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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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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知秋]歴史的塵埃[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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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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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03:44: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三十三章 瘋狂的美德

蠻荒高地的夜晚總是特別安靜。只有偶爾雙足飛龍的叫聲在夜空中回蕩,但是士兵們也都習以為常了,自從離開布拉卡達開始,這種巨大的猛獸就隨時盤旋在他們頭頂的高空上。剛開始還有士兵忍不住用弓箭去試圖攻擊,但是那高度和雙足飛龍振翅時的氣流讓所有的遠程攻擊都只能夠重新落回地面,還不時造成同伴的受傷。而獸人們明顯也很珍惜這種寶貴的生物,不肯貿然指揮它飛落下來攻擊。到了這晚上的紮營時候,總有幾十個手持強弓勁弩的士兵分別守在營地各處的火堆旁預防雙足飛龍的偷襲。

幾隻狼人借著夜色朝營地靠近。即便是在寂靜的夜晚他們的接近也沒有發出絲毫聲響,而他們也不需要任何的照明,即使在這樣沒有月色的黑夜裏也可以把事物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可以不露任何聲音和光亮的接近。這是人類所絕對無法企及的能力,讓他們成為絕佳的偷襲者。

營地邊緣甚至沒有巡邏的士兵,安靜得出奇。狼人悄悄地接近了營地邊緣。當然以這麼少的數量他們並不會造成什麼有效的傷害,這只是一次試探和騷擾。

突然一陣奇怪的吱吱聲從營地裏傳了出來。這好象是什麼動物的聲音,幾個狼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兵營就已經被這聲音啟動了。火把四處亮了起來,士兵們從營帳中蜂擁而出。剛才還靜悄悄地兵營猛地就成了沸騰呐喊的海洋,一波波的士兵們朝狼人沖了過來。

士兵們沒有任何的長官來發出命令和指揮,完全就是和街頭自發毆鬥的流氓一樣毫無章法陣勢地呐喊著手持武器沖了出來。指揮他們的不是紀律而是憤怒和仇恨的情緒。

兩個最前方的士兵立刻成了狼人手裏的流星錘的犧牲品,殘破的屍體飛出老遠,血向四處飛濺出。但是那些沾到了自己同伴的血的士兵們沒有顯露出絲毫的猶豫和膽怯,反而更勇猛地朝前沖了過來,嘴裏發出的叫喊已經不像是人,而是奢血的野獸。在火把的照射下那些佈滿了血絲的眼睛裏全是瘋狂鬥志的標誌。

幾隻狼人反倒被這樣的場面嚇住了。他們開始轉身逃跑。

士兵群中一個龐大的身軀以和那軀體不相稱的高速幾個箭步就沖到了一個狼人的身邊,手舉一把巨大的斧頭朝狼人砍了過去。這是個和狼人差不多一樣高大的人,手裏的那把巨大的斧頭也和狼人的流星錘一樣顯示出非凡的殺傷力。

狼人轉身險險避過,手裏的流星錘朝這個攻擊者揮了過去,這個可以將盾牌鎧甲打得稀爛的武器和這人手裏的另一把斧頭碰在一起發出一聲不相上下的巨響。

狼人發出一聲慘號,擊空了的另一把斧頭已經在使用者強大的臂力和技巧下收回,橫劈,將狼人那只持武器的手臂整個砍了下來。

劇痛之下,狼人那只空的手爪也在這個對手的身上抓下一塊皮肉。只是這樣一停頓,周圍的士兵就擁了上來,狼人只來得及用爪子和牙齒殺死了兩三個士兵之後就被周圍無數的刀劍長矛砍戳得稀爛。

其他的幾個狼人已經開始轉身逃跑。剛剛砍倒狼人的這人上半身已經被血濕透了,如果不是經驗豐富而及時地閃避了一下的話這一爪足夠將他開膛破肚。

這久違了的傷痛和戰鬥的激情讓他的鬥志完全燃燒起來,他一聲怒吼,向前踏出一步將手中的巨斧拋出,斧頭在空中發出厲烈的呼嘯向前面逃跑的狼人追去。一聲哀號,那只狼人倒下了。其他的狼人則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阿薩從營帳中出來,正好看見士氣高昂的士兵們簇擁著將軍回來了。一身的血跡沒有使將軍有絲毫的頹喪和委頓反而更顯得精神勃勃,這戰鬥給他注入了新鮮的生命力。他看見阿薩,指了指系在營帳角落上的幾隻小動物笑了笑說。

“要多虧你的主意了。”

那些是鼠兔,這荒地上的一種食草小動物,嗅覺特別靈敏。還在布拉卡達和將軍討論荒野作戰的時候阿薩曾經告訴過將軍這種辦法,將這些敏感的小動物捕捉拴在營地各處中,他們只要一聞到食肉動物特有的腥臭就會發出集體叫聲。這種辦法原本是冒險者在野獸出沒的地方休息時採用的辦法,阿薩變通了一下,想不到對付狼人這種無聲無息的偷襲確實有效。將軍早已讓所有士兵都拿著武器入睡,只要一聽見鼠兔的叫聲就立刻起來朝偷襲者殺去。這個安排確實產生了巨大的作用。

後面的士兵把那個被將軍拋出斧頭砍倒的狼人綁起來抬了進來。將軍那一斧並不是很致命的傷害,憑著自身頑強的生命力這只狼人還沒有死。將軍命令把這個狼人結結實實地綁在一處。

一人就擊倒了兩個狼人,將軍在這些年輕士兵眼裏完全就是戰神的化身。

士兵們圍著將軍,看他把燒酒倒在自己的傷口上。飽滿的肌肉上傷口很深,將軍自己用針線把兩邊的肉連起來。他用針串著線刺進自己的肉裏,從傷口旁拉出,再刺進去,然後收緊線。皮肉線上的牽扯下擠到一起。

將軍的面容安靜鎮定,像是在縫衣服。大多數的年輕的士兵還是第一次上戰場,看到這樣的情景對將軍無比的崇敬。

阿薩冷眼旁觀著,他沒有上前給將軍使用治療術,他不想去幫這個他巴不得快點去死的人。何況他也看得出將軍這樣英勇的表演原本就是激勵這些年輕士兵士氣的一種方法。

表演完畢,將軍讓士兵們都回去好好休息,經過這一次後應該不會再有偷襲發生了。

阿薩沒有走,士兵離開後這裏就只剩下了他和那只奄奄一息的狼人。

他想看看這只狼人,這裏只有他對這些獸人並沒什麼敵意。在歐福的時候早看慣了這些獸人和人一樣拿著工具勞動,過著生活,所以在他眼中他們和人也沒什麼很大的區別。

從體格來看這應該還只是沒完全長大的狼人,甚至連身上的白絨毛都沒有完全褪掉,如果換算成人類的年紀大概還只是個少年。將軍那一斧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極深的傷口,斷掉的肋骨從傷口中清晰可見,如果不是身上還有著一件硬皮甲這一下已經要了他的命。

狼人已經被士兵們用繩索捆的很結實,但是即便不這樣他也沒有掙扎的餘地了。他和狼或者狗一樣的面孔顯得很虛弱,眼睛半睜著半死不活地看著阿薩,眼睛裏突然有眼淚掉了出來。幼小的年紀讓他還顯得軟弱。

曾經有詩人歌頌眼淚是人類的特產,但是對動物瞭解的人就知道其實並非如此。阿薩雖然從不覺得這種東西有什麼特殊高尚的意味,但是看到這個狼人的眼淚心裏卻依然有些異樣的感覺。他俯下身,伸手按在狼人的傷口上使用了一個治療術。

因為心裏始終想著自己要出去旅行,所以在布拉卡達的那段時間裏他有空還是會研究一下各種法術,請教一下手下的牧師們。雖然對各種輔助祝福的煩瑣咒文禱告沒怎麼記得住,但是治療和解毒這種實效性的法術卻是很有進展的。大概體內的世界樹之葉和太陽井的力量對魔法也有很大裨益,他的治療術雖然還達不到山德魯老頭那樣出神入化,但是已經比一般的牧師高得多了。一用上去後狼人的傷口立刻止住了血,甚至癒合了不少。

“謝。。。謝。”狼人的精神好了點,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這些年輕的獸人一般都在努力學習著人類語言。在這裏居然得到了這樣的意想之外的幫助,這只小狼人也覺得非常驚奇。

“請。。你。。放了我好嗎。”

阿薩做了個無奈的手勢說。

“那可不行,放了你他們會把我當成奸細砍成肉醬的,說不定那個瘋老頭正找我的把柄呢。”

“我。。。。。不想。。。。死。”這個小狼人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像只受傷的狗一樣嗚咽了一聲。

聽了這句好象有些熟悉的哀求,阿薩心裏動了動。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放了這只狼人。

“其實你們真的不應該來偷襲的。。。。。”同情心讓阿薩自己覺得有些彆扭。正是因為他的提議,將軍才能夠如此輕易地挫敗狼人們的偷襲。如果按照常理來說,真的要防備好狼人那樣夜行獸人的偷襲那將是極耗費軍力和士氣的事情。

狼人的精神恢復了點,用狼人特有的古怪腔調說。

“我們不是偷襲。。。只是。。。。來偵查一下。。。。。格魯將軍想弄清楚你們這只部隊的目的和意圖。。。。。”看得出這只是個很聰明的小狼人,說起人話來居然並不顯得很吃力。

意圖目的?應該說是去蕩平歐福,還是說只是送死呢。

阿薩幾乎已經可以預想出這只部隊正面遭遇格魯將軍所帶領的獸人部隊時的後果。只憑格魯將軍的一己之力當然還無法抵擋這裏的全部五千士兵,但是要直接沖進這千軍萬馬中來把將軍的頭像蘋果一樣擰下來或者像番茄一樣捏爆卻絕不是什麼難事。失去了指揮者和精神領袖的士兵,再目睹那樣懸殊的實力,無論是再高昂的士氣都會立刻崩潰,然後就只能任由獸人們屠宰了。

而自己這次參加進來的目的,就是要儘量避免發生這種情況。拯救五千條年輕生命。。。。。說老實話,阿薩從不覺得自己有這樣偉大,只是不想看見屍山血海,不想有一場比半年前自己所經歷過的那次更慘烈數十倍的屠殺。不管將軍那老神經病混蛋怎麼想,畢竟這五千士兵都是無辜的。

不過至於到底如何去解決目前的情況,阿薩現在還想不出什麼辦法,只有隨著軍隊前進,希望車到山前自有路了。

看著面前這個小狼人。將軍會把這個俘虜怎麼樣呢?等到兩軍對壘的時候用來殺了立威?其實他也和這五千士兵一樣,都是無辜的。阿薩拍了拍狼人的頭,說。

“我盡力不讓他們殺你。這次戰鬥其實本來就不關你們的事的。”

小狼人看著阿薩不停地點頭擺尾,表示感謝,說。

“謝謝你的幫助。。。。城主大人說,立刻就要和談了,和談以後就不用打仗,請你一定要來歐福。。。。”

突然聽到這樣天真的邀請,阿薩不由得有點想發笑,他突然有了一定也要把他救下來的想法。他拍了拍狼人的頭,說。

“放心,我會把你帶回歐福的。”

小狼人低聲嗷嗷叫了兩下,眼睛裏居然有了點淚花。

阿薩起身走回自己的營帳睡下。他突然覺得自己這次隨著部隊來確實是有意義的,能夠少死些無辜的人,總是好的。

模模糊糊地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了,睜眼才發現已經天亮了。

士兵們已經準備好了要出發了。他們正集中站在一處,聽將軍的命令。

阿薩走過去,驚奇地發現將軍正站在那只受傷的狼人旁邊,一隻腳放在狼人的頭上,威武無比地指著地上被綁著的獸人俘虜高喊。

“大家都看見了,這些曾經殘害過我們同胞的野獸並不值得害怕的。因為我們所擁有的是無比的勇氣和為同胞們復仇的正義。”

士兵們回報出一聲激情澎湃的呼喊。雖然方式不盡相同,但是將軍每天都會進行類似這樣的激勵,不讓復仇的火焰在這些士兵的體內熄滅,保證他們高亢得瘋狂的鬥志。

將軍繼續演說著。

“那個獸人的巢穴已經很近了,很快就會被我們像臭蟲一樣碾得稀爛了。所有的獸人都將在死在我們正義的劍下。現在我們就先宰掉這個狼人,所有的戰士們都來砍上他一刀,用他的血來洗滌我們的劍。”

士兵們又是一聲嚎叫。

“喂,等等。”阿薩沒想到將軍居然會在今天早上就拿這個俘虜來祭旗,連忙跳上前去阻止。

“這個俘虜已經沒有反抗能力了。你們不是戰士麼。。。。。。。”

“走開。”將軍氣勢洶洶地揮一揮手裏的斧頭。

“你這個軟弱的神職人員。你以為我們不知道麼,你也是受了那些貴族權勢們的指使,想來軟化我們的戰士的。”

阿薩知道對將軍說什麼都沒用了,他轉過頭來對著士兵們高喊。

“這只狼人最多不過五六歲,不可能曾經殘害過人類。那些曾經吃過人的狼人不是早就被殺光了麼?我們沒必要再這樣。。。。。”

“這些野蠻的種族所欠下血債,難道就因為它們死了就算了麼?難道那些被他們所殺,被吃的同胞的仇恨就這樣算了麼?”將軍揮舞著手臂,臉上激昂的表情讓每一個士兵即使無法看清楚,也能夠通過聲音和氣勢感覺得到。

“大家說,能不能夠就這樣算了。”

“不能!” 和將軍相配的高昂激烈的呼應,阿薩覺得自己快被這周圍的喊聲震聾了,淹沒了。

地上的小狼人拼命地掙扎起來。他聽得出自己大概是難逃一死了,但是繩索捆得很結實,他只能夠是在地上徒勞地搏動著。狼人的嘴裏突然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吼聲。

在周圍士兵們震耳欲聾的叫喊聲中,阿薩依然把狼人的聲音聽得很清楚,很明白,那是生存的欲望和獸性在絕境中煎熬出的聲音。這一瞬間,他竟然有了躺在地上的是另一個自己的錯覺。

將軍那把巨大的斧頭一揮,用充滿了使命感地聲音,像下達什麼歷史任務一樣說。

“宰了它。”士兵們一聲呐喊,開始蜂擁而上。

阿薩想上去攔一下,但是在成千的人潮立刻把他沖得退了開去。士兵們像一群餓得發瘋的螞蟻圍住一隻蝗蟲一樣聚攏過來。無數把刀劍朝地上的狼人砍去。

狼人發出的淒厲的慘叫,慘叫混合在骨頭斷裂,皮肉撕開的聲音中,好象那是肉體直接發出的悲鳴,阿薩身上突然起了層雞皮疙瘩。

阿薩已經被擠開了,無法看得見人群中狼人是如何被分屍的景象,只看到血和細小的皮毛肉片隨著士兵們手上武器的揮舞不停地朝上飛,然後灑落到他們的身上。

大概是因為體格健壯,生命力旺盛的緣故,狼人一時間並沒有死去。慘號聲依然在繼續,一會後才慢慢地衰弱下去,逐漸沒有任何聲息了。但是後來的士兵們還在不停地不斷湧上,不斷地砍殺,肉體變成肉醬的毛骨悚然的聲音沒有絲毫停頓,士兵們爭先恐後地排著隊上前來朝這血肉上砍上一刀,刺上一劍,好象參加一個嚮往已久的神聖典禮一樣。

好一陣子,這場盛大的儀式才收尾,士兵們歸入隊伍中。

狼人已經不在了,地上一大灘深紅的稀泥,好象什麼垃圾似的,裏面除了一些比較大的骨頭,一些幼獸的皮毛痕跡,乍來的人絕不會看出那到底曾是個什麼東西。

士兵們揮舞著沾帶著這些腥紅色物體的武器,不少人臉上還有著血跡,但無一例外的全是慷慨激昂,好象那些紅色的東西就是榮譽勳章,戰士的證明,忠誠和英勇的信物。

士兵們在號叫,在高興。他們很清楚這讓自己興奮的是一種美德。殺掉敵人,異族,仇人,就是愛家愛國愛自己民族的高尚品德。這原始的集體狂熱和價值觀上對自己的充分肯定混合在一起,相輔相成,讓士氣無限地高昂上去。

阿薩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士兵。他現在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他居然會想去救他們。但是他們其實根本不需要,更不願意要自己來多事。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傷心。看著那邊一地血淋淋的破碎肢體,他只覺得噁心。

將軍在旁依然沒有動,如同一尊雕塑一樣俯視著面前發生的一切。

阿薩默默地轉身,牽過一匹馬來,上馬,扭轉馬頭朝布拉卡達的方向走去。

“怎麼了?你不在這裏等我死了麼?不管我帶領著他們去做什麼麼?”將軍終於開口了,他的眼神中有勝利者的味道。他看得出這個年輕人是怎麼回事情。終於嚇跑了這個討厭的小子,將軍為這項自己投入一身的光榮事業的震撼力感到得意。這就是戰爭,戰爭就是這樣,而且這些還不過只是其中的小菜一碟而已,很小很小的一碟,不值一提。

東方的朝陽已經升起來了,紅彤彤的。照著這清晨的陽光,阿薩只覺得自己的血在燒,他轉過頭來盯了這個狂熱的領導者和他五千名擁戴者一眼,搖搖頭,無力地說。

“去死你們的吧,我不管,也管不了。”

歐福城的市政廳中,塞德洛斯城主正站著批閱著如山的檔。

歐福城不斷地擴建,人口不斷地增加,外來的獸人不斷地加入,如何更妥善地管理,各國對這裏的態度,帝國方面的軍隊。。。。。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的頭腦來把其中千頭萬緒關係分析,理順,想出最有效,最能夠一石二鳥或者更多鳥的解決辦法。塞德洛斯城主在這段時間中每天睡覺的時間從不超過三個小時。

但是這個年逾古稀的老人依然是那樣的神采充足,精神勃勃,他甚至一直保持著這樣站著工作來集中更多的精神。因為他不是在完成工作,而是在享受工作。

他每完成一件工作,就知道歐福,這個自己一手創建的城市又更強大,更完善了一部分。不停地從中得到的喜悅和滿足還有欣慰都給他注入了新的活力,新的生命。其實在他眼中這些事情甚至絕對算不上是‘工作’,一定要分類,更像是‘遊戲’。他如同小孩用心製造一個泥土城堡一樣享受其中成就感的喜悅,所不同的就是他更認真努力了千萬倍,收穫的成就感也強烈了千萬倍,而這個工程本身更是巨大了無數。

門外的腳步聲響起,塞德洛斯皺起了眉頭,知道大概有點麻煩了。他聽得出那是格魯將軍的腳步而且稍微有點急促,能夠讓他這個朋友也顯得急促的事情並不多。

格魯將軍推開門,報告說。

“一隻部隊離開愛恩法斯特邊境的布拉卡達正在全力朝這裏逼近,以目前的速度來看大概還有七八天就會到達這裏。”

“恩。”塞德洛斯頭也不抬,依然看著文件。

“他們的意圖是什麼呢?”

“已經觀測他們好幾天了,沒有絲毫的顧慮和猶豫,用最直接的路線朝這裏進發。派遣幾隻雙足飛龍仔細看過了,沒有後援,沒有伏兵,也沒有後勤補給的跡象,只有那一隻部隊。昨天晚上我派人去試探過他們的態度了,”格魯冷哼一聲。

“他們的態度非常地明確。”

“恩?”塞德洛斯吃驚不小,終於停下手上的工作說,看著格魯說。

“請你詳細地把所有情況一點不漏地告訴我。”

聽完了格魯將軍的話,塞德洛斯沉思了一會,無可奈何地搖頭。

“各國的使臣已經齊聚王都了,我們也表示了足夠的友好態度,他們應該明白這是無益的戰爭,何況羅尼斯也應該有所表態才是,所以不可能是愛恩法斯特的皇帝命令他們進攻,而且我估計退兵的命令應該也已經下了。但是這樣一小隊人沒有任何計畫兵法的倉皇冒進,那樣地殺氣騰騰。。。。。實在想不通他們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塞德洛斯歎了口氣,彎了彎腰,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一下筋骨,過去拍了拍格魯將軍的肩膀。

“出來陪我走動走動吧。”

兩個歐福的領導者走出市政廳,走在大街上。周圍的獸人們並沒有顯得多驚奇,最多偶爾順便行一個禮,就匆匆地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那只部隊確實是很明確的態度,他們是來送死的。”塞德洛斯看向格魯將軍,問。

“你打算怎麼辦?”

“簡單。在他們剛剛長途奔襲過來最疲倦的時候由我領軍帶頭衝殺過去。”格魯將軍的語氣很輕鬆,好象那真的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我先把帶頭的將領殺死,剩餘的士兵自然軍心受挫,也許還會四散逃走,那對付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如果那樣的話我方有多大損傷?”塞德洛斯問。

“絕不會超過五人。”格魯將軍淡淡地回答,他的口氣已經不是自信了,而全是理所應當的清淡口吻。好象一個人絕不會懷疑自己能夠一口咬碎個煮雞蛋一樣。

“五個嗎?”塞德洛斯豎起自己的右手,仔細地看了看上面那滿是皺紋的指頭,歎了口氣,好象捨不得似的放下了。

“不行,一個都不能死。”

“雖然五個這樣的小數目對我們現在的部隊規模來說大概確實不算什麼,但是要避免的不是損失本身,而是帶來的影響。如果自己的族人在戰爭中被其他種族殺死,必定就會有痛恨人類的情緒發生。種族之間的仇恨那是對誰都沒有益處,對我們這樣一個多種族混合的國家更是危險的。所以一定要避免。”

“你不會想要勸說他們打道回府吧?”格魯問。

“既然是違背著皇帝的旨意而來的,說明已喪失了理智,所以戰鬥是無法避免的。而且這也正是我們向諸國展現我們的戰鬥力的時候,一舉把他們殲滅也好。。。。。。”塞德洛斯沉吟起來。高地的陽光很強烈,將他銀色的鬚髮照得閃閃發亮,使思索著的他看起來好象一個象徵著智慧的塑像,看不出他是在考慮如何去將五千個人殺光。

兩人走到了作坊彙集的街道,工匠們和那些獸人學徒正在努力地工作,爐火發出的熱力使空氣升騰,陽光在這些熱空氣的扭曲下在地面上形成一些水波般的陰影。塞德洛斯看了看那些陰影,又抬頭看了看那耀眼的陽光,點了點頭,轉身對格魯說。

“你坐雙足飛龍給我去東南送個信,然後接幾個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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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03:44: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三十四章 智慧的創意 殺人的工具

雙足飛龍的號叫聲在上空響起,阿薩抬頭看去,兩個看起來彷彿只是蝙蝠大小的影子在高空慢慢地圍繞著他盤旋

阿薩暗叫不妙。脫離了部隊,孤身的一騎無疑正是絕好的襲擊對象。剛離開將軍那支部隊的時候他還小心地儘量走樹林隱藏蹤跡,但是這幾天都沒看到雙足飛龍的影子,哪知道在這快要到布拉卡達的時候卻遇到了,而且還是兩隻。

一聲號叫,其中的一隻雙足飛龍開始向著他俯衝下來。轉眼間飛龍的身影就陽光的照射下越來越大,即便還有數十米的距離也可以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腥風。阿薩跨下騎著的馬先不安地驚動起來。

雖然自己其實並不是帝國軍隊的偵察兵,但是看情況似乎沒有解釋的空閒了。阿薩仔細注視著飛龍俯衝而來的軌跡,抓准了時機伸手一個火球就飛了出去。

他的時機抓得很好,算準了飛龍振翅的頻率和俯衝的勢頭,這種時機的把握是任何魔法師無法比肩的,只有戰士才有這種在近身肉搏中培養出來的感覺。而也只有像火球這樣最低級的法術才能夠在瞬間凝聚發出。這就是阿薩一直就喜歡用這種基本法術的原因,無須咒文和凝聚魔法共鳴什麼的,簡單直接,可以隨時抓住時機攻擊。而且他的火球的威力絕不是任何一個低級魔法師可比的,足可以當一個高級的攻擊魔法,即使是這種巨大的怪物也受不起一擊。

眼看那一發火球就要撞上飛龍的胸膛。突然火球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動了一下,軌跡歪了開去,火球從雙足飛龍的旁邊掠過了。雙足飛龍大概受了一驚,呼號一聲,振翅折返飛回高空。

阿薩還沒來得及吃驚,立刻又看到一個更讓他吃驚的景象。一個小黑點突然從高空上另一個蝙蝠般的陰影上分離開,然後開始掉落下來。當然,那並不是真的蝙蝠,而是巨大的雙足飛龍在高空的影像,而這個分離開的黑點卻好像是一個人。那個人居然自己主動很優雅地一縱身,就從千米的高空跳下。

這個人很明顯沒有用『淩空飛降』之類的降落減速魔法,隨著下落越來越快,越來越接近地面,在飛速的下墜下已經成為一個模糊的黑影,看不清到底是怎麼樣的人。阿薩看得都有些楞了,這麼高的高度,即使這人是精鋼鑄的,只有在高地的岩石上摔成一堆破爛。如果是血肉之軀,結果就是和西瓜和番茄差不多。

阿薩還沒有吃驚完畢,這道黑影已經落到了前面不遠的地面。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好像整個蠻荒高地都在這個撞擊中動搖了一下,碎石橫飛,岩石地表像脆麵包一樣崩塌出一個大坑。阿薩目瞪口呆地看著前面漫天的塵土,連退好幾步才站穩了。這彷彿是一道九天之上飛墜而下夾帶著天之怒神之威的雷。

「如果不想死,就站在那裏別輕舉妄動。」聲音不大,但是冷竣而威嚴,如同這一下飛落的巨大威勢般令人懾服。煙塵瀰漫的大坑中央,一個人的身影正在慢慢地從半蹲姿勢站起。

「是你?」煙霧散開,那個從天而降的人走上了地面,認出了阿薩。他高挑而略微瘦削的身體,卻彷彿是無數精華凝聚而成的雕塑般的完美,優雅的同時卻又輪廓分明得剛毅的臉。

阿薩慢慢點頭。

「我也應該想得到,能夠這樣下來的,應該,也只能是你。」他即使記不得這相貌,也絕不會忘記這幾乎無敵的威勢和氣度。那就是統帥歐福所有獸人部隊的將軍,格魯。

雙足飛龍上,阿薩聽著風聲在耳旁呼嘯,下面的樹木像一顆顆小草,自己騎的那匹馬已經變得好像蟲子般大小,一眼放去廣闊的蠻荒高地似乎可以盡收眼底。阿薩坐在特製的架子上,伸手摸了摸雙足飛龍的背,那是大片大片蜥蜴般的鱗片,能夠感覺到下面那強大無比的肌肉正在運動。雖然明知道自己絕不可能買得起,還是禁不住要問。

「用這玩意當坐騎才爽,能夠賣一匹給我麼?」

「三年的時間,十多個蜥蜴人的性命,投入的精力和財力人力就算不清了,現在才馴養出了四條而已。你說值多少錢一隻?」格魯將軍的話簡潔有力。

「這樣的寶貝塞德洛斯怎麼會賣?用作運輸和偵察偷襲可真是無與倫比的作用啊,即使再高明的空氣魔法師的飛行術也沒法和這長翅膀的大傢伙比。而且論戰鬥力來說,即使是十隻獅鷲恐怕也比不上吧。真虧他想得到養這樣的東西。」坐在阿薩身前的那個老頭說。阿薩看得出這個老頭的空氣魔法造詣很高。他在前面一坐,即使在這樣快速的飛行中,周圍的風速也沒有把人的眼睛刮得睜不開,大家的話語聲也聽得很清楚。

旁邊的一個中年人看了看阿薩說。

「年輕人的魔法很不錯啊。隨便一個火球就有那麼大的威力,」他指了指後面的那個老頭。

「剛才如果不是老師出手得快,塞德洛斯先生的這條寶貝就遭殃了。」

「哦?」阿薩很有點吃驚,問。

「那麼你們幾位是。。。。。」

「我們都是牙之塔的魔法師。」中年人也指著另外一條雙足飛龍上的幾個人回答。

「年輕人你是愛恩法斯特帝國的麼?看你這身打扮好像是魔法學院的人啊。」

「暫時是部隊中的神官。」阿薩回答,多看了這幾個魔法師一眼。『牙之塔』是帝國西南宗教國家裏的一個類似魔法師公會的地方。和魔法學院不一樣,雖然那純粹是和國家無關的民間組織,但是其中全是相當高級的各種元素魔法師,在冒險者之間很有名氣。

「年輕人的魔法很有味道啊。有興趣來我們那裏大家一起研究一下麼?」中年人對阿薩說。

「別亂挖牆角。這麼有潛力的年輕人,肯定是羅尼斯主教的弟子了。」老頭說。

「不過年輕人,你是不是到我們那裏來過啊?我怎麼看你的樣子好像在哪兒見過。。。。。。」

「啊?您記錯了吧。我的樣子很平常,和很多人都長得很像。」阿薩含糊對付過去。他知道這必定是精靈族的通緝令的效果。

原本幾天的路程在雙足飛龍的高速下小半天就過去了。阿薩在路上還看見了將軍帶領的那一支部隊。高空看下去猶如一大隊螞蟻一樣。黃昏的時候這兩隻雙足飛龍就把他們這一行人送到了歐福。

塞德洛斯很熱烈地歡迎這幾個魔法師,很高興地和他們打著招呼,看到阿薩的時候也很吃了一驚。

「我看見有一個落單的士兵,正好想抓起來審問一下關於那支部隊的情況,沒想到卻把他抓住了。」格魯將軍說。

聽完了阿薩的話後,塞德洛斯很遺憾地搖了搖頭說。

「想不到居然是這樣的情況,一個人的情緒失控造成了這樣的後果。只可惜了那無辜的五千名年輕士兵。」

「也說不上無辜。」阿薩說。他現在對那些戰士的狂熱有說不出的厭惡。

「他們也是自己願意來的。」

塞德洛斯搖了搖頭淡淡說。

「不要那樣說。年輕人還不懂得怎麼看清楚事情的本質,自然容易被旁人鼓惑,被激情衝昏頭腦。因為這些無謂的原因來尋死,真的很可惜。」

那個為首的魔法師老頭問。

「你請我們來就是為了這事嗎?但是你不會認為就憑我們幾個空氣魔法師能阻擋五千士兵吧。」

「不是阻擋。」塞德洛斯無奈地笑了笑,更正。

「是殺掉他們。為憤怒和仇恨而瘋狂的人,即便是留下他們的性命放他們回去,也只有散播更多的仇恨而已。這種情緒是不會有任何的益處的,無論對誰。」他深吸了一下,再次總結。

「所以為了長遠的和平著想,必須把他們全部殺死。」他轉頭看向阿薩。

「這是我們做的決定,我還是想要問問你。。。。。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

阿薩皺眉想了想,只覺得一陣無與倫比的厭煩感,搖頭歎了口氣,輕聲說。

「殺你們的吧。」

「你到底想要怎麼做?」一個空氣魔法師問。

塞德洛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來。這是一塊圓形的,中間很厚,然後邊緣逐漸薄下去的玻璃。

「這是以前一個矮人工匠送給我的,實在是很奇妙的東西,我在這上面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現象。」他抬頭看了看天,說。

「明後兩天都會是無風的好晴天呢。」

阿薩和幾個魔法師面面相對,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

第二天。

好天氣。

將軍抬頭看著那耀眼的太陽。這是個戰鬥的好天氣,高原的清新空氣和這照在皮膚上感覺到灼熱的陽光會讓熱血戰鬥的人更亢奮,更勇猛。那個名叫歐福的獸人城市已經不遠了。

自從那天晚上以後獸人們就完全沒了動靜,雙足飛龍也只有偶爾在天空上出現一下。士兵們因為這些獸人的膽怯而更加鬥志昂揚了。將軍雖然知道這平靜的背後應該有著波濤洶湧的暗流,但是他也只是『知道』而已,那已經死了的心不會再為其他事情而分散注意力了,他只想衝殺,戰鬥,聽見獸人的哀號,感覺那些皮毛和骨骼在自己的斧頭下斷開,碎掉,光榮地死去。這些就是他全部精神所投注的。在他開始選擇這條路的時候他就知道已經無法回頭了,他一直都沒考慮過勝利,失敗,也沒有考慮過這五千名士兵的命運。

「前面有一小夥獸人的部隊。」行進中,最前方的士兵發現了目標,立刻報告。

將軍用他嘹亮渾厚的聲音大喊。

「戰士們,為我們的榮譽和我們民族的仇恨而展現我們的勇氣和劍的時候到了。殺光他們吧。」

士兵們一聲野獸吼叫般的回應,像餓瘋了的狼群一樣朝前衝了過去。

那一小支獸人部隊開始逃跑,但是跑得很慢。士兵們吶喊著追趕,逐漸追到了一塊平地上,前面直立著一快蠻荒高地特有的山丘,周圍沒有相聯的,就是原地拔起很高一塊大岩石。

天空突然陰暗下來了,原本耀眼的陽光突然就從視野中消失了。將軍和抬頭,看見頭頂的一片天空被一團巨大的陰影籠罩了。那不是雲,也不是其他任何有形質的東西,那就是純粹的陰影。將軍從沒見過這樣古怪的東西。那陰影的一邊挨著前面的巨岩,看起來彷彿就是這座山丘頂在天空中的一頂古怪巨大的帽子。

在士兵們充滿鬥志的吶喊聲中,突然出現一陣人類所能發出的極限的叫聲。這個叫聲之尖利,把熱情的喊殺聲也一剖為二。

這個聲音裏分辨不出絲毫的其他感情意味了,彷彿就只是為了叫而叫,本能地叫,要把自己身體都一起撕開的叫聲。這聲音一旦刺入同類的耳朵立刻就會激起本能的恐懼,連將軍也不例外。將軍回頭,看見了一幕匪夷所思的景象。

一片耀眼的圓形光幕在後面的士兵群中遊走。光幕範圍之內的所有能夠燃燒的事物在一瞬間全部燃燒起來,士兵們的頭髮,皮甲,還有靴子,腰帶,衣服,甚至皮膚。。。。。。但是這些火焰看起來完全無力,幾乎是不可見的。那團耀眼的光幕中即使是漆黑的東西都反射出刺目的光點,把火焰的顏色淹沒其中。

空氣中已全是焦臭。所有的人都驚恐地注視著那團刺眼的光,想分辨出那到底是什麼事物,但是那就只是光,純粹的光。從天空那團巨大的陰影開始,一個漏斗型的光幕逐漸縮小著,然後漏斗的最尖端就掉在了士兵們的身上。

陽光。這就是在這個光線的漏斗下的士兵唯一所能感覺到的東西。

原本拂照萬物,賜予溫暖和生命的光線現在是如此的強烈。即使是閉上眼,用手摀住眼睛也無法抵擋,士兵們的眼睛一瞬間就全瞎掉了,彷彿覺得已經接受夠了這一生該享有的全部光明。

這無比的光輝直接貫穿了他們的身體。所有皮膚上的神經在這光線下全部沸騰,抽搐起來,痛,尖銳巨大得足可刺穿靈魂的痛讓他們用生命中所有殘餘的力量發出慘叫和嘶吼。然後他們就聞到了自己身體散發出的焦臭,聽到自己的肌肉在高溫下發出炒豆般的破裂聲。

太陽,這個恆久以來都是那麼可親可佩的事物第一次讓在場的所有人感覺到了恐怖。這才發現原來這每天都可見的圓球是那樣地巨大,那樣地神威難測。所有的事物在那傾洩而來的天威中顯得無比柔弱,人體,馬,物件都在這光明過後變得彼此不分的漆黑一團,只有一些刀劍還紅通通地釋放剛才接受到的熱量。

士兵們剛才還勃發的鬥志和勇氣在這神秘莫測的天威之下瞬間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恐懼,他們開始四散逃跑。但是那團光幕卻以無比的速度籠罩在他們身上,把他們燒焦,烤化。

將軍憤怒,狂怒,他發出沒有任何意義的吼叫。他不能夠害怕退縮,所以只有把所有的情緒全部轉化成狂熱的憤怒和鬥志。他揮舞著斧頭大吼著衝向前面的那兩坐山丘,他看得見那裏有幾個人影,這就是那幾個人影搞的鬼,他要過去用自己這滿腔的憤怒把這些搞鬼的人變成肉泥。

但是他馬上也沐浴在這無比的光華中,眼前立刻一片黑暗,他可以聽見自己眼眶處傳來的兩聲微弱的爆炸聲。

全身上下那理應超過人所能承受極限的劇痛都不能夠掩蓋他的勇猛的鬥志,他繼續高喊著往前衝,但是他已經聽得見自己健碩的肌肉迅速地一根根地乾枯,發出劈啪的爆裂聲。

我要死得像個戰。。。。。。他瘋狂地想著。但是連這最後僅存的一個似乎無比堅強的意念都在這光輝中被照射得土崩瓦解。『撲』的一聲,他的腦袋爆開了,沸騰的腦漿還有眼珠還有血液噴出了體外,然後馬上和他的身體一起變成焦黑的一團死物。倒下

最後一個還在活動著的軀體都在這光芒的照射下倒下,變黑。隨著天空中一陣氣流撞擊的響聲,陰影消失了,那團光幕也消失了。蠻荒高地又恢復了一片平靜,太陽又如同往常一樣毫不偏心地把光輝撒向大地的每一處,包括那一地的焦黑。

阿薩站在山頭,向下看著那一地的扭曲焦黑的軀體,那些焦黑的肢體很像燒過的樹枝,只有連接在上面的一個個枯黑的頭顱露出白生生的牙齒讓人確實地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幾分鐘之前,那還是五千個生龍活虎的年輕人,還發出鬥志高昂的喊叫。

那幾分鐘裏的慘叫聲讓聽過的人永生難忘,那是生靈所能夠發出的最淒厲,最痛苦的音調。

空氣中滿是焦臭,阿薩知道,即使自己在野外吃蟲子,喝生血,甚至生吞活生生的動物,但是從今以後可能很長一段時間絕不會吃烤肉了。

站在魔法陣中央的塞德洛斯放下了一直高舉的雙手,很無力地歎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操控這個魔法讓他筋疲力盡。

「真是了不起,能夠將這麼多人的空氣魔法結合在一起控制氣流。」一個年輕些的魔法師看了看自己腳下的魔法陣感歎。

「還能夠操縱自如,用氣流造成光線的折射去殺傷人,這真是太有創意了。真是傑作。」

塞德洛斯冷哼了一聲,看著地面上自己的作品不屑地搖了搖頭,他的聲音滿是疲倦。

「不過是殺人的玩意罷了。沒什麼了不起的。」

「了不起。了不起。」一陣熱烈的鼓掌聲從幾個死靈法師的乾瘦的手掌中響起。

一個死靈法師仔細地端詳著水晶球中的魔法陣,讚歎。

「厲害,可以評為年度最有創意魔法大獎。不知應該給他歸到光明系魔法還是空氣系魔法呢。」
「用太陽就曬死了五千人,這老頭比我們還厲害。我們至少也要用魔法扔在人身上才行,他居然控制氣壓就行了。」另外一個死靈法師擠眉弄眼地說。

「那魔法陣畫得很好,控制得更好。雖然控制風壓這種小把戲本身沒什麼了不起,但是可能沒人能夠像他那樣控制得絲毫不差。不過。。。。。照這種方法那不是沒軍隊能和他那個城邦為敵了?」

「那是欺負別人部隊裏沒魔法師而已,只要有人能夠看穿這個把戲,用空氣魔法去干擾就行了。不過那些學院教派的死腦筋魔法師確實很難看穿就是了。」

「喂喂喂。大家都看到了,確實一個獸人也沒死。」一個很有些朝氣的死靈法師鼓了鼓掌,吸引一下大家的注意。

「給品德高尚的維德妮娜女士和那位先生記上兩分。還有。。。。。為我們將要有兩個新成員慶祝一下。這可是我們笛雅谷百年難得的盛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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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03:45: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三十五章 公爵的煩惱


阿薩回到布拉卡達後聽說新的指揮官已經來了,就立刻去了市政廳。必須要把將軍和那五千士兵的事情向公爵交代一下。

他來到了指揮官的房間,卻看見一個英武俊朗威猛一身騎士鎧甲,臉上乾乾淨淨金黃色的捲髮也整整齊齊的騎士很有風度地坐在指揮官的位置上盯著自己。這個騎士和這簡陋粗獷的駐軍地毫不相干的外表,整潔得和不久前在他的婚禮上看到的一樣。

阿薩皺眉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表情,問。

「姆拉克公爵呢?」他雖然以前只是對這傢伙沒什麼好感而已,現在這一見只下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是極度討厭他了。

克勞維斯臉色也不大好看,回答。

「公爵因為有事會暫緩一步來,這裏暫時由我先負責指揮。」

阿薩冷哼一聲說。

「早知道我遲幾天來。現在我心情正不好,看了討厭的人就更差了。」

阿薩第一次覺得身份地位還是有好處的。老子可是魔法學院的神官大人,你要怎樣?

克勞維斯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看得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保持禮數,用有點不自然的公事公辦的口吻說。

「聽說神官大人去追擅自煽動士兵出發的將軍去了,不知道追上了嗎?」

「追上了。」

「那你就是一直都和他們部隊在一起了?」

「對。」

「那麼現在他們的人呢?和歐福戰鬥過了嗎?」

「他們全死了。」阿薩不想和這個傢伙多廢話。
克勞維斯眼角跳了一下,冷冷問。

「難道全部都戰死了嗎?一個不留?」

「對。」阿薩也冷冷地回答。

克勞維斯的眼睛上下把阿薩掃了一遍,說。

「那神官大人你怎麼能安全回來呢?看你好像並沒受什麼傷,簡直連衣服都沒破,難道那些獸人捨不得傷害你嗎?」

「呃。。。。。」阿薩語塞,又不能夠真的說出是怎麼回事情。

「我躲在別處看。」

克勞維斯沒說話,他那蘭色的眸子還是直看著這個明顯的撒謊者。阿薩毫不示弱地也看著他。兩個人互相對瞪著。半晌後克勞維斯突然大喝一聲。

「來人啊。把這個叛徒給我拿下了。」外面聞聲跑進一群士兵,但是都摸不著頭腦,都認得那是神官大人。

阿薩怒喝。

「你他媽的放什麼屁?」

克勞維斯義正詞嚴字字落地有聲。

「你身位神官,卻沒指揮牧師們穩定軍心,這才導致桑德斯鼓惑軍心私自帶兵出發。而如果不是你和那些獸人勾結,怎麼會那五千士兵全軍盡墨一個都沒逃掉你卻毫髮無傷?根據探馬回報,將軍的部隊至少已經走出數百里了,你又怎麼會這麼快的時間內回來?剛有哨探報告說十裏外有獸人雙足飛龍出現,但是只晃了一下就飛走,然後這時候你就回來了。哪裡有這麼巧的?難道這些證據還說明不了你是和獸人們勾結嗎?」

「這個是。。。。。恩。。。。。」阿薩這一時間還真的解釋不了。他確實是用雙足飛龍回來的,也確實沒有考慮這些問題。

「好像聽他們說剛才神官大人確實是走著回來的,沒騎馬。。。。。」一個小隊長疑惑著火上澆油了一句。
士兵們有些將信將疑了。克勞維斯完全佔據了優勢,手一揮氣勢十足地喝道。

「這還不是證據?抓起來,膽敢反抗就格殺勿論。」

「這當然不是什麼證據。」一個人從外面及時地走了進來,幾句氣度十足的話就發揮顛倒乾坤的效果。

「陛下已經下令退兵,打算和歐福簽定和平條約了。桑德斯將軍和那五千士兵無視軍規法紀,為了一己私怨而擅自進攻友邦,原本就全都應該按照軍法處置。多虧了神官大人在其中的努力斡旋,才沒有讓那些胡作非為的人破壞兩國之間的關係,沒有釀成更大的戰禍。」這個人很有感情地總結。

「真不愧是心懷慈悲信仰虔誠的神的僕人,國家社稷之棟樑,百姓之福啊。」

「公爵大人。您這麼快就來了。」克勞維斯的表情有些惶恐。

「當然要快。要不是怎麼來得及阻止這場誤會呢。幸好我一來就聽說神官大人回來了,所以立刻趕過來。」姆拉克公爵慈和地揮了揮手,讓士兵們都出去。他看向阿薩很和藹地笑了笑,剛好能夠表達親熱和歉意。

「大家都是年輕人,太容易衝動,所以有時候難免言語之間多有冒犯,他不知道我們其實可算是同一陣線的人,互生仇隙這對誰都是沒好處的。還請神官大人見諒。」轉向克勞維斯揮了揮手。

「還不向神官大人道歉?」

「算了。這裏沒其他人,不用什麼無聊的禮數。到底怎麼樣大家心裏還不都清楚。」阿薩攤了攤手。

「好,我也知道這對誰都沒好處的了。幸好公爵大人你來了,交代完這裏的事情我就先回王都去找主教大人交差。免得在這裏大家都年輕,都容易衝動。」

「那可不行,神官大人。」公爵今天的笑容顯得特別親切特別友好。

「我耽誤的原因就是因為這事,陛下和主教大人有一個重要的任務要交給您。這是件很重要的任務,主教大人強烈推薦你,說能完成的就非您莫屬了。我已經為你準備了一個隨從團,陪你出使歐福。」

「啊?什麼團?」阿薩莫名其妙。

「隨從團。陪您一起到歐福去商定和簽署和平協定。你現在肩負著為兩國帶來和平的光榮使命啊。」

雖然好像有點麻煩,但也就是個附加任務,大概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吧。阿薩皺眉,不大情願地點點頭。

阿薩離開,房裏只剩下了公爵和他的副手的時候,公爵的臉色開始陰沉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後,開口冷冷說。

「以後絕不能對他下手了。」

「可是。。。。。。這些證據已經足夠了。可以用通敵罪把他立刻當場處決,身處這四萬大軍裏,他絕不可能跑得掉的。」克勞維斯努力地為自己的衝動辯解。

「這個人的存在實在太危險。。。。。」

「殺了他,可能同樣讓我們吃不了兜著走。」公爵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聲音也有了點不耐煩。往日的精明干連,精力旺盛的神情全不見了,現在那張胖胖的和善的臉上居然全是灰心喪氣和惱怒,讓他看起來好像一個做生意剛剛蝕了大本的商人。

克勞維斯很吃驚。他跟著公爵的時間雖絕不短,他從來就沒有看見過公爵有這樣的神情。

一個人灰心喪氣好像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公爵這樣老謀深算,機敏睿智,城府如海,政治風口浪尖上也如履平地的高深人物,居然也會有這樣一臉的挫折像。克勞維斯幾乎懷疑是不是天要塌了。

天當然是不會塌的。而且現在這個情況似乎也非常地良好,簡直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公爵現在已經順利接管了軍權,只要按照計畫,接下來的精彩大戲立刻就可以連台上演。所以克勞維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公爵會有這樣的反應。

但是好奇歸好奇,克勞維斯卻沒有開口問。他已經看出公爵眼裏有了些不尋常的光芒,而且他更清楚一個好的助手永遠要少開口,多做事。所以他立刻去通知部隊中的將領過來與新指揮官見面了。

房間中只剩公爵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公爵又歎了一口氣。

然後他又凝了凝神,仔細地看了看,用心地聽了聽。在確定周圍沒有人後,他猛地飛起一腳把一張凳子踢得撞在牆上摔得稀爛。這一刻他那似乎已經成為長相的一部分的和善和雍容突然完全不見了,那雙細長的眼裏不再有絲毫的笑意,而是足可把對視的人碎屍萬段的寒光,胖胖的臉上展露出的威嚴,殺氣絲毫都不比任何征戰沙場,橫刀立馬,戮命無數的將軍差。

但是下一刻,發洩完了後,公爵的臉又恢復了原樣。等一會其他將領和克勞維斯回來後又可以看見一個很親切很和善很有風度很有親和力的公爵,當然有一絲疲憊是無法掩飾的。

按照公爵的修養,確實即便有很大的挫折很大的失意也絕不會在外表上表露出來的。而且以他的修為還有手段,即便是真有了什麼困境,也絕對可以應付得舉重若輕不著任何痕跡。所以讓他這樣失常的原因之有一個,那就是這次的挫折不只是『很大』,而是大得有點離譜了。

這個挫折就是他和歐福之間的協議因為這小子的插足而失敗了。

公爵的計畫要追溯到幾年前。當時他從塞德洛斯口中得知他打算要建立一個獸人城邦的消息後,立刻表示了極度的支持。公爵不只要給予塞德洛斯物質上的不少幫助,更重要的是暗中想辦法封鎖任何建城的消息到達帝國軍方。

把一個城邦建立的消息完全瞞天過海,這樣的高難度的工作即使以公爵的手段來說也是極度危險的。兩人雖然算是朋友。但是對於做大事的人來說,再大的友誼也大不過利益關係。公爵既然願意這樣做,只能是因為有著更大的利益和前途。

當時公爵剛受封了這個無比尊貴的爵位,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仕途基本上已經走到頭了。

雖然他確實是非常地能幹,非常地有手段,全帝國所有的官僚一起耍陰謀詭計都不會是他的對手,但是他的功名確實也已經無可進之路了。作為一個毫無背景的低級貴族能夠走到他那個高度已經是奇跡,但是再有多少奇跡,沒有背景就是沒有背景,隻身一人,再有絕妙的政治手段也是無法和那些人多勢眾的累世豪門抗爭。即便他和埃爾尼家族聯姻,觀念深重的那些世襲貴族也只是想著利用他的能力,而不會真的把他當作自己人看待。

至於軍方,雖然按照他的能力,也是有可能慢慢地走上權力頂峰的。但在和平的年代中,那樣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完全無法滿足他那急迫巨大的野心。

要想青雲直上,只有一個機會,那就戰爭和危機。

只有在帝國存亡的危難時刻才可以完全表現出他那高超的能力,只有動盪和混亂才有足夠的機會讓他充分使用那精妙的手段和陰謀,去剷除障礙,去撈到足夠的油水。

而一個獸人的城邦突然憑空出現在一直自認為是帝國領土的蠻荒高地上。這絕對會引起一直以來都想用軍功來作為政治資本的軍方的注意,開戰是絕不可避免的。但是只要讓塞德洛斯準備充分,只要讓獸人部隊有了一定的規模,只要在格魯將軍的帶領下。公爵絕不相信帝國的部隊有機會獲勝,就像不相信雞蛋會吃人一樣。

與獸人戰鬥的一敗塗地立刻就會讓朝野陷入一片混亂之中,趁著這個機會,自己藉著自己女兒嫁入埃爾尼家族,藉著與軍方的良好關係,用這種兩邊都看作是『自己人』的曖昧地位,再加上一些手腕和本身的眾所周知的能力,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受命重任於國家存亡的危難之際。

接管軍隊之後的戰局就純粹是表演性質的了。作為幫助塞德洛斯的條件,公爵要求的就是這種在戰場上的配合。

仗固然是要贏,但絕不會一帆風順,損傷和流血是在所難免的。獸人部隊的恐怖戰鬥力已經是眾所周知,而且臨危不亂絕處求生大逆轉才是真正的大將風範。但是死的傷的失敗的不妨都是那些不大好控制,不大好收買的將領和部隊。這樣的損傷絕對也是令人愉快的。

贏也不能太徹底,挽回一敗塗地的局面就可以了。塞德洛斯絕不會答應損失他千方百計才保留下的寶貴獸人。那些不太好管理的大耳怪正是絕好的炮灰。

雙方的軍隊在高地上僵持一段時間後,塞德洛斯預先安排的外交策略就開始生效,各國的外交壓力自然會讓那些政客們不得不停戰。而這個時候自己就可以利用預先埋下的一些微妙的伏筆搖身一變,從戰鬥英雄成為和平使者,促進和平協議的談判商定。當然這種轉變更是需要高妙的表演和手段的,在盟友的配合下公爵自會處理得不露痕跡。

最後的結局當然是皆大歡喜。歐福順利成立不在話下,自己軍權在手,功績一時無倆,政治資本巨增,異己也排除得差不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都是小事,關鍵是為了以後更大的動作,更廣闊的前景打好了基礎。。。。。。

這實在是一項無比宏大,佈局微妙精深,目光獨到,絕對勘稱藝術的謀略。就連公爵自己也為這個計畫而自豪。實施這計畫所要考慮的方面之多,要照顧的細節之繁瑣,大大小小佈局的要求更是必須絲絲入扣前後呼應照顧。放眼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公爵這樣一個權謀的聖賢,政治手段的神明才能將之完成。

但這也絕對是極危險的一次行動,只要有任何地方的洩密,佈置適當,立刻一子錯而滿盤皆輸。不管是帝國軍方還是埃爾尼家族都不會允許一個有這樣深沉危險心機的人的存在,就像再寬大的人也絕不敢和一條毒蛇共居一樣,即使他的手段再高明十倍也只有死得毫無周轉的餘地。

所以他一路小心翼翼地實施,如履薄冰地提防,對任何有可能洩密的人都有殺錯沒放過,眼看著歐福一天天地建立,期盼著完美結局一天天的到來。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就在他付出了無數努力,正準備收穫成功的果實的時候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傻頭傻腦的鄉下楞小子,結果讓整個計畫產生了連他現在都想不通的巨大變動。

這小子剛冒出來的時候公爵並不在意,不過就是個逃兵,殺了滅口就是。這種無關大局的垃圾他早就清掃得多了。

但是不知應該說是難以置信的巧合還是什麼,主教大人居然插了進來。公爵略微有些意外,但也並不慌張,主教大人歷來不理政事,大概只是一時興起幫他說說話而已。而以自己的手段,幾句話就把這小子處理得妥妥當當,依然是個廢物,對大局不會有絲毫的影響。

再下來,卻意外地發現主教大人和這小子的關係並不尋常。這下公爵開始有了點興趣,也許這不是廢物,而是個很好的棋子,拉攏主教大人的棋子。但是當使出了渾身解數之後,公爵才驚奇地發現這居然是個完全油鹽不進的傢伙。用不能用,消滅又不敢消滅,明明不合遊戲規矩,卻大刺刺地往那裏一站,整個局面都由此而有了無法控制的傾向。

接下來的發展就更讓公爵始料未及頭昏腦漲手足無措了。一向不問政事的主教大人突然也進言皇帝要求退兵和談,這極大地加快了和平的到來,讓他還來不及接手軍權展示雄風建功立業排除異己。這還不止,和談的人選在主教大人的力薦之下卻成了那小子。

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付出了如此巨大的心血去實施的計畫最後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修養比公爵再高十倍的人也可能無法火冒三丈了。而且這還不止,還有更讓人頭疼的在後面。

以前那小子一付不想涉足權力圈子的樣子,公爵也就不是很擔心。但是現在主教大人突然間要重點培養那小子。而這殺不能殺拉攏也拉不攏的小子卻掌握著自己莫大的秘密,無疑就是把懸在頭上的達克摩裏斯之劍。從此以後一舉一動都要有所顧忌,有所收斂,有所不為,提心吊膽,束手縛腳了。。。。。。這樣的情況對於公爵來說絕對是無法忍受的,他那些精妙的手段,良好的聲譽,埋下的那麼多的伏筆,還有那無窮無盡的野心。。。。。

所以現在公爵現在非常地鬱悶,惱火,煩躁。他甚至恨不得可以親手把那小子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肉塊。

但是公爵畢竟是公爵。再如何煩悶暴躁的情緒也絕不會影響他高貴的理性,所以一到這裏他就用無上的定力和修養功夫把所有的情緒壓下去,很有風度很有技巧地把緊張的場面和氣氛都化解了。

情緒永遠是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的。再困難的問題,也只有細心,理智,實踐才能夠最後解決。只是這樣一個巨大的問題,公爵知道自己將會忙上好一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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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03:45: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三十六章 名為英雄的工作


從布拉卡達又重新出發後的三天,終於又看到了雙足飛龍的影子。阿薩大叫著揮手示意。

操作著雙足飛龍在他頭頂上盤旋了好一會,上面獸人才決定飛下來看看這個居然敢在下面打招呼的人類。阿薩和半獸人偵察兵說了好一會,終於又坐上了雙足飛龍回到了歐福。

去市政廳找到了塞德洛斯,阿薩把皇帝陛下的和平協議書扔給他,歎了口氣說。

「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誰都可以做的事情居然說『非我莫屬』。還給我準備什麼一大群隨從,好不容易才推掉,要不還得慢騰騰地和他們一起在荒地裏走著,真給我找麻煩。」

塞德洛斯笑著打開協議看了看說。

「其實這種大事原本應該是你們皇帝來親自和我簽定,不過那還只是個小孩子,連簽署協議的決定還不都是那些大臣們商議的,也用不著他來走這個過場戲了。所以我讓派去的使者說不勞他遠駕親來,派個使者也就行了。這可以算是特意留給你的機會,擔當這種輕輕鬆松就可以撈一大筆政治資本的重大的任務羅尼斯主教自然會送到你的頭上來。」

阿薩嗤笑了一下,對其他人來說這大概是夢寐以求的機會。也許羅尼斯主教是想送給自己一個大大的謝禮,可惜自己是全無興趣。

塞德洛斯很仔細地在協定上簽好了字,滿足地長歎一口氣。這最後的一步終於走完了,他臉上的皺紋彷彿都少了幾根,歎道。

「好了,從此以後就是和平的年代了。歷史新的一頁就會展開,獸人和人類和平共處的時代,發展的時代就是在今天開始。。。。。」

阿薩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開口問。

「以前蠻荒高地的獸人們都吃人的吧。」

「是啊。人餓了不也吃雞吃豬吃牛麼?」塞德洛斯的口氣依然平淡,好像這種行為正大光明之極,和吃青菜蘿蔔一樣天經地義。

「不過現在的獸人幾乎都是我從幼崽時期救回來的,讓他們和人類一起長大一起生活,完全失去了原本習俗和文化,他們從本質上來說也和人類無異。你也看到了吧,歐福這裏人類和獸人混居得很好。」
「我是說。。。。人和獸人的仇恨這麼容易就化解嗎?那些親人曾經被獸人殺害的人,比如前些天那些被你殺掉的士兵,還有將軍。。。。。」

塞德洛斯淡淡一笑,說。

「我相信歐福以後給各個國家帶來的貿易上的好處,還有送給那些大臣們的禮物足夠讓人們忘記這些陳年舊事的。眼前金燦燦的金幣絕對比記憶中的鮮血要有價值得多。他們也會幫助我們解決這些問題的。你看前些天我們不得不殺掉的那些士兵,結果帝國朝廷不也是一笑置之嗎?其實即使我不殺他們,你以為他們回去之後會有好下場麼?帝國朝廷已經和我立定和約,也明白了大家長久合作的共同利益所在,必定以違反軍令把這些有可能對大家都不利的人全殺了。」

「。。。。那可是五千條命啊。。。。」阿薩想了想,苦笑了一下。當時那一地焦黑屍體的慘狀,還有五千人臨死的慘叫幾乎讓他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沒睡安穩過。

塞德洛斯淡淡說。

「身為上位者考慮的就是國家的整體利益。五千人算什麼?只要有必要,五萬人還不是說殺就殺。」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阿薩。

「成大事就不能拘小節,不能擇手段,不能顧感情。看來你的婦人之仁還太重,以後也要慢慢練習怎麼去掉才行。」

阿薩還是苦笑,揮手擺了擺。

「算了吧,我辦完這裏的事後就去旅行了。這些什麼大事我是做不來的,也從來沒想過要去做。」

「旅行?」塞德洛斯好像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一樣,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你還想去旅行嗎?」

「是啊。」阿薩點點頭。

塞德洛斯的眼光還是那麼奇怪。

「我原本也都還不知道羅尼斯到底要怎麼打算,但是看到是你送和平協議來,我就知道他是準備讓你成為萬人景仰的英雄,去成就一番大事的。你怎麼還會想著要去旅行呢?」

萬人景仰的英雄,成就一番大事業。這頂帽子不止奇大無比而且簡直是金光閃閃奪目生輝,似乎只有腦袋有毛病的人才會對這些沒興趣。

不過這個帽子確實阿薩不感興趣,不是他腦袋有毛病,而是不合胃口。

「早知我就拒絕他的這些好意了。我實在對這些沒興趣。」

英雄。這個頭銜確實是非常美好的。但是阿薩早在王都陪著羅德哈特的時候就領略過這個萬眾矚目的詞背後是如何的政治博弈,手段,心機,還有暗殺和虛情假意。姆拉克公爵那溫和的笑臉是那樣地可親,又曾經對他那樣真誠地說過一番心裏話,但是黑夜裏背後來的那一劍卻又是那樣地要命。說老實話,即便是現在他對公爵也無法興起什麼敵意,只是對王都這個地方感覺到了徹頭徹尾的厭煩。

而且幹一番大事業這種事情他即便是在小時候都從來就沒想過。何況公爵還有塞德洛斯給他上過的幾堂課也讓他對『大事』這種東西反感無比。

「拒絕?」塞德洛斯的表情更奇怪了。彷彿不只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簡直就是聽見了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笑話一樣。

「你還能夠拒絕嗎?你還不知道你必須去擔當這個英雄的位置,必須去作一番大事嗎?」

不管你願不願意也必須成為英雄必須作一番大事。這才像是讓人啼笑皆非的笑話,但是說話的人臉上卻沒有一丁點笑話應有的痕跡。

阿薩能夠感覺得出來,這個不好笑的笑話背後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他很鄭重的,很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態度,說。

「在我的字典裏,除了吃飯喝水睡覺大小便之外,從,來,都,沒,有,『必須』這兩個字。」

塞德洛斯看著阿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原來他還沒告訴你。。。。」

看著這個老頭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阿薩莫名其妙感覺有點發毛。

「到底怎麼回事我不好說,你還是回去問問他吧。」塞德洛斯擺了擺手,似乎不願意再說什麼了。

以飛快的速度把歐福的事情處理完後,阿薩回到了王都,回到了魔法學院。

學院中的每一座建築物都是那樣地高大,恢弘,把高貴和神聖恰倒好處地表達出來,而最顯眼的就是學院中央的那座數十米高的大教堂,無論是規模還是它散發的氣度,任何人在他面前都顯得渺小無比。

阿薩站在門前仰望著大教堂,這個神聖高大的建築好像比往日更加讓人不舒服了。他甚至鼓了鼓勇氣,才邁步走進這個好像怪物巨口一樣門。

羅尼斯主教對阿薩的突然出現感到很吃驚,他正準備和皇帝陛下商量為這個立功歸來的神官舉行一個盛大的褒獎儀式。

聽了阿薩的話後,羅尼斯主教笑了笑,問。

「你不想成為英雄嗎?不想受人敬仰嗎?這可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啊。」

阿薩堅決地搖頭。

「英不英雄別人敬不敬仰這些關我什麼事?身上也不多塊肉,一天也照樣三頓飯。」

羅尼斯主教微笑著點了點頭。說。

「可是我希望你能夠做這些。。。。。」

阿薩再次強調說。

「對不起,主教大人。我現在回來就是告訴你,我不幹這些莫名其妙的事。」

「你必須這樣做。」羅尼斯主教的聲音很輕,但是話語意義重大。

「你沒得選擇。不管你愛與不愛,你肩上的都是時代給予你的任務,是整個大陸的和平。」

「我當然有選擇,我要做什麼是我的自由。」阿薩回答得理直氣壯。而且這確實也是個理直氣壯的理由。

阿薩取出任命書和信物丟在桌上,對於這個救過自己幾次的老人他一直都是很尊敬的,但是現在卻有點反感起來。

「我不知道時代是什麼東西,也從來沒收過他的什麼任務,只知道我不喜歡幹這些。我也從來不覺得有什麼是必須去做的。好了,我現在就把那個神官的職務還給你。」

主教大人看著這個唯一敢對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的人,柔和的眼神彷彿只是看著一個任性的小孩子。他用奇怪的無奈語氣說。

「你必須得這樣做。連我都沒得選擇,你怎麼還有。你知道麼,精靈族其實已經把通緝你的通告送到我這裏來了。使者也已經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我了。這樣你還能出去旅行嗎?」

阿薩冷哼了一聲。

「我知道他們在通緝我,我不會怕。我自有我自己對付的辦法。」

「那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也應該幫助他們用教會的名義來通緝你,甚至和皇帝陛下商量,出動聖騎士團來追捕你呢?」羅尼斯主教語氣依然平淡。

阿薩的嘴巴張大了,無論如何也合不攏。

「只要我一開口,幾乎整個大陸的所有國家都會通緝你。而對於我來說,也確實應該這麼做,你知道麼?」

「。。。。。。不知道。」阿薩機械地擺擺頭。

「確實,從國家方面來說,精靈們這些希奇古怪的民族是無足輕重的,他們種族間流傳的神話更是無稽之談。畢竟維護國家的乃是軍隊,經濟,政治這些的東西,歷史也都是由這些很實在的概唸書寫而成的,所以政客們對於什麼光明黑暗的東西並不關心,甚至連教會中的許多人也都不在意這個。」主教大人的手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指頭輕輕地點了點自己。

「他們不相信,但我卻是相信的。」

「您。。。。。相信什麼。。。。。」阿薩小心翼翼地問。

羅尼斯主教淡淡回答。

「相信太陽井和世界樹之葉確實是光明力量的象徵,相信只有光明才是抵禦黑暗的力量。」

阿薩突然想起了一個他差不多要忘記的,很討厭的,只當作是屁話的故事。

羅尼斯主教看著阿薩長歎一口氣,說。

「精靈族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他們流傳的故事了吧?」

阿薩情不自禁地咧了咧嘴。又是那個屁話的故事,但是如果從尊貴的主教大人的口中很認真地說出來,恐怕就絕沒有人再敢當作屁話了。

「他們口中的邪物其實就是死靈公會的聖物,一把名叫漆黑之星的神劍。」羅尼斯主教的聲音在斗室間飄飄蕩蕩,帶著歷史的特有的深沉感。

「五百年前,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魔法師阿基巴德進入了從來無人進入的笛雅山谷,發現了那把象徵黑暗和死亡的神物——漆黑之星。他被漆黑之星的強大力量折服,成立了崇拜黑暗和死亡的魔法師組織,死靈公會。即使是那位號稱最接近神的魔法師也沒有辦法將漆黑之星拔起。但是他最終留下了遺言。能夠將這把劍拔起的人就將成為死靈之王,以死亡與黑暗將全世界清洗。不過他也模模糊糊地提到了另外兩件光明和生命的神物,精靈們守護著的太陽井和世界樹之葉。這和精靈們的古老傳說互相印證,那結果就很明顯了。確實就如精靈們所說,對抗黑暗只有利用那光明和生命的力量。」

「等等等等。。。。如果真是這樣,那教會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採取什麼措施嗎?」阿薩突然想起了不對的地方。光明教會在大陸上的勢力之大,絕不是任何一個國家能夠比得上的。不只是帝國,大陸上的絕大多數國家也都信仰光明之神。而教會一直以光明正義的身份自居,沒道理對死靈公會這樣一個巨大的陰影視而不見。

羅尼斯主教眼裏透出的光芒第一次全是鬱悶和煩惱,他沒解釋什麼,只是苦笑了一下說。

「其中的緣由你以後就知道了。。。。」他眼光閃了閃,又回到了那個話題上。

「如果讓死靈公會的人知道你身上背負著的兩種力量,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所以說我們最保險最安全的辦法,其實就是把你關押在一個絕對安全絕對保密的地方,慢慢地想辦法取出你身體中的力量。不過。。。。。」威嚴深沉的外表和高貴的地位並不能夠掩飾現在的主教眼光中的溫柔。

「當聽說你捨得用世界樹之葉來拯救別人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心中絕對是一片光明的。所以我改變了主義,我不被動地抓捕你保護你,而是要讓你成為光明的英雄,最終去毀滅那邪惡的根源。」

聽了這番話後阿薩只覺得頭比平時起碼大了幾十倍,重了幾百倍,暈頭轉向。

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氣才稍微整理一下思緒,努力表達自己的意思。

「。。。。。那只是因為她的傷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救她,不過是想自己好過點而已。。。。什麼狗屁光明我一點也不知道。。。。。」

「那就是真正的正義了。」主教大人眼中的溫柔之意絲毫不減,再次充分地肯定他偉大的情操。

「並沒有什麼超越一切邪惡,純潔無暇的道德和正義存在的。為了自己活著,我們所吃掉的不都是其他生命嗎?但是就在這樣無法擺脫的原罪中,保持著心中的那一點善良,同情,和愛,這才是人心中真正的唯一的光明。」

阿薩只覺得頭要爆炸了。對著這樣一個似乎對自己在耐心地循善誘導,但是確實又難以溝通的老人,頭無法不大,無法不重,無法不暈。

到底那見鬼的太陽井和世界樹之葉真有那麼重要,甚至到底是不是有什麼光明黑暗,這些阿薩都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好像這個英雄是非做不可了。

老年人通常都是很固執的,想要說服堅信這些傳說的主教大人放棄這些信念,大概比讓自己真的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鬼話更難千百倍。而只要羅尼斯主教真的那樣相信,他也就只有跟著那樣考慮了。

這與其說是英雄之路,不如說是免於成為一個被嚴密關押保護的容器的工作。

教會在帝國能有如此高的地位,幾乎全是羅尼斯主教的一己之功。三十多年前這蠻荒高地以東的大陸,以愛恩法斯特帝國為中心幾個國家連年戰亂,民不聊生。是羅尼斯主教帶領著當時在這東大陸並不算龐大的教會力量,在各國間以各種手段斡旋調停和參戰,最後不止終止了戰亂,還讓教會在帝國中的地位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因此他在教廷中的威望之高,地位之超然絕不是其他主教可以比肩的。據說要不是他執意要留在這裏主持魔法學院,當今的教皇之位就應該是他來坐了。以他這樣的身份去通緝一個人,不只是帝國和其他信仰光明教會的國家,就算是其他異教國家也會因為外交上的壓力而全力緝拿這個通緝犯。整個大陸都再他無立足之地。

看著羅尼斯主教的眼光,阿薩最明白的就是一件事。至少現在,不能夠再拒絕了。

姑且也試一試吧。那麼多人願意做大事,成為英雄 ,也許真的是什麼好事呢。明白再無退路之下,阿薩只有這樣想了。他終於無力又無奈地低下頭,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像接受下一大堆假期作業的學生一樣說。

「我明白了。」

羅尼斯主教長歎一口氣過後笑了,很開心的笑。彷彿很高興很滿足。

「但是我還要問一個問題。」阿薩突然抬頭看著羅尼斯主教,問。

「你為什麼不趁我在歐福那半死不活的時候把我交還給精靈們帶回底語之森,真正地當作一個容器保管起來,那樣不是簡單得多麼?我想你應該不會是為了公爵的計畫著想吧。為什麼你要浪費上一張對你們來說那麼重要的世界樹之葉呢?」

主教大人的臉上泛起一陣奇怪複雜的表情,這陣波動在臉上糾纏了好一會,才重新慢慢隱入他威嚴深沉的外表中。他沒有正面回答,他眼眸中的兩點火光不停地閃耀著,話語因為牽扯起了記憶中許多事物而恍惚起來。

「我以前是不相信命運這種東西,但是在你身上我卻看見了,我救你也正是命運的一部分。。。。。。也許冥冥中真的有什麼東西是早已經註定了的。所以我曾經感到很迷茫。。。。。對於那些有可那會成為現實的事情很恐懼,不知道到我這麼多年的努力是不是徒勞,以後的所作所為是不是也會白費。。。。。。但是上次和你說話後我終於下定了決心,不論結果怎麼樣,我也盡力去做好我應該做的,我必須把你引向光明之路,引導向正義。。。。。以前曾經有一個人和你一樣,很優秀,很善良,很純真,也是身不由己的緣由將他拖進這些漩渦中來,結果他卻墮入了黑暗。。。。。。」他雙眼中的火光燃燒得很熱烈,這不是責任心之類的東西所能夠激起的,而純粹是個人情感的自然表露。這種強烈情感居然出現在他這樣應該超越了情感的一個人身上,更顯得有非凡的意味。他看著阿薩,彷彿想要用自己的眼光和感情把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照亮,很用力地說。

「我救你是因為命運,也是因為要反抗命運。」

阿薩沒怎麼聽懂,但是隱隱約約卻覺得,還是真的不懂的好。

從魔法學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王都的大街正為即將到來的糜爛夜生活準備舞臺,載著貴族婦女的馬車開始來來往往地賓士,酒館裏的廉價妓女和一些樓子裏不廉價的妓女也出現的街邊吆喝。

羅尼斯主教已經著手進行一系列煩瑣的準備工作,和幾位大神官協商,向朝廷內發出通告等等,這些事情阿薩不想插手,根本也不知怎麼插手,他現在只需要回去等著接受明天隆重的褒獎儀式,等著一步一步地走向羅尼斯主教給他預備的星光大道就行了。

阿薩木頭木腦地走在大街上。我要去當一個英雄了,一個英雄,一個英雄。。。。。。阿薩完全無法在腦海和概念中將自己和這個奇怪的頭銜融合在一起。彷彿自己突然要變做一種從來沒見過的奇怪動物了,既無法習慣面對這個奇怪身份,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

「我XXX。」阿薩覺得煩躁之極,突然破口大罵。什麼狗屁光明,什麼他媽的英雄,老子不想管這些。但是現在連逃跑也不行了嗎?

路人紛紛對這個神經病抱以好奇的眼光,

「這位有些眼熟的小哥怎麼看起來愁眉不展的?要不要我陪陪你啊?」一隻白皙纖細的手很放肆地捏了捏阿薩的手臂。

阿薩扭過來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面容。是那個在比武大會中上臺為羅德哈特下注並表演過的妓女小姐,她依然還是那樣把肩膀和半截胸脯露在衣服外面,化著對她那張原本就乖巧的臉來說顯得多餘的妝。

自小阿薩就經常在酒館中和礦工妓女們混在一起。現在在什麼拯救世界什麼什麼偉大任務的壓迫中再看到這樣一個他鄉故知,親切感油然而生。

一個古怪的念頭在他腦海裏冒了出來。剛開始連他自己也覺得有點荒誕,但是這個念頭馬上帶給他一種彷彿在神聖的神像上撒尿的惡意的快感,類似褻瀆和報復的感覺。阿薩拉住了這只細膩的手,惡狠狠地問。

「你有空沒有?」

「看怎麼說了,一般來說有多少錢就有多少空。至於折扣,以後我們交情好了再說。」妓女小姐的話很直接。

阿薩掏出枚金幣在手裏晃了晃。

「這個能有多少空?」這是剛才羅尼斯主教給他的,讓他好好去整理一下儀容,能夠和他立刻降臨的尊貴身份相匹配。

妓女小姐的眼睛裏的光芒絲毫不比金幣上的遜色,眉飛色舞地回答。

「很多很大的空了。」

「好。」阿薩又惡狠狠地喊了一聲。他有點希望羅尼斯主教能夠知道他現在的舉動。

阿薩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的,這一天實在太奇怪了。首先他被人逼著要去成為一個英雄,準備走一條偉大的光明之路。然後他馬上就做了一件更奇怪的事,去找一個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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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03:45: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三十七章 工作的第一步


其實羅尼斯主教一直以來都是號召各國聯合成立一個對付死靈公會的同盟的。但是很遺憾,這個計畫卻一直沒有得到實行。

死靈公會雖然在民間惡名昭彰,卻沒有哪一個國家的領導者和政客們會覺得到這是群非除不可的惡棍。說到底,他們也不過就是玩玩希奇古怪的魔法,行事詭秘些而已。即使偶爾殺殺人變變殭屍骷髏,但是和鎮壓一次農民暴動,一次小小的國家之間的摩擦,一次政變等等所死的人相比簡直微不足道。

而且教廷在對待死靈公會的態度上也顯得很奇怪。雖然一直對這個邪惡的組織表示敵意,但是也只是『表示』而已,從沒什麼實際的行動。羅尼斯主教不止一次向教皇提交過剿滅死靈公會的提議,但是總有各方面的原因讓計畫和提議胎死腹中。

不過這種態度大概還是有客觀原因的。教會本身沒有足夠的戰鬥力,只能夠鼓動各個國家機器來出兵戰鬥。而笛雅谷在飛龍沙漠和影旋山脈的包圍下,即便是資深的冒險者也極難到達,更不用說軍隊了。傳言裏面每個死靈法師都是頂尖的魔法師,絕沒有國家領導者願意沒事去找這些人的麻煩。

相反倒是有過一個野心勃勃的國君曾經想過要拉攏這群神秘的隱士魔法師來來幫自己稱霸天下,派出了一個由出名的外交家們組成的使節團帶著隆重豐厚的禮物去拜訪。

出乎預料,這群涉足死亡之地的和平大使們居然真的平安地回來了。他們不僅把帶去的禮物原封不動地拿了回來,而且還帶著據說是死靈法師們回贈給他的禮物。這些禮物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藝術品和珠寶,足比國君叫他們帶去的禮物貴重十倍。正當那位國君看著這些意外的收穫又是欣喜又是慚愧之時,那些原本看起來正常之極的使節們突然上前去將國君的頭活生生地擰了下來,還沒等侍衛和大臣們有所反應,他們居然又再把自己的頭也擰了下來。然後那些沒頭的使節們就用這些腦袋蘸著血,在大殿的地板上寫下了幾個大字。這恐怖的場景據說將當時在場的人嚇瘋了一半。

沒事別來煩我們。

這就是笛雅谷的世外高人們通過他們的獨特手段傳達給世人的口信。

從此以後,沒有人再敢興起和那裏牽扯上任何關係的念頭。由此可見,羅尼斯主教想要成立一個對抗他們的聯盟這個設想有多難了。

但是難歸難,卻是勢在必行的。所以羅尼斯主教也準備了一個計畫,而這個計畫的舞臺就是在王都即將舉行的皇家圍獵大會。

皇家圍獵大會原本只是格芬哈特皇族的私人休閒活動。王都的西南有大片的森林草場,是絕好的狩獵地,每年皇帝都會帶同王公貴族們來圍獵。近些年,因為新任皇帝陛下的柔和個性,帝國和周邊國家的邦交漸好,前段時間又和各國一起對歐福達成了共識順利地解決了爭端,年輕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心情大好之下就邀請各國的王公貴族們一起來參加這項活動。

羅尼斯主教也趁這個時候再度向各國領導人發起了號召。和往常一樣,他力陳死靈公會的危害和叵測居心,還說明種種跡象表明他們會壯大自己的實力甚至危及整個大陸,號召大家聯合起來將之殲滅。而各國的反應依然是把這個呼籲看作是宗教人士特有的偏執和過激,出於尊敬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他們也不會當面拒絕,只客氣地拿些外交辭令來搪塞就算了。

這次圍獵的計畫是所有計劃的開頭,需要安排得很周到很精心,而且需要的很有技巧的交際手段去實行。這些事情無疑是絕不適合主教大人這樣清高尊貴的身份去做的,而魔法學院也確實找不出這樣一個人才。正好這時候羅尼斯主教的一個朋友回到了王都,所以主教大人讓阿薩去找他幫忙。

這個人是愛恩法斯特帝國最有名的風流人物。他的名聲和蹤跡甚至超過了國界,在整個大陸也無人敢望其項背。

年輕的時候他是最癡情的貴公子,曾經為了一個心儀的女人跑死幾十匹最好的駿馬穿插在那時還到處亂竄著狼人的蠻荒高地,只為了送上一朵她想看看的桑德菲斯山脈獨有的奇花。他也是最滑頭最不羈的浪蕩子,白天還和純情的少女山盟海誓晚上就獨自包下整個妓院和妓女們縱情狂歡。他也是最有殺傷力的夢中情人,最高雅的登徒子,有妖魔般神秘魅力的白馬王子。無數貴族婦女發瘋般的訓練自己的舞姿,為讓自己更瘦一點鼻樑更高一點眼睛更性感一點不惜請牧師和高明的屠夫來刀子治療術雙管齊下,這些都只為了有機會與他在舞會中共舞一曲讓他記住自己的名字。

後來他又對神學和魔法發生了興趣,進入魔法學院學習。那時他是著名的神學家,在神學辯論中所向無敵。但他依然是讓虔誠的信徒們詛咒的瀆神者,據說他曾促狹猥瑣地和妓女嫖客們一起討論那位著名的叫瑪利亞的處女是用什麼樣的姿勢怎麼生下她那不知從哪兒來的兒子的。

他還一直都是才氣橫溢的作家。他寫出的詩集即使是最有品位的人也擊節讚歎,連皇家劇院也演出他創作的劇本。他更是特立獨行藐視全世界的藝術家。曾經自己花費鉅資賣下了不少珍貴的藝術品辦了一個展覽,然後當著大眾的面將那些東西砸得稀爛,說這些都是假的,然後將自己的一幅巨大畫作放在那曾經價值連城的碎片上,說這才是真正的藝術。這個舉動讓所有的藝術家和他從此斷交——那是幅極度寫實的女人下體的畫,旁邊是他創作的一首名叫『世界之門』的讚美詩。

不過這個人的各種事蹟中最奇怪的一點,就是他居然和羅尼斯主教是朋友。

這兩個性格迥異的人不管是出於什麼機緣,能夠不互相排斥確實很匪夷所思。大概是這樣的浪蕩子在內心深處也有深沉隱晦的情懷,或者主教大人也許並不完全是那麼古板深沉的。而且從客觀上來說,主教大人也有不少地方要借助這位多才多藝且身份複雜的朋友,比如說現在。

這絕對是一個妙人,怪人,充滿了神秘魅力的人。但是阿薩去找他的時候心情卻很有點不自然。因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因哈姆。埃爾尼侯爵。按照輩分和家規來說是埃爾尼家族名義上的當家人,克勞維斯的父親。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個父親和兒子的關係絕對是形同陌路。完全迥異的性格和價值觀就是絕好的證據,據說克勞維斯的婚禮上確實就沒看見過這位尊貴的父親大人。雖然這位名義上的當家人在埃爾尼家族中是被鄙視排擠的物件,但是父親不參加兒子的婚禮,按照貴族的禮儀來說這幾乎是不可思議的。

阿薩來到了侯爵府。這裏和王都眾多官邸相比並不顯眼,甚至有點寒磣,和公爵府的恢弘大氣完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阿薩對開門的老人表明了身份後,老人直接就把他帶了進去,在很簡單的客廳中見到了侯爵大人。

當阿薩一看到侯爵的時候就明白克勞維斯的英俊都是這位父親遺傳的特質。但是兩父子的氣質卻完全不一樣。侯爵有一張有些瘦削的臉,深邃得帶點憂鬱又非常好看的眼睛,挺直的鼻樑,隨時可以似笑非笑的薄唇,他年輕的時候想必是個俊俏得帶點妖豔的男子,而現在卻將成熟的自若氣質與飛揚在外的魅力融而為一。這絕對是個第一眼就能吸引住別人,而再看多少眼也不會讓人覺得厭倦的人。

阿薩先對侯爵點頭行了個禮,說。

「侯爵大人,我是受羅尼斯主教的命令來和您商量一些事情的。」  

「你這個禮行得可不端正,完全是敷衍。」侯爵的一雙修長的眉毛往上剔了剔,這是對男人來說好像有些顯得秀氣過分的眉毛。

阿薩愕然。

「我實在是很久沒見過這麼率性,不絲毫造作的神職人員了。」侯爵的眼睛裏有笑意。他有一雙年輕人的眼睛,即便年逾四旬,上面也絲毫不找不出有任何蒼老的跡象,連眼角都不見一點皺紋,笑起來非常地好看。他非常大方地表達自己對阿薩的好感。

「我喜歡你這樣的人。」

阿薩居然有點臉紅。一般情況下他即使面對女孩子都很少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好了。讓我們去書房談吧。」侯爵拍了拍阿薩的肩膀,自然得像多年的老朋友,沒有絲毫的造作。

「既然羅尼斯主教叫你來找我,那說明你一定是他很信任的人,談的大概也是些他不好解決的事了。」

書房中,侯爵聽完了羅尼斯主教的計畫後歎了口氣。

「想不到我這位尊貴清高的朋友,也必須得用一下這些政客們用的骯髒手段。。。。。」他對阿薩露出一個很有魅力的笑容。

「不過我相信他一定有著很高尚的理由,比如是為了光明和正義,是麼?」

對於這個直斥主教大人『骯髒』的古怪感歎,阿薩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只好模模糊糊地哦了一聲。

侯爵埋頭思考了一會,又顯得有點振奮起來。

「你知道麼,我以前寫的劇本可是皇家劇院的經典劇碼,但是有一個遺憾就是還沒有導演過一出真正的戲劇。現在這不計畫不就是個好機會嗎?還有什麼樣的佈景和場面比得上現實這個大舞臺呢,這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藝術呢。」他對阿薩眨了眨眼睛,有點得意地點了點頭。

「你慢慢等著看吧。」

阿薩看著他那生機勃勃的表情,不禁問。

「你真的在魔法學院念過書?還是最優秀的天才和最著名的神學家?」按照他之前的經驗,書讀得越多學問越高深,必定就越面目可憎越呆頭呆腦,但是侯爵卻完全不同,他的每一個笑容,動作,還有語氣和聲音似乎都飽含著他的發自內心的感情,充滿生氣卻又不絲毫流於膚淺。

「絕對不是什麼優秀的學員。」侯爵一攤手,說。

「我是被開除出來的。」

「哦?為什麼?」

「因為我指責他們的聖母像的乳房雕刻得完全不對。」

「有什麼不對?」

「童貞之母卻有著一對性生活非常美滿的女人才有的乳房,這當然不對了。」侯爵以專家的口吻,非常不平地說。

「就這樣他們就把你開除了?」阿薩為侯爵這位魔法學院的優秀前輩很是不平。

侯爵很無辜地說。

「我的建議他們不聽,我就只好自己動手。我把大教堂裏還有其他幾處的聖母雕像的乳房全部打碎了,然後用麵粉重新捏了個處女應有的胸部上去。結果他們就把我開除了。」

「哈哈哈哈哈。。。。」阿薩大笑。他確定魔法學院一定是看在埃爾尼家族的面子上才做出這種處罰的,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顯赫的家族,這個膽大妄為的前輩當時就應該在火刑柱上為他的真知灼見付出代價。

談完了正事,兩人繼續在書房中海闊天空地聊了一會後,然後就已經像多年的好朋友那樣熟悉親熱了。侯爵對阿薩這個臨時提拔的連聖書都不會背的神官居然大為讚賞,說那些正正經經規規矩矩的神職人員簡直就是木頭疙瘩,只有像他這樣有毫不拘束一看就知具有真性情的人才會對魔法學院的沉悶空氣有所改良。而阿薩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愛太可親了。也許克勞維斯之所以那麼討人厭,大概是因為做父親的沒捨得把這些可愛的地方遺傳給他吧。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傍晚,阿薩要離開了,侯爵送他出來。

在路上,侯爵突然說。

「雖然有點對不起你,但是出於我的美感,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說。」

阿薩皺眉問。

「什麼事?」

侯爵歎了口氣,說。

「你知道麼,這身神職人員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實在是太沒美感,太不協調了,簡直比賣肉的穿輕紗裙子還奇怪。」

「哦?我確實不大會穿衣服。」阿薩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套原本莊重肅穆的神職人員制服他只是隨便套在身上,和穿睡衣一樣。

「不是穿著。」侯爵的眼睛射出藝術家的光彩,手勢表現出詩人的風度。

「是氣質。性格和生命力糅合由內而外散發的氣勢,無法用衣服或者其他任何的外物影響的。你身上的味道實在和沉悶的宗教不合襯,」他看了看阿薩。

「自然率真而不知或者說不願意去掩飾和壓抑,如果非要說對你合適的職業的話。。。。。大概是流氓或者強盜吧。」

阿薩發出一陣和他肅穆的身份不合適的笑聲。和這個人在一起他發現自己笑得比任何時候都多,都開心。

侯爵立刻手一伸,打出一個充滿了性格的響指。

「你看你看,這種豪爽的笑聲分明就是綠林好漢們的專利。背誦聖書的笨蛋們絕不能夠笑得這樣痛快。」

「對不起。」侯爵突然歎了口氣說。

「什麼?」阿薩不明白。

「我回來得太遲了。來不及破壞那門醜陋的婚事。」侯爵的眼裏滿是歉意。

「姆拉克小姐那樣的好姑娘絕對應該嫁給你這樣的人,而不是我那個呆頭鵝的兒子。」

阿薩瞠目結舌而又尷尬地看著他,這無論如何不是一個父親該說的話。

「姆拉克公爵和我家族的成員們都是些俗得掉渣的權勢動物,連那些一輩子掄鋤頭的農夫都比他們來得有美感。他們不知道在這樣一個醜陋的世界上,只有純真的男女之愛才是唯一美好的事物。而他們居然為了那些權勢和金錢而破壞這麼有美感的兩個年輕人之間的愛戀,實在是太醜陋了。」這個一家之長用詩人的情懷和腔調來替自己的媳婦和媳婦的情人而不平。

阿薩只有呆呆地聽著,這時候他說什麼好像都不大合適。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只可惜生在最討厭最俗氣的貴族之家。但是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比一個貴族家庭更討厭更俗氣的東西,那就是一個豪門的貴族家庭了。而她偏偏又嫁了進來,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家規束縛著連門都不能輕易出去…。。真是可惜啊。」侯爵突然把頭湊進阿薩的耳邊,輕聲說。

「她現在應該在那邊自己的房間裏,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呢?我可以把下人都支走…。。」

「不用了不用了。」阿薩手忙腳亂地擺手拒絕。

「對了。不如讓她也參加進我們這出精彩大戲裏來。讓她看看他喜歡的人是怎麼樣成為英雄的吧。」侯爵突然又冒出一個更大膽的建議。

「這恐怕不方便吧?」阿薩有點手足無措。

侯爵卻是成竹在胸地一笑,雍容大度而自信,讓人覺得這不過是一樁順手而為的風雅小事,手在阿薩肩上一拍,這氣勢和風度已讓他無法再拒絕。

「你放心,一切交給我,一定會很精彩,很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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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三十八章 幕前準備


各國的王公貴族們已經全部到達王都了,明天就會到狩獵場去開始圍獵,今天晚上在皇宮中舉行聚會。

格芬哈特十七世品性純良,並沒有任何驕橫奢糜的惡習,但終究只是個愛玩的年輕人而已。舉行這種熱鬧的晚會似乎是他的興趣,何況這關係到國家的臉面,所以場面竭盡奢華。最好的美酒與最精美的食物流水一般地送上來,貴族婦女們恨不得把所有的家產都換成身上的衣服,無數的珠光寶氣在燈火下閃得人眼花。

但即使是再耀眼的珠寶也比不上侯爵表現出來的魅力。即使現在他已經不是年輕熱情的少年了,但是依然是所有女人們的最愛。

真正的魅力永遠不會因為年華老去便失色,年輕的俊俏不過是天生的微不足道的小裝飾,吸引情竇初開還不大懂欣賞男人的小女生而已。何況侯爵看起來絲毫不老,當鋒芒外露內斂為成熟的氣度,風流會因為經歷風霜而揮灑自如,這時候的男人才是最有吸引力的。再加上他那原本就英俊秀逸的外表,舉手投足間的風度和氣宇,而巨大的名聲簡直比最名貴的香水還能夠吸引來女性。

侯爵和跟著他一起來的阿薩一出現在會場馬上就被潮水般的婦女們圍了起來。最裏的一層毫不掩飾自己對男人的興趣,毫無忌憚地和侯爵調笑,還有不少對阿薩拋出媚眼,中間一層的是要想稍微保持點矜持,但是依然難以抵抗那成熟的魅力的姑娘們,然後最外面的人才是純粹想目睹一下這位全大陸最風流的男子。

侯爵駕輕就熟地應對周圍的女士們,很有風度很有技巧性地和她們周旋了好一陣,才擺脫了這群擁護者,然後帶著阿薩兩人一起來到了各國王公大臣們的圈子中。

如果說姆拉克公爵和人的交際只是精雕細琢的工藝品,渾圓剔透毫無破綻,和侯爵的一比較,立刻顯露出因為過於實用而帶著的平實和匠氣出來。侯爵與人的交際應對則是藝術品,沒有實用性,因為他不屑於實用,他絕不怕得罪人,時時有惹眼的地方彷彿咄咄逼人,也絕不吝於表現自己對任何人的不滿,但這正是他不羈個性的魅力所在。只要他一和某個人說話,立刻就可以把人吸引,對方的情緒隨著他的話語,手勢,表情而被隨意牽扯著拉向高潮。當他覺得有必要的時候,又可以用幾句切中要害的俏皮話毫不客氣地把別人的情緒打得落花流水而無法反擊,不讓任何人有纏過來的機會。他在那群最尊貴的客人間如魚得水。

阿薩雖然還是不大喜歡這樣的場合,但是已經能夠注意到自己的言行舉止,沒有再出現類似揀東西吃的動作了,只是始終無法和周圍的人一樣顯得高興活潑。不過傳說中他在五千叛軍和歐福交戰之後那近乎有回天之力的外交手段已經使他大大地出名了,這使他那沉著淡然的態度看起來更有了一層不凡的光輝。就像神壇上的雕像,即使一臉木然也自會有奪人的氣勢。

在侯爵的幫助下,阿薩很快地就成為了這些政要們眼中最高深莫測最重要的客人,不少人都對他力挽狂瀾促成了和談而免於自己國家的商人們的危險表示感謝,也都對的這個功績的細節問題很感興趣,紛紛詢問。但是這個時候阿薩卻推辭說立刻有要事要辦,於是在他們強烈地邀請下,阿薩答應明天一起來參加狩獵。

把這裏的準備工作完成後兩人一起去晉見皇帝陛下。參加狩獵是必須要經過皇帝陛下的恩准才行的,因為按照慣例神職人員是不能夠參加這種娛樂活動的。

格芬哈特十七世只是開始的時候去應付了一下各國的客人,然後轉身就投入一大群年輕貴族子弟的簇擁中去了。這是個缺乏威嚴和自覺只愛好耍樂熱鬧的年輕人。他現在正和克莉斯聊得很開心。

不久前的一個晚上,貪玩的年輕皇帝實在悶得慌,於是換上平民的衣服喬裝了一下,居然悄悄跑出了王宮來到王都的一家賭場裏玩耍,糊裏糊塗地就輸了些金幣。這原本並不是什麼大事,但是旁邊的一位和他聊了幾句的漂亮小姐為這個外表並不富裕的年輕人幾下就輸得精光感到不平,義憤填膺地說賭場出千,和賭場老闆一言不合立刻大打出手,還搶過些金幣還給那輸得精光的年輕人。頓時場面一片大亂。

不久後姆拉克公爵就趕到了,皇帝陛下這才得知那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性格潑辣的美麗小姐原來是公爵小姐。但是怕被公爵認出自己,皇帝陛下私自出宮去賭場玩耍這種事情如果被那幾個古板的顧命老大臣知道了可不是什麼小事。所以格芬哈特十七世自己悄悄跑了。

回皇宮之後,年輕的皇帝陛下卻對公爵小姐念念不忘,但卻又不方便直接召喚她入宮,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這個機會,才終於見到了思念已久的佳人。

兩人一見之下,克莉斯吃驚不小。皇帝陛下立刻也暗示她不要聲張,不要洩露出自己曾經在賭場的事。克莉斯自然也沒有失態,兩人三言兩語居然談得越來越高興。

「陛下,打攪一下您和這位漂亮女性的美好時光。」侯爵即使面對皇帝也是那樣的不羈語氣,但是他的風度和話語中的魅力足以讓人接受。

「我和這位神官大人來向您請示一下,應各國王宮們的邀請,明天他將要參加圍獵大會。」

「好啊。」皇帝陛下很明顯不想受到干擾,點點頭揮揮手。

「你們去吧。」

一個貴族青年突然在旁邊開口大聲說。

「根據教會的規定,神職人員是不能夠參加這種活動的。哦,不過這位神官大人可能可以例外,要知道,他還大搖大擺地去找妓女呢。」

「真的嗎?」包括皇帝陛下在內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這裏來了。

要糟。阿薩暗罵一句。他已經認出了這個不懷好意的傢伙,居然是宰相公子。

侯爵開口了。他用誰都看得出是可憐的眼光盯著這個人說。

「我親愛的侄子。你說話怎麼還是這麼沒水準呢,雖然誰都知道是這個神官的位置你是垂涎以久的,誰都瞭解你的臭德行,誰都知道這位神官曾經教訓過你,但是你也用不著編這樣不著邊際的謊話。這除了證明你難堪的失敗和嫉妒,還有你的見識依舊僻陋得像耗子以外,說明不了其他的什麼問題。」

周圍的青年貴族們一陣騷動和私語。宰相公子那段時間莫名其妙地挨了揍大家也都知道,原來是這位神官大人的傑作。而這樣一個橫行慣了的紈絝子弟受了打擊,胡說八道地造謠也並不奇怪了。

長輩訓斥後輩絕對無可非議。雖然一直知道這個叔叔的古怪脾性不好惹,但是萬沒想到居然會遇見這種胳膊肘往外拐的情況。挨了這無法還擊的一記,宰相公子的臉立刻成了豬肝色。

侯爵沒有理會這個變形了的侄子,轉身對皇帝說。

「對了,陛下。羅尼斯主教大人讓我順便來稟告您一聲,明天他會請羅蘭德團長去商量一下一些重要的事務。請您恩准。」

「好啊。讓他去,讓他去。」皇帝陛下立刻點頭,看他的表情幾乎是喜出望外。羅蘭德團長在皇帝出巡或者是有什麼活動的時候都會在旁護衛,以負責皇帝陛下的安全。但是他的嚴謹和一絲不苟無疑又是很不合年輕的格芬哈特十七世的口味的,皇帝陛下對明天的圍獵抱了很大的希望,卻正苦於沒辦法甩脫那個古板討厭的保鏢,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侯爵露出擔心的神情,繼續說。

「但是這樣陛下的安全問題就讓人擔心了…。。我建議讓儘量多的軍方老臣們帶上眾多護衛和陛下一起同去,以保護陛下的安全。」

「免了免了。又不是深入敵國,就在王都外不遠,隨便帶上三四十個護衛就行了,哪裡用得著那樣大張旗鼓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向來就討厭那些古板之極老傢伙。而且經侯爵這樣一提醒,他也想起絕不能讓他們來破壞氣氛。

「傳我的命令下去,軍方大臣們明天就一律不要參加狩獵大會了。各國的貴賓在場,他們一說話就全是打打殺殺的,脾氣又全都火暴,萬一破壞邦交怎麼辦?」

侯爵和阿薩相視一笑,想不到這樣容易就把所有的準備工作安排完畢了。至於羅蘭德團長,還有其他那些有可能阻礙計畫進行的人羅尼斯主教會想辦法讓他們離開的。

轉身要走的時候,侯爵突然對臉色還沒好過來的宰相公子說。

「親愛的摩多侄子,聽說你曾經找人去暗算過這位神官大人是嗎?」

宰相公子臉色不好,沒有開口。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侯爵用很語重心長的聲音說。

「一個人不如別人,那沒什麼可羞恥的,但是用些卑鄙的手段陷害那就不對了。那證明你不只是能力上不如別人,而且連正面去敵對的自信也沒有。」他上下打量了他侄子一下,很感慨地搖頭。

「不過看起來確實是不如,差得太遠了。所以你要記住,別再搞什麼卑鄙的暗算了。」

沒有再理會這個渾身發抖的侄子,侯爵轉身拍了拍阿薩的肩膀,輕聲說。

「走吧,這些浮華膚淺的場景和配角們已經設置完成了,讓我們去準備那些真實而危險的道具吧。」

晚上的魔法學院出奇地安靜,宏偉的大教堂也隱入黑暗之中。只露出一個威嚴的輪廓。阿薩和侯爵大人向那輪廓下的一點燈光走去。按照羅尼斯主教的安排,庫斯伯特大神官正在教堂門口等著他們。

庫斯伯特大神官四十多歲,體格精瘦,有一張古拙的臉,上面一雙似乎有點呆滯的眼睛。他是一個以正義感和責任感極強而且疾惡如仇而出名的人。既有著虔誠的信仰,也曾經在以前圍剿異教徒的戰鬥中指揮牧師和魔法師們立過赫赫戰功。雖然他處理異教徒的方式曾經讓他頗受爭議——曾經把兩千多異教徒全部活生生地燒死,但是因為對教會的忠誠和能力的突出還是讓他身局高位。在前一段時間羅尼斯主教主張與歐福議和的時候他居然持反對意見,認為那些骯髒邪惡的獸人絕沒有資格和神的子民平起平坐。

「太遲了,主教大人說你們應該在五分鐘之前來的。」大神官看著侯爵的眼神並不好,他曾經是侯爵在魔法學院裏的同學,而侯爵的作風很明顯是不會受到任何信仰虔誠的人的歡迎的。他又用嚴厲的眼神看向阿薩,告戒說。

「你要記住身為一個神職人員,『嚴格』是一個必不可少的品質。」

「是。」阿薩禮節性地點頭。心裏卻對他比了個手勢。這傢伙似乎對羅尼斯主教大力提拔他這樣一個毫無資歷的新人很不滿,而且對阿薩隨意散漫的行事作風也常常有意見。

「還是那麼古板,難怪一直都能夠保持純潔的童貞。不,大概是因為精神壓抑太久所以才古板的麼。。。。。。」侯爵看了看大神官淩厲的眼神,連忙揮手說。

「哎,算了算了。開不起玩笑的人真無聊。快帶我們進去吧。」

兩人在庫斯伯特的帶領下走進了大教堂,來到了前面中央的神臺上。

神台正中的那具巨大神像在黑暗中依然那麼聖潔威嚴。大神官念起一個古怪的咒文,在神像的腳邊按了一下,巨大的神像就悄無聲息地往旁移開了,露出下面的一個暗門。暗門上有著一把鎖,庫斯伯特拿出鑰匙開啟之後現出一條長長的地道,三人順著地道往下走去。

地道陰暗潮濕,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怪的惡臭。順著越往下麵走,這古怪的臭味越來越濃,空氣也越來越濕越悶。阿薩有種錯覺,自己三人彷彿正走向一隻煮熬著屍體的大鍋。

這氣味在這狹窄的地方散之不去,一呼吸,好像是往自己的肺裏塞進了一團腐臭的棉花。蜥蜴沼澤的空氣已經讓人受不了了,但是和這裏一比簡直就成了大家閨秀臥房中的味道。阿薩看了一眼侯爵,這個聞慣了脂粉味的浪蕩子現在卻一臉的泰然,連走路的姿勢都依然那麼高雅,彷彿還是身處剛才那豪華的晚會中。這讓阿薩覺得很有點佩服,這真是出得廳堂也見得陣仗。

「我在魔法學院裏呆了好幾年,如果不是現在羅尼斯主教讓我來,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地牢居然就在最神聖的大教堂裏。」侯爵對阿薩說。


「『最聖潔的表面之下,那依然是最污穢的血肉。』你覺得這句臺詞怎麼樣?」

「因哈姆,請注意你的言行,你畢竟也是魔法學院的人,至少從學業上來說你應該是個神父。不要以為自己有貴族的身份就可以肆意胡說。」走在最前面的大神官冷冷地說。

侯爵攤了攤手,有點遺憾地說。

「至少我說的事實,用藝術點的說法。而且你應該慶倖幸好我不是神職人員,否則一定改革教會的制度,剔除掉你這些毫無美感的古板傢伙。」

大神官扭過頭來盯了侯爵一眼,又回身繼續往下麵走去。

「喂,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阿薩能夠感覺到身邊有一陣魔法波動掠過,這是穿越魔法陣的感覺。而隨著穿越的魔法陣,一些奇怪的嘶吼聲也出現在耳邊,空氣中那難聞的味道也越來越濃了。

「這裏就是魔法學院,聖潔的教會囚禁那些最危險的犯人的地牢。當然,並不只是人,邪惡生物和不死怪物佔大多數。有的是有特殊保留價值,有的是用來進行研究和實驗,讓我們偉大的白魔法能夠更上一層樓。我以前也只是模糊地聽說這些事情而已。這種陰暗的一面是不能夠讓心地純潔頭腦簡單的信徒們知道的,所以這大概算魔法學院的最高機密吧,知道的人絕不超過五個,現在又加上我們兩個了。」侯爵的聲音不無譏嘲。

「所以我們應該覺得榮幸才是。」

「榮幸,榮幸。」阿薩點頭,不覺額頭有了點冷汗。如果羅尼斯主教打算把他抓起來的話他大概現在就被囚禁在這個地方了。

大神官冷哼一聲說。

「我勸你不要胡亂對後輩妄加言辭。」他轉過頭來看著阿薩很嚴肅地說。

「你一定要緊記你神聖的身份,不要被那些胡言亂語干擾了心性。」

「是。」阿薩又是點頭。

終於走到了地道的盡頭,眼前突然開朗,出現一個巨大的空間,嘶吼聲和臭味都就是從這裏瀰漫上來的。
花崗岩挖空後以手臂粗的鋼條分割成一個個牢室,中間分別囚禁著各種各樣的怪物。一條和馬一樣大的三頭犬狂暴地衝擊著牢籠,三張巨嘴一起流淌著口涎發出瘋狂的吼聲。另外一間牢房裏幾隻邪眼揮舞著觸手,用那足有水缸大的眼球發出魔法光線想攻擊這些突然出現的目標,但是光線無法越過牢籠的魔法陣被擋在裏面發出一陣陣劈啪聲。一隻美杜沙扭動著自己一頭的蛇發和下半身的蛇身移動到籠邊,用傳說中能石化人的眼光看過來。較裏面的牢籠裏一個巨大的身軀默默地坐著,上面是一個碩大的牛一樣的頭,這是傳說中的牛頭人。

這些都是遙遠的尼根地下世界中的邪惡生物,即使是最出名的冒險者也很少見過,想不到居然在教會的地牢中關押著這些東西。

而另一邊的亡靈怪物卻相對安靜得多。它們並不會吼叫,骷髏戰士和殭屍還有白色的陰魂察覺到了人類的生氣而想撲過來,卻不斷地被牢籠上的魔法陣彈回去。這些死靈法師的精心作品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只留下了一些簡單的基本意識,連進食也不用,實在是最方便的囚徒。

「哇喔。」一下看到這麼多早就聽說過而一直想看看的奇異生物,阿薩發出一聲驚歎。

「不過怎麼沒看見犯人呢。」

大神官冷冷地說。

「最後一個在幾天前自殺了。都是些死靈公會製造的異教徒組織的頭目。不過被關在這裏以後卻都說自己不是死靈公會的手下,哭喊叫嚷著要出去。在這裏關押了一段時間後一個個都自殺了,有的是自己咬斷手上的血管,有的是撞牆,還有一個用手把自己的舌頭拔了出來的。這些黑暗的信徒落得這樣的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連屍體也不用去收,直接就送給怪物們當作食物了。」

侯爵搖頭,嘴裏嘖嘖有聲。

「實在是太沒美感了,你真的肯定那些是傳說中的死靈公會的人嗎?」

阿薩走到裏面幾個牢室問。

「這幾個怎麼是空的呢?」

大神官回答。

「那是很久以前曾經關押過其他不死怪物的囚牢。自從魔法學院建立之後就用一直這個地方來囚禁亡靈怪物,年代太久遠了,也許是什麼時候被消滅了也不知道。」

阿薩突然覺得整個地牢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一種迎面而來的奇怪感覺從身上拂了過去。

阿薩左右張望了一下,這似乎只是個錯覺,因為侯爵和大神官都沒有什麼反應。但是外面的生物們突然都安靜下來了,牢室中的殭屍和骷髏也都不動了。剛才還喧囂的地牢一下安靜下來。

「怎麼了?」大神官這才發現了有些不對勁。

阿薩看向地牢的最深處,那陣奇怪的感覺就是從那裏襲過來的。他這才發現大神官手中的光芒竟然不能夠照射到裏面,彷彿那裏有一片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氣。隱約可見旁邊的石壁上有魔法陣的光芒。

非常細密的小符文拼湊成一個個較大的符文,排列的方式也非常地嚴密,從規模來說那個魔法陣所蘊涵的魔法力應該大得驚人,但是在這裏並沒有絲毫的感覺,很明顯應該是作用於裏面的。

阿薩指著那最深處問大神官。

「那裏面關押著什麼東西嗎?要用那麼大的魔法陣。」

「哪裡面?那不是牆壁嗎?」大神官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搖搖頭就轉過來。阿薩這才發現,大神官有意無意地背對著那個方向,似乎看也不願意多看一眼。

阿薩模模糊糊地回憶起了一些東西,這種反應好像他在哪裡見到過…。。

「你在幹什麼?」大神官突然厲聲吼道,把阿薩都嚇了一跳。

「我進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也許能夠發現怪物遺留下的什麼寶貝呢。」侯爵的聲音從黑暗的囚室裏面傳來。原來他自己居然跑進了一所空的囚室。

「不管裏面有沒有東西,擅自進去都是不允許的。快出來。」大神官怒吼著。

「我真不知道主教大人為什麼叫你這個沒規矩的傢伙來。」

「好了好了,這不就出來了嗎。窮緊張個什麼勁啊…。」侯爵負著手從囚室裏走了出來,不屑地看了看大神官。
庫斯伯特大神官很明顯已經對侯爵的忍耐到了極限,完全拋下了神職人員的莊重肅穆對他惡狠狠地說。

「你聽好了,是主教大人告訴我讓你們下來,我才帶你這個傢伙下來的。現在我勸你別再輕舉妄動,否則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夠忍得住不把你也關進去。所以你現在就快點去把主教大人吩咐的事完成然後給我滾吧。」

侯爵完全沒有理會幾乎要瘋了的大神官,一臉的輕鬆地對阿薩露出一個很有自信的笑容。

「憑我作為藝術家的直覺,我已經決定好了我們的道具,這一定會幫助我們上演一出精彩大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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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03:47: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三十九章 開幕


早上,阿薩起來梳洗好了,規規矩矩地穿上了一身神官的衣服。

「我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看見你早上起來還會梳頭洗臉,居然很認真地穿衣服。怎麼了?羅尼斯要給你介紹女朋友嗎?」山德魯瞪著他看。這老頭對阿薩這個未來的英雄全沒半點尊敬,還是老樣子。

「只是讓我去做做英雄而已。」阿薩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是否穿得合規矩。這是羅尼斯主教對他要求的,一定要有英雄像。

關於羅尼斯主教的計畫他只知道個大概,具體是由侯爵去設計安排的。這次圍獵不過只是個小序曲,為以後主教大人的宏偉計畫而做鋪墊。而至於主角阿薩也是要利用這次機會好好地出出頭露露臉,為以後的前途打好基礎。阿薩雖然一直對主教大人的宏圖大計沒興趣,但是這件事情本身確實是比較有趣的。

「當英雄?」山德魯皺眉,搖頭說。

「那可真是項辛苦差事,你一定要向他要求加酬勞才行。」

「有空你去和他說吧。如果能有工資發的話我可以分你一半。」阿薩把和服裝一起領來的長劍帶在身上。他其實不大會用這個東西,只是按照他現在的身份斷斷不能再背著那把模樣粗糙的刀了在街上走了。而且今天這個事情按道理來說是很輕鬆,用什麼都無所謂。

估計圍獵大會應該差不多已經開始了,阿薩這才出門。

剛一出來,他突然發現遠處有幾個人在朝這裏張望,一看見他立刻就掉頭跑了。阿薩也沒在意,從打扮和動作來看這幾個只是街邊小流氓一類的人,不值一提,他騎上馬出發了。

阿薩還是慢騰騰地走著。侯爵叮囑過,英雄的出場都必須是在恰當的時間,這才能夠顯現出力挽狂瀾的氣勢。計畫的時間是中午,三四十裏路,現在慢慢地走過去也差不多。

離開王都十多裏地了,開始進入人跡罕至的郊外。一隊人突然從兩邊的樹林中冒出,殺氣騰騰地衝上來就把阿薩圍在了中間。

王都附近是絕不可能有山賊強盜的,看樣子這隊五六十個手持刀劍的人是僱傭兵,阿薩突然從人群中認出了領頭的人,也就知道剛才那監視他的人是怎麼回事了。他搖頭歎了口氣。

「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沒空陪你胡鬧,你最好讓我過去。我不想把衣服弄皺了。」

「我也告訴你,你今天是別想活著回去了。」宰相公子摩多吼叫著。現在全王都的青年貴族都知道他被這位神官揍過,打爛過臉,而且他派人去報復也沒得逞,最後還被搶走了這個原本他垂涎的神官位置。他現在已經是同伴們在背後議論和嘲笑的物件。他這輩子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為數不多的理智早就不知所蹤,父親叫他不准亂來的叮囑也拋到腦後去了。

「我一大早就帶人專門等著你出來了。不要以為你是神官我就不敢動你,你以為有主教那個死老頭罩著你就行了麼?我宰了你又能怎樣?這裏四下無人,誰知道是我宰了你?居然還想去參加圍獵,想討皇上的歡心?告訴你,別做夢了,我早就知道你想去做什麼了。」

「你真的知道?」阿薩疑惑地搖了搖頭。

「應該不會吧。」

憤怒的宰相公子一揮手,對旁邊的一個頭領模樣的人說。

「給我上,宰了這傢伙。我說好的給你五十個金幣。」

「怎麼才五十個嗎?」阿薩皺眉。他當在艾裏綁架欽差大臣後背的通緝都值上百個金幣。

這個時候,皇家圍獵大會正進行的興高采烈。

年輕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和各國的貴賓們騎著高頭大馬,用弓箭追射著被趕出叢林的獵物。身邊沒有了羅蘭德團長和那些古板的軍方大臣,全是能夠陪他開心的人,皇帝玩得特別盡興,他不禁為自己這個英明的先見之明而高興。他也射得努力,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其他少年人一樣,想盡力地引起旁邊的公爵小姐的注意,可惜公爵小姐把心思幾乎都放在了和她姐姐的聊天上。

「自從姐姐你結婚後我們都很少見面了啊,我也真是的,平時間都顧著玩,應該來看看你的,父親也一定很想你呢。。。。。。幸好今天侯爵大人讓你來參加圍獵。。。。。。」克莉斯突然悄悄地湊過去對她姐姐說。

「告訴你,今天那個傢伙可會來呢。。。。。」

已經是一身貴婦裝扮的小懿神色不定地猶豫了一下,突然調轉馬頭。

「那我回去了。」

克莉斯連忙拉住她。

「哎,你可不能走啊。難得出來一次怎麼就走了呢。既然是侯爵大人叫你出來的,你怕什麼呢。對了,侯爵大人怎麼沒來呢?他可是很有趣的人哦,還當著很多人的面給了摩多那混蛋難堪。那笨蛋可丟臉死了。」

「克莉斯,今天出來就應該痛痛快快地玩嘛,怎麼又說起家務事來了。」皇帝終於按捺不住了,說。

「你看看我射了多少東西啊。」

克莉斯拉住了皇帝的手說。

「陛下,你快點給我姐姐也封個一官半職的,讓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出來做事,不用天天都窩在那房子裏做什麼貴婦。我姐姐可是很能幹的。」

「哦,好啊。」年輕的皇帝被那只細膩的手握了一下,心神不定地順口答應了,同時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好好地表現一下。

如果有什麼怪物從樹林裏冒出來讓自己宰殺就最好了,年輕的陛下突然這樣想。

快到中午了,森林的深處,五個流氓正圍在一起看著從樹葉間隙中射下來的光線。他們都在心中祈禱這光線快點移動到頭頂。

他們背後的地面上畫著幾個魔法陣,魔法陣中的事物用黑布罩了起來。但是其中一個正在不停的蠕動,傳出一陣陣低沉的嘶吼,散發出一種猛獸特有的腥臭氣息,連樹林中的鳥也不敢飛過來。流氓們不敢面對這團蠕動的東西,生怕這黑布下的事物突然衝破了束縛跳出來,只好扭過頭去背對著不看。

其實這個還算好的,旁邊那個魔法陣中的東西才讓他們混身不自在。雖然依然被黑布罩著,也沒有絲毫的動靜,但是只要一靠近就有絲絲的寒意直從背脊骨直衝頭頂。按照那位主顧的指揮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整個地抬進這魔法陣以後,曾經有一個好奇膽大的用樹枝揭開了一點,看見了一小部分,但是當同伴問起的時候這個勇敢的冒險者卻閉口不談,只是臉色蒼白混身打哆嗦。

難熬的等待中,一個流氓從懷中摸出了一枚金幣,其他同伴不約而同地也都拿了一個出來,拿在手中仔細觀摩這個可愛的小東西。這就是他們在這裏等待動力,而現在彷彿這還能賜予他們勇氣。

「把這些東西運過來需要五個人,為什麼卻還要五個人一起都在這裏等到中午呢。」一個流氓說。

「這些有錢人做點事可真是讓人想不明白…。。」

「管那麼多幹什麼,只要知道等了有錢拿就行了。」另一個流氓呵斥他說,這是這五人裏的頭目。

「反正只要按照吩咐的完成了就每人還有三枚金幣,你不願意拿就自己走吧。」

聽到這一番激勵的話,每個人都安定了些,看著自己手裏的金幣,想像一下立刻就會變成四個,這確實是激動人心的景象。

「時候已經到了吧。」一個流氓看著日頭估量了一下說。

「應該已經是中午了。可以走了吧。」

「等一等。我還有一件事。」頭目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東西來放在地上。這是堆很細微的灰白色粉末,彷彿是什麼燃燒過後留下的灰燼。頭目剛把這堆東西放下,又好奇地抓了起來。他這才發現這堆粉末好像竟然是一個整體,粉塵之間彷彿有著奇怪的吸引力,只要抓住部分一提,其他部分就吸附在上面隨著移動。

「別再弄了,有什麼事情快點做完走了吧。」其他同伴催促著。

頭目把粉塵放下,取出一把匕首,輕輕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頭,幾滴鮮紅的血滴在了那堆粉末上。鮮血立刻浸透了這堆奇怪的粉末,使它從灰白便成了粉紅。

「就這樣了,走吧。」頭目站起來,招呼同伴離開。

突然地上那堆粉末動了起來,像一隻飢渴無比的跳蚤一樣的準確無誤地一跳就附在了頭目那只依然在流血的手指頭上,同時每個人都聽到了類似於人在喝湯的時候發出的那種『滋滋』聲。

頭目驚恐地發出尖叫,他能夠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正按照和平時迥異的方式飛快地流動起來,他猛烈地甩手,但是那堆粉末像釘在了他的手上般紋絲不動,而且顏色越來越深了。他連忙用另外一隻手去拉那團詭異的東西,但是另外一隻手立刻也陷了進去。其他幾個流氓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頭目的舉動。

頭目歇斯底里地發出無意義的叫喊聲不斷地甩動著手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連腳步也踉蹌起來到處衝撞著,衝進了剛才還懼怕之極的魔法陣,踩亂了地上的符文,連那些黑布也帶著拉了下來。

黑布下的事物露了出來,那是十來具穿戴著早已經破爛不堪的盔甲還手持著刀劍的骷髏,幾具全身像燻肉一樣灰黑色的殭屍,還有兩個漂浮在半空中,像霧氣一樣朦朧但是半骷髏輪廓清晰可見的陰魂。束縛他們的魔法陣已經失去了效果,這些亡靈怪物都動了起來。

骷髏舉起手中的刀劍朝已經在地上翻滾的頭目砍去。這些武器雖然早鏽爛得差不多,但還是砍進了頭目的身體。但是頭目沒有絲毫的反應,彷彿那早不是自己的身體了,依然是舉著手翻滾著慘叫,只是已經無力得像條垂死的青蟲在扭動。他傷口中露出白生生的骨頭和略帶點紅潤的肌肉,沒有一點血流出來。而他手上的那堆詭異的東西已經紅得發黑了,開始像沸騰一樣翻滾波動起來。

看到這樣的場面,其他幾個流氓發出和頭目一樣淒厲的尖叫聲撒腿跑去。兩隻陰魂飛快地追了上去,用有形無質的雙手掐住了他們的喉嚨,他們立刻就不聲不響地栽倒在地上,手腳像青蛙似的抽搐了一會就不動了。

那一團粉塵跳離了頭目那已經蒼白乾瘦的屍體,撲到了另外的屍體上,繼續發出那種吸食的『滋滋』聲。

當五具屍體都全部變得吸食得乾癟蒼白得像一隻只布口袋了,那團灰塵開始長大,變形,突然碰的一聲化做了一團煙霧,然後煙霧逐漸收攏,逐漸凝聚成一個人形。

骷髏武士,殭屍和陰魂都看著這個煙霧繚繞的人影沒有絲毫動彈。魔法陣中一直掙動著的三頭犬也安靜了下來,發出畏縮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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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03:47: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十章 要命的插曲

中午,足比得上一座小型別墅大小的巨大豪華的帳篷已經搭好了。

這種帳篷的樣式是仿造海外遙遠大陸的一個遊牧民族的居所來製作的,從頭到邊成一個巨大的球形,四邊用木樁牢實地固定在地面上,像一幢房屋一樣把裏面嚴嚴實實地罩起來,上面和頭頂開著幾個透光透氣的小窗戶。這個帳篷是宰相大人特意為喜歡新玩意的皇帝準備的,在這裏面又能舒服地遮風擋雨,又能確實地感覺到野外的新鮮感。禦廚在帳篷外面把野味烹製成佳餚端進來,讓陛下和各國的貴賓還有王公貴族們品嚐著自己獵來的食物。

格芬哈特十七世坐在最中央最上方的位置上,滿面笑容地看著各國貴賓和大臣。能夠從煩瑣的政事和宮廷中解救出來,身邊又沒有軍方大臣特別是羅蘭德那個古板的傢伙,今天他實在是玩得太高興了。不過這高興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身邊坐著的人。

坐在皇帝陛下旁邊的既不是哪位大臣,也不是哪國的貴賓,是公爵小姐克莉斯。

和皇帝陛下的春風得意相比,宰相大人的臉色就不那麼好看。在他們的安排中原本是坐在他旁邊的侄女阿娜絲達齊去得到這個座位的。那是個很敏感的位置,也許皇帝陛下眼中那只是兒女情長,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卻是重如泰山意義非凡。

不過宰相大人也並不是非常地著急的。既然發現了這樣一個現象,以後多加安排一下,多讓皇帝陛下多和應該接觸的人接觸就行了。年輕人的熱情都是燎原野火,來得快去得也快。而如何去營造合適的條件讓主子的心情朝什麼樣的狀態發展這些他是非常清楚的,宰相大人雖然也是一名難得的政客,但是他最擅長的卻是奴才的本事。

「這肉雖然很粗糙,但是吃起來又有多麼不同的味道啊。我一吃這肉,腦海裏就回想起我射倒這隻鹿那時候的情景。這就是自己勞動換來的滋味。」一個貴族公子吃著肉,突然有了人生的感悟。

「由此可以知道那些農民的生活是非常充實的,他們每天都可以吃到自己勞動的成果,真是讓人羨慕啊。」

皇帝旁邊的克莉斯說。

「可是我聽說前些年的饑荒有不少農民餓死。」

「餓死?為什麼他們會餓死呢?」旁邊年輕無知的皇帝問。

「他們沒有麵包吃嗎?」

克莉斯搖頭說。

「聽說連粥也沒得喝,哪裡還有麵包呢。還聽說有人因為交不起賦稅而去做山賊的。結果還被地方官騙得抓起來全部殺死,真的很可憐哪。」

一個貴族公子很有學問地搖頭說。

「賦稅是公民的天職,居然還敢去做山賊危害社會治安,這些自甘墮落的賤民就是社會動盪的根本,本來就應該全抓起來處死。至於那些餓死的也純粹是太苯,所以該死。沒有麵包沒有粥,他們還可以吃肉喝牛奶啊。」

這個不算是笑話的笑話引起一陣笑聲,不過也有不少年輕些的貴族在左右觀望,尋找到底是哪裡值得發笑。格芬哈特十七世就是其中之一,克莉斯附在他耳朵邊說了一會,這位帝國的統治者才露出不大自然的笑容。

大帳外站著幾個守衛士兵。聽著裏面的說笑聲,聞著傳出來的香味,心裏不禁有些毛糙。其中有一個歎著氣對同伴說。

「難以想像,我們軍人的工作就是為了維護那種讓他們這樣的蠢貨能夠很安全穩妥地活得比我們好的社會秩序。」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了不遠處的樹林邊緣,跌跌撞撞地朝這裏走了過來。走近了,才看清這是一個穿著普通的年輕的男人。一個守衛連忙喝止他。

「喂,你不知道皇帝陛下正在這裏狩獵麼,快走開。」

這個人好像並沒有聽到,依然踉蹌著快步走了過來。正午的太陽很強烈,照射在他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白皙皮膚上居然發出像熱鍋中煎炸著的荷包蛋一樣輕微滋滋聲和青煙。而這個年輕人也是一臉痛苦的表情,彷彿他確實被這太陽煎炸著。他一頭衝進了帳篷的陰影中,衰弱得好像立刻就要虛脫了。

這是個英俊秀氣的年輕人,而且皮膚很白皙,很細膩,看去來好像剝了殼的煮雞蛋一樣。但是現在這細膩美好的皮膚上面似乎是被太陽燒灼得有些傷了,而他纖細贏弱的身體和痛苦的表情看起來確實是非常可憐。

這樣一個可憐的人,盡忠職守的守衛也不忍心把他驅趕開。有幾個守衛們還連忙走過去扶著他,問。

「你怎麼了?」

「我好餓。。。。。」這個年輕人抖動著沒什麼血色的雙唇用微弱的聲音說。

「沒精神,沒力氣,所以太陽曬得我好痛。。。。。。」

一個守衛很關心問他。

「那你要吃點什麼嗎?」

在陰影中喘息了幾口氣,休息了一下,這個年輕人好像恢復了點精神,笑了笑說。

「謝謝。」這一笑露出他的一對尖銳很得過分的犬齒。

「那我就不客氣了。。。。。。」  

歡聲笑語中,帳篷裏的人們好像也能聽到外面的一些奇怪響動,不過並沒人在意。

『卡啷』。劍終究不是刀,在阿薩的重劈亂砍之下砍進面前戰士的盾牌時就折斷了。

阿薩連想都沒想,直接就將斷劍擲進了這個士兵的臉,在他還在慘叫的時候就順手把他拉過來擋在了自己的側面。

『砰』的一聲。中級魔法師的火球炸在這個戰士的胸口上,血肉和內臟到處亂飛。這個火球的威力相當不錯。幸好因為是在這樣的圍攻的混戰中,大面積大威力的法術很容易誤傷自己人而他不敢使用。

但即便是這樣的低級火球,招呼在自己身上也只有血肉橫飛。阿薩心裏清楚,必須先幹掉魔法師。手裏那具屍體一揮擋住了旁邊的兩把長劍盪開了三個對手,一跳踩上了前面一個戰士的頭借力就朝離他最近的一個魔法師撲去。

還在半空中,下麵就有兩根長矛三把長戟朝他刺了過來,背後還有三隻弩箭的破空尖嘯。阿薩敏銳的感覺可以完全察覺到周圍的動向,甚至可以分別出那三支弩箭會先到然後是兩支長矛最後才是三把戟。這些人的動向在他眼睛中都一清二楚,甚至連下一個動作是如何都可以感覺到。如何在這些武器中躲閃防禦攻擊,他能夠早於對手的攻擊而想好採取什麼樣的動作去應對。這是他冥想更上一層樓的功效。
但是他立刻感覺到了身體朝下面一沉,同時一陣奇怪的虛弱感湧了上來。這是遲鈍術和虛弱術的效果。身在半空中他目標明顯,正是另外兩個魔法師絕好的詛咒對象。這些魔法師的實力和經驗都很豐富。以群體戰術對付這樣的單個敵人,詛咒發揮的作用比直接攻擊強得多。

阿薩屈身一縮,三支弩箭擦著他的背飛了過去,抓住了下面伸過來的兩隻長矛一借力,重新又再躍向空中,他居高臨下伸手全力一顆巨大的火球就飛向那個魔法師。

魔法師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顆足足有自己十倍巨大的火球,幾乎要錯以為這是新發明的什麼新法術,驚慌失措之下雙手一張,也是一顆火球迎面撞了上來。

『呼嗤』,魔法師的火球像撞在石頭上的雞蛋一樣散得徹徹底底,而阿薩的火球則原勢不改氣勢洶洶朝那個魔法師飛去。

兩道白色晶瑩的寒光從另外兩個方向飛來打在火球上。但即使是這兩下水系的霹靂寒冰也不能完全抵消這一下火球,殘餘的火球依然飛向魔法師。魔法師旁邊負責保護他的戰士連忙衝上來舉起手中的鋼盾抵擋。『轟』的一聲,鋼盾變形飛出,上面還帶著那個戰士的半條手臂,戰士也慘叫著飛出,但終究這一下火球是被擋了下來,只是魔法師和周圍幾個戰士被爆炸的震盪沖得東倒西歪。

阿薩沒有看見自己這個火球的威勢,在落下地的同時他就忙著對付四把劍三把刀五把長矛和一個釘頭錘,直到背上挨了一刀他才又抓住了一個對手的手臂把他扯了過來當作武器皆盾牌。這個倒楣的士兵在他手上只被拉來推去地轉了一圈,身上就挨上了不知多少下攻擊。阿薩用力把這個破破爛爛的武器拋出去壓倒了一片人,這才有機會驅散自己身上的詛咒並使用上治療法術。

阿薩承認是小看了這些傢伙的。從那三個魔法師的經驗和水準,還有從這些戰士進攻的章法有度來看,這很明顯是一支訓練有素而且經驗還很豐富的正規作戰部隊,不過是故意換上了普通的衣服偽裝成普通傭兵罷了。

剛開始他還以為這次暗算和以前的一樣,不過是些無關痛癢的小插曲而已,幾下就能夠料理完。但是無疑這次他完全估計錯了。即使是插曲,也絕不小,更不會是無關痛癢,它能夠要命。

是不是要自己的命還不知道,但是絕對會要其他人的命。

已經是中午了,不管他這個主角到不到,那裏的戲會按時上演。侯爵這樣精明的人,安排一定是很到位的。
必須得衝出這個包圍圈。皇帝,各國的王公大臣都在那裏等著他去救。而且還有一個也許感覺更重要的人。

在刀劍矛槍的穿刺砍劈的森林中阿薩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站定,魔法力瞬間凝聚在手間,一發火球朝前面的幾個戰士發了出去。但是同時他身形一頓,一支弩箭就插進了他的肩膀。

沒有辦法,這已經是施放魔法時所能夠進行的最大程度的閃躲了,原本這支弩箭應該將他的右肺穿透的。裏面混雜的弓弩手也絕對是軍隊中的翹楚,並不接近過來,也不胡亂發箭,遠遠地站在戰士的後面,等著機會一到出手就務必求致命。

『轟』。最前面的兩個戰士直接就被炸成了稀爛的肉塊,骨骼血肉滿天都是,然後後面的是幾個則斷手斷腳地飛了出去,後面接下來的則倒了一大片。這一下全力的火球終於把包圍炸出了一個缺口。阿薩縱身飛躍了出去,雖然他來時騎的馬早已經成了刀劍垛子,但是只要一突出包圍他有自信能夠甩掉這裏的所有人。

應該還是趕得及的,這群人不可能追殺他到狩獵的地方。。。。。。他的念頭還沒有轉得完,一陣滯重感和虛弱感立刻無情地襲了上來。

三支弩箭的尖嘯從三個不同的地方響起。他就地一個翻滾,被虛弱和遲鈍了的身體險險能夠躲避過弩箭。剛站起來驅散身上的詛咒,後面的戰士又已經蜂擁而上用久經操練的陣型將他團團圍住了。

「想跑?」摩多似乎看出了點優勢,得意洋洋地大叫。

「想去圍獵場找皇帝陛下救你的命嗎?別做夢了。我說過早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我操你媽的XXX。。。。。」幾乎要狂怒的阿薩對著摩多大罵。不是要去找皇帝救,而是要去救皇帝,但是這些話偏偏又不能夠說出來。

「你這個。。。。。。」養尊處優的宰相公子很明顯沒有和別人吵過架的經驗,對於阿薩那一句市井之徒的高級髒話完全無法還嘴,臉色又漲得通紅。終於對旁邊那個頭領模樣的人尖叫。

「叫他們抓活的,活的我出一百個金幣。我要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來餵狗。」

圍上來的士兵們並沒敢馬上動手攻擊,只是把阿薩圍在中央。他們臉上都露出了恐懼之色,剛才那一下火球的威力確實是駭人聽聞。沒人願意像剛才那幾個士兵一樣被炸得稀爛。

「指揮官。你這樣擅自動用部隊,還攻擊教會的神官可知道是死罪嗎?」情急之下阿薩也迫不得已地打起官腔,他朝摩多旁邊的那個應該是這支部隊的長官叫起來。

「叫他們馬上放我過去,我不會追究你的。」

那人也沒想到被識破了身份,楞了一楞。

「沒用的。」摩多又覺得自己佔據了優勢,拍了拍指揮官的肩膀。

「他可是我們家的人。攻擊都已經攻擊了,自然只有殺了你,這荒郊野外的死無對證,連屍體我都早給你準備好了去處——我家喂的那幾隻狗的肚子。誰還知道是我們宰了你呢?」宰相公子得意洋洋地大笑。

「你要求饒就跪下來,我叫一個士兵拉一灘屎讓你吃,那就讓你死得痛快點。」

既然已經被看出了身份,指揮官也下決心要殺人滅口,他揮手下令。

「殺了他。」

阿薩沒有再說話了,到現在這個份上說話已經沒用,而且他也不想再說。他開始全力地動手。

他沒有再想什麼戰術,再用什麼魔法,他只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沉浸在冥想帶來的那種冰涼的狂暴感覺中。

他一拳把一個揮來的流星錘和這個士兵頭一起打得稀爛,另一隻手抓住了一隻長戟把使用者直接從人群中拉了過來一腳在他胸口蹬出一個透明窟窿然後反手用長戟將後面三個士兵活生生地串在了一起,同時他肩膀也被一把大劍幾乎刺得穿了過去,他伸手抓住這柄精鋼雙手劍一折兩斷抽出留在自己身體裏的那一半帶著自己的血一起扔進了這個劍士的胸膛。

他的手上開始有了一層薄薄的光芒,在這層好像微不足道的光芒下,鋼鐵製的武器成了朽木,人的肌體和爛泥沒有區別。

冥想後的那種暢快通透的感覺在身體裏面奔流。一個魔法師好像又使用了衰弱的詛咒,但是這一次體內狂奔瘋湧的感覺就像山洪般把這外來的一點點魔法力沖刷得涓滴不剩。遲鈍術引起的重力拖滯也只是微不足道。力量和敏捷也在精神的高度集中之下好像完全融為了一體,每一舉手每一投足都準確無誤地直接將巨大的打擊力送到對方的身體上,換來骨頭和肌肉的變形,破爛,鮮血的飛濺。
他所有的感覺就融化在奢血的戰鬥慾望中去,什麼也不去理會,完全就成了一隻只知道往目標衝刺,用牙齒和爪子把路上所有的障礙都撕咬得稀爛的戰鬥野獸。

他現在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那個指揮官。

他抓起一個還活著的士兵一記橫揮,骨骼破碎的聲音炒豆般地暴起,三四個人一起飛了出去。一隻弩箭穿過了他的右手臂,他原地跳起把手裏的血淋淋的武器扔向了這個弓弩手,一陣奇怪之極的響聲後弓弩手立刻和這具屍體變得彼此不分了。

左右各有一個火球飛了過來,他一腳踢飛一個士兵,士兵的軀體在半空中接住了一顆火球,炸開了一片火焰和血肉的焰火。他張手接住了另一顆,生生在手裏面捏爆了——他還沒法像格魯將軍一樣把火球揮出去,幸好這火球的威力不算很大。猛烈的一刀破開肩膀上的肌肉直接砍到了骨頭上,他可以聽到自己的骨頭和刀面接觸發出的古怪聲音,那是通過肉體而不是空氣直接傳到耳朵裏的。他拖過一根長矛拋向一個魔法師,長矛直接將魔法師和保護他的兩個士兵串在了一起,他再反手過來一拳把砍中他的那個士兵的頭打得凹得像顆爛柿子。同時又有兩隻釘頭錘在他身上帶起幾片皮肉,三根肋骨斷了,他發狂似的嚎叫了一聲一頭撞在那個離他最近的士兵的頭上還反射性地張口咬了一下,嘩啦一聲,整個世界一下全都紅了,腥了。

他一直就這樣往前衝,沖。前面的士兵不斷地拋飛,血肉四濺。他感覺自己好像成了一個絞肉機,周圍的血肉肢體到處都是,分不清楚哪些是別人的,哪些是從自己身上冒出來的。

恐懼感終於壓過了命令,士兵開始往旁邊讓開。

阿薩一個飛躍就直衝向馬背上的指揮官。驚慌失措的指揮官抽出腰間長劍迎面朝阿薩刺去。阿薩沒有理會,伸手就抓了過去。

長劍好像刺在了鐵板上一樣在手掌中斷成了三四截,然後碎片隨著手指一起嵌進了指揮官的臉裏。一個很少有人聽見過的咯喇聲後,指揮官無頭的軀體噴著血,搖搖晃晃地從馬背上載了下來。

「還有誰?」阿薩提著那顆頭盯著這群士兵看,好像是聽到了一隻比野獸還野獸的嚎叫在自己的身體裏發出來。

「還有誰想找死的?」

摩多已經在他開始衝過來的時候就勒轉馬頭跑掉了。這帶了個好頭,沒有了指揮官的士兵們開始叫喊著掉頭就跑。
這群人比出現的時候去得更快更突然,轉眼間他們就全都不見了,只剩下這裏滿地的肢體和屍體。

阿薩瞪著這一地的狼藉,聽著自己喉嚨間如同野獸一樣的呼吸。慢慢的,意識逐漸從冥想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他突然跪下了,跪在這一地的血肉上,丟下手裏那顆已經被捏得像顆爛透了的西瓜的頭,開始嘔吐。

但是他馬上又掙扎著站起來,邊嘔吐邊吃力地跑過去拉過指揮官的馬騎上,朝圍獵場的方向跑去。

還有二三十裏路,阿薩拚命地用鞭子抽馬,企求來得及。

『呃』他終於吐出了不知什麼時候吞下去的不知道是誰的幾陀肉和骨頭還有一顆牙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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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1:39: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十一章 讓我吃了你好嗎

  
  帳篷的簾子揭開,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他目光炯炯地看著裏面的所有人,很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是陰涼的地方舒服些,而且還有這麼多好吃的。”
  “是誰讓你進來的?快滾出去。”一個貴族看見他身上的平民衣服,大喝。“外面的衛兵怎麼?”
  這個年輕人並沒有滾的意思,甚至還笑了笑,說“我餓了,所以進來吃點東西的。”他面容秀氣得有些不分男女,這一笑更顯得漂亮,甚至有些邪氣。所有人似乎都被這面容的奇異魅力震撼了一下,連那個吆喝的貴族也怔了怔。
  皇帝陛下正為沒聽懂剛才那個玩笑而感到有點難過,看到這個漂亮的年輕人的平民裝束,連忙揮手說:“不要趕他出去,快點給這位餓了的老百姓拿點食物過來讓他吃飽。”
  這個年輕人點點頭,對皇帝又露出是一個很迷人的笑容,說:“謝謝,不麻煩你們了,我自己來就好。”他的笑容讓男人看了覺得漂亮嫵媚,女人看了瀟灑可愛。他發亮的眼睛一掃,徑直走到宰相大人和他侄女的中間坐了下來。出于皇帝陛下剛表現出的慷慨和這個年輕人笑容的奇異魅力,並沒有人呵斥他這個行為的唐突無禮。
  年輕人完全無視身邊的帝國宰相大人,而只是盯著他的侄女阿娜絲達齊微笑著說:“小姐,你真漂亮。”埃爾尼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面前這個非常好看的年輕人,尤其是那一對漆黑的眼睛更散發出似乎能攝魂奪魄的神秘魅力,好象一片無底的黑色深海。她看著,感覺連自己的意識都在往裏面慢慢地陷了進去。
  這個很餓的年輕人並沒有對桌子上的一精致美味表示出任何的興趣,而是伸手摟住了小姐的腰,把自己的嘴湊上了她的脖子。這優雅的動作看起來好象是一對深情戀人的親熱。不知不覺中,帳篷裏彌漫著一種醉人的氣氛,似乎所有人都被這綺麗的一幕吸引了,居然沒有任何人去阻止。
  貴族小姐的似乎也沉浸在這溫柔的擁抱中,她的表情顯示出完全的陶醉,甜蜜。但是她臉上的曇花一現的迷人紅暈卻以飛快地速度消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青年的嘴邊也流出一路鮮血,血順著貴族小姐蒼白的胸膛慢慢地朝下面滑落。
  年輕人松開了手,抬頭閉眼,用被血染得通紅的嘴發出一聲顫抖的呻吟:“有多少年了呢,我真害怕我已經忘記這種感覺了。處女的鮮血.....比世上任何東西都要美好。”他神情滿足中帶著哀傷和落寞,而貴族小姐慢慢倒下,死白色的臉上仍然全是迷醉浪漫,那是一個在愛到極至中去享受為愛而死的美好表情,只是失去了血液的皮膚有了些幹癟,看起來蒼老得有些詭異。
  這場景看起來好象是一對戀人淒美的殉情,但是充斥在帳篷裏的卻是歇斯底裏的尖叫。旁邊的宰相大人跳了起來,大叫著:“衛兵,衛兵!”
  年輕人瞥了這個胖子貴族一眼,似乎不滿意他破壞這種氣氛,然後他也轉過頭喊了一聲:“衛兵!”
  帳篷的門簾掀開,進來的卻不是外面的衛兵,而是兩具骷髏武士。骷髏武士手裏的武器和身上破爛的盔甲上全是血跡,一只骷髏的骨架手上還抓著半個人的頭顱,正是原本守護在外面的侍衛。掀起厚重的簾子時同時傳進的還有外面的一陣奇怪的響動,中間有咬碎骨頭發出的‘咯 ’聲。
  “這裏只有我的衛兵,所以請你們不要胡亂呼叫了。這些骷髏僵屍的制作工藝很不錯,應該是死靈公會初期的精制品。”年輕人的笑容依然是那樣的迷人,他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舔唇邊的鮮血,露出尖利的兩顆獠牙。他站起,面對失色的眾人彎腰鞠躬行了一個禮。“隆重地為大家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光榮的德庫拉吸血鬼家族一脈的後裔,德加爾子爵。”
  帳篷裏已經炸了鍋,各國的使節和一些貴族大臣全都站起來往外跑,只有宰相大人和幾個大臣還記得往已經嚇癱了的皇帝旁邊靠攏。
  自稱是德加爾的吸血鬼揮手在空中比畫了一下,優雅無比的姿勢下幾個魔法符號憑空出現在空氣中然後立刻消散了,他像招呼小孩子一樣輕聲喝道:“坐下。”所有站著的和跑著的人都立刻猛地栽倒在地。
  遲鈍術並不是什麼高深的魔法,但是能夠使用出群體效果,而且這樣舉手間就讓一大片人動彈不得,這種魔法水平在魔法學院中都屈指可數。
  “大家不要慌張嘛。你們看,我用了這麼大的群體遲鈍術,肚子又餓了.....”吸血鬼慢慢地走到一個癱倒在地的伯爵夫人身邊,摟起她一口就咬在了脖子上。在滋滋的吸血聲中,帳篷裏不少人都已經嚇得哭喊了起來。
  “不要哭鬧,我討厭這樣難聽的聲音。”德加爾吸完了血抬起頭,他的聲音優雅清淡,像一個很有修養的高雅之士出聲呵斥俗人一樣。他打了個響指,一只巨大的三頭犬應聲跑進了帳篷。
  三頭犬的兩張大嘴裏還大嚼著人類的肢體。吸血鬼手一指,三頭犬立刻將一個哭得最厲害的大臣叼了出去,然後傳進來是一陣已經不太像是出自人類喉嚨的慘叫聲。這聲音讓不少人褲襠立刻濕掉了,很多人像發瘋一樣地叫喊起來,更多的人在吐了。
  “誰再發出那種讓人惡心的聲音我就只有讓他去狗肚子裏安靜了。”吸血鬼的聲音在吵鬧和哭喊聲中顯得並不大,但是營帳裏立即就安靜下來了。
  兩具骷髏拿著還在滴血的武器守在帳篷口,地上兩具被吸幹了血的蒼白的屍體,一個俊俏得邪氣的青年滿口鮮血地站在中央,用看著食物的眼光瞧著一地發著抖極度驚恐的人。場面很寂靜,空氣全都凝固成了恐懼滲透進每一個人的毛孔,連從窗口中透射進的陽光都顯得詭異。這群王公貴族,尊貴的人上人現在全都在像猛獸面前的兔子一樣拼命哆嗦著,眼淚鼻涕在被恐懼扭曲的臉上流得一塌糊塗。很多人已經在嘔吐了,但都用力把自己的嘴貼緊地面往泥裏面壓,以求發出的聲音能夠小一點。屎尿的氣味彌漫在這剛才還高貴無比的地方。
  “滾開,你這邪惡的東西。”地上終于有一個膽子大的大臣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十字架,努力抵抗著遲鈍術用盡全力朝德加爾扔了過去。
  但是吸血鬼很瀟灑地一伸手,十字架就已經握在了他白皙細長的手中。他用自己沾滿了血的嘴輕輕地吻了吻上面鏤刻著的神像,在那黃金雕刻的雕像的頭上留下兩個血的印記,輕聲贊歎:“偉大的天父啊,讓這種愚蠢的東西來崇拜您,您難道不難過麼?”
  德加爾手裏拿著十字架走到了那個勇敢的投擲者面前蹲下,把十字架放在了他的胸口上,輕聲問:“你覺得這個用黃金和珠寶雕刻的東西可以保護你嗎?”
  大臣哆嗦著,剛才他已經使出了全部的力量和勇氣。看著吸血鬼施施然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那張滿是鮮血的嘴就在自己頭頂,絕望之下他現在連控制大小便眼淚鼻涕的力氣都不知那裏去了,更不用說話了。極度的恐懼蹂躪著他的精神,很快就超過了極限,他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抖動和扭曲著,最後卻擠出了一個歪曲無比的笑容,笑出的聲音比慘叫還令人毛骨悚然。
  德加爾看著這個已經瘋掉的人搖搖頭,很厭惡很掃興似的歎了口氣。他沒有張口去咬,這個醜陋的瘋男人大概讓他全無食欲,他舉起了手中的十字架往下一插。大臣發出一慘叫和哀號混合的聲音,血一下他肚子上冒了出來,整個十字架甚至還有吸血鬼的手都已經完全地塞進了他的身體裏了。
  德加爾並沒有就此停手,他像小孩子玩弄什麼東西一樣,用十字架在大臣的肚子裏這裏掏掏,那裏攪攪,偶爾還用力一挑,弄出一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出來。
  大臣一直在叫喊,這並不是立刻致命的傷,他的手腳只能夠像被解剖中的青蛙一樣徒勞地動彈而已,連掙紮都算不上。
  帳篷中屎尿的氣味濃重了好幾倍,貴族們憋不住害怕而發出的嗚咽聲像是垂死的狗。
  德加爾終于玩弄得夠了,把滿是血的十字架拿出來,放在了大臣的額頭上,繼續用那種溫柔的聲音說:“現在,你向他祈禱吧。”
  十字架在吸血鬼的力壓下往他的頭皮中陷下去。大臣的叫喊聲音越來越淒厲,最後隨著一聲清脆的‘卡喇’終于完全停止了。
  德加爾站起來,舉起手中那滿是血和其他白色事物的十字架,像一個信者顯示聖器一樣用命令試的聲音高喊:“所有人都看著這裏。”
  幾乎所有人都不得不抬起了頭,徹底的恐懼和絕望已經把他們的意志和思想消磨得一幹二淨。
  吸血鬼滿意地看著周圍地上顫抖嗚咽著,用像糞坑中的老鼠一樣絕望地看向他的人群。這不只是他的食物,還是玩具,是讓他隨意虐殺的蟲子。
  “你們看到了吧,它不會來拯救你們。”這個怪物的聲音像在唱頌聖詩,俊美妖異的臉上居然是一片肅穆,連話語都帶著福音的韻味:“在這裏,除了我,不可有別的神。”
  “恩.....你們也許會問,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會來吃你們呢?”吸血鬼左右顧盼,充分享受著作為一個主宰的感覺。“其實我也不大清楚,也不知道是誰把化作灰塵的我救了出來讓我複活了,還幫我在這裏准備了這麼一桌美宴和那幾個合適的手下。從裝束看起來你們都應該是哪個國家的王公貴族吧?這真是要感謝那位替我安排得這麼好的朋友。為了不辜負他的這番精心安排,我打算從你們中選幾個出來,讓你們很榮幸地變成我的手下。這應該也是那位精心安排的朋友的美意吧,他一定知道我們的挑選是很講究的。要知道,吸血鬼是無比高雅,無比美麗的。如果血統不夠尊貴,地位不夠崇高是沒有加入這一行的資格的。”
  德加爾環顧四周,眼光最後落在了格芬哈特十七世的身上。“對了,第一個就是這位好心的皇帝吧。雖然你從我唯美的審美觀出發不算是很好看,但是看在你高貴的血統和剛才的客氣上,還是可以讓你得到這個獎賞的。”
  德加爾慢慢地走向格芬哈特十七世,年輕的皇帝臉色鐵青,不知是不是始終還記得自己身為皇帝的身份,即便是極度恐懼之下他居然也還並不顯得特別狼狽,至少還沒嚇出尿來。
  皇帝突然旁邊有一個人猛地跳了起來,操起桌上的一張大盤子劈頭就向德加爾砸了過去。德加爾完全沒有防備之下居然被砸了個正著,身體一歪,被打了個踉蹌。
  吸血鬼扶著頭重新站穩,被盤子撞中的地方居然凹下去了一小塊。盤子是裝烤肉的,很大很重,而且拋出來的時候因為恐懼的原因用了全力。
  帳篷中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這個膽大包天的襲擊者,一臉的驚恐但也掩飾不了那種清新自然的美麗,赫然是一直坐在皇帝旁邊的克莉斯。
  她也曾經被綁架過,也算是見識過血腥場面的人,並沒有完全嚇倒。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沒有受吸血鬼施加的遲鈍術的影響,雖然臉色已經毫無血色,身體也在發抖,但是依然鼓起了勇氣不知從哪裏拿起一把劍來擋在了皇帝的面前。
  德加爾的手輕輕在頭上拂了拂,那道凹痕立刻就不見了。他看著克莉斯,眼光裏絲毫沒有憤怒反而全是驚奇和贊歎。“這麼美麗的小姐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了。你為什麼可以掙脫我的遲鈍咒語的束縛呢......”他漂亮的眼睛閃出夢魘一樣媚惑壓逼人的眼光籠罩在克莉斯身上。“你真是太美了。決定了,我要讓你來當我的女人。”
  克莉斯迎著他迫人的眼光恍惚了一下,但是立刻又清醒了,露出害怕的神情往後退。
  吸血鬼的身形只是閃了閃,立刻出現在了克莉斯的身前抓住了她的雙手,用一個如舞姿般優雅的動作把她抱在懷裏。她連反抗的反應都還來不及生出就已經完全動彈不得了。
  “不過你的出手實在沒水平,用那樣的東西想打倒誰呢?出手的時機也不對啊,至少應該等到我去咬那個年輕的皇帝,完全沒有防備的時侯.....算了,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會是幾百,上千年的親密時光啊...我會慢慢地教你的.....”
  克莉斯被他那雙閃著光的迷人的眼睛緊緊地盯住,終于和剛才的貴族小姐一樣露出迷醉的神情。英俊妖媚的吸血鬼摟著她,像去親吻戀人一樣很溫柔地把嘴放在了她細白的脖子上。她細嫩的皮膚已經在那雙尖利的牙齒下凹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吸血鬼旁邊的另一個人突然也跳了起來,手裏的一把短劍猛地刺進了吸血鬼的頭。
  這個人原本一直趴在地上,頭臉也埋向地面,似乎和其他人一樣完全被這個怪物的聲勢和淫威完全征服了,像只待宰的羔羊般不敢動彈,但是這猛然間的一發而起立刻就一擊得手。
  獵豹只有在最好的時機才把自己的身形和利齒露出來。攻擊中最關鍵的不是力量,而是時機,還有心狠手辣,務必要求一擊致命。
  這個人攻擊的時機把握得非常好,而且他的手也絕對夠狠。
  短劍在猛刺下已經完全沒入了德加爾的腦袋然後從另一邊突了出來。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停手,而是雙手繼續猛推著劍柄朝前沖,把全身的力量都用了上去,仿佛要把劍柄一起塞進頭顱裏。
  德加爾在這猛烈的推擊下斜飛了出去,撞在厚實的帳篷上。
  這個人居然還沒有罷手,放開劍柄立刻轉身一腳就踢斷了一張矮桌的桌腳,揀起桌腳拿起銳利的那端和身朝德加爾沖刺過去。噗的一聲,桌腳透進了吸血鬼的胸膛從後背突了出來,把他整個人都掛在了帳篷上。
  所有在地上發著抖的人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這個人已經完成了這一套訊雷不即掩耳的攻擊。剛才還神氣萬分,宛如世界主宰的惡魔現在已經像標本一樣掛在了帳篷壁上。
  完成了這次攻擊的個了不起的救世主大口地喘息了幾口氣,彎腰抱起克莉斯。克莉斯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立刻一頭紮到這人懷裏大哭起來:“姐姐。”
  小懿摟著克莉斯安慰:“沒事了,沒事了。怪物已經死了。”她的臉色一陣潮紅,又一陣蒼白,露出用力過猛和極度緊張後的虛弱。
  剛才就是她暗中對克莉斯使用了驅散法術,讓她能夠站起來吸引住吸血鬼。當然,這個‘暗中’也包括了克莉斯本人,連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能夠活動了。
  這是場危險之極的賭博。克莉斯可能會因為過度害怕而不敢站起來,也許會發覺是自己給她驅散的魔法而泄露出什麼痕跡。而吸血鬼可能只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揮手之間就把克莉斯殺死,更可能會因為自己的法術失效而提高警覺,找尋那個能驅散他法術的人,那麼她們兩姐妹立刻就會成為兩具幹屍。
  但是也非賭不可。帳篷裏沒有任何人還有戰鬥力,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機會就只有自己去創造,去把握。
  即便是一小隊專門對付普通死靈怪物的牧師和魔法師,也絕不會是一只可以在大白天出現的吸血鬼的對手。只有去賭那只得意洋洋自以為已經主宰了這裏一切的怪物會松懈,賭他會對克莉斯的美麗表示出興趣,而走過來,露出破綻。
  她心裏清楚,賭出機會來的把握也不過兩層而已。但是不賭就連兩層也沒有了。
  以妹妹和自己被怪物虐殺的可能性去賭兩層的機會。她心裏已經緊張到了極限,全憑意志和毅力堅持著,在最緊要也是最合適的關頭才把所有的力量和恐懼一起爆發出來。
  但是終于她賭成功了,終于賭出來了一個機會。雖然極度的疲累,她也有點想為自己的幸運喝彩。
  一陣掌聲響起。很用力的掌聲,表示了鼓掌之人也對這次的攻擊非常地欣賞贊歎。
  小懿抬頭想看看這位欣賞她行動的人。畢竟這個時候還能夠有心情喝彩並不是件容易事。但是她立刻發現並沒有人鼓掌,所有人都還在法術的影響下癱在地上,兩具骷髏還是靜悄悄地站在帳篷門口。
  鼓掌的是被刺穿了掛在帳篷上的吸血鬼。他連連點頭,那把短劍的劍柄還在他的腦門上,看起來像一個可笑的頭飾和他的腦袋一起晃動著。吸血鬼的臉上還是帶著那迷人的微笑,聲音裏卻全是欽佩之意:“好厲害。好厲害.....”
  小懿回頭,驚奇和愕然只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間。下一刻她立刻張手閉眼吟念咒文。一團猛烈的火焰從德加爾腳下冒起,金黃色的光焰頃刻間就把他的身影吞沒在裏面。
  中級魔法的‘火焰之牆’,是她所能夠使用的最有威力的攻擊性魔法。而且在吃下了世界樹之葉之後她的魔法力更是突飛猛進,絕不可能有人能夠在這個魔法中毫發無傷,這點她很有信心。
  但是很可惜,因為這被燒的絕不能算是‘人’。火光中的人影舉手做了一個簡單手勢,火焰立刻就消散了,而且消散得比出現的時候更突然,只留下周圍白色的霧氣和帳篷上的一個大洞。
  小懿的臉色更白了。這是用同等水平的水系法術霹靂寒冰抵消了火焰,但是這舉手投足間的隨意,控制得恰倒好處的魔法強度已經高下立判了。魔法水平至少差了兩個檔次。
  德加爾一手把短劍從自己的頭上拔出,一手把胸口的已經焦了一半的桌腳拔出丟掉。他的衣服在魔法火焰的高溫下已經全燒掉了,很多處的皮膚也燒焦了,他像拂落粘在身上的灰塵一樣輕輕地拂掉上面焦黑的皮膚,立刻就有雪白的新皮膚在下面出現。他胸口和頭洞穿了的傷也完全不見了。他赤裸著一身雪白的肌膚,臉上又帶著那迷人的微笑,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個剛剛出浴的絕世美男子。
  小懿的臉已經青了。她知道自己確實賭贏了機會,卻輸在了判斷上。不管是再好的機會,她確實都沒有能力殺死這樣一個怪物。
  德加爾就那樣赤裸裸地慢慢走了過來,而且還在繼續鼓掌,仿佛不這樣就不能表達自己由衷的敬佩。
  “如果是那種級別很低的吸血鬼,這樣就算死了兩次了吧。想不到一個美麗的貴族小姐可以使用烈火牆這樣的法術,還能夠自己悄悄地消除遲鈍術,這樣的魔法修為可不多見。不只這樣,能夠忍耐到那個時候才出手,一出手又是那樣的徹底狠辣,雖然我由于很久沒有戰鬥而感覺麻痹了,但是能夠襲擊到我,真的很厲害。智勇皆備,這樣厲害美麗的女性......唉,可惜。如果是在其他場合,如果早一點發現,我一定會追求你,把我的魔力分一半給你,讓你作我的新娘。”
  哀愁無比地歎了口氣,德加爾露出一個多情的青年看見美麗的女子即將死去的那種很心疼的神情。“我剛才精心准備的一個‘吸血鬼之吻’也被你打斷了,我也實在沒自信用媚惑來控制你這麼厲害的女性......”他哀傷地露出一對獠牙。“所以現在只能夠說,請問,讓我吃了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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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十二章 閉幕

  一張很俊美秀氣的臉,哀傷中仿佛又很享受的表情,在薄嘴唇中支出兩顆獠牙,一身白皙細膩的皮膚和纖瘦的肢體露在外面,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淫邪詭異的美感。他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小懿,好象是看一朵極美麗的花,又好象是在看一塊很可口的點心。
  小懿感覺到自己背心上正在暴起雞皮疙瘩,這不是恐懼,還有徹頭徹尾的惡心,絕望。面對這樣一個怪物,她還能夠做什麼?怎麼做?她想吐。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靜下心來,轉身朝向癱在地上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和周圍幾個大臣做起了手勢,口中誦念出了咒文。一陣淡藍色的光芒在皇帝和大臣們的身上泛起,他們呻吟一聲,立刻就可以動彈了。
  小懿的額頭上浸出了細汗,成功用出了本來並不擅長的水系群體驅散,但是她心中依然是一片絕望。這個小範圍的群體驅散魔法已經讓她感覺到力有未逮,而吸血鬼那將帳篷中的所有人定住的強力遲鈍術卻是舉手即得。
  “快把陛下帶走,我在這裏拖住他。”對克莉斯和那群大臣丟下一句,轉身過來看著吸血鬼。
  從她轉身過去開始,吸血鬼就一直站在那裏沒有動,沒有對她毫無防備的背後出手,而是靜靜地等著她做完了這些事,重新轉過身來。
  “你的魔法很不錯啊,既可以用火焰,也可以用這樣小範圍的水系驅散魔法,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讓我驚喜一下呢。”德加爾並沒有動,只是微笑著看著。笑容依然迷人,不過帶點小孩在看自己玻璃瓶中捉來的昆蟲垂死掙紮的那種殘酷的笑意。
  幾個大臣扶著皇帝不知所措地尋找出路,帳篷門口有兩個骷髏武士守著,而帳篷上被燒出來的洞則在那危險的吸血鬼身後。
  “笨蛋。”情急之下小懿罵道。“拿刀把帳篷劃破不就行了。”
  皮革的帳篷被割破,一個大臣迫不及待地剛向外邁出一步,但是破洞裏突然出現了三個巨大的狗頭。大臣被一下拖了出去,慘叫聲剛剛開了個頭就被活生生扯成了三截,內髒和鮮血撒了一地。
  皇帝和其他大臣被立刻嚇得重新軟倒在地,三頭犬扔下了口裏的肢體,一口咬向軟癱在地上的皇帝。旁邊的克莉斯連忙抱住他往旁邊滾開,險險地躲過了。
  “小狗出去。只要守住不讓人跑了就行,別打攪這裏的優美氣氛。”吸血鬼風度翩翩地揮了揮手,三頭犬立刻退了出去。他黑寶石般的眸子一直盯在小懿的身上舍不得離開。他很優雅地作了個猶如邀請舞拌的姿勢。“小姐,我們開始,可以嗎?”
  小懿瞪著他,咬緊了牙關,俯身從一個大臣身上解下一把長劍,在手裏舞了幾下擺開架勢。
  “希望你不要因為害怕而喪失理智和勇氣,因為那正是你無比的美麗中最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吸血鬼看著那把鋒利的武器,笑了。
  小懿沒有吭聲,沖上一劍朝他當胸刺過去。
  德加爾微笑著張開了雙手,以一個擁抱的姿勢迎接這一劍。劍鋒非常順利地刺進了他雪白的皮膚,穿過了肉體,劍尖從他的背後突了出來。他臉上依然微笑著,而且雙臂一收,像一個最熱情的情人一樣把將自己刺了個對穿的小懿整個地摟住了。
  但是他輕松自如的微笑立刻生硬了,然後突然變得驚怒交集。
  一聲悶響之後小懿倒飛好幾米遠後摔在地上。她捂著自己的肚子像只蝦一樣彎了起來,痛苦把她的五官完全扭曲了。
  德加爾沒有理會把自己貫穿了的那把長劍,全神貫注地慢慢從那把劍的下方抽出一把小刀。那是把剛才還放在桌上的銀質的小餐刀,現在已經連柄一起整個插進了他的胸口,被刀插中的地方正冒出一陣陣的煙。
  ‘當啷’。小刀終于被抽出體外扔掉,德加爾依然還是那副痛苦的神色。他用手捂著被刺傷的地方,漸漸那裏不再冒煙了,他松開手,松了口氣,順手把長劍抽出扔掉。那裏的皮膚看起來又是完好無損的了。
  “第三次了。”德加爾看著還痛苦地縮在地上的小懿,臉上的表情不再那麼輕松了。“如果是比我低幾級的吸血鬼,這是死第三次了。那把小刀才是你真正的武器嗎?長劍只是麻痹我的障眼法而已。”他由衷地歎了口氣,再次贊歎。“你真是太厲害了。”
  小懿還是卷縮在那裏,纖細的身軀縮成了一團微微顫抖著,好象已經完全沒有掙紮的余地了。
  德加爾卻並沒有上前,盯著她看了一會,搖頭說:“剛才那一腳很重,很痛吧?我萬分抱歉.....但是你應該已經沒事了才是。既然能夠使用烈火魔牆和驅散魔法,那麼應該治療術也沒問題才是......裝成那樣麻痹我,你有什麼打算呢?等著我過去後近距離用魔法攻擊?然後再撿些小餐具來攻擊我?或許你在想,一個銀質的小刀可以傷害到我,那麼多插幾把是不是更有效呢.......”他打了個響指,從帳篷的破洞中飛進兩只陰魂來。“我現在已經不敢小看你了,你是我第一個不敢小看的人類女人。”
  小懿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她頭發已經淩亂,嘴角有著一絲血跡,絕望地看著面前那個把自己的企圖看穿了的吸血鬼。
  “啊。這樣的眼神......”德加爾呻吟了一聲,閉上眼,仰起臉,完全陶醉在自己那不知是心醉還是心碎的神情中。“這樣一個美麗,堅強,勇敢而聰明的女子,終于為我露出了像手術刀下的波斯貓一樣絕望的表情......美.....真是太美了。而我因為無法得到你,也只有將你吃掉。我真是太傷心,太無奈了.....你的這個表情,我的這一刻的感受,至少能讓我銘記回味上百年。在我那無聊也無盡的吸血生涯中有意義的事物早已經沒有了,只有這些淒美絕倫的驚情瞬間才是我值得追求的。”他一揮手,兩只陰魂朝小懿撲了過去。
  ‘轟’。小懿發出一顆火球把一只陰魂那有形無質的身體炸碎了一半,但是只是一轉眼的功夫那些白色的霧氣又重新凝聚成了完整的外型。這些不死怪物並沒有實質的身體,只是一團從人身體中提煉出的意念和魔法能量,不能把它一次徹底擊碎的話它又能夠重新凝聚起來。
  一只陰魂已經抓住了小懿的手。這些怪物雖然甚至無法揀起一片樹葉,但是構成身體的亡靈能量卻可以阻止活物身體裏的能量流動而使肉體麻痹。
  兩只陰魂將小懿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身體立刻僵硬,連最輕的微動作都無法掙紮出來。德加爾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了她,感歎著說“這樣完美的女子,這樣美好的鮮血,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再次品嘗得到呢......”
  小懿的臉已經雪白,牙齒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好象是在努力掙紮,又好象是在強忍著不要自己出聲。還可以動彈的頭頸發出陣陣顫抖,細長的雙眼裏所有的情感已經被恐懼和無助磨成了絕望,露出像即將被蟒蛇吞咽下肚的梅花鹿一樣的將死的神采。
  吸血鬼看著她臉上那絕望的表情,俊美妖豔的臉上表情陶醉又哀傷,仿佛一位沉浸在自己作品中的藝術家。他把自己的滿是鮮血的雙唇湊上了那雪白的頸項上,在細膩的皮膚上緩緩游走,撫摩,溫柔感性得好象一個少年正觸摸初戀情人的軀體。游走過的地方留下一道血的印記,周圍皺起了細小的疙瘩。
  終于他亮出了尖利的獠牙咬了下去。殷紅的血立刻就從雪一樣白的肌膚中湧了出來,流進了吸血鬼的嘴裏。
  “不要啊。”克莉斯哭叫著尖聲喊。
  但是另一聲尖利的嘶吼聲立刻蓋過了她的尖叫。這巨大的聲音幾乎把帳篷裏所有人的耳膜都刺穿。
  發出這聲慘叫的是剛才還那麼優雅自得的吸血鬼。他的反應是如此的巨大,甚至連那兩只陰魂也失去了控制。小懿掙脫了雙手,捂住了自己流血的脖子。血管只是傷了一點,沒有被咬破,她一用上治療術就立刻止住了血。
  所有的人都驚奇地看著那邊正在又蹦又跳的吸血鬼。他現在卻像一只被開水燙到的老鼠一樣。
  德加爾的嘴正在冒煙,不只是冒煙,他的下半張臉幾乎整個都沸騰了起來。好象剛才他喝進嘴裏的不是血,而是一爐鋼水。他似乎想捂住自己的嘴,但是手又不敢真的拿上去。不只是表情,連他全身每一處皮膚和肌肉都因為巨大的痛苦在抽搐。
  小懿驚奇地看著這個剛才還那樣從容自得的怪物,遲疑了一下就立刻明白了。她把手腕伸到自己的嘴邊用力一咬,鮮血立刻湧了出來,然後她沖到了正在嚎啕大叫的吸血鬼的身邊把手上的血向他身上甩了去。
  血沾在了德加爾身體上就像水滴上了灼熱的鍋一樣,立刻沸騰起來發出滋滋的聲音。劇痛狂怒下的吸血鬼突然一拳擊中了小懿的側腹,肋骨斷裂的聲音響起,她的人整個向後飛了出去撞在了帳篷上。
  吸血鬼繼續狂叫著。他突然撿起地上的長劍,一劍就把自己的整個下顎垛了下來。
  德加爾像瘋了一樣,他繼續揮劍砍劈著自己身上其他沾有小懿的鮮血的地方。每一劍下手都是那樣地又狠又重,毫不吝嗇地把一大片一大片的肉削下來,好像那是世上最可惡的東西一樣。直到把所有沾有鮮血的地方都削下來,他原本纖細的身體已經千創百孔,殘缺得幾乎不成形狀了。但是他那剩下的上半個表情卻似乎松了口氣。
  砍下來的肌體繼續被上面的鮮血腐蝕消融著,很快地就完全消失了。碰的一聲,德加爾整個人都化作了一團霧氣,然後又重新慢慢凝結起來。他重新凝結後的身體又恢複成原來那完整的樣子了,只是顯得很虛弱,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吸血鬼縱身一跳撲在了一個大臣身上,一口咬住了脖子猛吸起來。剛才那優雅的風度已經完全不見了,他四肢張開跪趴在地上,動作就像是一只奢血野獸,進食的時候他的目光也警惕著眨也不眨地看著倒在那邊的小懿。而吸食鮮血時候饑渴的表情則像餓了幾十年的狼一樣貪婪狠毒,妖豔秀氣的面容已經完全扭曲得妖異猙獰,仿佛恨不得一口就可以把嘴下的那具軀體吸得精光。
  那位可憐的大臣只哀號了半聲,四肢像蛇口中的青蛙一樣抽緊了一下,隨著血色在他臉上的飛快減退,整個人就蒼白軟癱了下去。
  德加爾起身又飛撲向另外一個大臣,鮮血從他嘴邊一直掛到赤露的身體,在他白皙的身體上更顯紅得觸目驚心,他細長的四肢緊緊摟住懷中的獵物,像是一個奇怪巨大的白色的蜘蛛,血在他口裏猛烈的抽動發出很大的呼嚕聲,猙獰和恐怖在他身上被顯現得無與倫比。終于有人禁不住又開始大聲哭叫起來。
  吸完了三個人的血之後,德加爾似乎終于恢複了元氣,重新站了起來。但是他依然警惕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小懿,不敢輕易貿然接近。
  危險。吸血鬼心中泛起了久違得幾乎要遺忘的恐懼。那些血裏面不知包涵了什麼力量,完全和他的體質相排斥,效果比最高級的聖水還要強烈幾十倍,幾乎將他整個身體的構造弄得完全崩潰。
  德加爾皺眉仔細看了看,小懿似乎確實暈過去了。他剛才劇痛之下的一拳絕不是人類的身體能夠承受得了的。他指揮著一個骷髏兵走上前去。小懿依然沒有反應,德加爾下了個手勢,骷髏兵舉起了手裏的刀。
  “住手啊,誰來救救我姐姐。”克莉斯站了起來,尖叫著好象要沖過來。
  德加爾皺了皺眉,連手勢也不用,克莉斯就在遲鈍術下像截木頭一樣立刻栽倒在地。
  女人真是無知的動物,姑且不論這對白是不是無比庸俗老套,至少可以肯定沒有任何實際的效果。現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什麼能夠讓他住手,有什麼能夠來救的?他手指一揮,骷髏兵的刀落下。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轟’的一聲巨響,真的有一道黑影沖破了帳篷飛進來把那個骷髏兵撞開了。
  吸血鬼又驚又怒地看過去,才發現這千鈞一發之際飛進來救下人的黑影居然是三頭犬,或者說是三頭犬的屍體。
  三頭犬原本猙獰巨大的三個頭現在只剩下半個了連在身體上,有兩個已經完全不知所蹤了,脖子那裏只剩下些破破爛爛的肉片。
  “我來遲了,大家沒事吧。大家放心,怪物都已經被我解決了。”一個男子從三頭犬撞出的破洞中走了進來。
  所有人都望向這個如同及時出現而且說著救世主般偉大話語的人。但是看起來這個卻好象比吸血鬼還恐怖。他就像在血中浸泡過再曬幹了一樣滿身都是凝固了的紫黑色,整個人散發出濃烈的腥臭味,身上到處都是不輕的傷口,而且氣喘籲籲,已經好象連站都不大站得穩了。
  阿薩目瞪口呆地看著帳篷裏奇怪的場景。
  所有人都像死青蛙一樣或躺或趴在地上動也不動,其中有幾具蒼白詭異的屍體,大多數人看樣子還活著,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比死了還難看。而站著的卻是兩只骷髏,兩只陰魂,還有一個全身赤裸,身上嘴上全都是血的年輕人。他無論如何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和主教大人計劃中安排的完全不一樣。
  在主教大人的計劃中,那些亡靈怪物只是出來傷幾個侍衛,嚇嚇皇帝陛下和那些使節大臣們而已。但是他剛剛到達這裏的時候就發現原本應該在裏面大鬧的怪物們居然全都在外面而且還好象是在巡邏警戒,看到他接近才發瘋似的攻擊過來。
  “外面的骷髏僵屍都被你消滅了嗎?”這個年輕人看著他,有點驚異地問。
  “對啊。”阿薩很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個全身赤裸的年輕人對他點點頭,仿佛還有點欣賞似的笑了笑,說:“看樣子你很厲害嘛。我裏面忙著,都還沒有注意到外面的動靜。”
  大概是三頭犬的死狀還有吸血鬼那一句‘厲害’的評語,讓人對這個剛剛出現的新的救世主充滿了希望。有幾個趴在地上的大臣看到了他那身雖然全是血汙而且破爛無比的神官裝束,突然殺豬一樣地叫起來:“神官大人救命啊,他是只邪惡的吸血鬼,快消滅他救我們啊。”
  德加爾歎了口氣,轉身過去一腳踩在其中喊得最大聲的一個求救者的肚子上。
  噗的一下,血肉內髒四處飛濺,吸血鬼的腳全都踩進了大臣的身體,幾乎踩得穿了過去。但是大臣的手腳還在抽搐亂動,還能夠發出已經不大像人的慘叫。
  德加爾往他頭上又加了猛烈的一腳,這才安靜下來。吸血鬼淡淡說:“我說過叫你們不要吵的。還有我忘了告訴你們,我討厭別人幫我作介紹。”他使勁用腳碾壓著下面的骨頭碎片的聲音讓帳篷裏又重新完全安靜了下去,恐怖的威勢再一次把所有人都完全壓倒,連掙紮的意圖都不敢興起。那邊被解除了遲鈍術的幾個大臣和皇帝也完全不敢動彈,如同蛇口下的青蛙。
  吸血鬼?阿薩倒抽一口涼氣,退後一步。差點想轉身逃跑。
  從魔法學院領取的只有一只三頭犬,四個高等僵屍,十來個骷髏武士,兩只陰魂。這些是阿薩和侯爵一起去親手取出來的,他們絕沒有再抓什麼吸血鬼,魔法學院的地牢裏好象根本也沒有這種怪物。即便有,他們也絕不會更絕不敢去抓。雖然教會的歸類方法中把吸血同骷髏僵屍一起鬼歸到亡靈怪物,但是事實上卻絕非如此。就好象同是血肉之軀,但人和蟲子絕不是同一回事一樣。甚至嚴格說來,這些怪物在身為人的時候都優秀之極,不少還是精通魔法的大師。
  阿薩已經無暇去想為什麼這裏會出現這個怪物了。剛才在外面對付那些僵屍骷髏的時候已經把所剩不多的體力更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一路上使用的治療術,還有最後炸飛三頭犬的那一記火球也讓魔法力沒剩下多少。按照他自己的判斷,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轉身就逃。
  真的逃嗎?不可能。這麼危險的情況,雖然皇帝陛下好象也可以不管了,這些王公大臣貴族們更不用說,但是有一個應該在這裏的人卻絕不能不管。
  阿薩暗罵侯爵那個多事鬼,他緊張地看了看,終于看到了遠處地上的小懿。她的臉色依然還上紅潤的,沒有那幾具屍體的那種透明的蒼白,看樣子只是暈了過去而已。
  阿薩松了口氣,但是馬上又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因為那只全身赤裸,看起來只是個白皙纖瘦秀氣的小男人的怪物正用奇怪的眼光從上到下地打量著他。
  “奇怪,奇怪。”吸血鬼的眼神上上下下地在阿薩身上轉來轉去,好象他是一個漂亮女子而且也是全身赤裸的一樣。“雖然現在很虛弱,但是看得出身體素質和魔法能力都應該很不錯啊。身材模樣也還行......按照道理來說,是應該讓你做我的第一號手下的......但是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很討厭呢?”
  “彼此彼此。我也很討厭你。”阿薩拼命用冥想法去調節身體,想趁這些廢話的機會多恢複點體力和魔法力。
  “大概是你不符合我的敏銳的美學直覺吧。”德加爾得出了結論,輕輕地伸手一指,宣布了這個討厭的人的死刑。“所以你去死吧。”
  “彼此彼此。我也想殺了你。”阿薩咬牙切齒地回答。不過他不是憤怒或者激動,而是在把吃奶的力氣都用在腦筋裏回憶各種傳說上,想想到底有什麼辦法才能對這怪物造成傷害
  太陽?現在就正是正午。十字架?連骷髏和陰魂都不會怕那玩意。大蒜?難以想象這種天天都在吃的東西也能克敵制勝驅邪除魔保命求生......而且現在哪裏去找?
  他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德加爾的手一揮,帳篷口的那兩個一直像兩個擺設一樣沒有動彈的骷髏動了。不是普通骷髏那種笨拙的動作,而是靈活得像只猴子般縱跳著飛撲了過來。空中漂浮著的兩只陰魂就也朝他沖了過來。
  這幾個僵屍和骷髏遠不是維德尼娜在低語之森時隨手造出的那種劣等量產貨可比的,而是早期的死靈法師們花費大量工夫精制的武士。如果不是這樣侯爵也絕不會就只讓這幾個來襲擊圍獵的王公大臣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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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8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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