺又毫無幻覺的嫌疑,而且和之前的所有記憶都貫通順暢,沒有絲毫睡夢中迷茫朦朧的感覺。

阿薩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是個奇怪的地方,似乎是一個樹洞,又好象是一個屋子。扭曲的樹枝和藤蔓糾集在一起形成了四周的牆壁,在合適的地方樹枝自己繞開了生長,形成窗戶和門。藤蔓在兩邊的牆壁上延伸出來糾纏在空中懸吊著,好象是一張床,幾棵長勢奇怪的樹好象是作為桌凳。

這應該是精靈們的住所。阿薩知道這種奇怪的房屋,以前在故鄉的時候常從矮人那裏聽到過不少關於精靈們的情況。

精靈都生活在人跡罕至的森林裏,雖然和人類相近的樣子,卻並不能和那些獸人一樣歸於‘亞人類’這個低級的概念,他們有和矮人一樣是有著自己獨特文化和生活方式的種族。

似乎矮人和精靈這兩個種族還有著某種血緣關係,矮人們對這個同宗的種族很鄙夷,通常都是用在譏刺和嘲諷別人的時候用精靈作比喻。從他們的口中來看,精靈好象都是些墨守成規還自以為是的笨蛋,缺乏感情毫無生氣的木頭疙瘩。
木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兩個精靈走了進來。

這是一男一女的兩個精靈,男的黑髮,女的銀髮。至少從外表看起來他們絲毫沒有木頭疙瘩的味道,兩人的相貌用人類的角度來說是非常俊美靈秀,高高的個子,長長的耳朵從齊肩的頭髮凸了出來,更顯得有種清雅的氣質。很難想像他們和那些矮胖粗壯的矮人們是近親。

男精靈用和溫和平穩的聲音對阿薩說。

“你好,人類。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大陸上最高貴純正的精靈族的長老,用你們人類的稱呼我叫克蘭。”

看樣子同矮人一樣,他們都不能用容貌來判斷年紀。阿薩就看過年紀比自己還輕卻留著大把鬍子的矮人,這個看起來像個年輕男子的精靈既然是族中的長老,也許有好幾百歲也說不定。

克蘭長老指著旁邊那個精靈少女。

“她叫露亞。”阿薩突然發現她就是自己看到在泉水中赤裸著的那個精靈少女。現在她正用一種按理說精靈不應該有的帶著點情緒化的眼光看著自己。

在木凳上坐下,克蘭長老用波瀾不起的平靜眼神看著阿薩說。

“你是近五百年來第一個進入這個森林內部的人類。我們從來都不歡迎卑下的人類,但是畢竟我們看到了你不顧生命危險地幫助我們對付那個黑暗的僕人。而且出於一些其他的原因,我們才把你帶到了這原本不允許你們人類涉足的地方。”

阿薩不動聲色地聽著他繼續往下說,這是個很好的誤解。

“很遺憾,雖然是黑暗的僕人的原因,但是確實是你破壞了我們一個很重要的儀式,而且讓黑暗的僕人帶走了一片世界樹之葉。”

那果然就是世界樹之葉。還好,只被帶走了一張,也就說至少還有兩張,有機會。阿薩還是不動聲色,他現在看得出那好象並不是自己開口懇求就可以讓自己帶走的東西,最好還是不要暴露來意,弄清楚情況再說。他試探。

“那世界樹上還留有多少葉子呢?”

精靈少女露亞把頭轉開了。雖然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這個動作已經表達出充分的輕蔑不屑。克蘭長老的神態和語氣則絲毫沒有波動,仍然是那麼溫和平靜地說。

“沒有什麼世界樹。世界樹之葉並不是真正的樹葉,那是萬物之神瑪法遺留下來的神物。”

那棵樹是一個叫法瑪的人種的,是一種很有力量的樹葉。阿薩回想起了克莉斯那個專家級的翻譯,咧了一下嘴,在想像中朝她的臉上揮了一拳。

“您能跟我說一下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嗎?”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阿薩也想把所有的事情瞭解清楚。

克蘭長老沉默起來。古井不波的面容還是那麼溫和,他默默地用毫不掩飾的眼光看著阿薩。那不是因為厲害關係而產生的顧忌,而是遲疑,如同尊貴的爵爺在考慮用不用對一隻猴子展示自己的家譜。幸好最終他還是開口了。

“我們這一族精靈是從太古時代就一直生活在這個森林中,是大陸所有精靈族的發源,是守護光明的使者。數萬年中我們和整個森林一起守護萬物之神瑪法所留下來的兩樣神物,三片世界樹之葉和太陽井。根據我們留傳下來的神喻,在遙遠的大陸西南邊緣,有一個諸神造世的時候就留在那裏的邪物。當世界開始混亂時它會被開啟印封,一切都會走向滅亡。而只有太陽井的神力和世界樹之葉的生命力量結合在一起才能夠摧毀那個邪物。”

“雖然我們從不和外面的世界接觸,但是外界的其他精靈族卻一直向我們彙報著情況。我們知道現在整個世界已經開始混亂了,原本我們精靈,獸人和大自然一起和諧相處的情況已經完全失去平衡。這全都是因為你們人類,你們已經忘卻了對神的信仰和對自然的敬畏,甚至來這個神聖的森林附近修建城市。你們也破壞了獸人們原本平穩的生活,現在那些殘存的野獸也即將和整個世界一起瘋狂。最重要的是,已經有人類完全地被黑暗所吸引,圍繞著那個邪物生成了一股死亡的黑暗力量。”

“我們趁著這百年才在這森林上空出現一次的金環食舉行儀式。那時候原本恒定的太陽井力量會重新調整波動,我們把族中最有天賦的人去接受這種力量,準備以後和世界樹之葉一起用來對抗黑暗。但是不幸的是,那個時候也是太陽井失去保護這個森林的力量的時候。我們不知道黑暗的僕人為什麼也會知道這件事情。他趁這個機會來破壞我們的儀式。”

“最後的結果你也知道了,黑暗的僕人帶走了一片世界樹之葉。而剛好在我們的儀式要完成的時候受了重傷的你掉進太陽井裏,井中的力量全自動流進你垂死的身體裏去,由於水中又漫溢著世界樹之葉的生命氣息,所以那種力量就轉化治療了你的傷勢。”

“那力量原本應該會流進我身體裏的。”少女露亞用自己的珍珠被喂了豬的那種帶點憤怒的可惜語氣說。

如果不是我掉進去,就是紅袍人把你拉出來了,多半還順手像對付那個肥豬地方官一樣地對付你。阿薩盯著她看了一眼。想起她赤裸著站立在井中的樣子,突然覺得很難去想像那麼美的東西如何變成一具醜陋的乾屍。

“雖然儀式被破壞了,但是還不到完全不可挽回的地步。太陽井的力量應該並沒有消耗完,而是停留在你的身體裏。那種神聖之力以你們人類污濁的身體是無法使用的,只有我們秉承了神力的高貴血統才能與之融合。我們必須想辦法來把這種力量取出來,然後和剩下的兩片世界樹之葉融合,這已經是我們對抗黑暗的唯一希望了。”

克蘭長老的態度和語氣從頭到尾都是那麼地平和穩靜,但好象只是矮人們說的那種自以為高雅的氣質使他有種不分對象的禮貌而已,他的話裏毫不掩飾對阿薩人類身份的藐視。

“在此之前你必須留在這裏。對抗黑暗和死亡也是你做為一個被太陽所賦予生命的人的責任。而且身為卑下的人類,能夠參與到這個神聖的計畫中你應該覺得榮幸。”

阿薩仍然是沒動聲色,只是在想像中對這個自認為比他高級的精靈比了一個市井流氓常用的手勢。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

這一篇氣勢宏偉的話沒對他腦海裏原本的思維結構產生任何的影響。好象只是在聽吟游詩人的一個故事而已。

他從來就沒想過自己要和光明黑暗世界和平之類東西有什麼關聯,那和他的實際生活太遙遠。如同家鄉那些沉迷於劣酒和妓女的礦工們,聽到別人高談闊論什麼國家大事道德文化之類,甚至不去計較你說的真假於否了,唯一能夠感覺到的就是說話者的自認為高一等,啐你一口唾沫,關我鳥事。

不過看樣子真的是不太好辦,既然那是神物,肯定就不會給一個在他們看來是卑微的人類。只有慢慢地弄清楚情況再從長計議,阿薩問。

“那麼你們從我身體裏取出那個力量又需要多久呢?”如果只是兩三下弄妥後就立刻把他趕出去的話那就有點麻煩。

“不知道,我們還要慢慢從古籍中去尋找方法。這種事情我們從沒遇見過。”克蘭長老站起來,暗示談話結束。

“人類的壽命雖然很短,但是你不要擔心,我們會儘快在你衰老而死之前找出方法。”

阿薩搖頭,慢慢回答。

“我一點都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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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0-3-23 03:02: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篇  捲入 第二十三章 逃跑
  
阿薩對精靈的印象最初來自於矮人口中。這幾天呆下來,他才發現矮人們的強項不只是機械和鍛造,文學大概也是很有些造詣的,至少那些譏刺和嘲諷就把精靈們的個性形容得淋漓盡致。確實是墨守成規自以為是毫無生氣。

精靈們很以自己的身份和淵遠流長的文化為榮。數萬年漫長歷史的神聖光輝太過沉重,讓他們任何一個舉措都要小心翼翼,不敢對之有絲毫的冒犯。每天只是例行的各種祈禱和儀式就要花去他們不少時間。雖然克蘭長老說了要盡力地去找出把他身體中的力量引出來的辦法,但是即便是每天已經很少的剩餘時間裏,一旦有人研究出了了新的想法和主意也要先要舉行討論會議,看有無冒犯他們光榮的傳統,是否有悖神明的教誨。這種進度,確實很有讓他在這裏呆一輩子的趨勢。

不過無所謂,阿薩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去做。

剛開始的時候還在擔心精靈們會將自己用某種方式囚禁起來。但出乎意料的居然也還任他隨意活動,大概是以為他一個人類身處這個偉大的場所和計畫中就一定會受寵若驚而甘受擺佈,大概也是因為算准了阿薩不敢胡來。不過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採取了一項據說是這個精靈族數萬年文化所特有的約束手段,叫他以自己信仰的神靈名義發誓。

當阿薩回答自己並沒有什麼信仰的神靈的時候,精靈們表達出了很大的震驚。很多精靈交頭接耳地感歎,人類真的是已經墮落混亂了。

稍後有幾個學術較高的精靈站出來說,因為生活環境的複雜,人類已經開始信仰自己生活中歸納出來的理念了,比如信仰正義,公道,金錢,技術,努力之類的。精靈們感慨了一番,同意阿薩用他自己所相信並以之為心中信仰的理念來發誓。克蘭長老還很鄭重地對他說。

“以你所信仰,並以它為生活的準繩的東西來發誓吧,這樣你就會因為害怕自己被它所遺棄而遵守自己的諾言。暴力是我們這高貴的種族所鄙夷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絕對不會去使用。神教導我們說‘約束肉體不如約束心靈’。所以我們使用這樣一個文明而有效的束縛的方法。”

阿薩原本想隨便用一個諾言來敷衍過去,但是看見精靈們那麼認真,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皺起眉毛用力在腦海裏搜索自己所信仰的東西。

看見他努力的表情,克蘭長老鼓勵地開導他說。

“努力地想一想吧。就是你自己最相信的事情,在你的生命中最重要最信任的一個真理,你生活的信念。”

阿薩確實努力地想了想,最終得出了結論。

“我相信沒東西吃就會餓,餓多了人就會死。”這確實是他最為堅信的信念。

精靈們聽了又是一陣騷動,但是激烈地討論一會後也同意了他的這個說法,畢竟這也是一個信念。於是阿薩在精靈們的指引下,用他們的儀式發了一個很古怪的誓。

“我以食物的名義發誓,我不會逃離這裏,也不會。。。。。”於是所有的精靈一起認可,這個人類已經被束縛了。

阿薩並不喜歡騙人,他習慣把事情擺明有時候甚至是橫衝直撞地去解決。不過他也絕不死鑽牛角尖,正面解決不了小小地迂回包抄也無妨。

精靈們從來就沒對他給予過什麼同等眼光,更不用說信任了。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精靈們看他就好象人類看待牲口一樣,毫不掩飾地認為他是低一個檔次的生物。當然出於他們自認為優雅的身份而沒有表示出什麼敵意,語氣永遠溫和面容也從沒變化。那種從不動煙火的淡漠卻更能夠表示發自骨子裏的鄙視。

對於這樣的藐視阿薩並不太生氣,但使他發那個誓的時候聲音更鏗鏘有力。

這幾天他就靜靜地生活在精靈們的居住地裏,如同他們期望的一樣當一個單純的容器。

和在低語之森週邊感覺到的那種死寂的氣氛完全不同,這森林內部裏是一片生意盎然。各種奇怪的昆蟲和花草,神俊非凡的獨角獸縱橫其間,偶爾還看得見一些蝴蝶一樣的小妖精在花草中穿插飛舞。在這裏也看不見任何一個有人工痕跡的東西,精靈們居住的樹屋純粹就是樹枝自己生長而成的,而各種生活器具也是用昆蟲的甲殼和植物的部分巧妙地做成。

在有些人的眼中,這也許是和自然融合在一起的仙境。但阿薩巴不得能夠早一天達到目的離開這裏。

一個月前自己還在王都的車水馬龍間和人們接踵摩肩。而來到這裏後先是碰著僵屍,然後是巨大的樹人,然後再被捲入莫名其妙的儀式,關聯到什麼光明黑暗的責任,好象從現實生活中被一下拋到了沒頭沒腦的神話故事裏。眼界是大開了的,但更多的是想回到屬於自己的生活中去。

和其他精靈的死板相比,只有那個少女露亞還顯得有些活力的跡象。她似乎對外面的世界很好奇,經常來向阿薩詢問一些關於人類生活習性和社會的奇怪問題。每次聽了阿薩所說的以後,她總是睜大眼睛一副驚駭的表情,對人類居然會殺死動物只為披上它們的皮,居然會互相殺戮,居然會做牛做馬去養活和自己根本無關的其他人等等這些顯得難以置信。驚訝過後,她通常都是看著阿薩搖搖頭,很厭惡地丟下一句。“野蠻,低劣。”好象這些事情全是阿薩自己一手製造的。

雖然她也一直用有些鄙夷的眼神和語氣和阿薩交談,但是畢竟是這呆滯的環境中唯一的情感表現,比其他精靈那溫和但是死板的態度要可愛得多了。

剛開始的時候阿薩還直接想他打聽關於太陽井和世界樹之葉的各種情況,但是她立刻就會很戒備地說。

“你們人類不能夠知道這些。”大概克蘭長老對她告戒過。但阿薩只要用些旁敲側擊的辦法幾乎是想問什麼都能夠問出來。精靈之間的關係似乎很單純,從來不會玩這些花樣,讓她儘管活了近一百歲了還沒有絲毫的心機。多虧了她,阿薩根本不用到處去打探偵察,不露痕跡地就把該知道的全知道得一清二楚。

既然情報已經打探清楚,接下來就是行動了。

天氣很好,天空中沒有一絲雲霧。今天是滿月,即便古樹的枝椏很茂密,林間也應該會被月光照得很亮。是個好機會。

阿薩站在高高的樹屋上看著落日的餘輝逐漸在森林頂端消失,圓月從另一邊慢慢地升起。樹屋下,精靈們已經回來了,這是他們每天去太陽井旁祈禱三次的最後一次,然後他們就會在自己的樹屋中休息。他們不會去砍伐樹木,也不懂得怎麼去製作其他燃料,日落在他們看來就是表示這一天的結束,就只有在自己的樹屋中等著第二天的到來。

林間的獨角獸們也都向自己的巢穴走去,這些很有靈性的動物並不是精靈們飼養的,而和精靈一樣是這個森林自古以來的守衛。和精靈們一樣,它們也從沒有晚上活動的習慣。

阿薩走進樹屋,盤腿坐下開始冥想。

這還是他進入低語之森以來的頭一次冥想。他必須要把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狀態調節到最頂峰的狀態,精靈和獨角獸會睡覺,那些枯木守衛卻不會。從露亞口中知道,即使除了那天被紅袍人幹掉的以外,整個森林至少還有著幾百棵那樣的大傢伙。

閉上眼,阿薩很快就進入了平時冥想的那種神遊的狀態。外界的一切他都感覺不到了,腦海裏失去了所有的想法,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體內部,感官變得無比明銳。每一個器官都可以感覺到在搏動,在互相配合。血液從心臟中被壓迫出來,帶著能量滲透進每一個最細微的地方。

突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一股無比火熱卻絲毫不灼人的力量從每一個骨骼每一塊肌肉每一滴血液中自然生出。隨著血液在體內不斷地迴圈,把身體每一個部位都用熱力穿透。原本體內纖毫畢現的清晰感被這股混沌強大的力量淹沒了,所有的身體部位似乎都溶成了一個整體。

他閉著眼睛,卻看得見自己身體中已是一片金黃色的耀眼光芒,仿佛太陽就在自己的身體中。

感覺慢慢地重新回歸平靜,逐漸消失了。阿薩睜開眼睛,長長地噓出一口氣。身體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一條平穩的大河一樣並不波濤洶湧卻依然氣勢磅礴地在四肢中流轉。

這是前所未有過的奇怪感覺,難道是冥想術練習到一定程度的效果?或者是浸過太陽井的原因?克蘭長老不是說以他‘污穢的人類身體’是不能夠使用這種力量的嗎?是胡說八道還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但是現在已經沒空去探究這種問題了,而且這無疑是件來得正是時候的好事,為接下來的行動提供了更多成功的保障。阿薩悄悄地走出樹屋,月光下的林間空蕩蕩的,只有蟲鳴聲在交織著此起彼伏。

小心地摸下地,悄悄朝太陽井的方向走去。阿薩從來沒感覺到自己的腳步聲是如此的響亮,好象能夠震動整個森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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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0-3-23 03:02: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篇  捲入 第二十四章 殺了她
  
太陽井就在前面。井水反映出的月光中間有兩個黑影,阿薩知道那就是世界樹之葉。

太陽井的神力可以震撼任何的生物,讓他們在森林之外就生出發自靈魂的恐懼和畏怖,即便是有人硬頂著這種壓力進入森林,在森林週邊數以百計的枯木守衛也會發出毫不留情的攻擊,所以在精靈們並沒有加以戒備。何況他們偉大的文化中,太陽井和世界樹之葉原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體,從來也沒想過要把世界樹之葉從裏面拿出來。

阿薩在意的是太陽井的另一個作用。在它的影響下,除了精靈族以外,其他任何人的魔法都不能在森林中使用。這就是為什麼紅袍人也只有趁日食的時候才敢進入森林。刀已經掉在了森林外面的草地上,現在連魔法也不能使用,等於是完全地赤手空拳。

但是他絕不能去等那個金環食,聽說下一次是一百三十年後。不管從哪方面來說,今天的機會都是相當好的,至少紅袍人清除掉的百多個枯木守衛還沒有補充起來。

周圍那一大片原本是焦土的地方已經長出了一人多高的小樹木,地面的厥草也長了起來。前幾天,阿薩親眼看著克蘭長老用兩片世界樹之葉盛著太陽井的水撒向地面,新的樹芽和草爭先恐後地就從焦土中冒了出來。聽露亞說被燒毀的地方和枯木守衛們只要一個月就可以完全恢復。

借著明朗的月光,阿薩看得見樹苗中有不少乾枯的枝條插在地上,那些瘦小歪曲的枝幹上面沒有一頁樹葉,好象是營養不良一樣。但是一個月後他們就會成為那種足有五六人高,可以把人像踩老鼠一樣地碾成肉餅的龐然大物。

走近太陽井,他才發現周圍幾乎全是枯木守衛的樹苗。想到這裏被燒毀之前的景象,不禁起了一陣寒戰,突然覺得紅袍人很是可敬可欽了。如果不是他那一把火,深夜中自己這樣偷偷摸過來,大概也只有變成一坨肉餅或一堆碎肉的下場。

阿薩從井中拿起一片樹葉。他知道這是寶物,但是他只用得著一張而已,這種東西用不著又帶在身上的話無疑在給自己找麻煩。

月光的照耀下並不能看出這樹葉原本的那種驚心動魄的顏色,但只憑感覺也能到一種綠,似乎從上面正散發出一種生命的氣息。阿薩看得出這大概確實不是樹葉,上面竟然沒有樹葉應有的脈絡,整個葉片和下面的葉柄都渾然一體。拿著這據說是神物的東西,他心中竟然有些不明的激動感覺,指頭居然在微微發抖。

“你在做什麼?”一個如同月光一樣明亮輕朗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阿薩像一隻屁股被突然刺進一根冰柱的豹子一樣猛地轉身撲了出去,對方還沒有絲毫的反應時間就被他按倒在地鉗制住了喉嚨。

一頭的銀髮在地面上鋪開反射著天上的月光,更把她的清越之美襯托得不沾絲毫煙火,是精靈少女露亞。

殺了她。

這是第一時間在阿薩腦海裏面浮現的意念。緊張的氣氛讓他連思想也彌漫出血腥味。

她白皙的脖子就在自己緊握下。觸感細膩,纖細,柔軟,好象再一用力就能輕而易舉地折為兩段。

她的樹屋就在離阿薩剛才經過的地方,大概是察覺了阿薩的響動而跟過來看的。過分的單純讓她沒有戒心,根本沒想去通知其他精靈,而阿薩則被世界樹之葉吸引了注意,竟完全沒留意到她的接近。

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其他精靈們知道。克蘭長老是說過他們高貴的精靈鄙夷暴力,不到萬不得已不去使用。但這種情況已經不是萬不得已,而是千萬不得已了。這兩片世界樹之葉是他們的僅存的神物,自己身體裏面還有他們的太陽井力量。

阿薩見過精靈們練習弓箭。無論是哪一個精靈可以在一百米開外用長弓射出的箭把兩個蘋果串起來。如果驚動了其他精靈,即便自己是一隻最敏捷的野豹,在跑出森林之前也會變成刺蝟。

確實應該殺了她。

阿薩另一隻手把她細長的兩手一起握住按在地上,腳也壓住了她的腳,身體緊壓著她的身體。她在用力地掙扎著,雖然她的力氣和纖細的四肢不大相稱,但也絲毫動彈不了。

她的臉在月光下逐漸開始浮現一種慘澹的痛苦表情,這種痛苦和憤怒揉合在一起,使她不食人間煙火的臉演變出一種生動的豔麗。

兩人的身體挨得很緊,連體溫都感覺得到。

在她喉嚨上的手可以感覺她正在拼命地呼氣,可是怎麼努力都沖不破喉嚨上的壓制。胸口的肌肉即便是隔著她的胸脯也可以察覺得到她的心跳正在越來越快,阿薩知道再快上一陣,抽搐幾下,就會永遠地停止。

她美麗的臉開始扭曲,心臟的搏動也已經要到極限了。阿薩突然強烈地生出要鬆手的衝動。

不能鬆手!伴隨著她的呼氣絕對是一個能把精靈族全部喚來的喊叫。

她纖細的身體突然猛烈地抽搐起來,幾乎掙脫了阿薩的壓制,然後一下就癱軟下去。像一個運動過猛的裝置突然繃斷了其中最重要的弦。

阿薩像觸了電一樣從她身上跳起。

她已經完全沒了動靜,剛才那活生生的掙扎表情在她臉上也煙消雲散了,月光在她本來就白皙的皮膚上顯出死寂的慘白。

阿薩突然想吐。

不。她應該沒死,可能只是休克而已。阿薩長呼了一口氣,定了定神。

為了保險起見,應該過去繼續很確實地把她。。。。。

阿薩用力甩甩頭。應該沒必要,這樣休克了可能要點時間才醒得來,看她那樣纖瘦的體形,體質不會很好吧,何況她可能已經真的。。。。。。

阿薩拿起地上的世界樹之葉朝森林週邊跑去。

但是他剛剛跑出那塊空地。就聽見露亞的聲音在遠遠的後面響起。

“大家快出來,那個人類偷走了世界樹之葉。”她的體質很明顯比阿薩以為的要好得多。

阿薩心情複雜地狠狠地罵了一句,加快了速度。

森林深處已經響起了獨角獸的嘶鳴,精靈們居住區也開始喧鬧。在這寂靜的林間所有的聲音都可以傳得很遠,包括他奔跑的腳步聲。

雙腿的肌肉已經發揮到極限,快得連自己的平衡好象都可能隨時失去。阿薩拼命地在林間飛奔,他已經進入了森林的週邊,只要再有兩裏多的距離就可以逃出去了。

前方已經看見了一個枯木守衛,正對著一路沖過去的他抬起巨大的腳踩了下來。阿薩沒有繞開,沒有停下,甚至沒有改變自己的任何一個動作,仍然是低著頭朝前面猛衝,沖向那正壓下來要把他變成一灘肉泥的巨大枝椏。他不敢停,他已經聽得見後面的馬蹄聲了。

‘隆’。他的後背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枯木守衛那一下腳踏產生的風壓,還有幾塊飛濺的泥塊打在了背上。他的速度比這些木頭疙瘩的反應快上一點,剛好能在踏中他之前沖過去。

但是阿薩絲毫不覺得高興。月光很亮,他看得很清楚,前方已經站好了一排枯木守衛。後面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隨便他有多快,兩腿絕快不過四隻腳。

前面的一個枯木守衛慢慢地舉起了枝椏的手,彎腰,朝他拍了下來。

好機會。急跑中的阿薩雙膝跪地雙手撐地再一個翻滾,恰恰在那巨大的巴掌拍下來的時候刹住了前沖之勢。那一巴掌拍在了阿薩面前,幾根最末端的小枝椏拂在了他臉上火辣辣地生痛。

馬蹄聲幾乎就在背後了。阿薩不敢回頭去看,他向前一撲,攀住了枯木守衛的手掌。 枯木守衛重新抬起手,把阿薩也一起帶了起來。旁邊的幾個枯木守衛已經圍攏了上來,都伸出巨掌打向半空中的阿薩。

阿薩手腳並用,幾下就竄上了這個枯木守衛的肩膀。接連幾聲悶響,這個枯木守衛的手被另幾個枯木守衛打得稀爛,斷裂的枝椏到處亂飛。

還來不緩上一口氣,又有幾個枝椏的巨掌左右上下拍了下來。阿薩這次連想都來不及想,縱身向枯木守衛的背後跳了下去。一陣乒磅亂響,這個枯木守衛的頭被同伴打得四分五裂。

越過這幾個枯木守衛落下地,就只是這一耽擱,幾隻獨角獸就已經繞到他前面去了。這些動物相當有靈性,知道他是要逃跑,所以繞到前面去堵截他。

再耽擱一下精靈們再圍上來就更不好辦了,阿薩迎著獨角獸繼續沖向前。獨角獸們低下頭,用頭上那只銳利的尖角也向他沖過來。

不能夠退讓閃避,阿薩的精神全部集中起來,冥想時的那種清晰感出現,自己每一個肌肉的狀態能夠感覺把握得到,連最前面那只獨角獸的來勢似乎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繼續前沖,就在要和獨角獸接觸的那一瞬間伸出手按在了獨角獸的額頭上,同時向上全力一躍,腰一收,身體不差毫釐地借著獨角獸的衝力做起了一個大的前空翻。

就在他身體剛剛淩空,臉離那只獨角不過半米的距離的時候,獨角獸的角突然爆出一陣猛烈的白光。

阿薩發出一聲慘叫,他仍然在空中越過了這幾匹獨角獸,只是落地的時候卻重重地摔在地上。一片刺目得痛的白色後他的眼前就完全地黑了下去。

他什麼都看不見,但是爬起來立刻又朝前面沖去。可惜只跑了幾步,就感覺自己一頭栽進了一堆木頭的牢籠裏,然後被淩空提了起來。

克蘭長老帶領著精靈們已經跟了上來。他遠遠地就看見了阿薩像只沒頭的蒼蠅一樣沖進了一個枯木守衛的放在地上等著他的手掌中間,然後就被提了起來。枯木守衛的另一隻手也立刻合攏了過來,眼看他就要被捏成一堆肉泥。

克蘭長老全力朝前面跑去。這個人類身體裏面還有著沒取出來的太陽井力量,不能讓他死在這裏。而這些枯木守衛並沒有什麼理智,只是純粹地對侵入森林中的異物發出攻擊,必須儘快去救他下來。

阿薩用盡全力地抵抗著兩邊向中間壓過來的巨力。肩膀和胸口的肌肉充血得好象馬上就要爆炸了,大腿的皮膚也被下面隆起的力量繃到了極限。不過還好,枯木守衛枝椏樁的雙手正在被逐漸地撐開。

突然周圍的壓力狂增,排山倒海的力量一下就超過了他肌肉所能夠承受的極限。原本還在強撐著的手臂和大腿猛地被擠了回來,樹枝一下貼在了身體的各個地方朝裏面壓榨,連肺裏面的空氣都一下被全擠出了體外,連聲音也發不出一點。

克蘭長老看著前面幾個枯木守衛已經圍在了一起,像幾個小孩子爭著去觸摸一件新奇的玩具一樣,惟恐落後地把各自的手按在中間那個手中的事物上用力捏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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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捲入 第二十五章 跑掉

他第一次聽見自己骨頭的呻吟聲。彎曲的四肢關節已經不能夠再支撐肌肉來發出力量,只有任憑四周的樹枝不斷地擠壓。

身體間的每一個部位間的空隙都沒有了,而周圍的壓力仍然還在增加。體內的血液首先無法忍受這種虐待,從鼻腔裏薄弱的血管找到突破口,以逃出生天的喜慶從裏面沖了出來。而眼睛好象也受了鼓舞,努力要掙脫眼眶的束縛。肺已經把最後一點點空氣擠了出來,正努力把自己也擠出來。

已經感覺得出自己身體的變形已經超越肉體的範圍。這種情況已經沒有任何鬥志和毅力表現的餘地,無論你怎麼想怎麼衝動,手腳仍然是在那裏絲毫動彈不得。

四周的壓力還在增加,不只向中間壓,還在左右上下的搓揉。身體的肌肉骨骼都已經開始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他腦筋裏浮現出他前幾天看見過的那幾個士兵破碎稀爛的屍體。他知道自己馬上也要成為那樣了。歇斯底里的恐懼立刻像野火一樣蔓延充斥進腦海的每個角落,和痛苦交融在一起在身體內左沖右突,把裏面所有能夠運轉的能量集中起來,以一個動物最後掙扎的本能發出了一個火球。

已經遲了。克蘭長老看見那幾個枯木守衛的手已經團成了一個枝椏的大球。樹枝間互相擠壓碾磨發出難聽的吱嘎聲在森林的寂靜中刺耳無比。他失望地停下了腳步,即便是一頭最健壯的蠻牛在這個樹枝的磨盤中也只有變成破碎的骨骼和牛肉片。

突如其來的一聲轟然巨響把整個森林都震動了。枯木守衛們圍成一堆的手突然爆裂開,燃燒著的枝椏四處亂飛,有兩個枯木守衛的身體也一起燒著了,熊熊的火焰把林間照得通亮。

阿薩從爆炸的中心掉了下了來,重重地摔在地上。但是他馬上又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歪歪斜斜地繼續朝前面跑去。

“不可能。”克蘭長老楞在原地,看著幾個枯木守衛揮舞著已經沒有了的手臂追打著狼狽逃跑的阿薩。這個森林被太陽井的神力所籠罩著,除了他們這圍繞著太陽井生長的精靈一族以外沒有任何人可以使用魔法。

他看著前面逃跑的阿薩。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還是跌跌撞撞的,但跑上了幾步後他身體發出一陣藍白的恢復魔法光芒,逐漸地越跑越快甚至健步如飛起來。

克蘭長老明白了。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確實如此,這個人類和體內殘餘的太陽井力量已經融合,這不只讓他可以在森林中使用魔法,而且覆蓋整座森林的神力更能讓他的魔法力起上成倍的效果。

不能讓他帶著世界樹之葉逃跑。那已經是唯一和黑暗對抗的希望,是自己這個高貴種族的神聖使命。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阻止他,即便是使用暴力也在所不惜。

克蘭長老提起了弓,從背上的箭囊裏抽出一根箭。他張弓,搭箭,拉弦,燧石箭頭開始發出一陣火黃色的光芒。

弓滿弦,箭頭已經成為了一團耀眼的黃色光球。幾乎就在他送手的同時光球就立刻化成了一道黃光延伸到了前方正奔跑著的阿薩的背心上,蘊涵其中的魔法力立刻爆發出來。

強烈的爆炸讓正在追趕他的獨角獸們都側身退讓,氣浪甚至把一個正在靠近中的枯木守衛震倒。那個正在逃跑的人類像片枯葉一樣被炸得飄飛了出去。但是落地之後他只跪著稍微喘息了一下又跳起來生龍活虎地繼續奔跑。

看著自己的全力一擊居然毫無效果,克蘭長老又驚又怒地喊出了完全有失精靈高貴沉穩的話。

“給我殺了他。”

風聲在耳旁呼嘯,兩旁的景物向後飛退。阿薩幾乎有種想手舞足蹈地邊叫邊跑的衝動。前面又有幾個枯木守衛走來。阿薩不躲不避,張開手掌前伸出繼續向前沖去。

比他身體還大的一團烈芒在掌前彙聚成形,帶著灼人的熱浪以仿佛要衝破這座森林的氣勢撕裂膽敢在前面阻擋的空氣怒吼著向前面的枯木守衛沖去。

整個森林都為之震撼和顫抖的一次爆炸,連阿薩自己都被爆炸震倒在地。幾個枯木守衛只剩下燃燒著的下半身在那裏,好象幾支巨大的火炬,和滿天飛舞著的燃燒的木塊把這一片都照得如同白晝。阿薩從地上爬起來,看著這輝煌的戰績,興奮得叫喊了一聲繼續朝前跑去。

體內金色的力量和整個森林一起共鳴著,他清晰地感覺得到身後遠處那口太陽井正發出陣陣的波動彌漫在這森林的空氣中。每一次使用魔法的時候這種波動的強烈共振都讓魔法的效果成數十倍的增加。剛才背上挨的那一下本來讓他傷得不輕,但治療法術一用上立刻又龍精虎猛起來。

一支長箭帶著尖嘯從他耳朵旁邊擦過,精靈們開始放箭了。阿薩連忙把長袍拉上來把頭遮住。 箭矢向雨點一樣密集地朝他身上射來,只跑了十幾步身上已經中了二三十箭,但箭矢絲毫不能穿透這件長袍。

身後又傳來馬蹄聲,阿薩轉身就扔出一發火球。爆炸聲中傳來獨角獸的嘶叫,幾匹被炸得飛起,其他的全被爆炸的氣浪沖得東倒西歪。

瀟灑地一揮手,一顆火球飛出把側面的一個枯木守衛變成一蓬巨大的焰火。在自己發出的爆炸巨響和漫天的火光中穿梭著,毫不理睬後面傾泄而來的箭雨,他感覺自己幾乎已經成為了整個森林的主宰。阿薩幾乎是有些期待著前面出現新的枯木守衛了,那些曾經是讓他心驚膽戰的木頭疙瘩現在好象紙糊的一樣不堪一擊。他感覺從來沒這麼過癮。

當然逃還是要繼續逃的,他還不敢回過頭去把臉暴露在精靈們的射擊下,也不敢慢慢地等整個森林的枯木守衛全聚過來。他還記得幾天前紅袍人身邊的那種陣仗。

盤算著距離,應該離森林的邊緣不遠了。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由數十個枯木守衛聯成的一道牆。這些木頭疙瘩雖然好象沒有什麼思想,卻有一種彼此明瞭的共同意識,都往他逃跑的方向上聚集,竟然形成了一個包圍圈。而在他們的身後已經看得見那片他進來時候的草地了。阿薩高興得幾乎叫了起來。

只要再把這前面的木頭疙瘩炸掉自己就可以逃出去了。他揮手又是一發火球,但這次火球卻只有剛才的一半大小,只把一個枯木守衛的頭炸掉而已,旁邊的卻仍然完好無損。

阿薩站住,驚愕之餘他才感覺到剛才還在體內洶湧的魔法力現在已經有乾枯的跡象了。彌漫在空氣中的太陽井的波動已經減弱許多,其實隨著他的遠離太陽井,這種共鳴的力量就一直在削弱,只是他一直意氣風發地沉醉在自己的威勢中完全沒在意。

就這樣一停頓,後面的十幾匹獨角獸立刻追了上來,在他的左右散開。大概是怕誤傷它們,精靈們也停止射箭了。

他站在這個包圍圈中左右環視著,獨角獸示威一樣晃動著頭上尖銳的獨角。這些聰明的動物並不急於向他進攻,很小心在離他十多米的距離把他圍在中間。它們在等著後面的精靈盟軍。而前方的枯木守衛開始朝這裏逼近了。

既不能等著那些枯木守衛過來把自己踩成肉餅,也不能在這裏等著精靈們追上來。即便是他們再古板再拘泥於他們那鄙夷暴力的文化都絕不會再給自己任何逃跑機會了。阿薩突然想起聽說過的各式各樣對待逃跑犯人的手段,手和腳的肌腱都割斷,把鐵鏈從鎖骨那裏對穿過去。。。。。。然後自己這一輩子就只能和一條蛆蟲一樣在陰暗潮濕的地牢裏蠕動等死。。。。。

突然從不可一世的情緒顛峰掉進被圍在那裏進退不得,強烈的反差讓他驚慌失措。而已經近在眼前的自由更讓他心頭好象有千百貓在又咬又抓。
那片草地就在前面,幾十米而已,平坦地反射出自由的月光。他從露亞嘴裏知道,這些枯木守衛都是依靠太陽井的力量活動的,不能夠走出這片森林。只要出了這個森林的範圍,他逃走的希望就大增了。

怎樣才能沖過這幾十米。阿薩仔細環視著周圍警惕地看著他的獨角獸,他明白第一次越過這些獨角獸時用的把戲是不會再奏效的了,在這種情況下再受了那種足可致盲的強光等於送死,但也絕不能閉著眼睛往那只危險的獨角上撞過去。而前面還有幾十個現在又重新變得高大威武讓他心驚膽戰的枯木守衛。

像快餓瘋了的窮鬼在麵包店前搜索自己的口袋一樣。阿薩仔細得不能再仔細地把身體內每個角落都提了提氣,但是無論他怎麼努力,也就是只剩下那兩三顆火球的魔法力了。既不可能把那幾十個枯木守衛炸掉,恐怕連面前這些獨角獸也對付不了的。

怎麼炸?炸哪里?阿薩的腦筋飛快地想像怎麼去沖出這個包圍,可是無論怎麼樣,結果不是被獨角獸們晃瞎眼睛後刺個對穿就是沖過去讓枯木守衛們踩成肉餅。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精靈們已經快過來了,炸哪里炸誰怎麼炸。。。。。

突然他想到一個幾乎是荒誕而且很危險的辦法。

但是現在如今眼目下,即便是再荒誕的辦法也強過沒有辦法。成功的機會只有百分之一也好,但是不去做的話則連百分之一也沒有。

他彎下腰,屈腿,半蹲,然後對著地面發出了一顆火球,同時上猛力地跳起。

砰的一聲巨響。火球爆炸的氣浪和跳躍力疊加在一起,他直接越過了獨角獸的包圍飛了起來。

屁股和大腿上的肌肉全都被這一下震麻了,阿薩看著自己正向一個枯木守衛的臉飛過去。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旦撞上去就完了,即便是撞不死摔不死掉下去也只有被踩死。

他在空中盤算著角度,把手伸出對著自己的屁股把所有殘存的魔法力集中發出一記火球。

他已經沒空去感覺巨響對耳朵的衝擊。那只發火球的手臂從肩膀到手肘到手腕還有指頭幾乎每一個關節都已經脫臼,差點連整條臂膀都被甩了出去。屁股和大腿上的肌肉他懷疑已經全部報廢,連疼痛都沒有了。

像一顆被拋出的球一樣在空中帶著火星翻滾飛旋著越過了枯木守衛們的頭頂,阿薩終於如願以償地飛出了森林,掉進了那塊自由的草地。

落地的一下撞擊他感覺幾乎全身的骨架都散了,在草地上滾出老遠才停了下來,滿眼金星地像死人一樣躺在那裏,連出氣的力氣都沒剩下多少。旁邊一具那天僵屍們吃剩下的半具屍體。這裏似乎一直沒人來過,僵屍們的殘羹剩飯發出熏人的臭味充斥著草地。

阿薩知道自己成功了,也失敗了。

他確實逃出來了,但是已經完全沒能力再跑了,能夠動的只剩下一隻手而已。只要精靈們走過來就可以像提一隻死豬一樣把他抓回去。

他突然看見自己的刀就在前面不遠出,他用全身每一處能夠動的地方努力地把自己移了過去。即便知道拿到倒已經沒什麼用了,但是他還是想把它握在手裏。他已經不奢望能夠逃跑了,只是一種絕望中的表態。我不能夠等著任人魚肉。

但是好一會兒,只聽見獨角獸的嘶鳴和精靈們的吵鬧聲,卻沒有絲毫的動靜。阿薩勉強回過頭去,看到精靈們和獨角獸都站在森林的邊緣來回著,卻沒出來抓他。幾隻獨角獸邁出森林幾步,似乎聞到了草地中的濃烈臭氣,又掉頭跑了回去。

阿薩大笑起來,笑了幾聲又咳,邊咳邊笑。他從露亞那裏聽說過他們精靈族們數萬年間沒有踏出過這個森林一步,這也是他們一族的族規,但是萬萬想不到他們居然會古板呆滯到這樣的地步。

那些獨角獸畢竟也只是野獸罷了,一旦脫離了它們感受了一輩子的太陽井籠罩的感覺立刻就會覺得陌生害怕。在森林裏還那麼勇猛地對付僵屍,現在又看見精靈盟軍們裹足不前而心生疫癘,只是這氣味就把它們嚇退了。

一個精靈的人影想沖出來,似乎是露亞,但是旁邊的克蘭長老卻一把抓住了她,還訓斥了她幾句。

阿薩盡力地靜下心來,慢慢地恢復聚集了一點魔法力,勉強給自己的雙腿用了一個治療術。脫離了太陽井的影響,他的法術效果又差不多回到了原來那可憐的水準。但是幸好雙腿的傷勢並不太重,用了法術後又勉強能動了。

精靈們眼睜睜地看著阿薩一邊大笑著一邊連滾帶爬地朝對面的森林移去。他們開始激烈地討論是不是要違反這數萬年都一直冰清玉潔的族規。等到好一會終於有了結果,由露亞帶領著幾個精靈追趕出去到對面的森林中的時候,阿薩早就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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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一章 我回來了

回王都的路倒是異常順利。艾裏城正雞飛狗跳,欽差大臣和地方官連同一隊騎兵都音信全無好幾天了,有人說附近有一大群山賊,也有說是吃人的異教徒集團。於是到處都有富貴人家和商隊招募保鏢護衛,阿薩跟著一隊到王都的商隊就回來了。

又站在了那幢大屋前,阿薩不禁松了口氣,曾經有好幾次都以為自己再也回不來了。當他推開那兩扇木門,聽著那兩聲熟悉的‘吱呀’聲的時候,居然有回家的感覺湧上心頭。他不自覺地喊出一聲。

“我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有什麼了不起的。”山德魯聞聲從裏面的小屋裏走了出來。他還是老樣子,仍然是那件髒得看不出顏色的長袍,仍然是鬍子頭髮和長袍邊角上的絲線混合在一起把臉幾乎全埋在裏面,仍然是看起來和周圍的屍體和器官那麼的合襯。

雖然山德魯那樣說,但是阿薩還是從他眼裏看得出些許笑意。如果說這裏有點家的感覺,那這老頭就有種家人朋友長輩混合的味道。

“你這樣平白無故的曠工,讓我突然工作勞累,可是要賠償的。”

阿薩問。

“你說的那個世界樹之葉如果用來治療傷勢怎麼使用呢?”

山德魯用不以為然加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陣,漫不經心地說。

“你拿到了嗎?是不是在街邊地攤上買的啊?”

阿薩有些得意的從懷中拿出了那片世界樹之葉放在了山德魯面前的桌上。

山德魯呆住了。

他臉的大部分都被鬍鬚和頭髮混合在一起遮住,不知道是什麼表情,只有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著世界樹之葉,似乎被葉子散發的綠意感染了,散發出古怪但看得出是以難以置信為主的神色。  

山德魯伸出手,像害怕冒犯衝撞了一樣用很輕微的手勢慢慢地拿起了世界樹之葉。他原本慘白的手在葉片的綠色下仿佛也被賦予了一些生機。

山德魯呆看著葉子,慘白枯乾的手指輕撫著葉面,溫柔得好象初戀的少年去觸摸情人的肌膚。

“你怎麼拿到的?”他聲音竟然有點發抖。

“就那樣拿到的。”阿薩輕描淡寫地回答。心中很有些得意。

山德魯還是出神地看著,突然扭頭問。

“你要用這個東西去救人?”

阿薩點頭。

“去救什麼的人?”

“救我想救的人。”阿薩不好說明前因後果,用一句廢話回答。

“女人?”山德魯很敏銳地發現。阿薩點點頭。

山德魯歎一口氣,搖頭說。

“居然拿這個東西去救一個女人,你怎麼不乾脆把自己剁碎了拿去喂豬。”他皺眉盯著阿薩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世界樹之葉啊。不是你告訴我的麼?我好象還聽說是個神物什麼的。”

山德魯轉回頭去看著葉子緩緩說。

“你知道這東西有多大的力量,可以用來做什麼嗎?我年輕的時候發瘋一樣地找過它。用了十年才找到線索,然後再用了十年去想辦法得到它,卻一直沒能到手。”他一聲長歎搖頭。

“沒想到現在我完全不去想它了,它又自己跑到我手上來了。”

喂,這是我拿到的。阿薩想提醒他一下,但是看他正那麼投入,又不好意思打斷。

“如果我早二十多年拿到它。。。。。。”山德魯完全沉浸在遙想當年雄姿英發的感慨中,眼睛爆發出和他年紀毫不相稱的神采,豪情萬丈銳氣四溢。

“我就會。。。。。。”他很英勇地皺起了眉頭,好象真的回到了當年。

但是逐漸他鋒芒閃爍的眼神又在紛亂中沉寂下來,最後回歸到茫然無力,用歎息的口吻不清不楚地說。

“我也會拿去救一個女人。”

他把葉子丟還給阿薩,很意興闌珊地搖搖頭說。

“拿去救你的女人吧。”

阿薩拿起葉子,聳聳肩低聲說。

“不是我的女人。”

“不是你的女人你幹什麼去救?你腦袋裏面全是屎啊?”不知為什麼,山德魯好象被剛才的緬懷激發得有些火氣。

阿薩忙把葉子塞進懷中,覺得他很有些奇怪,想了想,又說。

“如果用不了一張葉子,我就只切一小半下來,其他的給你。。。。”

“這東西切碎了就沒用了。你讓她整個吃下去就行了。”山德魯又恢復了一個老人應有的疲倦和淡漠,轉回身去對著一具屍體。阿薩看他有些古怪,想開口詢問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轉身朝大門走去,他現在就去公爵府。

“等一等。”山德魯突然在後面喊住他。

“別慌。你把那本書還給我。你帶走做什麼?那可是很重要的東西。我這段時間就是在愁這本書,還說你如果不回來或者把書給弄丟了怎麼辦。”

阿薩頓住,轉身,很尷尬地說。

“我借給別人了。”

“借給別人了?”山德魯受的刺激好象比剛才看見世界樹之葉的時候還要大。剛才他只是楞住,現在卻好象屁股上挨了一刀一樣一下跳了起來,幾步沖到阿薩的面前抓著他的衣領。阿薩這才發現這老頭的動作實在是靈敏。

山德魯的眼睛瞪得好象要掉出來,咬切齒地問。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借給誰了?”

“就是公爵大人的女兒。。。。她去外面旅行,說路上看著玩。。。。你那本書扔在書櫃後面,我以為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阿薩第一次看見山德魯這麼激動,有點不知所措。

“女人!我就知道又是女人!快去給我追回來,去,去,去。”山德魯氣極敗壞,把阿薩推攘出門又用手戳點他的頭。

“告訴你,再年輕氣盛也要多用上面這個腦袋來想事情,別一天到晚都是女人女人。”

阿薩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拔腿朝公爵府跑去,說。

“我先去問問她究竟在哪兒。。。。。”

公爵府的下人素質很高,即便看到他不起眼的打扮也絲毫沒為難他,迅速地幫他通報了。

出來看見是他,公爵大人像看見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立刻露出很溫和的微笑。他旁邊的克勞維斯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臉色卻有些發寒。

阿薩說拿來了能夠治療小懿的藥,公爵卻並沒有表示出太大的反應。這段時間裏他已經找遍了所有能夠找到的醫生和牧師,而女兒的傷勢不僅沒有絲毫的好轉反而隨著時間在不斷惡化。他早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在阿薩的執意要求下,公爵還是帶他來到小懿的床前。

如果不是公爵親自帶著自己來,阿薩實在不敢相信面前床上的就是小懿。

她已經瘦得不成人形了,膚色已經幾乎和死人沒什麼區別。原本豐滿紅潤的雙臉頰已經完全凹陷了進去,雙眼緊閉著,在只剩皮膚覆蓋著的臉骨上顯得很突出。

“從上周開始她就幾乎都這樣整天昏迷著了。醫生和牧師們都說她隨時有可能就這樣停止呼吸。”公爵語氣沉重,他的心情確實也很沉重。這是他的女兒,從小看著她如何一天一天的從繈褓中的嬰兒變得亭亭玉立,而現在卻在看著她在床上慢慢地死去。

而且她也是他手上很重要的一張牌,用以和一個龐大有勢力的家族拉上關係的牌,那直接影響到他的宏大計畫。

她已經昏迷成這樣了,還能吃下那張世界樹之葉嗎。阿薩心裏惴惴不安。

應該沒問題才是,這畢竟是神物。他雖然並不清楚‘神物’到底是什麼,但也只有對這個不清不楚的概念寄予全部的希望了。他拿出懷中的世界樹之葉,很小心地捏開小懿的嘴,把樹葉塞了進去。公爵大人皺眉在旁看著。

幸好,這東西也確實發出了和它的稱謂所符合的神奇變化。世界樹之葉在小懿的嘴裏慢慢融化,並不是變作液體,而仿佛是直接融進了她的身體中,一點一點地變小,再慢慢消失了。小懿的嘴慢慢閉上,半晌,她自己突然長舒一口氣,呻吟了一聲。

阿薩也終於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他已經看見小懿臉上泛起了血色。

公爵微張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女兒的臉色逐漸紅潤,原本微弱的呼吸也慢慢地變得平穩起來。他看著阿薩,伸手過去握住了他的手,張著嘴想要講些感謝的話,但是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已經超越了他平時圓轉如意應對自如的理智,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

阿薩看著面前的公爵。現在他只是個激動的父親而已,這純粹的欣喜能讓人感覺得很清楚其中並沒有絲毫的心機和其他事物。阿薩自己原本也很高興,現在更是非常的高興,甚至喜笑顏開。

克勞維斯木然地站在門口,像個旁觀者一樣冷漠地看著裏面的情況。他的表情還是沒什麼變化,看起來仍然那麼英俊威武,只是臉色泛起一陣青色。和他未婚妻臉上健康的紅潤和公爵臉上激動的血色正好相反。

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公爵大人居然這樣地失控。

公爵大人的深沉,睿智,心計,老辣,捉摸不透都讓他很佩服,很畏懼。在他的心目中公爵大人首先是一個偶像,一個指導他如何去獲取成功和權利的神龕,然後才是現實中的那些關係。

而現在這個在他眼中的神龕卻被明顯的表情所軟弱了。克勞維斯認為包括高興在內的一切溫情都毫無疑問地是軟弱的象徵,即便表達出來,也只是一種在合適場合上演出的手段而已。而現在公爵大人居然會被披著那樣骯髒破爛的衣服就敢直闖公爵府的下等賤民所打動,讓他感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被褻瀆的味道。

不只如此,他還有種失敗感。不管他如何地努力,做了什麼事,公爵都沒有對他表示出多大的讚賞認同。而現在對著這個低等的垃圾,公爵的臉上明顯地帶著感激的神色。這無可置疑的表明,在公爵眼中他不如那個下等人。現在這個明朗徹底的失敗讓他陷入極大的憤怒中。  

突然一個下人快步跑了進來對公爵稟報。

“外面有兩位教會的牧師詢問阿薩先生是不是在這裏。”

公爵看向阿薩,阿薩也一呆。

“找我?”他不記得自己和教會有什麼聯繫。

公爵府門口。兩個牧師正站在門外,衣服上的標記表明他們不低的身份,那是可與王室成員平起平坐的高級牧師。旁邊有一輛馬車,白色豪華的車身由四匹沒有一絲雜毛的白馬拉著。

“主教大人找我有事情嗎?”阿薩看著馬車問。他記起了,那好象是羅尼斯主教大人的馬車。

“羅尼斯主教大人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請您去,請上車。”牧師為阿薩拉開了車門。

阿薩不安地看著一塵不染的車內和旁邊拉著車門的牧師,這種禮遇讓他有點不知所措,忐忑不安地邁上了車。

牧師關上車門,跳上車一拉韁繩,四匹白馬一聲長嘶,揚蹄拉著馬車絕塵而去。由始至終,兩個牧師都沒正眼看過其他人一眼,包括公爵在內。

公爵看著馬車遠去的方向,細長的眉毛往中間擠出一個小小的褶皺,揮了揮手說。

“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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