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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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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知秋]歴史的塵埃[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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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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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1:45: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十一章 你的仁慈連屁都不如

  “說吧,兩天前的上午,你在城外那個樹林裏看到了什麼?”克勞維斯看著縮在面前的女人,像一只獅子面對自己抓下的獵物一樣威嚴地發出號令。
  慢騰騰地離開王都的途中被一大群士兵趕上來捉住,一路的折騰和害怕讓璿狼狽無比,她哆嗦著說:“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抓我.....”
  克勞維斯沒有發怒或者警告或者多說什麼,他甚至不向去確認這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他一向覺得這種下等的賤民不值得花費什麼費口舌,他伸手,用兩根手指抓住了她額際上的一擼頭發一扯。
  妓女小姐一聲慘叫,原本她很愛惜的很柔軟順滑的頭發連著一塊血肉模糊的頭皮立刻離她而去,血馬上流滿了臉頰。
  指頭被血沾濕了點,克勞維斯皺眉,像彈掉鼻屎一樣扔掉了手裏的那一小塊東西,然後一把抓住璿的頭發把縮在地上的她提了起來,很簡潔有力地命令:“不要讓我耽擱太多時間。說。”
  璿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血從發際流出來把半邊臉都染紅了,她勉強站著捂著頭嗚咽著,淚水一出眼眶就混進血裏面蹤影全無。
  克勞維斯厭惡之極地歎了口氣。他覺得討厭無比,不知道上天要造出這種低等頑劣的人來是什麼意思,特意浪費他這樣高貴的人的寶貴的時間嗎?他扔下這個垃圾似的女人,走向門外。因為審訊的內容暫時是機密,所以他不能隨便讓人接近這個證人。
  克勞維斯對在外面等候的近衛軍長官說:“你去把牢房裏的審訊官給我叫來。”他懶得自己動手了,對于讓不想說話的人說話,自然有這一行的專家,他們早已把這一個古怪的行當發展到了自認為是藝術的高度。克勞維斯對他們很有信心,他曾經看過一個最堅強的奸細堅持了兩天一夜,只接受了那些藝術家們一半的手藝就完全崩潰了,把能夠說的全部都說。而當時他全身除了控制說話的那些部件還完好以外,已經基本上看不出是個人了。
  突然有一個近衛軍跑了過來對他說:“姆拉克公爵大人正在找您,說有要事讓您去一趟。他先在皇宮門口等您。”
  “知道了。”克勞維斯猶豫了一下。和公爵一起去皇宮,那必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反正人已經抓到了,這裏緩緩也無所謂。他原本想讓審訊官在這裏先工作,等自己回來的時候想要的東西就可以都像餐桌上的菜一樣擺好了,但是仔細一想還是算了。拷問出的東西肯定非同小可,萬一審訊官知道了些不應該知道的事而拿去胡說八道那就得不償失了,還是自己在旁邊指揮著好些。于是他點頭決定:“等我回來再去叫審訊官吧。”他用很有殺氣的眼神看了看軍官。“記住,絕不能隨便讓人去接觸這個女的,知道嗎?”
  “知道。”近衛軍官好象要用頭來說話一樣使勁點著。他是很清楚克勞維斯的脾氣的,伺候這些大人物雖然討厭,但也只有小心用力地伺候著。
  目送這位大人物離開不久,另一位大人物又來了。但是這位雖然也是身居高位的青年俊傑,但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那張永遠很柔和的臉無論是誰看見都很舒服。近衛軍官連忙行禮:“長官好。”
  “你好。”年輕的長官微笑著回了個禮。“在這裏站崗辛苦了。聽說你們抓了個奇怪的女犯人,是一個什麼證人。我想去看看她,可以麼?”
  這樣高貴的人,這樣親切的笑容,這樣溫柔有禮的言語,讓人聽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舒服。何況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夠算是‘隨便’的人吧。軍官也賣力地點頭:“當然可以了。”
  阿薩一早就被羅尼斯主教把他召去,問了一下他被埋伏的情況。他有意無意地沒有說出關于妓女璿的事,只是模模糊糊地說自己被他們用計策引進了埋伏,然後山德魯趕到出手殺了埋伏的人。而山德魯那裏被偷了東西的事情山德魯也事先告訴了阿薩讓他不要告訴羅尼斯主教。
  他有點意外的是羅蘭德團長居然這麼快就把事情的大概弄清楚了,看出了是死靈法師出手殺死那些團員的。更有點意外的是就算羅蘭德團長和大神官弄清楚了事情大概,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和死靈法師有關,但是主教大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所有事情遮瞞過去了。
  羅尼斯主教似乎對這件事會否被調查清楚並不非常在意,只是淡淡說了句:“反正沒有人親眼見到,推測不過就只是推測,懷疑也只能是懷疑。”
  阿薩想起了被自己放跑的璿,怔了怔沒說話。但是他又想起一件奇怪的事來。
  從魔法學院出來他立即快步走向大屋,他要向山德魯問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走在大屋門口,有人從後面叫住了他。他轉頭,看見一個氣宇非凡的年輕軍官正快步走來。阿薩楞了楞,仔細一看才認出居然是羅德哈特。
  隔了段時間沒見,他現在又顯得更成熟了,年輕人的銳氣已經越來越內斂而不失外在的光華。配合著他英俊而很有親切感的面容,一身挺拔的騎士裝束。完全就是‘少年英雄’這個概念具體化了的人物。
  “幸好你真的在這裏,我正找你有一件萬分火急的事。”雖然是許久沒見,但是羅德哈特沒有浪費時間在招呼客套上,而是快步走到他面前對他低聲說。“那個你放走的妓女被克勞維斯抓住了。”
  阿薩的臉色頓時慘白。首先是驚訝于連置身事外的羅德哈特一口都能夠爆出這樣驚心動魄的話,然後吃驚的是璿居然是被一個最想找他麻煩,大概也是最能制造麻煩的人捉住了。連羅德哈特看樣子都已經知道,難道事情已經被捅得漫天飛了?
  周圍並沒有人影,但是羅德哈特的聲音依然壓得很低:“聖騎士團一個分隊的十幾個人離奇被人殺掉以後,團長大人很奇怪的好象沒有怎麼調查聲張。但是小隊長那個克勞維斯卻在昨天下午讓王都護衛軍緊急出動,先把全王都的妓女們都查了一遍,抓了不少人去審問,然後派出了近百名的騎兵出城。我打聽了一下,他們是去追捕一個妓女,而且據說是很重要的人證。而這個妓女也被連夜抓到,在今天早上被押送回來了。”
  羅德哈特的面色凝重,但是並不顯得絲毫慌張,繼續低聲說:“我覺得這裏面好象有點古怪,所以我剛才去近衛軍辦事的時候順便去看了看。克勞維斯小隊長臨時有急事被公爵大人叫到皇宮裏去了,我趁這個機會去和那個妓女接觸了一下,我問過她的話了,她把那天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都告訴你了?”阿薩倒吸一口涼氣。能夠告訴羅德哈特,也就能告訴其他人。
  “你放心,這事她只告訴過我,沒有告訴過其他人。克勞維斯還沒來得及審問她。”羅德哈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沉。“雖然我知道你絕不可能和死靈法師有什麼關系的,但是別人可不會這麼想。你不應該放她走的。這個女人對你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
  “切,你可不知道了吧,那女人可是他故意放走的呢。”大屋的門被突然打開了,山德魯從裏面走了出來,看著阿薩用很明顯是譏嘲的腔調說。雖然羅德哈特有意把聲音壓低,但是絕瞞不過他的耳朵。
  “這位老先生就是......”羅德哈特看著山德魯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臉上不由得帶上了驚懼之色。他已經聽過璿的講述,看得出這位突然冒出來的老頭就是那個死靈法師。雖然知道他應該是阿薩的同伴,但畢竟那舉手間就殺掉了十幾個聖騎士團團員的詭異手段確實讓人不寒而栗。
  “這位愛說胡話的山德魯老先生其實是主教大人手下的秘密高手,那天就是他來救了我的。”阿薩慌亂之下隨便給山德魯安個也算沒什麼破綻的頭銜。“但是這個高手會使用死靈法術,容易被人誤會,所以他的身份是很機密的,泄露出去的話也一定會對主教大人造成不小的麻煩…”
  羅德哈特看著山德魯點了點頭,然後重新看向阿薩說:“既然這樣那你就更應該殺了她。”他的聲音很輕,沒有絲毫的煞氣,表情很誠懇,好象只是在勸朋友應該多吃一碗飯一樣。
  阿薩只覺得羅德哈特看過來的目光刺得他全身發痛。他默然了半晌,歎了口氣,搖頭慢慢說:“但是現在就算是想殺她也遲了。”
  “不。”羅德哈特微微露出一個成竹在胸的笑容。“我已經悄悄地把她放出了近衛軍的囚室。”
  “什麼?”阿薩大吃一驚。雖然知道羅德哈特一定會想辦法幫自己,但是沒想到他居然已經把璿直接帶了出來。
  “放心吧。絕不會有人知道是我做的。我只是把守衛的順序位置動了動,告訴她該怎麼逃跑,然後去制造了些意外而已。所有的一切都很自然,犯人的逃跑不過是個意外的事故。”
  羅德哈特淡淡的笑容看起來仿佛很輕松。但是阿薩看著他,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這絕不是件輕松的事。
  羅德哈特現在身為聖騎士團的預備小隊長,這段時間在軍方的刻意栽培之下立功之快,升遷之迅速,就連對這些從不怎麼關心的阿薩也經常可以在旁人口中聽說了。而現在為了自己,他居然私自放跑一個聖騎士團團長欽點的重要犯人。這對于他來說已經不是‘危險’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簡直就是拿自己如日中天的美好前程和腦袋在開玩笑。
  “她現在應該已經在我給他指定的地方等著我了。我本來想把她帶出來之後就在一處隱秘的地方悄悄地把她殺了的。但是我想既然你曾經放過她,應該還是來問問你的好。所以現在我讓她悄悄地躲在一處客棧裏,先來征求一下你的意思。”羅德哈特的聲音很輕很柔和,像請示自己的兄長一樣向阿薩問:“還是殺了她吧。”
  “自然是應該又把她放了,讓她再被滿城搜捕的近衛軍抓住。然後把你這個夠義氣的笨蛋朋友也一起爆出來。”山德魯看著阿薩,譏嘲的眼神和話語都刺得他全身不舒服。“或者你們更可以試試悄悄護送她出城遠走高飛,哈哈,我覺得你們應該直接去自首,這樣可以省點功夫。”
  阿薩第一次惡狠狠地瞪了山德魯一眼,痛苦地長籲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這次璿只要再一被人抓住,那連累的就不只是山德魯,羅尼斯主教,還有羅德哈特了。
  確實再無路可選擇了。阿薩艱難地看向羅德哈特,一字一字地說:“好吧,你去殺了她吧。”
  “我們也跟著去。”山德魯突然伸手拉住了阿薩的肩膀。
  為免引人注目,羅德哈特換下了騎士的裝束穿上了平民的普通衣服。帶著阿薩和山德魯來到了王都城內的一處比較偏僻的貧民區。這裏有幾幢已經荒廢了的破屋。
  在一所破屋前羅德哈特停下了腳步,打手勢示意阿薩和山德魯走到了一扇破窗戶外不要聲張,然後自己走了進去。
  “你終于來了。”璿焦急的聲音在裏面響起。“
  “你沒有被人發現吧?”羅德哈特的聲音。
  “沒有。我照你說的方法悄悄地跑出來的。路上我也很小心,沒被人發現。”璿現在的語氣中不怎麼聽得出逃跑中人應該有的慌亂,更多的反而是像私會情郎的女孩子那樣興奮的喘息,居然還帶點撒嬌的味道。“我....我真的太高興了。之前我一直都很害怕....被他們抓起來的時候我幾乎要瘋了.....但是看到你我立刻就什麼都不怕了.....”
  阿薩知道羅德哈特為什麼一下就可以從璿的口裏把事情全部問出來了。絕境中看到自己一直仰慕心儀的偶像出先,溫言詢問,即便是天神降臨也不會比這更有感召力了。
  “好了,既然到了這裏就不用再害怕了。”羅德哈特的聲音既沉穩又溫柔,確實有能給任何女人以安全感的英雄味道。
  “謝謝你救了我。”璿的聲音裏有激動過度的哆嗦聲,大概是萬萬沒想到救自己出來居然就是自己一直仰慕已久的英雄。
  “對了,你告訴過我的那些事情,就是那天你在樹林中所見到的一切,除了我之外你還跟別人說過嗎?”
  “沒有。你忘記了嗎?你已經問過我了。”
  “這些話是說給我們聽的,好叫我們放心。”山德魯拍了拍阿薩的肩膀,他的手冷得像屍體。“這小子心思細密,謹慎哪。”
  “既然那個人已經叫你不要把這些事情告訴別人,那為什麼我一問你就告訴我了呢。”羅德哈特的聲音。
  “因為....因為.....”璿猶豫了一下,好象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感覺。“因為你是英雄啊。有英雄站在我的面前,我就什麼都不怕了,所以我就什麼都告訴你。”她的聲音裏全是信任和迷醉。
  羅德哈特的聲音那麼溫柔,仿佛從這聲音中都能想象出他的手正放在這個女子的頭上,像撫摩小貓一樣地輕拍。“你真的確定,沒有和其他人說過這件事情了嗎?”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我是絕不會騙你的。”璿的聲音很肯定。她的聲音已經完全沒有了顫抖和猶豫,在如此能夠給人安全感和溫暖的英雄面前還有什麼是好擔心的呢。妓女小姐的聲音居然有了少女的羞澀。“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
  一個奇怪的聲音響起,渾濁中又有清脆,把所有話語聲突然終止。
  阿薩很熟悉這是什麼聲音,他以前經常聽到,還經常用手去感覺過這種聲音。
  “完事了。”山德魯的聲音像死人的骨骼撞擊聲般幹脆枯燥,拉起阿薩。“走,過去看看。”
  走進破屋,阿薩看到了軟綿綿地倒在羅德哈特懷裏的璿。
  她的額頭上用布條包紮著,那裏還隱隱有些血跡,但是她的臉卻很白淨,而頭上的包紮也好象盡量包得好看點,大概是在這裏等待的時候還不忘記對自己的臉修飾過一下,因為她要來見的是她心目中的偶像,英雄。她的臉上都還有留有一些溫柔表情的痕跡,在向驚愕過度的時候被定格下來了。不知她是在為心目中的英雄的突然舉止吃驚,還是因為她突然看見了自己的後背而覺得不可思議。
  璿的頭被整個地扭到了背後。看起來像個被扭壞了的布娃娃,頭和身體胡亂地接在一起。羅德哈特緩緩地把她的屍體放倒在地板上。他的舉止還是那樣的從容,神情也還是那樣的自若。
  羅德哈特很快地就走了,他還要回去幫忙王都近衛軍搜捕這個他剛殺死了的逃犯。破屋裏只剩下了阿薩和山德魯兩個人。
  山德魯突然開口說:“這小子真是多事。其實按我原本的計劃,我會等事情自動鬧得不可收拾的時候想辦法逼你親手殺了這個女人的。”
  阿薩一驚,扭頭看著他。“什麼?”
  “因為我要讓你體會到自己的錯誤,然後親手去糾正。”山德魯的冷笑讓阿薩感覺到發自骨子裏的寒意。“你覺得你放了這個女的,她就真能活嗎?我說過了,聖騎士團調查之下絕對會知道那個埋伏你的人曾經和她接觸過,自然會想盡千方百計地去找她。而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也絕逃不掉。無論如何,她都只有死路一條。你的仁慈,不過就是笑話罷了。一文不值。”
  “原來你早就有這樣的打算。”阿薩長歎一口氣。“難怪我今天聽羅尼斯主教說那些屍體被發現的時候覺得古怪。我這個菜鳥忘記毀屍滅跡那還有說的,你當時怎麼可能忘記這些丟下就走了呢。”
  “我就是要那些人看看。他們才會緊張,才會全力去追捕,才會這麼快地把那女人抓到。”
  “難道你就不怕聖騎士團找上你?就不怕給主教大人添麻煩?”
  “我說了,我不怕麻煩。我就是要讓你看看,你的那個仁慈其實連一個屁都不值。”山德魯的聲音居然帶著點惡狠狠的味道。“這樣你以後做事和下判斷的時候才知道多用腦袋想問題。”
  “我從來沒想過要值得什麼,只是我當時願意那樣做…..”
  “我保證,到最後你也會願意親手去殺了這個女的。”山德魯的笑容尖銳起來。“你實在是太弱了。”
  “弱?”
  “我還記得你剛剛來到王都的時候。那時候我可以從你眼睛裏看到堅定,野性,甚至還有點殘忍。那是個男人的眼神。但是現在呢,你已經連個屁都不如了。”
  阿薩沒有說話,看著璿的屍體沉默著。
  “走吧,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山德魯拉著阿薩的手走出了破屋。拐過街角之後,他打了個響指,那所破屋裏冒出了火光。等他們走回大屋的時候,火災已經把那一片的半個街區都引燃了。
  皇宮中的道路上,公爵和克勞維斯正朝宮外走去。
  “意外啊,意外啊....”公爵喃喃地自言自語,那雙細長的眉毛和眼睛都彎了起來,平時只是標志性的那種微笑現在已經擴大到了已經有點失控的地步,興奮之情甚至已經超過了他自控能力的克制,讓他像個商人的面容看起來仿佛做成了一筆天大的生意。
  不。不是做了天大的生意,而是揀了天上掉下的天大的便宜。
  今天早晨,公爵突然接到皇帝陛下的旨意,要他立刻進宮面聖。這對公爵來說完全是個突發事件,他精微的觀察對朝中的各個政治勢力都有著充分的判斷,對每一個變數都成竹在胸更不會措手不及,但卻沒有想到皇帝陛下會突然叫他過去。
  公爵從來不去在意皇帝陛下的喜好和動向,他要保持正直磊落的形象,就不能學其他人一樣去曲迎聖意。何況那不過是個毫無主見而容易被佞臣左右的小孩子而已,只要把握了那些蠅營狗苟之輩,在政治上占了上風,哪裏還用得著在意他?
  但他畢竟還是這個帝國名義上也許實際上還是有點的主宰,所以不能夠馬虎對待,他立刻招回了自己的助手克勞維斯以備不時之需,兩人一同進宮面聖。公爵心中早已經做好了准備,皇帝陛下無論有什麼意見責怪嘉獎或受旁人什麼指示而對他的某些什麼行為有置疑他都可以馬上采取適當的應對措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但是當格芬哈特十七世喝退了所有的侍從甚至克勞維斯,很不好意思地說出了自己的意思時,公爵完全楞住了。
  皇帝陛下說有意要娶她的女兒克莉斯為妃。也就是請他當自己的嶽父,請他成為皇親國戚,送給他一筆巨大無匹的政治資本。
  就像真正能夠賺大錢的人是絕不會去癡迷中彩票一樣,實力者習慣性的腳踏實地在屏蔽掉投機取巧的虛浮心態的同時,有時候也會把一些絕好的機會錯過去。而且公爵很喜歡那種自己用手段一點一點地提高加強自己的地位所帶來的成就感,他有自信能夠達到自己理想的高度,所以確實從來也沒考慮這種一步登天的捷徑。
  但是當這個途徑又突然地掉在了面前,請他大足一邁地走上去,什麼喜出望外,驚喜交加,欣喜若狂等等這些平庸的詞已經沒資格來形容這時候的心情了。
  一個不明世事的年幼皇帝,這在權力鬥爭中絕對是張威力巨大的王牌。現在這張王牌卻不請自來地掉在了自己的口袋裏,還並不和自己正直清廉的形象所沖撞。而這樣的皇牌落到自己這樣一個好牌手的手裏會發生什麼作用呢?稍微想象一下以後的美好景象,就連公爵這樣有自制力的人也掩飾不住自己的高興了。
  但是高興歸高興,公爵畢竟還是公爵。他立刻就從這次驚喜的意外中找到了點不和諧的音調。
  雖然自己一直不在意怎麼皇帝的喜好和意向,雖然前段時間也都一直忙于為以前的計劃補鍋,但是居然連皇帝對克莉斯有意思這樣的事他都不知道,那無疑是有地方疏漏了。
  “羅德哈特這小子最近的情況怎麼樣了?”如同克勞維斯預料的一樣,公爵問。
  “他去外地平定了幾處異教徒叛亂,似乎幹得還不錯,軍方的大臣們對他的能力很滿意,主教大人似乎也准備讓他和那個家夥一起去艾裏再去平定那裏的異教徒。”
  “但是克莉斯和陛下的事他怎麼也應該清楚才是。居然敢瞞著我。呵呵。”公爵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親切,但是眼睛裏的光芒卻是前所未有的銳利。“好心計,好心計啊。”
  克勞維斯對這個評價不怎麼舒服,開口提醒公爵:“他和那家夥兩個可是好朋友…..”
  “我知道。所以我才說他好心計。”公爵點頭。
  從皇宮中出來已是午後了。一個近衛軍的軍官正在那裏等候著克勞維斯,見他和公爵一同出來,連忙上前彙報那個女證人自己逃跑了的事情。
  “你說什麼?逃跑了?怎麼逃跑的?你們這些飯桶。”如果不是公爵在,克勞維斯立刻就要把這個軍官扯成兩片。
  “什麼女犯人?”公爵皺眉問。
  聽完了克勞維斯的話,公爵想了想,問那個近衛軍的軍官:“你把那個女犯人怎麼逃走的,從克勞維斯離開開始,所有的細節都說說。”
  “克勞維斯長官離開後,羅德哈特長官曾經去看過她。他離開的時候還要求我們嚴加看管呢。但是後來庫房失火了,另外幾處監牢的犯人也不知怎麼逃跑了出來…..現在羅德哈特長官正在幫我們一起到處搜查.....”
  公爵淡淡一笑,對軍官揮手。“那就快去搜查你們的吧。”
  “我也一起去嗎?”克勞維斯向公爵請示。
  “不用了。”公爵看著軍官的背影似笑非笑。“找屍體哪裏用得著你呢。”
  “屍體?”克勞維斯吃驚。
  “可能連屍體都找不到了呢。”公爵若有所思地說。“得了那幾位軍方大臣的賞識,再和老朋友一套近乎站在了主教大人的身邊….呵呵,果然是前途無量。”他問克勞維斯:“這樣優秀的人一定要多加關注才是。他們什麼時候去艾裏?”
  “應該就這兩天。”
  “那裏的異教徒聽說正猖狂,你們家族交給我的木材產業如果受到了損失,我的責任可就大。而且這也是你分內的事,所以你就去艾裏一趟,照顧一下那裏的木材生意吧。當然,順便的,留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從今以後,我要知道他們所有的動向。”公爵的聲音拖了拖。“這次那位死靈法師的事情就算了。這些宗教方面的事情主教大人那裏想必也有辦法壓下來。但是政治上朝廷中的東西,我就看看這兩個家夥是不是還有這麼大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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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十二章 選擇

  魔法學院的角落裏有一座很小很陳舊的禮拜堂,是座荒廢已久的老建築,平常幾乎沒人來這裏。
  一個老牧師急匆匆地走來,走到這裏後朝裏面張望了一下,立刻走了進去
  “神官大人,您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年過花甲的老牧師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小心翼翼地問。
  “不過分啊。我只是想自己安靜一下罷了。” 阿薩歎了口氣,想不到這裏都能夠被人找到。
  “可是您至少也換個地方吧。”老人家總是比較拘泥于細節和規矩的。
  “不用了,這裏氣氛很好啊。”
  “財政助理大臣大人正在找您....”
  “助理大臣?不認識。他找我做什麼?要找我就叫他自己來啊。”
  老牧師臉上花白的眉毛胡子還有皺紋無奈地擠動了一會,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的上級,明白說什麼也是無用了,只得轉身搖著頭走了出去。
  阿薩吃力地換了個姿勢,他坐的不算舒服,沒辦法,木匠們制造這東西是用來放置聖書,聖物還有主教大人的手,而不是用來放置屁股的。周圍壁畫和浮雕上的神像們有的各自做著各自的姿勢,有的斜眼瞥著,有的怒目瞪著,還有溫柔地凝視著,看著這個應該侍奉他們的人坐躺在神台上。
  一陣很熟悉腳步聲從大教堂的門口不緊不慢地響了過來,阿薩還是沒回頭,只歎了口氣說:“原來就是你嗎?我還以為是誰呢。”
  “雖然這座禮拜堂已經沒用了,但是你居然坐在神台上,是不是太過分了?”助理大臣平穩莊重的聲音說。
  阿薩笑了笑,回答:“哪裏能夠算太過分。剛才一位虔誠的老神職人員都只是說我‘有點過分’而已。”
  “原本那位老牧師是不讓我進來的,但是我執意要來,他才對我說請我不要見怪,因為你一向是這樣。”助理大臣的聲音有了點笑意。“看來你好象常做這種事似的。”
  “做什麼事?我覺得好象也沒做什麼事。不過就是喝點酒,吃點肉,上次好不容易在外面草叢裏發現了一只單眼蜥蜴,烤來吃了,結果還被主教大人訓斥了好一陣子。”
  “哦?是那種叫‘南方玻璃珠’的單眼蜥蜴嗎?我記得你一直說想嘗嘗那是什麼味道。”因為回憶起了以前的事,助理大臣的聲音活潑了一點。“主教大人訓斥你不應該胡亂殺生嗎?”
  阿薩撓撓頭,歎了口氣說:“不,那時候外面在下雨,我就在這裏烤蜥蜴,隨手抓了本書來當燃料,哪知道那居然是什麼神學經典的孤本。”
  “呵呵,你還是老樣子,沒變呢。”
  “你變了,聽你的聲音好象比以前沉穩老練得多。不愧是財政助理大臣大人,現在帝國唯一的女大臣呢。”
  “是嗎?我也有點發覺。”助理大臣上前幾步,有點自嘲地說。“大概因為老了的緣故吧。”
  阿薩轉過身,看到的卻依然還是那張略圓而秀氣的臉,上面那雙細長的眼睛,筆直的鼻子,薄薄的雙唇,但是記憶中那青澀飛揚靈動活潑的氣質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和自若,和著那一身很合身的官服,居然在清秀美麗中有了幾分威嚴。
  “沒有老。是變成熟漂亮了。”阿薩對她笑了笑,看著她那從來沒見過的模樣和氣質,無端地從心底生出些陌生感。這種感覺在遇見羅德哈特的時候也有過。他歎了口氣,說:“我發現好象人一旦做了官,或者是有了什麼事業,都很快地就變會變個模樣,變成熟變老練了。”
  小懿淡淡地笑了笑,說:“人情世故見得多了,曆練也多了,精神和心思放在自己的事業上,人自然就不像以前那樣輕浮了。”
  “但是我為什麼就是老樣子呢。”阿薩歎了口氣。
  “應該是你的性格還不適合做這些事。”小懿笑了笑。“其實就連我也不大相信你能夠成為一個神官,一個將來會偉大的英雄。你….你不像。”
  “是。我不適合。我現在才發現,昨天才發現。這裏真的不適合我。”阿薩長長地歎息了一下,把肺裏所有的空氣還有郁悶和無奈的感覺盡力地朝身體外擠。“我甯願獨自在沼澤在沙漠裏求生,去面對野獸和怪物,也不願意再呆在這裏了。我太苯了。太傻了。身邊的人和事我什麼都看不清楚,什麼都不明白。即使自己想努力去做點什麼,結果卻什麼也掌握不了控制不了。所以我很煩,想在這個地方獨自靜一靜。然後我想….”說到這裏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再矯健的鷹也不能在海裏生活。”小懿的聲音有了絲溫柔。“你不是笨。大概是不適合這樣的環境吧。”
  這語氣中的溫柔只是一點,卻讓空虛無奈的心中有了充實的感覺。忽然間那些早就沉寂多時,幾乎已經忘記了的東西又跳了出來。阿薩沉默了一下,問:“你還記得我以前告訴你的話麼?我想周游全大陸,全世界。”
  “記得,以前你經常和我說起過。”提到以前,小懿的聲音更柔和了。
  阿薩看著那雙細細的眼睛,裏面朦朧的笑意仿佛沒有以前那麼多那麼純了,但是那絲絲的溫柔依然是那樣把他心中每一處空隙都填滿。他想了想,說:“…..其實我在以前就有個問題想問你,不過一直沒問…”
  “什麼問題?”
  “我要自由自在地去旅行。你願意和我一起去麼?”問完了這句話阿薩扭過了頭,看向那尊沾滿了灰塵的神像,他不敢再看她。
  沒有回答,只剩下兩人的呼吸在這陳舊的禮拜堂中互相交替。這滿是灰塵的地方到處都是曆史的痕跡,仿佛時光很容易就可以被記憶拉回過去。
  “你現在還想著去旅行麼?主教大人給你安排的那些事怎麼辦?”小懿的聲音又恢複了平穩成熟。“雖然現在你還沒習慣這樣的環境,但是該面對的事情就應該去面對,該擔當的責任就應該去擔當,逃避是沒有用的。”她頓了頓,聲音更平穩了,但是仿佛也有點落寞。“我們都已經長大了。”
  阿薩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兩人又互相陷入了沉默。一會後,阿薩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小懿拿出一封信交給他。“這是我妹妹委托我來交給你,再讓你轉交給你朋友羅德哈特的。”
  “為什麼她自己不去?要你轉交給我再轉交?好玩麼?”
  “大概是不好意思吧。信裏面可能是什麼難以開口的心事,中間隔了兩個人轉交感覺就不會那麼強烈了。” 小懿的語氣裏居然全是過來人的味道。“女孩子家的心事都是這樣的,不好捉摸呢。”
  阿薩伸手接過了信,搖頭歎氣:“真的是不好捉摸啊…..”
  “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還有不少公務等著我呢。你還是好好努力做你的事吧。”女助理大臣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魔法學院的大門,她才回過頭來看了看那破舊的小禮拜堂,歎息了一聲:“那時候你怎麼不問我…..”伸手抹了抹眼角,她緩緩登上了馬車。
  “努力做我的事?你知道我想做什麼事麼?”禮拜堂中,阿薩也歎息了一聲。他的手把懷裏那支卷軸拿了出來在手裏慢慢看著。卷軸兩端那小小的骷髏發出微微的螢光。只要抓住這兩個小東西一扯,這塵世間的所有煩事都再也和他無關了。
  輕松和解脫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愉快,但同時也有失落的痛苦。剛才那一面不知道會不會就是永別?
  第二天,遠赴艾裏去鎮壓異教徒叛亂的部隊出發了。
  阿薩看著浩浩蕩蕩的部隊,皺眉問羅德哈特:“用得了這麼多人嗎?”
  羅德哈特騎著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上,一身閃著銀光的騎士鎧甲,紫色的披風,看起來完全和他指揮官的身份相符。威風凜凜地和阿薩並肩走在隊伍最前方,他搖搖頭說:“不多,五千人而已。艾裏的情況我熟悉得很,天時地利上絕不吃虧。根據彙報的情況來看異教徒集團大概差不多也是五六千而已,但都是沒有正規裝備的烏合之眾而已。對付起來沒問題 的。”
  阿薩從懷中掏出那封書信交給他。“這是克莉斯要她姐姐轉交給我再讓我轉交給你的。”
  羅德哈特眉頭皺了一下,接過了信打開。
  “上面寫的什麼?”阿薩問。
  “沒什麼。她告訴我說,皇帝已經向公爵大人提親了。”羅德哈特淡淡地回答。
  “什麼?”阿薩有點吃驚,又看了看羅德哈特平靜如水的表情。“好象你早就知道了?”
  “當然。”羅德哈特點頭。“當我聽到克莉斯提起她和皇帝的事情的時候,連她自己大概都還沒意識到,我就猜到事情一定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了。不過因為上次圍獵的事件的影響,來得比我預想得要快吧。”
  “你和克莉斯….應該一直都是….很好的關系吧。”
  “當然。”羅德哈特還是點頭。“姆拉克公爵有時候有意要那樣安排。”
  阿薩想起了頭很大很好用的波魯幹大人下的判斷。對于羅德哈特這樣一個人才,克莉斯就是公爵保證能夠將他收到麾下的重要籌碼。但是現在這個籌碼很明顯有了更重要的用處。
  “公爵難道不知道皇帝喜歡克莉斯嗎?”
  “他不知道。這件事其實很秘密的,除了我和克莉斯,還有皇帝本人之外好象沒人知道。公爵大人在國家政治大事方面太注意,自然就不在意這些小兒女的細節問題了。”
  “那你沒有告訴公爵這個消息嗎?”
  “因為沒必要讓他知道。”羅德哈特笑了一下,好象是苦笑,好象是冷笑,很有點高深莫測。
  阿薩皺眉問:“信上就只寫了這個?”如果只是這些話,好象也用不著特意叫兩個人來中間轉送。
  羅德哈特的表情微微地有些不自然,淡淡說:“她還說她很困惑,不知道該怎麼辦。今天中午她會在我們經常去的那個酒館裏等我。如果我去的話,就和我一起離開王都。”他的語氣很平淡,講述得也很簡單明了,好象並不是非常要緊的事。
  阿薩苦笑了一下。又是一樁這樣的婚姻,又是一個胎死腹中的私奔。不過羅德哈特看起來和自己當時卻是迥異的,他好象並沒費多大的力氣就決定了自己該怎麼辦。她在那裏等他,他卻已經忙于自己的任務,自己的工作了,放棄得幹脆利落,沒一丁點拖泥帶水。
  阿薩看向羅德哈特。他那張臉的線條並不很分明,是一種俊俏和親切交揉在一起的柔和美感,原本是和剛毅勇猛之類的氣質無緣的,但是那無論何時何地都一樣的冷靜和理智早已朝出了任何勇氣所能代表的堅強。這才是一個和這環境互相融合得絲絲入扣的人,他最後必定可以成為這個環境中的真正強者。
  不過這些已經不關自己的事了。阿薩摸了摸自己的腰間,硬硬的,隔著衣服也可以感覺到卷軸上面流動的魔法力,那是自由和放棄的味道。
  離開了王都,隨時他都可以悄悄地走掉,自由自在地到處旅行,躲藏,被教會追捕到無路可走的時候拉開這個卷軸就行了。他實在不願意再留在王都,留在無盡的計劃和任務中去面對那些根本不想面對的。真的如同山德魯說的,在那裏你的感情和努力就都連個屁都不如。
  阿薩看了羅德哈特一眼。每個人都應該在自己合適的環境裏去生活。大事,還是讓能做大事的人去做吧。
  “其實我是個孤兒。”默默地前行中,羅德哈特突然說。“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我只是我爺爺揀來的一個棄嬰而已。”
  阿薩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雖然如此,但是我爺爺一直很疼我。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教育我身上,他希望我有一天能夠成為最優秀的人,花費了所有的家產讓我去念騎士學校。那些鄉親們也同樣地認為我一定可以成為一個了不起的騎士,英雄。所以我從小就下定了決心,一定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一定要成為一個和故事中主角一樣主持光明和正義的英雄。但是後來才發現…..我實在是太天真了。我沒有成為英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羅德哈特依然看著前方,淡淡的語氣如同講述一個久遠的故事,那雙眼睛裏朦朦朧朧的光芒好象虛無飄渺又好象堅定無比。“後來我終于看清楚了現實,終于認清了世界,也終于把握住了機會。我不會再天真了,我要堅強,我要靠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個人上人……”他看向阿薩慘然一笑。這個表情突然將他原先的那種古井不波的冷靜和堅強瞬間打破,那是個全是痛苦和無奈的笑容。“所以即便是我很喜歡她,也只有這樣選擇。”
  看著這個很別扭的笑容,阿薩突然覺得他可憐。然後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姆拉克公爵在自己的臥室中對自己所說過的話。
  那些能夠這個世界中勇猛前進,努力去攀登高峰的人,他們那強大的動力卻多半是來自刻骨銘心的痛苦和無奈。
  “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卻都是你給我的。你救了我,也給了我機會讓我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你是我這輩子最感激的人。”羅德哈特看著阿薩。阿薩能夠在他的表情中看到當日在艾裏中那個單純的小夥子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我會好好走下去,也會幫你走得更好,只要我們在艾裏成功完成了這次的任務,我也會得到教會的更進一步的承認,地位更加穩固了。那時候我就不再是公爵的棋子,而是可以和他談條件,談合作的人。我一定能走得更高,更遠。”
  羅德哈特的眼光一直投向艾裏的方向,那裏有他的過去,也有未來。
  阿薩決定了。還是到艾裏看看,順便幫他完成這一次的任務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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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十三章 似是故人來
  
  就在半年多以前那場神秘的異教徒殺害欽差大臣的事件過後不久,艾裏的木材場的一個砍伐小隊在尋找好木材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處奇怪的樹林。
  這是片古老的樹林,裏面的樹木全是動輒就需要數十人來合抱的古樹。砍伐小隊最有經驗一個老伐木工立刻就去砍了幾斧頭查看了一下,發現這些古樹的材質居然出奇地好,在他數十年肢解無數樹木的經曆中也從沒見過這樣好的木材,據說他曾經贊歎那哪裏是木材,簡直就像是人的血肉般細膩而有靈氣。這樣的木材絕對可以賣出高價,這樣一片一眼還望不到頭的森林,價值絕對不亞于一片巨大的金礦。
  但是這片森林確實又透著古怪,裏面幾乎沒有任何的鳥獸蟲蟻,顯得異常地寂靜,一種若有若無的恐怖氣氛讓所有人都有點膽戰心驚,他們只敢在邊緣徘徊,不敢往那寂靜的深處探索。但是由于發現這樣一塊寶地的興奮鼓舞,他們留下了幾個人在森林邊緣紮營留守,其他的人則回去報告。
  木材場主看過了帶回來的木材碎片後立刻興奮起來,動身親自前去看看。他們在森林的邊緣上並沒有看見留守的工人,甚至連留有他們砍伐痕跡的那棵樹木也找不到了。陰暗的樹林無論他們怎麼叫喊也沒有人回應,直到有人聞到了腳下散發出的血腥味,拿出火燭仔細一照,這些同事的痕跡才被發現。他們已經被什麼東西壓得又扁又支離破碎了,變形的屍體被什麼巨大的壓力像壓榨豆渣一樣壓得很緊,所以人踩在上面才會有地面的堅實觸感而沒發覺。
  這恐怖的場景立刻引起了慌亂。但是慌亂了一陣之後好象也查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任何人願意往這森林的深處探察。
  有人騎著馬圍著這片樹林跑了一圈,發現這樹林非常巨大。于是開始有人覺得不可思議:這樣一個碩大無朋的森林居然以前似乎從沒有人發現過,這怎麼可能呢,而那些工人的屍體更是透著詭異,寂靜的森林中散發著的氣息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但是不管如何,眼前這無數可換來金幣的樹木卻又是毋庸置疑的。暫時放下了恐懼,木材場主們開始為這個巨大的木材產地而興奮不已。虛幻朦朧的神秘危險感在眼前伸手可及的利益的對照下立刻就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何況他們自己是用不著親自在這裏動手的,于是在木材場主的指揮下,大批的工人就來到了這片新的處女寶地的邊上開工了。
  開始幾天砍倒了不少外圍的古樹,這樣優質的木材立刻在交易場上大受歡迎,售出了意料之外的高價。高價的強大動力讓場主們命令工人直接就在樹林中安置營地和工具准備日夜不休地砍伐樹木。但是某一天,森林外的人聽到了裏面傳出一陣陣奇怪的響動和叫喊,然後等外面的人聚集起了足夠的膽量和人數再進去的時候,發現裏面所有的人都被發現和前幾天那些留守的工人一樣變成了像大街上被車輪碾壓過無數次的老鼠般扁扁的屍體。
  這消息傳出後引來了當地老人,他們說這片以前沒發現的森林確實是存在的,根據古老的傳說這片森林中有著森林之神,冒犯神威的人就只有這樣死于非命。古怪的傳言出自老人的口中就更顯得有了威懾力,配合那上百條人命,這次無論木材場主如何地催促和命令都沒有工人敢進入這片樹林了。
  但是神威即使可以震懾平民,也難以嚇退擁有渴求金幣的有錢人,金幣的誘惑力是很少有虛幻的傳說能夠相抗衡的。木場主們堅決認為這森林中是潛伏著什麼奇怪的野獸,于是他們糾集了一隊有不少魔法師的人馬進入這個森林深處准備以切實的探索精神破除這些低俗的迷信。不過這非凡的勇氣沒有得到預想的效果,進入森林深處的人一個都沒回來,被這片神秘的森林靜悄悄地吞噬了。
  這樣詭異的地方引起了一些不信服教會而正想尋求新的信仰的人的注意,而這片森林只要一看就會感覺到一種懾服感的特質正合這些神秘主義者的口味。他們成立了一個名為‘自然之神’的異教教團,模仿遠古傳說中的德魯依們,想崇拜自然和自然接成一體而超越凡塵俗世。憑借著這樹林神秘詭異的魅力,一段時間下來這教團的人數直線上升。甚至有小的異教徒團體也慕名而來把自己的教義改弦易轍轉而投入這個確實震撼人心的森林的威嚴下。
  這種行為自然是教會所不允許的,何況艾裏的木材場大半都是埃爾尼家族名下的產業,地方官受到的壓力自然不小。于是‘自然之神’和官方軍隊的沖突也就一直持續著。
  轉折點在一個多月以前,地方軍隊和教會集結了近千人的部隊驅散了那些異教徒後在那片森林外的草地上駐紮,准備將這異教根源的森林也徹底清除一下,把其中的野獸趕盡殺絕。但是第二天,折反回來偵察的‘自然之神’的教徒們發現那些軍隊只剩下一地殘缺的屍體,而之前從沒見過的數十個巨大的石像佇立在森林外的草地上。這些石像每隔數十米就有一座,全都以半跪的姿勢形成一個半圓的扇形朝向著那片森林。
  這場怪事被‘自然之神’看做是了理所當然的神跡,那些巨大的石像無疑就是他們的神靈用神力所制造出來守護森林的,他們以此來作為說明他們所信仰的神確實存在而且比教會的神更有力量的理由。活生生的事實永遠比任何高深睿智的神學理論和哲學道理更具有說服力,自此之後,‘自然之神’的人數和力量就開始暴增,現在幾乎已經達到四五萬了。當之無愧地成為帝國最嚴重的異教徒災禍。
  “四五萬?”阿薩聽了地方官的話後立刻瞠目結舌,羅德哈特也吃了不小的一驚。雖然他們來的時候就發現城裏的情況不怎麼對頭了,但是也沒想到會是這樣。要知道即使是整個艾裏地區的人口也不過七八萬而已,幾乎可以說整個艾裏地區的都已經成為‘自然之神’的領地了。
  地方官苦著臉哀叫:“沒辦法啊,我往王都送急報的時候都還沒這麼多,這一個月以來那些異教徒增加得比蟑螂還快,不只是本地村民,好象還有不少從外地來參加的。”
  這個道特被殺後繼任的地方官是個瘦子,這在官員中是個很少見的例外,他的一張瘦臉已經被皺起來的愁紋弄成了一條苦瓜。“兩位大人,我真的已經盡力了。你們也看到了,這可是花費巨資修建的大教堂,可那些刁民就是不對我們的天主表示信服。我剛開始的時候也還可以嚴抓那些有依附異教傾向的百姓,但是後來異教徒的人數都已經比本城的兵力更多幾十倍了,他們反倒向我威脅要我放了那些人,最後我也只有把所有的兵力用在城防上,所幸那些異教徒只沉迷于他們自己的鬼名堂,沒想過要來攻城。但他們先是搗毀了木材場,又霸占了不少村莊,威脅我放人的時候還搗毀了市政廳。現在幾乎整個艾裏的生產和工作都陷入停頓了。”大概是想到自己的宦途多半就會因為這些厄運而到此為止,他的苦瓜臉發綠,越發地顯得苦了。“兩位大人請想想辦法啊,我真的是已經盡力了。”
  情況遠比想象中的要嚴重,兩人臉色陰郁地走出了大教堂。部隊駐紮在城外,為了行動方便,也因為有些話不能讓人知道,他們沒帶任何隨從。
  這座教堂就是之前的那個被維德尼娜變成幹屍的倒黴鬼地方官肥豬道特大人強征賦稅來修建的,阿薩上次來的時候還剛修了一半,後面的工程是在現在這個苦瓜的手下完成的。這是坐比魔法學院的大教堂都差不了多少的華麗宏偉的教堂,威嚴莊重的氣勢還是絲毫不缺,但是很明顯收不到什麼實際的效果,現在的情形下已經淪為了失去市政廳的苦瓜地方官的辦公場所。
  阿薩搖頭歎了口氣說:“與其花這麼多錢修這樣一個沒用的東西,還不如把錢省下來,給大家每人發幾個銀幣提提神。我相信那個自然之神的信徒絕不會怎麼多。”
  羅德哈特問:“羅尼斯主教說過,你對那個森林的情況應該很了解,到底為什麼會聚集起那麼多的異教徒呢?”
  “我也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阿薩搖頭。從地方官的話來看,那些死于低語之森的工人看樣子是枯木守衛下的手。但是他也只看得出這些而已。至于那原本可以讓人敬畏萬分不敢正視甚至不敢回憶的太陽井結界的震撼力怎麼會減弱消失,而那些莫名其妙的石像又是怎麼回事。這些東西他也弄不明白。想了想,阿薩決定: “還是去找那些親眼見過的人來問問看吧。”
  城外的木材場已經被‘自然之神’的異教徒們拆成了碎片,兩人來到了木材場在城中的辦事處。幾個木材場主聽說欽差大臣駕到連忙迎接,羅德哈特要木材場主們把當時目擊過這些事情的工人叫來問話。
  木材場主自然是立即照辦,而且說他們的幕後大老板也剛好從王都來了,要請他出來和兩位欽差大臣見面。
  “這些家夥不是老板嗎?”阿薩悄悄地問羅德哈特。
  羅德哈特回答:“這些不過是下面的小頭目而已,艾裏的木材產業幾乎全是埃爾尼家族名下的。”
  在木材場主的簇擁下,這位幕後人物走了出來。阿薩和羅德哈特兩人頓時一驚,互相對看一眼。
  這個幕後大老板並沒有絲毫商人特有的富貴和善。冷俊的臉上因為嚴肅而仿佛帶著絲絲的殺氣,高大挺拔的身姿散發出他習慣的居高臨下的壓迫感,連他旁邊的木材場主們也覺得不自在。他冷冷地看了看兩位欽差大臣,沒有表示出一點敬意和驚奇。
  “克勞維斯隊長,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你。”羅德哈特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不知你到這裏來有什麼事。”
  克勞維斯在對面椅子上坐下,冷冷地回答:“這裏是我家族的產業,我來照看一下也用不著兩位勞神操心吧。你們要做什麼就做吧。”
  “是。”羅德哈特還是很親切地微笑了一下。很自然地對阿薩做了個稍安勿動的手勢。
  再大的產業,也絕對用不著聖騎士團的小隊長,公爵大人的副手來照看。毋庸置疑,克勞維斯來這裏另有目的。至于是什麼目的雖然不清楚,但是想來絕不會是來幫助他們兩人的就是了。
  木材場主們已經把當時經曆過那些詭異事情現在還留在城中的工人們都帶來了,一共不過才十多個人。他們一字地排開在,聽著一個木材場主說:“你們聽好了,這兩位欽差大人想知道你們那些天在那該死的森林裏的情況,你們要把所有的細節都一點不漏地說出來。”
  一片“是”和“知道了”的回答聲中,有一個顯得很突出的聲音“咦”。聲音很大,說話的人無疑很驚奇。
  所有人都看向這個發出驚叫的人。這是個精幹的小個頭,身上看不出一絲脂肪卻好象能夠榨得出鐵汁一樣,皮膚漆黑,頭發用布巾古怪地拴在一起,留著一撮小山羊胡子。他沒有在乎眾人投過來的眼光,卻直瞪著兩位欽差大人,那眼光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古怪的動物。
  阿薩一看之下只覺得這個人很眼熟,回想了一下,才記起他就是羅德哈特殘存的那些鄉親中的頭領,獵人萊文。只是想不到他居然又回到了艾裏,還在埃爾尼家族的木材場做工人。
  羅德哈特臉上的表情肯定還是驚訝過的,不過等阿薩回頭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站了起來,走過去握住了這個久違了的同鄉的手,說:“這位工人大哥看起來好眼熟啊.....哦,對了,我們是老鄉呢。”
  “你們怎麼能夠....”獵人萊文還瞪著眼沒有緩過神來,他比羅德哈特還更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他們,而且兩人居然還成了欽差大臣。
  “我們有很多事想問你們,還請你們告訴我們。”羅德哈特握住獵人萊文的手緊了緊,臉上的微笑絲毫沒有變化。
  “啊。啊。哦。好,好。”獵人似乎終于明白了羅德哈特的暗示。
  克勞維斯依舊冷著臉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眼睛裏好象閃過了一道光。阿薩看見了。
  聽完了工人們的講述,羅德哈特示意阿薩准備離開了。他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對獵人來文說:“這位老鄉也請跟我們一起回去吧。我還有很多事想單獨問問你。”
  “不行。”一直在那裏如同一尊雕像一樣沒吭過聲的克勞維斯突然說話了。他的聲音甚至比他的表情還冷硬。“在傭工協議有效期中他是屬于我們木材場的人。”
  “我只是想…..”羅德哈特依然微笑著,聲音也是很和氣的。
  “你想什麼都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克勞維斯的態度依然冷硬得像一塊石頭。
  阿薩突然沉聲說:“我們現在是欽差大臣,艾裏的一切事務我們都可以做決定。”
  “我是聖騎士團的小隊長。緊急情況下我對本地的軍隊有絕對的調度權。”克勞維斯站了起來,聲音和表情開始淩厲。
  阿薩冷哼一聲:“這算什麼緊急情況….”羅德哈特伸手制止了阿薩,對克勞維斯只是微微地一笑,說:“既然如此那也沒辦法了。只有改天了吧。”
  走出木材場,阿薩立刻問羅德哈特:“為什麼不強行把人帶走?那家夥絕對沒安好心。”
  “他當然沒安好心。他應該是公爵派來監視或者對付我們的。”羅德哈特的表情一走出木材場就立刻沉了下來。 “而且他也發現了獵人來文和我們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麼隱秘的關系。我實在是太不小心了,居然做出了那樣明顯的暗示。”
  “那你怎麼還制止我強行帶人走?”阿薩再問。
  “不是制止你帶人走,而是制止你再暴露出我們非要帶他走的意思。萊文絕不會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就算我們強行帶走了他一個人,克勞維斯知道其中一定有很重大的東西,一定會去找和他相關的其他人。”羅德哈特快步朝城外走去。“我們立刻去帶兵來把所有的人都帶走。現在只能夠寄希望于我師兄在這段時間裏問不出什麼了。”
  羅德哈特和阿薩剛走,克勞維斯立刻就把獵人萊文帶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裏。
  “現在我要問一些問題,是關于你那位老鄉還有他的朋友的。他剛才暗示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他們為什麼那麼想帶你走?”克勞維斯用力地命令面前這個低等賤民。“快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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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十四章 分頭行事

  當一個木材場主走進他老板的房間的時候,差點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上躺著一個不大像人的人。即使是節肢動物也沒有那樣扭曲的四肢,與其說是四肢,看起來更像樹的枝椏拼湊在身體上。這個人臉上的骨骼也完全碎了,看起來那張臉皮好象是緊繃在一堆什麼垃圾上一樣奇怪地凹凸著,原本的相貌已經辨認不出了。中間大概是嘴的地方只留下一個大血洞,地上的幾十顆牙齒就是從裏面一顆一顆地敲下來的,而上面的兩個小點的血洞下掛著兩只已經被拖出了眼眶的眼球,留著後面的一些經絡掛在裏面,旁邊的一只被撕了下來耳朵。
  但是這個人居然還沒有死,還在微微地顫抖。雖然身體和面貌都完全變形了,但是從他黑色的皮膚和精幹的肌肉大概看得出他就是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小個子工人。他被叫進來只是幾分鍾的時間而已。
  克勞維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不得不承認這些賤民的賤骨頭還是有硬朗的。當然了,他還有很多拿手的招數沒用出來,他很想知道有沒有骨頭能夠硬得過他的手段。除了姆拉克公爵和他的師傅羅蘭德團長以外,他最喜歡請教的就是那些刑訊官,他甚至知道怎麼一刀一刀一地割人直到那人能夠活生生地看到自己的內髒和大部分骨骼。但是現在無疑是沒有時間來展現這些拿手好戲,必須盡快地問出有用的東西。他的聲音聽起來像一尊魔性的石像在詛咒:"這個人有沒有什麼家人?妻子,父母,小孩什麼的。"
  "...這是本地一個村子的村民...還有幾個和他同村的也在我們場裏工作...他們都住在一起,好象還有幾個小孩子..."木材場主縮在牆角結結巴巴的回答。
  "小孩子?"克勞維斯露出一個食屍鷹般的笑容。"把他們全都給我帶來。"
  木材場主逃命似的跑了。
  "你...不是人...."獵人萊文艱難地用血窟窿似的嘴吐出幾個字,那吊出眼眶外的眼珠子也一起用屍體的怨毒看著克勞維斯。
  克勞維斯好象對這個形容很滿意,他很威武自信地笑了。剛才自從他出手逼問的時候就一聲都沒吭過這個人現在終于開口了,這就是屈服,徒勞的咒罵就是對方心志已經絕望的證據。他鄙夷地皺起眉毛:"我特意留著你的舌頭就是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說的。你們這些既蠢又賤的下等動物,反正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我都不知道你們還那麼 地去撐什麼。"他難得地露出慈悲的語氣施舍地說。"說吧,趁你現在還聽得見,還說得出,好好地詳細地把我要知道的事都告訴我吧。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聽到那些小孩子的哭喊的聲音的。"
  羅德哈特和阿薩帶著一大隊人馬氣勢洶洶地進城了。這種情況下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強行帶人走。
  剛才阿薩根本不明白羅德哈特為什麼那麼謹慎。就憑他們兩人,難道對付不了一個克勞維斯?即便他確實是羅蘭德團長的弟子,但是那樣一個心胸狹窄,不過只是公爵的一條狗的男人,能有多高的身手?
  但是他也相信羅德哈特的判斷應該比自己的好才是。既然他這樣決定,那就說明這樣回去帶兵來更穩妥些才是。
  現在聽著身後那五百個重裝步兵的整齊的步伐,阿薩終于認識到了這就是權力在手的好處。雖然自己認為兩人至少有八成的把握把克勞維斯痛揍一頓然後把人帶走,但是現在這五百個重步兵卻起碼有八十成把握。再有十個克勞維斯也得通通滾蛋。
  但是剛進了城門不久,就看到了苦瓜地方官迎面而來,一張苦瓜臉擠出笑容,說:“兩位大人果然是回兵營去了。下官已經在這裏久等了。是這樣的,剛才木材場的老板,就是王都來的那位埃爾尼家族的貴人,公爵大人的女婿,聖騎士團的隊長….”他仿佛覺得這些尊貴的稱謂是一個都忽略不得的,全部羅列了一遍。“他派人來說他抓到了一批誣陷兩位大人是通緝犯的刁民。”
  阿薩和羅德哈特對看,臉色全都變了。
  “這位大人先叫了我們本地的所有大小官員一起過去。哎,我知道,居然出現了這樣膽大妄為的刁民我們地方官員也是難辭其咎的,叫我們過去接受一下教訓也是應該的.....”苦瓜沒注意到兩位大人的神色,自顧自地說著。“其他大小官員已經去了。那位大人告訴下官說,兩位大人一定是回兵營了,讓下官在這裏等著,請兩位大人一起過去審問清楚。”
  羅德哈特臉色鐵青,長歎了一口氣,對苦瓜地方官揮了揮手說:“你先過去吧,我們跟著就來。”
  地方官剛一走,羅德哈特就轉身對領隊的長官下令,讓他把這五百重步兵帶回兵營。
  “怎麼?我們還是可以強行把人帶走啊。”阿薩問。
  “沒用了。”羅德哈特的低聲歎息。“當著本地區所有官員的面把誣陷自己的人強行帶走?即使我們是欽差大臣,有這樣的權力,但是卻也留下了這麼多的證人。以姆拉克公爵的手段,我們這樣做和找死沒區別。”
  阿薩明白。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羅尼斯主教也不可能一手替自己的所作所為遮瞞過去。這是王法,是政治,是公爵的天下。
  “我太小看克勞維斯了。一直都因為他只是公爵的助手而沒有太在意他。卻忘記了一點,如果不是有卓越的能力和頭腦,公爵怎麼會讓他當自己副手?你看他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就能從獵人萊文的嘴裏問出那些事情,而且第一時間判斷出我們兩人一定是回去帶部隊來強行抓人了,立刻把事情故意鬧大,讓我們不好下手。他的頭腦和判斷絕對一流,這個人絕對不好對付。”羅德哈特的臉色終于慢慢平複下來,所有情緒都收進了那雙看似親切的眼睛化做了一種堅定的光澤。“現在就只有見步行步。我們先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吧。”
  木材場主家中的寬闊大廳中,不成人形的萊文像一只被踩碾過的蜥蜴一樣癱在地上。
  “大家看,就是這個刁民。”克勞維斯像展示自己一件了不起的戰利品一樣指著地上的俘虜。“就是他和另外一些同謀一起誣陷兩位欽差大人,誣陷居然是半年前曾經在艾裏殺害當時的地方官和欽差大臣的通緝犯。大家說,該不該打?”
  “該,該。”其他官員一迭氣地說,其中也有不少聲音走樣的。這些小地方的官員們見識也小了點,第一次欣賞到王都的官員的手段。
  阿薩費了很大的勁才忍住沒沖上去一拳把克勞維斯那張得意得猙獰起來的臉揍得稀爛,主要還是顧忌著羅德哈特。自己即使可以什麼都不用顧忌,但是羅德哈特卻不一樣。
  克勞維斯眼睛一直直盯著阿薩,走過去俯下身在萊文的耳朵旁邊用一種屠夫加獵人的口氣說:“好了,你現在把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再說一遍給這裏的大人們聽聽吧。我提醒你,一定要照你剛才的告訴我的說,你知道胡說會有什麼後果吧。”他很有把握,很溫和地說。“我知道你是一定不會胡說的。”
  “差不多半年前.....”獵人萊文吃力地張開全是血的嘴,一雙只是血窟窿的眼眶正對著他看不見的羅德哈特,用沒有牙齒的聲音漏風地說。“在埃拉西亞學習的羅德哈特回來了,他是我們的鄉親,而我們當時因為貧困的原因而綁架了.....”他用走樣的帶血腥味和垂死氣息的聲音斷斷續續地把當時的情況大概地說了出來。
  大廳裏鴉雀無聲。每個官員都聽得很清楚,他們對當時的那件事都是知道的,從某些角度和細節來說,這不像是很荒謬完全無中生有的誣陷。官員們分不清特意叫他們來聽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都感覺得出其中有什麼別致的危險古怪的氣息。大廳中似乎連空氣都全凝固了。
  獵人萊文無疑已經是傷重到了極限,這些話已經把他僅存的體力消耗完了,他鼻子裏只有出的氣了。阿薩終于忍不住,上前幫他簡單地處理了那些嚴重得過分的傷勢,用上治療法術。
  “這分明就是在誣陷。” 克勞維斯看著臉色鐵青的阿薩,話語裏全是勝利者的喜悅,譏嘲。“大家看看,連對一個誣陷自己的刁民也這樣仁慈,這樣道德高尚的神官大人怎麼可能是罪犯呢。就憑這一點,憑這高尚的品德,就能夠判斷事情的真偽了吧。是吧。諸位大人。”
  “是啊是啊,一定是誣陷,是胡說八道。”找到了台階的官員們連忙點頭稱是。
  “這樣尊卑不分的刁民本來應該當場處死的。但是我仔細一想,這樣有點不妥。”克勞維斯抑揚頓挫的聲音說明他正在享受這種制住對手快感,眼睛在所有人的面孔上掃來掃去。“大家可以想想,如果輕易地就把這些胡言亂語的家夥處死,或者把他們流放到其他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去,那不是落人話柄嗎?別人還會以為我們是真的心裏有鬼才迫不及待地消滅證據呢,這對兩位年輕有為的大人可是很不好啊。”
  阿薩和羅德哈特都心裏明白,這些話都是說給他們兩人聽的。這是示威,也是警告。如果發生這種情況,在姆拉克公爵的手段之下,他們兩人絕不只是‘很不好’而已。
  但是相對來說,這樣曖昧的表態也表明了這只是要挾,並不是一下就會將兩人置于死地。只要接受一定的條件,事情並不是不可挽回的。
  果然,克勞維斯眼光在兩人的臉上轉了轉,以一個慈悲為懷的口吻說:“所以我決定把這些誣陷者帶到王都去,也許可以調查清楚,徹底地消除掉所有的疑慮,還兩位大人一個清白。大家說,這樣好不好?”
  “好,好。”官員們繼續順著口風點頭。雖然這些人的頭腦不見得有多聰明,但是做官的訣竅和經驗是無比豐富的,永遠知道什麼時候該表什麼態。
  “但是這些犯人的人身安全就一定要小心應付,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就糟糕了。那就真的落人話柄,以為我們有鬼呢。所以我想兩位大人的其中一人最好和我一起走一躺。”克勞維斯看著羅德哈特。“對了,就羅德哈特大人好了。你比較理智冷靜。我想,這個時候還是理智冷靜點對大家有好處,是嗎?”
  “好。我和你一起去。”羅德哈特點頭,他的表情很自如。好象真的是一件平實祥和的公務一樣,甚至嘴角上還有一絲笑容。“我也想知道這些鄉親們受了什麼人的指使誣陷我。但是他們原本都是很善良很淳樸的人,現在搞成這樣,絕不是他們的錯,就請你不要為難他們了。”
  “沒問題。”克勞維斯勝券在握地點點頭。“只要結果能夠和我一樣預想的那樣良好,中間的這些小芝麻我也不用去在乎了。”
  克勞維斯向地方官要了一小支部隊,准備立刻就出發了。趁這個時候阿薩和羅德哈特短暫地商議了一下。
  阿薩說:“你真要和他一起回去?不如我們帶兵在半路把這家夥宰了,偽裝成異教徒們做的就行了……”
  “什麼樣的異教徒可以殺掉一個聖騎士團的小隊長?那些動手的士兵怎麼辦?再殺了滅口?說不定我們這樣做公爵反而會更高興。”羅德哈特列出的每一條理由都把阿薩的計劃打得稀爛。“而且….就算我們兩個聯手再加上士兵,他真的想逃我們絕對也留不住他。”
  “難道就這樣讓他把獵人萊文他們全帶回王都去?”
  羅德哈特沉思著,溫和可親的面容全被痛苦之色煎熬成了剛毅,半晌後他緩緩點了點頭。“不,有辦法。”
  “什麼辦法?”
  “他要我跟著他的意思就是要把我們分開。皇命在身,這裏的任務不完成的話我們兩人絕不能全部離開。但是如果你盡快地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完,然後追上我們,那事情也許會有轉機。我會在路上想辦法盡量地拖著他的腳步,”
  “好。這裏就交給我了。”阿薩很有鬥志地回答。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有過鬥志了。
  羅德哈特離開後,阿薩立刻叫來了苦瓜地方官問:“把所有有關自然之神的細節,怎麼入教,教裏到底是怎麼回事情給我派人去弄明白。我馬上自己潛入到自然之神中去調查一下。”
  "這種事情怎麼能讓欽差大人您去做,我立刻就安排人....."
  "不用了,我親自去了解比較好。"
  "不行。讓您身犯險境是我的失職。而且這樣身份尊貴品格高潔的神官大人怎麼能夠去和肮髒的異教徒混在一起呢...."
  "少他媽的廢話。" 品格高潔的神官大人惡狠狠地瞪了苦瓜一眼。"快給我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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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1:46: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十五章 終極信仰

  克勞維斯離開後的頭一天,阿薩很容易地就進入了自然之神這個異教教團。在裏面呆了一天也打聽了一天,他就已經把這個教團的大概了解得差不多了。
  這實在是個非常古怪的異教教團。最古怪的就是它的結構之松散,教徒大多數都是附近鄉村的村民,或者說附近村莊幾乎全部的村民還有不少艾裏城中的人都已成為了教徒。其中比較有威望的人諸如村長之類的,便成了自發的小頭領。
  ‘異教徒’這個稱呼對他們來說實在是有點勉強。平時間信徒們耕地的耕地農作的農作該做什麼的去做什麼,至少從生活方式上和正常人毫無區別。只要地方官不幹涉他們的行為,他們也並不去和官方做對。還有相對于其他神秘詭異的異教,他們對一切慕名而來參加的人沒有絲毫的戒備之心,反到是很熱情很大方,熱烈地歡迎和邀請別人入教。
  他們唯一能夠表現出一個‘異教’的不尋常之處,就是他們每天中午都要去那片神聖的森林前去靜坐膜拜,在自然之神的眷顧下冥思。而冥思的方法簡單易學,即便是目不識丁的農夫也可以盤膝而坐心神合一,冥思之後也感覺神清氣爽。
  這種簡單易學的冥思是自然之神的頭領,先知大人傳授給信徒們的。
  先知大人就是發起自然之神這個教團的人。沒有人認識他,也不知道他從哪裏來。上次那些軍隊來驅趕自然之神的教徒之時,先知大人就號稱感覺到了自然之神的神喻,會有神跡降臨。結果這些守護雕像真的突然出現了,讓所有冒犯自然之神的人都消失。從那以後,在這樣活生生的威力巨大的神跡的影響下,自然之神壯大的速度一日千裏。
  今天中午,又有一批新加入的信徒們將被帶到那片神聖的森林面前去感受自然之神的力量。阿薩也混雜在其中。不過他自然不會是去感受什麼神靈,他要去見識見識那位先知,看看那些古怪的雕像。
  現在必須用最快的速度來解決這裏的問題,然後才能夠離開去追趕羅德哈特。對于足足四五萬的信徒,帶來的那點部隊實在是微不足道。而且這些信徒只不過是老百姓而已。所以現在最有效的辦法只能是找出這個教團的頭領,弄明白他們到底是怎麼樣故弄的玄虛。
  帶領新教徒們前去膜拜場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學究模樣的人,聽說之前還是艾裏城裏的一個學校的老師。自然之神中由這些比較有學問的人自發地來給教徒們傳播信仰。他一路走著一路不停地對新同志們闡述教義。
  “偉大的自然天生萬物以滋養我們卻不求回報,是多麼地偉大。而那些為了給統治者貴族們服務讓我們乖乖聽話的宗教所臆造出來的神和這個偉大的萬物之母一比較,是顯得如何地醜陋無力。” “所以‘自然而然’是我們的信條。我們也不會像那些人為的宗教一樣約束教徒們做任何事,你在其中絲毫不會感覺有什麼別扭的地方。”
  “也用不著我多說了,用你們自己的眼睛去看看那片偉大的自然之神的森林,用自己的心和靈魂去感受。那樣震撼人心的力量,絕不是那些教堂中的木偶泥塑所能相提並論的。只要天天面對那自然之神的森林誠心的冥思就可以感覺和這偉大自然相通,最後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超脫這世俗的煩惱。”
  新的教徒們一起點頭,發出贊歎聲。只要有空多來坐坐就可以天人合一,這確實是輕松便宜的買賣。
  阿薩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教團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成長得如此驚人,除了利用了低語之森以外,最大的特點還是因為它太…..怎麼說,阿薩知道的詞彙不多無法把這個感覺給自己陳述清楚,只能夠說是太…..價廉物美了。
  無論是什麼樣的宗教,都是以許諾和表現出的震撼力來吸引信徒。教會是以天堂地獄來威逼利誘,以光明魔法師和牧師們的魔法來展現力量。而現在這個自然之神展現出的力量更是超越了常人的理解,不只有確實能夠震撼人的靈魂的感覺,還有突然出現的守護雕像。這是遠比教會的祈禱更有震撼力的力量,不得不讓人信服。
  只是坐下來發會呆打打瞌睡就可以受到神靈的賜福,就可以得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這比起教會要保持誠心的祈禱虔誠的信仰才可以在死之後到去天堂的承諾,實在是太方便太美好,太實惠了。
  每個信徒加入之初就要學習的那種冥思阿薩已經在混進來之時就被教授了。那是將魔法師的基礎冥想術改變了一下,變得非常簡單。去掉了一切魔法的因素,只會讓冥思的人感覺平靜,精神充足。而如果在低語之森面前冥思,那自然會更清晰地感覺到那種靈魂深處的震撼。
  阿薩還覺得很奇怪的是,用這樣價廉物美的口號引誘來這麼多人來做什麼呢?就只是每天在那裏靜坐?
  不過現在情況下已經沒時間去深究這些了,只要今天來找出了那些所謂守護雕像的鬼把戲,見到了所謂先知。該抓的就抓,該殺的也得殺,然後該打爛的就給他打爛。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在老學究的帶領下,新教徒們來到了那神聖的森林之前。居然就是那片阿薩和維德尼娜第一次相遇的草地。
  曾經滿布殺戮和僵屍的草地上現在卻一片祥和莊嚴的氣氛,密密麻麻地有上千名虔誠的信徒,端坐在草地上面對前面那森林閉目靜思,即使是魔法學院大教堂在做禮拜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的恢弘氣勢。而這些不過是三四萬信徒們的滄海一粟罷了,據說其他同樣在這森林的外圍的地方也有幾處這樣的場所
  阿薩夾在新教徒中,看見了久違的低語之森。
  凝望那片曾經讓人心驚膽戰的神秘森林,阿薩清楚地感覺得到那曾經能夠震撼到人的靈魂深處,讓人恐懼和畏怖甚至不敢仰望的力量幾乎已經消失了,只殘存下一點氣勢,猶如一個垂死的巨人的呼吸繼續回蕩在古樹之間,苟延殘喘地維持著這上古聖地的尊嚴。而現在這滿地的信徒卻給這殘余的威嚴添上些滑稽可笑的味道。
  新的信徒們都是第一次見到低語之森,立刻被這殘留的神威完全征服了。之前的半信半疑立刻向虔誠邁進了一大步。眾人齊聲驚歎,有的還直接跪下了。老學究虔誠的表情中帶著得意,帶領著他們朝森林邊緣走去。
  阿薩跟著周圍的新信徒一起走著,但是注意力卻全放在了佇立在草地上的數十尊石像。這些就是傳說中一夜之間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裏,被自然之神的教徒們奉為守護雕像的東西了。
  這些奇怪的雕像模樣都是相同的,都有五六米高,人一樣的身體四肢上帶著爪子,如同耗子一樣委瑣促狹的面孔上卻有不小的一直咧到了下顎的嘴,頭上還有兩個綿羊似的角,一雙蝙蝠一樣的翅膀收在背上。這些石像都用半跪著的姿勢,互相之間有著數十米的距離,形成一個弧形朝向低語之森一。似乎真的就如這些教徒所傳說的一樣,是在守護著這片神聖的森林。按照信徒們的說法,這些石像一夜之間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森林外圍,規則整齊地形成一個圓形把森林保護起來,這樣人力絕對辦不到的事,不是神跡是什麼。
  但是阿薩現在卻可以肯定這些奇怪的雕像絕對低語之森沒有任何關系。這樣的東西他從來沒在精靈們的居住地裏見過,而那種古怪的造型很明顯是和精靈們古板但是崇尚唯美自然的風格全然相悖。何況枯木守衛已經足夠保護他們了,哪裏還用得著這些奇怪醜陋的石像。
  阿薩走上前去摸了摸其中一尊石像。質地確實是石頭,而且那栩栩如生的造型就絕不是普通工匠能夠三兩下制造出來。阿薩仔細凝視著石像那有點顯得詭異的面容,忽然隱隱約約一種不祥的感覺從心底冒了出來。
  “別用你的髒手去亂摸,這是自然之神大人的神物。”一個老太婆信徒沖上來把他的手打了一下。
  “你確定?”阿薩又像是反問這個老太婆,又好象是喃喃自語。神情全是驚駭和震怖。
  老太婆認為這個膽大妄為的家夥已經感受到了神靈的威嚴,滿意地走開坐下繼續冥思。
  阿薩心裏現在震驚之極。因為剛才他把手放在這些雕像上面的時候感覺到了一絲絲魔法波動。
  只是單純的魔法波動絕不會讓他如此吃驚,因為他之前也意料到這些莫名其妙出現的東西應該是魔法之類的作用。他震驚之極的原因是這些魔法波動感覺很熟悉,熟悉得仿佛可以聞到其中的味道,屍臭味。
  也是在這片草地上,和自己的師姐維德尼娜相遇的時候,她召喚出的僵屍身上就有這樣類似的波動。後來去魔法學院提取怪物的時候,也在那些骷髏和僵屍上聞到過這樣的味道。而在不久前,山德魯舉手將聖騎士團的人變作一具具活屍的時候,那些活屍上也有這種波動。
  阿薩呆呆地看著草地上這幾十座雕像,按照老教徒的說法,這還只是一部分,圍繞著低語之森一共有上百座。再看著這草地中滿目的虔誠的信徒,光天化日之下,阿薩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諸位崇拜自然之神的信徒們,請聚集起來吧,我有話要說。”一個很洪亮,很有氣度的聲音突然響起。即使在這寬闊的草地上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楚,原本都靜坐在那裏的教徒們聽到聲音後都朝那裏集合過去。
  “是先知大人。”教徒們好象聽到了仙音一樣激動萬分。“先知大人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阿薩吃力地終于在人群中開出道來,走到了能夠看到先知大人的近處。
  這位萬人尊敬的人看起來確實是應當受到這樣的禮遇的,阿薩如果是在其他地方看見的話一定以為是一個超然世外的高人隱士。他一身雪白的衣服一塵不染,和那一頭銀白的頭發和長須混合在一起顯得聖潔又氣度非凡。他的面容端正中更有威嚴,每一條皺紋都是仿佛是德高望重的代名詞和知曉宇宙奧妙的說明。他端坐在一個石像下面,這個石像離低語之森最近,而且造型也和其他的不同,背上的雙翅膀是展開了的,用一個懷抱的姿勢將先知大人保護在自己的腳下。即便只是因為有這樣一個氣質非凡的領袖,這個教團能夠吸引這麼多人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本來已經密密麻麻的教徒們又再麻麻密密地聚集了過來,接踵摩肩卻鴉雀無聲地凝神注意先知大人的最微小的動作。
  “各位崇拜自然之神的同志們,我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先知大人的聲音洪亮,他背對著低語之森,森林中殘存的攝人魄力似乎混入了他的聲音,將之感染得更有說不出的神秘魅力。他舉手指向那些石像說:“根據我從和自然之神冥想溝通中了解到,就在明天中午,自然之神會降臨在每一個在守護雕像旁邊虔誠祈禱冥思的人的身上。那神跡將會讓我們天人合一,達到我們的生命所一直追求的最高的境界。”
  一陣壓抑了也依然透露出興奮的巨大歎息聲從信徒們的口裏聚合起來掃過草地。
  先知的話聲再一響,立刻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害怕錯過了從他嘴裏發出的最微小的音符。但是他的聲音很洪亮,保證每一個人都能夠聽得很清楚。“因為明天的祈禱冥思是最重要的,所以今天晚上大家都要好好休息,養足精神。而我也將在這裏進行最後和神溝通。”
  阿薩突然想起了一件聽說過的事,問旁邊的一個信徒:“聽說先知大人自從這些雕像出現以後就從來沒離開過這裏,是麼?”
  信徒很肯定地點頭:“是。先知大人所有時間都在用來和自然之神溝通。無論日夜和刮風下雨他都會在這裏進行冥思。從不離開。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新來的麼?”
  “無論日夜都在這裏從不離開?他不用吃飯拉屎洗澡的麼?”阿薩用力地端詳那完美的宗教領袖。他突然確定了一件事,這個人,或者還可以說是人的話,絕不是個死靈法師
  “那是先知大人,已經和自然之神有著心靈聯系的聖人,請不要用那樣汙穢世俗的詞語。”信徒對這個新同志很不滿。“你知道麼?你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居然剛剛加入就可以遇見這種好事。”
  阿薩歎了口氣,表示同意。“我也覺得我的運氣很好。”
  晚上了。
  與其說入夜的低語之森靜得要死,不如說它根本就是死的。
  按照先知的指示,白天還端坐在這裏的成千上萬的信徒們全部已經打道回府為明天中午即將到來的的神跡養好精神。現在這裏沒有任何活物的響動,一絲新月和星光的微光死氣沉沉的掉在古樹和石像上,古樹依然散發著殘余的威嚴恐嚇著野獸鳥蟲不敢接近這裏,甚至連風也沒有,只有石像繼續猙獰著面貌半跪向森林默默地和古樹的神威對峙。
  就在最接近森林的石像下有一個人影,他也和周圍寂靜詭異的氛圍渾然一體沒有任何聲響地端坐在那裏,一頭銀白的長發和胡須,一身雪白的長袍在不大的月光和星光下還是那樣聖潔耀眼。先知即使是這樣寂靜得有些可怖的環境中依然顯得那樣的仙風道骨,為了與自然之神溝通他每晚都是如此獨自留在這裏進行冥想,這是種需要清淨的行為,所以他曾經吩咐不許任何人在夜裏來打攪他。
  遠處的黑暗中傳來兩個腳步聲打破了死一樣的寂靜,兩個人影緩慢地從黑暗中分離了出來慢慢地走近這裏。
  先知沒有對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影有任何的反應,依然那樣聖潔肅穆偉大地端坐在那裏。
  兩個人影走近了,直接來到了先知的身旁,先知依然沒有反應,甚至絲毫沒有動彈,仍然專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但是兩個來訪者卻對這種虔誠的專注沒有表示絲毫的敬意,其中一個人甚至伸出了手按在了先知那白發蒼蒼的頭上。
  先知很寬容似的依然靜默地端坐著,連眼皮都沒有跳動一下。這個無禮者似乎並不領情,在先知的頭上按了一下,左右轉動著手腕,然後一把抓住了那銀白的長發,直接向上一提。
  先知大人還是沒有動彈,他的臉依然是那樣沉靜端莊,但是一頭銀發已經和頭蓋一起像蓋子一樣地被整個揭了起來。
  原本沉靜死氣沉沉的環境仿佛一下就活躍了不少,先知大人的頭頂被揭開以後露出的是一大群蟲子,有蛆蟲模樣的也有蚯蚓般的甚至還有翅膀的昆蟲,這一群小東西仿佛早就被那個肅穆莊重的住所壓抑得厭煩了,突然暴露在空氣中顯得興奮之極,努力地蠕動翻騰著還發出一些奇怪的鳴叫。這個提起先知頭頂的人用另一只手對這些活躍的小蟲子招了招手,念了幾句咒語,小蟲子們又安靜下去,重新鑽入先知頭顱的深處了。這人點點頭,滿意地說:"這個蟲傀儡大概也只有使用到明天而已。不過應該沒問題了,支撐到中午把信徒們都召集來就行了。"
  旁邊他的同伴用蒼老的聲音說:"這個蟲傀儡物確實超所值,輕松輕松地就騙了這麼多人來。
  "他原本是外地一個小城裏的牧師,很有威望。但是背地裏卻經常迷奸一些不到十歲的小女孩,我偶爾發現了順口揭穿他,不料全城的人都不相信,卻反以為我才是真正的犯人。那時候我就發現了原來道貌岸然原來是這麼有用的。正好我前段時間要回家處理些事情,于是我就把他抓來活生生地做成了這個蟲傀儡來號召教徒。你看,這外表攝人的效果確實還不錯吧。現在有四五萬人供我們使用了。這段時間都在讓他們靜坐冥思,今天晚上又叫他們回去好好睡覺養足精神,明天他們的精力一定很充沛,一定很符合我們的要求。"
  這兩人的聲音都很奇怪,聽起來仿佛喉嚨裏一直都有東西的哽咽著,讓人聽得不清不楚。
  "最多只用得上四五千而已,這些石像鬼也吃不了那麼多。"他同伴的聲音蒼老中透著蒼涼的淡漠,仿佛談論一桌索然無味的飯菜。"你編的理由對這些白癡確實有效,什麼天人合一,生命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想不到居然能夠騙到四五萬的人來加入你這個只是臨機一動才想出來的團體。"
  “嚴格說來也沒騙他們,”這人有滋有味地說。“確實是讓他們達到生命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去死。死不就是生命的最高境界嗎,凡是活著的無一不是為了這個最終目的,不是麼?世界上大多數的可憐蟲老想著要去追求什麼虛無縹緲神秘莫測目標來超脫不滿的現實,我這樣讓他們在美妙的幻想中結束生命不也是很仁慈很有詩意的麼?”那人抬頭看向漫天的星光歎了口氣。"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有了你這一百零八只石像鬼,還有那麼多熱心的民眾百姓的幫助。中午過後這片上古的神跡森林和裏面所有的精靈都會化做灰燼了。這上萬年來從無人得逞過的壯舉即將在我們手中完成,甚至令我也有點久違的興奮。"
  "世界樹之葉歸我們,那口太陽井看看能不能用,不能夠用就想辦法摧毀了。”即使是說著這麼宏偉的計劃,他同伴的聲音依然蒼涼淡漠而沒什麼激情。“哼,其實維德尼娜那女人上次不就有機會嗎?不知她怎麼搞的,千辛萬苦居然只是帶走了一片世界樹之葉,最後還被她莫名其妙的浪費掉了。女人真是有夠奢侈啊。"
  "請體諒一下吧。任性是女孩子的特權呢,也是他們可愛的地方。這次由我們來親自動手不就好了麼。"這個人將先知的頭蓋好好安放回原位,讓這個惡心的傀儡看起來又是那麼氣度莊重可受萬人景仰。"無論什麼事情都要親力親為才好。”
  “聽說羅尼斯老頭派了人來這裏平定異教徒騷亂,明天可別讓他們攪和了才好。你知道他派了什麼人嗎?”
  “不大清楚,前段時間我一直在忙其他的事沒有在意這些。不過既然這位先知大人已經把話放出去了,那些熱心而虔誠的民眾就一定會如約而至的。誰也阻擋不了。”
  “呵呵呵呵....”年老的聲音似乎是受到了這即將到來的成功的激勵,發出一陣古怪的笑聲。“說起來,大家很久都沒有這樣聯手了啊。還是人多力量大,只是一個人的話,恐怕即便是諾波利諾特那個家夥也沒有足夠的資本來制造這麼多的石像鬼吧。多虧了你的提議,我們才會想到這樣的一個辦法來對付太陽井的結界。”
  “這辦法可不是我的原創,我們得要感謝......”這個人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他仔細地端詳著蟲傀儡這個古怪精密的道具起來。
  “怎麼了?”他的同伴問。
  這個人默然了一會,低聲說:“沒什麼,一只老鼠而已。”然後他轉身,猛然揮手。
  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黑閃電,一個模糊的影子從不遠處樹木的暗影中突然激射而出,還在半空中,他的身形就被光焰照得通亮。剛才他站立的地方已經成為了一片火海,一棵高大的古樹瞬間就成為了一團烈炎,只要這個人的動作再慢上半拍,整個人都會被這魔法火焰吞噬分解化成灰燼。
  這是強烈得近乎完美的火牆術,從魔法力釋放到完全燃燒成一團耀眼的烈焰不超過半眨眼的時間,而燃燒的火光如此的猛烈,把原本漆黑死寂的整個森林和草地都照亮,也照亮了這兩個人的身影。
  從身形上看,這應該是一個老人和一個中年人。兩人都是一身普通的灰袍,臉上都帶著一個銀色的骷髏面具。
  沒有任何人的眼睛可以忍受這樣強烈的光線反差,不管是攻擊者還是被攻擊者在這一瞬間眼睛中都全被刺眼的光線擠滿了。甚至大家都連對方的模樣都沒來得及看清。空中的人和地面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伸手捂住了眼睛。
  地面上那個略為年老些的人在吃力地捂住眼睛的同時也努力地對先知所在的那尊石像揮了揮手,嘴裏低聲呼喊了一聲。
  原本只是一塊石頭而已的雕像,但是就隨著這一個神奇的呼喊聲和手勢立刻擁有了生命,它居然突然之間自己動了起來,石頭雕刻而成的肌肉真的爆發出活生生的巨大動力。它一彈而起,展開那對巨大的翅膀朝還在半空中的那人撲了過去。石像足有人的身體大小的尖銳的巨爪張開,一張闊口也露出了裏面密密麻麻的利齒。
  半空的那人依然捂著眼,但是當石像的巨爪即將把他握住的時候他卻淩空一個翻身,石像的巨爪在他身邊一擦而過。他雙腳在石像的手上一撐,一個借力朝森林深處飛了出去。
  地面上發出火牆術的那個攻擊者最先恢複視力,他抬頭立刻看到了看空中那個斜飛向低語之森的目標,他舉手,一道銀白的光球滾動著和周圍波動奔流的電火花一起朝半空中飛馳而去。
  就在光球即將撞上目標的時候半空中那人似乎終于察覺到了,一顆巨大的火球從他的手中發出和這顆球形閃電撞在了一起發出轟然巨響散做滿天的火花和電光,整個森林被這一個光華璀璨的撞擊完全照亮了,空中的石像發出一聲如同千百頭豬一起悲鳴的古怪嘶叫被這一下劇烈的爆炸震得退開了。耀眼的光亮中,半空中那人混身是火地借著氣浪直飛落進低語之森的深處去了。
  旁邊的老人一揮手,石像鬼鼓動雙翅朝那人落去的方向撲去。但是剛朝前飛出一段距離,那雙巨大的翅膀立刻呆滯了,原本靈活迅猛的動作也僵硬了起來,像只掉進水裏的雞一樣再努力地撲騰了幾下,動作就完全地停止了,似乎又變回了一堆毫無生氣的石頭,直挺挺地掉進森林深處傳來一聲悶響。
  "不行,太陽井的結界依然還有著效果,石像鬼身上的魔法驅動力在森林裏面也發揮不了作用。"指揮石像的老人搖了搖頭。"怎麼辦?看樣子那好象不是精靈而是個人類。沒有我的指揮石像鬼們只有等到預先設定好的時候才能夠動起來,如果他之前來搞破壞怎麼辦?"
  那人沉吟了一下,淡淡說:"隨他去吧。足足有一百多只石像鬼,他一個人能做什麼?而且天一亮我們熱情的教徒們就會聞聲而來了,他們自會保護這些神聖的雕像的。"他對同伴招了招手。"好了,走吧。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的階段。我們只需要靜靜地等待明天的好天氣就行了。"
  兩個人影漸漸遠去,完全隱沒進黑暗之中了。這裏又恢複了死一樣的寂靜。只有空氣中彌漫著剛才樹木燃燒留下的難聞的焦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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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1:47: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十六章 只是兩個人的聯盟

  低語之森的最深處,精靈居住地的中央會議廳中,幾只巨大奇特的螢火蟲發出乳白色的光芒把這個巨大的古樹洞中間的空間照亮。這個亢長的會議從下午開始一直延續到了這個時候。
  剛才的會議中,傳來了爆炸聲和撞擊聲,派出偵察兵偵察之後,發現結界外面的魔法爆炸和一只邪惡的石像傀儡沖進了結界,被結界消散了上面的魔法力,重新成為了一堆普通的石頭。
  偵察的這個結果也讓會議的結論更加地有力了。
  克蘭長老站起來下決定:"剛才的意外更加肯定了偉大的太陽井結界的效果依然是不可抗拒的,無論什麼樣的魔法力在低語之森中都無法作用。雖然結界對人類的威懾力已經降低了很多,但經過多次把進入森林的人清除,他們應該也已經畏懼了。所以我們就保持現狀就行了。"
  “現狀?那我們討論了這麼久,卻沒有任何的結果嗎?”精靈少女露亞起身,顯得有點激動。"我再次重申一次我的建議:現在的情況下我們應該和人類好好溝通,共同解決問題。森林外的那些石像上面散發的邪惡氣息人類雖然感覺不出,但是那分明是黑暗力量窺視世界樹之葉而放的那裏的,很多愚昧的人類還去崇拜。我們必須有所行動才是,最好借助人類的力量,和他們說清楚....."
  “夠了,這些我們都已經否決過了。”另外一個精靈長老冷冷地打斷她。"那種愚蠢低俗的生物連信仰都被別人操控在手。我們還用得著對他們解釋什麼嗎?而且我們也用不著低俗的人類幫忙。直接的近身戰鬥沒有生物能夠和枯木守衛抗衡,何況還有我們和獨角獸的幫助。這樣的守衛方法我們已經沿用了上萬年,無論什麼樣的敵人也可以對付。"
  露亞焦急左右看著長老們,那一頭銀發隨著飄逸。“但是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啊。因為缺少了兩張世界樹之葉,太陽井對人類的威懾力已經幾乎不存在了,他們侵入我們的森林是遲早的事。”
  “為了防範這一點,所有的枯木守衛都集中在了太陽井旁邊,絕對沒有任何人可以偷走世界樹之葉。”
  露亞長歎了一口氣,掃視著在座的所有精靈長老,用無可奈何的聲音說:“為什麼我們非得要靜守在這裏等著問題發生而不主動去解決問題呢?”和其他精靈們冷若冰霜的表情和語氣相比,她似乎才是這古樹大廳中唯一一個活物。這強烈的情緒在她絕美的容貌上更顯得生機勃勃,即便那是焦急和無奈。“即使用不著和人類打交道,我們也可以暫時拓展枯木守衛的活動範圍,讓它們走出森林去把那些邪惡的石像搗毀的。”
  克蘭長老淡淡地否決:“這是絕對不行的。族中的規矩你不會不知道,不管是我們還是獨角獸或者枯木守衛也好都絕不能夠擅自離開低語之森。你上次離開那已經是特例中的特例,絕不能輕易再犯了。”
  “規矩。”露亞的語氣和臉也變得和其他精靈一樣冷了下來,但這是她自己的一種表情而不是其他精靈通用的面孔。“我還清楚地記得,上次那個帶著世界樹之葉的人類逃出去的時候已經是身受重傷,結果是我們的規矩幫了他的大忙,讓他在我們眼皮下面慢慢地逃跑了。是我們的規矩讓我們失去那片世界樹之葉的。”
  這次沒有人回答,其他所有的精靈都保持著那冰涼冷漠的面容。半晌克蘭長老才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說:“規矩就是規矩。那是萬物之神瑪法為我們制訂下的守則。”
  “規矩如果成為束縛那就沒有意義了。”露亞環顧著周圍的同胞,那雙全是無奈的眼睛閃出淒涼的美。“我這次離開低語之森到外面去看過,才明白我們實在是太僵化保守了。我們總是自視過高不屑與其他種族為伍,結果人類只把我們看作是一小撮古怪的種族而對我們的聲音毫不理會,連那些低劣的獸人們,只因為他們建立了一個強大的國家,人類也不得不一改以往的態度承認他們的地位,還和他們建立交往。我們必須和圖拉利昂森林的同伴們聯合起來,讓我們種族在這大陸的勢力分布上也占有一席之地。否則等待我們的就只能夠是....”
  “請注意你的言行。露亞。”克蘭長老冰冷地看著她。“你看,這正是規定我們不許走出低語之森的規則的意義所在,在外面世界的誘惑下你的思想已經在危險的邊緣了。偉大的瑪法說過,追求力量與進步即是開始墮落與毀滅的前奏。”
  “我並不是否定偉大的瑪法的教誨,只是現在的情況下......”
  “我宣布會議結束。”克蘭長老輕描淡寫但是非常徹底地打斷露亞的發言。
  精靈長老們一起站起身朝會議廳外魚貫而出。露亞和克蘭長老兩個人走在最後。
  “你知道這數萬年間人類曾經有多少國家和種族被滅亡過嗎?”只有兩人的情況下克蘭長老的語氣並不顯得那樣冰冷。“那都是追求力量,追求進步導致的。追求力量的發必然如導致自我失控,追求進步則導致互相爭鬥,這樣兩者不停地交替發展下去最後的結果必然都是毀滅。我們的封閉和保守正是我們一族得以在這裏平靜地生活數萬年的根本,是我們文明中不可更改的一部分。”
  “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同了......”
  “不管外面有什麼不同,我們只要做好自己應該做的就可以了。”克蘭長老拍拍露亞的肩膀,柔和地說。“回去吧,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露亞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古樹。走進樹頂的樹屋,仿佛是這憋悶的感覺的延伸,連屋中也彌漫著一股討厭的味道。
  她坐在樹藤自己交錯生長而編織的床上,覺得很氣悶。她剛准備要起身出去透透氣,突然危險的感覺湧上心頭,這並不是心情而產生的幻覺,而是屋裏確實有一股焦臭味和另一種氣味混合,是人類的臭味。
  她一彈地沖向門口,但是這股氣味立刻濃烈地撲了上來將她摁倒在地。一只手捂上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把她纖細的雙手扣在了一起,身體也壓在了她的身體上。
  露亞拼命掙紮了幾下,但是卻絲毫的沒有用,她像被釘在了地上一樣絲毫動彈不得。
  “不要動,不要出聲。我來這裏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的。”這個人的語氣好象比露亞還著急。“你千萬不要出聲,如果把其他人叫來了我只有跑了。那對大家都沒有好處,我要說的事是關系到你們自己的安全,是關于外面那些雕像的。你聽懂了沒有?聽懂了點點頭。”
  露亞點了點頭。那只捂住她嘴的手松了松,看她確實沒有大叫,這才慢慢地放開了她。
  “你居然還敢到這裏來?”露亞站了起來,充滿了敵意地退後了一步。她已經從聲音上聽出了這個人是誰。不過不知為什麼這個人身上有一股被燒焦的糊味。
  “你聽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死靈公會,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黑暗的仆人會在明天中午進攻低語之森。森林外面那些雕像就是他們安置在那裏准備對付你們的。”
  “你把事情說清楚點。”雖然這個全精靈族做夢都想抓住的罪犯就在面前,但是他嘴裏所說的話卻更有分量。露亞伸手一揮,一只照明用的魔法螢火蟲從手心飛了出來,不大的光照亮了樹屋。她這才看見面前的這個人灰頭土臉,全身的衣服都被燒得破破爛爛,連頭發都沒有幸免。
  當時幸好依靠著低語之森邊緣有著太陽井的波動,阿薩才能夠用一個火球術攔下了那個死靈法師發出的雷鳴爆彈。但是爆炸產生的震蕩和火焰卻也讓他受了不輕的傷,從半空中掉在了森林深處也摔得他暈頭轉向。幸好森林中充斥著太陽井的波動,效果大增的治療術立刻讓他複原了。
  原本低語之森中無處不在的枯木守衛沒有出現,看來這裏面也確實發生了什麼事,阿薩想了想,朝精靈的居住地走去。
  剛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打算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這個異教,但是卻沒想到背後居然隱藏了死靈公會這麼大一個陰謀。他現在除了驚駭之外,只感覺到無能為力。
  雖然他現在是欽差大臣,雖然握著手裏的幾千人馬,但是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確實如那個死靈法師所說,已經沒有回天之力了。明天中午,至少有五千個虔誠的信徒將成為那些石像鬼的食物。然後那些石像鬼將對這裏發起進攻,殺光所有的精靈,取走世界樹之葉。
  剛開始的時候他甚至想過是不是要走出去向這兩個死靈法師表露身份,告訴他們自己就是維德尼娜邀請加入的那個候補會員。但是他旋即從兩個死靈法師的談話中感覺到,維德尼娜在死靈公會中似乎很獨斷獨行,雖然她曾經說的‘代表死靈公會來邀請你’,但是說不定其他人並不認同她的代表權,那麼他這樣出去就是純粹找死了。
  更重要的是,即便他走出去就此順利地加入了這個組織成為了那兩個死靈法師的同志,他也絕對無法說服他們停止這個計劃。這是除維德尼娜之外所有會員共同聯手的計劃,絕不會因為他一個新人的那連狗屁都不如的仁慈而停止的。
  如果說還有唯一的一點希望,那就只能夠來低語之森裏面碰碰精靈們的運氣,看看能不能和他們聯手。畢竟死靈法師們要對付的原本就是他們。
  但是精靈們孤高頑固他是早有體會了,對于他這個違背自己的諾言偷盜世界樹之葉逃跑的罪犯,多半不會再相信他的任何話,招待他的只會是鋪天蓋地的箭雨。現在身上已經沒有了鬼王之袍,他絕不再敢冒變成刺 的危險來正大光明地走進精靈駐地。考慮再三,他悄悄地摸到了露亞這裏來。在他對所有精靈的印象中,只有她仿佛還有可能溝通一下。
  聽完了阿薩的講述,露亞想了想,冷冷地說:“我憑什麼要相信你?相信一個違背自己的誓言的卑鄙的人類?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黑暗的仆人派來行使你們那些陰謀詭計的?森林對人類的威懾力就是因為你帶走了世界樹之葉而下降的,而現在我們還不得不把枯木守衛們集中在太陽井那裏”
  阿薩語塞。這個預想中的問題讓他實在是無法回答。頓了頓,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露亞沉重但是平靜地說:“我就只能夠這樣說了。信不信只能由得你們。”
  露亞沒有說話,和他對視著。魔法螢火蟲的微光之下,一雙如同最巧的藝術家用最名貴的寶石雕琢出眼睛和另一雙全是血絲周圍還布滿了灰塵和焦痕的眼睛無聲地對峙。
  半晌後,露亞終于開口,低聲說:“即便是傳說中的龍也不能和太陽井的神聖力量抗衡。在低語之森中任何外來的魔法力都會失效,不管他們利用什麼邪術,那些邪惡的傀儡絕不能夠進入這裏面。我們根本用不著擔心。”
  “我不知道它們到底能不能進入森林裏面。我只知道那些死靈法師絕對比我要聰明,也比你們聰明。他們絕不會只是擺著那些石像鬼只是嚇唬你們。”阿薩耐著性子給露亞說明解決的辦法。“其實要解決這事對你們來說很簡單的,只要你們出現在那些信徒面前,告訴他們這森林到底是怎麼回事,給他們看看枯木守衛,讓他們明白那些什麼自然之神都是鬼話連篇就行了。”
  “你覺得我們會特意站出來給那些愚蠢的人類說明解釋,然後像展覽貨物一樣把枯木守衛展示給他們看嗎?”
  “不屑于說明,那你們就幹脆指揮枯木守衛去幹掉那些石像鬼吧,它們在你們森林外面呆了足足幾個月了。為什麼你們都只會等著問題發生而不主動去解決問題呢?”阿薩著急無比。
  “不管是我們還是獨角獸或者枯木守衛也好都絕不能夠擅自離開低語之森,這是偉大的瑪法給我們定下的規定。”露亞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些話剛才在會議中她自己也向長老們說過,而現在她卻還要照搬長老們的話來拒絕。這種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覺不知不覺地在她的臉上變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表情。
  回答是讓人窩火無比的,但是面前這個精靈少女的表情讓阿薩看得呆了,那火氣也無法發出來。微弱的光亮下,雖然這個笑容帶著一點苦澀的味道,但是那也足夠讓任何人停止思考。
  阿薩沒有再說什麼了,沉默了一會之後,他開口緩緩地說:“我會在明天中午之前帶領軍隊去銷毀那些石像。你們是來幫忙,還是在這些老鼠洞一樣的樹洞裏抱著那些他媽的發臭了的規矩被殺死變成僵屍骷髏,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丟下這句話後他轉身溜出樹屋,不露絲毫聲息地滑下地面,幾個縱躍就完全融進在了樹林中。
  露亞在高高的樹屋上看著這個身影消失,歎了口氣。她不是不相信,而是她知道長老們絕不會相信。
  天空剛現出一絲魚肚白,地方官大人的府邸就被人擂得山響。
  地方官從兩個妓女的中間吃力地爬起來,很惱火。這幾天要應付欽差大人的緣故讓他壓力很大,所以昨天晚上找了兩個妓女來削減一下這工作上的壓力,現在正是疲倦之後睡得最香最甜的時候,卻被這無禮之極的聲響吵醒了。
  一聲破爛的聲響,似乎是門不堪這樣的敲打破掉了,然後是外面的下人們的吵鬧。“什麼人。”“好大膽子,不知道這是地方官大人的家麼。”吵鬧聲隨著一些下人的哀叫迅速接近地方官寢室的門口,然後又是碰的一聲,一個人像一條發了瘋的公牛一樣直沖進來,兩扇緊關的門好象紙做的一樣隨著他沖進來的氣勢一下就飛出去撞在了牆上。這個人一身破破爛爛的好象剛從火爐裏逃出來,連頭發也被燒焦了不少,一頭的黑灰,還有泥土和青苔。床上的兩個妓女嚇得尖叫起來。
  地方官大人以為是異教徒開始大舉進攻要先拿他去祭旗,埋頭正要去鑽床底,卻被這個人一把抓住扯了起來。
  這個人對著他的臉大聲吼道:“去集合城中所有能夠集合的部隊,把所有能夠動用的人手全部給我調來。”
  苦瓜地方官好不容易才鎮定下心神,認出了這個像瘋子一樣的人正是出去調查異教徒的欽差大人。連忙點頭答應:“是,下官這就立刻穿戴好。等天一亮立刻就去調派人手。”
  “套上褲子就馬上給我去。”地方官瘦弱的身體幾乎給搖得散了架。欽差大人一腳就把一個鼓起勇氣從外面沖進要來救地方官的下人踢飛出去。“連你這些人也全部都帶上。”
  “是,是。”地方官的聲音好象和自己的意願無關,純粹是被搖出來的。“請問大人我們做什麼?”
  “給我出城去把所有通往那塊自然之神的森林的路給我堵住,封鎖起來。我再撥三千士兵給你指揮,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不能夠讓那些異教徒去參加中午在那塊森林邊上舉行的朝聖會。”
  “大人。那些異教徒可有好幾萬,您叫我怎麼阻止他們啊。”地方官的苦瓜臉苦得幾乎要滴出苦綠色的汁液來了。“只要我們一幹涉他們的活動,他們可會動武的。”
  “我說過,我不管你怎麼做。”苦瓜幾乎聽得見自己的骨頭在嘩啦嘩啦地響,耳膜也快被震破了。“總之我馬上就帶兵去他們的聖地,如果中午我看見還有成千上萬的人朝那裏湧過來我就拿你的腦袋當夜壺,知道了麼?”
  “知道了,知道了。”苦瓜的聲音好象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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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1:47: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十七章 只是兩個人的戰鬥(上)

  青空萬裏,沒有一絲雲彩阻擋太陽從早上就開始明媚無比的光芒,對自然之神的教徒們來說,仿佛連空氣都漫溢出神聖的味道。教徒們從四面八方湧來要去森林周圍參加他們那夢寐以求的能夠和自然之神天人合一的機會。
  但是這樣盛大神聖的場面下艾裏的地方官卻非常地不識相,他把城中所有能夠動用的人都聚集起來,甚至包括掃地的打更巡夜的收稅的總之一切可以調動的人手,加上從王都調派來的三千正規部隊在通往那森林的主要路上設卡阻止信徒們前進。剛開始的時候地方官的部隊還能夠應付三五成群的信徒,把他們攔住不讓他們前進,但是隨著中午的臨近還有信徒們的互相呼喚,人不斷地越聚越多,沖突也越來越劇烈,雙方已經開始動手了。整個艾裏地區都混亂得像一鍋煮爆了的粥。
  另一邊,兩千士兵已經沖到了低語之森前面的草地上。已經有不少距離比較近的村莊的信徒們已經到達這裏了。士兵把信徒們驅趕開然後准備開始銷毀那些石像,但是當士兵們好不容易把一座石像拉倒,准備敲碎的時候,所有的信徒都憤怒了,他們開始用石塊樹枝之類的東西朝士兵們進攻。同時也有不少從其他路徑來這裏的信徒不斷地到來,隨著教徒的不斷增多,士兵們甚至開始反而被圍在了中間。
  “大家都住手。”阿薩看見形勢不對,從士兵群中越出跳到了一尊石像上面大喊。“大家請聽我說。”
  “快滾下來。”已經充斥滿了草地的成千的教徒們大喊。
  雖然知道說什麼大概都是沒用的了,但現在除了這樣說以外也沒有別的辦法,阿薩大聲喊:“大家都是本地的村民,大家都仔細想想,這個森林是早就存在這裏的了,為什麼現在卻成了什麼自然之神的森林呢?這根本就是個騙局......”
  “把那胡說八道的混蛋當官的拉下來,殺死他。”教徒們開始對他投擲石頭泥塊,有的也朝石像上爬來。
  ‘轟隆’的一聲巨響,一尊石像的上半身在阿薩的火球下炸開了,四散的石塊和爆炸的氣浪傷到了不少信徒。喧鬧的信徒們被這一下嚇住了,都靜了下來,靠近阿薩的也都慌忙退開。誰都看得出剛才這一下如果是爆在了自己的頭上那是怎麼樣的後果。連阿薩自己都有點出乎意料,情急之下出手,但是暴力的威嚇好象比勸說要有效果得多。
  但是馬上又有更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一些黑色的液體從那上半身碎了的石像中滲了出來。附近的信徒們慌忙不迭地捂著自己的鼻子四散逃開,這些液體散發的味道不只是臭,簡直就像一支支的針往鼻子裏面紮往腦裏面沖,近些的人甚至連眼淚都被熏了出來。
  “你們自己看看,你們說的什麼偉大的自然之神難道就是這種汙穢的東西嗎?”阿薩有點喜出望外地大聲喊道。“告訴你們吧,這是個陷阱,這個什麼自然之神其實是死靈公會那些死靈法師們的謊言......”
  “無恥!”一聲大喝突然響起,威嚴十足氣度萬分,只從聲響和氣勢上就把阿薩的聲音壓了過去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用了卑鄙的手段汙染了我們的守護神像,現在卻來蒙騙大家麼?”一身白衣的先知大人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了不遠的森林邊上,義正詞嚴滿臉都是正直仿佛自己就是正義光明的化身一樣呵斥那站在石像上的妖言惑眾者。“這個人昨天晚上就偷偷來這裏對我們的守護石像動過手腳。大家看,這些貴族和官員居然想出這種卑鄙的辦法來詆毀我們的神明,想毀滅我們的信仰,這些企圖難道你以為我們看不出來麼.....”
  “來得好。我還正想找你呢。”阿薩跳下石像,信徒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一路撞得東倒西歪,他幾步就沖到了先知身旁一把抓住這個傀儡再趁信徒們沒反應過來轉身跑過去跳回了石像上。
  “啊,先知大人。”“快放了先知大人。”現在已經臨近中午了,信徒們已經密密麻麻地充斥滿了這塊草地,海嘯般的呼喊聲讓阿薩的耳朵生痛。但是他毫不擔心,他從昨天晚上就想著最好能夠把這個死靈法師制造的傀儡當眾揭穿給眾人看,一直以為死靈法師大概也不會再讓這個暴露了秘密的傀儡露面,想不到現在他卻自己鑽了出來。
  抓住先知的身體的感覺就像是捏住了一團泥巴,近距離看才發現還有屍水不斷地順著那威嚴莊重的五官正往下淌,稍微一碰他的皮膚就開始像朽透了的布一樣潰爛下去,銀白色的須發一把一把地脫落。這具傀儡的壽命看樣子確實已經到了。
  阿薩提住先知的衣服朝前面一推,把他半提半舉在手裏,高喊:“你們大家都看著,這個就是你們一直以來尊敬的先知大人。他其實是死靈法師制造出來的傀儡。”
  但是想不到這個即將崩爛的屍體卻還能夠說話,不只是能夠說,而且還依然那麼地洪亮莊嚴,說的話更是絕妙無比,一句一句地將阿薩推向窮途末路:“他已經像汙染我們的雕像一樣對我用了邪術,我立刻就要死了。但是大家千萬不要因為我的死就產生動搖,自然之神的神跡依然會在中午的時候給大家展現,依然會帶領大家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請大家一定要堅持自己的信念......”剩下的話已經變得像只鵝的哼哼聲,它終于連喉嚨都完全腐爛。撲的一聲,先知大人的手臂從肩膀那裏脫落掉了下去。阿薩丟手,先知大人早就爛得差不多的軀體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潛伏在他身體裏的蟲子們四散爬開了。
  這樣奇怪的死狀卻更加大了先知最後那段話的作用。整個草地上的信徒們都開始沸騰了,無數的石頭泥塊朝阿薩飛了過來。很快地整個場面就陷入極度混亂的情況下了。一場混亂之極的搏殺開始了。教徒們拼命地去搶奪武器,只要一搶到立刻就朝士兵們殺去,即使沒有搶奪到的也全力地用上自己的拳頭,腳和牙齒。而士兵們面對多自己數倍的而且發瘋了般的教徒早也把阿薩的命令拋在了腦後,先還只是揮舞著手裏的武器自衛,接下來就朝任何接近自己的教徒瘋砍亂殺。
  阿薩焦急萬分卻又無可奈何地看著腳下的情景,在這晴朗的陽光普照下整個世界宛如瘋了一樣,慘叫聲喊殺聲震耳欲聾地充滿了這片草地,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像螞蟻一樣的人群在互相撕咬爭鬥。
  教徒們越來越多地聚集起來了,面對這上萬的教徒苦瓜地方官顯然已經無能為力。阿薩知道在這草地之外還有更多的教徒正在這些石像之下聚集,靜坐下來等著自己被吃吃掉。他不知所措地看著周圍,一塊石頭飛來打中了他的後腦,一陣眩暈差點讓他掉下來。
  忽然一陣奇怪的響動從森林中傳出來,剛開始還不明顯,但是很快便讓全部草地上的人都聽見了。
  這是很沉悶的響動,仿佛很多重物互相撞擊的聲音,從森林深處慢慢地朝草地的方向移動,連地面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了。從來沒有絲毫響動的自然之神的森林居然傳來了這樣的異動,不少信徒停止了撕殺,往向森林這邊看去。
  聲音越來越靠近,當發出聲音的事物出現在森林邊緣的時候,甚至連每一個士兵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棵棵巨大的樹木般的巨人邁動著雙腳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
  “這是自然之神的神跡!”不知有哪個信徒先自以為是地喊了出來,所有的信徒都原地坐倒,有的還開始跪下。剩下士兵們莫名其妙地站著看。
  但是這些樹木巨人絲毫都沒有對這些人類的膜拜和尊敬表示任何的在意,他們一步一步地仿佛很艱難地走向那些石像。
  信徒們開始還虔誠地跪著坐著,但是直到一些信徒在枯木守衛的腳步的踩踏下發出慘叫,信徒們看到自己的同志是如何在自己的偶像的腳下變做一攤攤爛泥的這才開始有點醒悟過來,留在枯木守衛行走路線上的信徒們慌忙逃開。
  越離開低語之森,枯木守衛的動作越是顯得僵硬呆滯,一舉一動都非常地吃力。它們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石像的旁邊,揮動著自己木頭的手臂朝這些靜默的雕塑擊打。碰碰碰的悶響中,所有的人都楞楞地看著,這些既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料,也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能力。
  “好啊。”只有阿薩一個人在吶喊著高興。想不到幾乎就要絕望的時候居然出現了這樣的轉機,如果可以他現在真想抱住露亞往那張小臉上親上幾口。一個枯木守衛正向他所在的石像走來,阿薩怕殃及池魚,慌忙跳下了石像。
  盡管枯木守衛的動作顯得很吃力,但是那擊打的力量依然不是人類可以想象的,有幾尊石像已經開始破了,同樣地滲出了黑色的汙水,發出熏人的臭味。
  盡管受到這樣的攻擊,石像們卻仍然沒有絲毫的動彈。阿薩抬頭看看天,立刻就要到中午了。
  ‘啪啦’,一尊石像終于在枯木守衛的打擊下徹底碎掉了。枯木守衛們的攻擊仍然在繼續,眼看這些東西立刻就要全部毀壞,那兩個死靈法師的計劃就要破產了。
  一陣聲音從人群的某個角落裏向起,仿佛是一個口齒不清的人在唱歌卻走調了一樣。這奇怪的聲音在全都驚得發不出聲來的教徒群中顯得很突出。
  隨著這陣聲音那些石像終于動了。但是和昨天晚上那迅猛的動作完全不一樣,石像的移動和舉止仿佛比枯木守衛們更吃力,更緩慢,仿佛全都是衰老得要死的中了風的老人一樣,巍巍僵僵地挪動著自己的僵直的手腳朝後面移,想盡量躲開枯木守衛們的攻擊。
  “全都給我滾開。”阿薩大吼著,推攘著周圍看得目瞪口呆的教徒們在人群中左沖右突,尋找著那個發出古怪聲音的人。他知道這就是昨天晚上的那個死靈法師正混在人群中操縱著石像鬼,而現在這些石像鬼那緩慢吃力的移動正是魔法動力不足的表現,只要將操縱者抓出來解決掉一切都好辦了。
  枯木守衛們拖著緩慢的步伐追著更緩慢的石像鬼,追上了就用粗大的木頭枝椏一下一下地繼續敲擊著發出悶響。又有幾個石像鬼的身體中滲出了黑色的液體。但是隨著距離低語之森更遠了,枯木守衛的移動也更加緩慢了,和石像鬼的距離也漸漸拉開。
  阿薩終于發現了。人群中一個外貌很平常穿著很平常的老頭正跪在地上張開雙手唱誦著那古怪的咒文。他大喊一聲:“周圍的都滾開。”朝這個老頭飛撲過去。
  老頭猛地睜眼睛,一雙渾濁的眸子裏全是刺人的精芒。他以和年齡毫不相稱的敏捷從地上一躍而起,隨手一伸就抓過了身邊的一個信徒朝阿薩扔過來。信徒剛剛飛出的時候還叫了半聲,手腳在空中還抽動了一下,但是隨即就沒有了響動。
  阿薩急奔中慌忙向旁一撲倒地滾開彈起,全力又狼狽地躲開了這迎面撞來的教徒。他不敢英勇地飛起一腳踢開或者撞開甚至接住什麼的,他從山德魯那裏見到過這樣的招數。
  被當作武器的教徒撞在了後面的教徒身上,身體裂開,黑色的汁液飛濺出來。粘上了身的教徒們慘叫著在地上翻滾。
  和死靈法師用魔法對抗他自知還遠沒有這個水平,必須要近身搏鬥,阿薩幾個箭步就已經沖到了老頭的身前一拳揮了出去。
  老頭向後一退,身體向上一飄,居然陡然升上了半空,然後就漂浮在十多米高的空中瞪著阿薩。
  飛行術是最高級空氣魔法之一,會使用的人並不算非常稀少。幾乎每一個掌握了這種超越人類行為准則的魔法的魔法師都會為自己的名號前面加一個‘大’字。但是如果他們能夠看見這老頭不聲不響手勢不做咒文不念把這個最高級的魔法用得像最低檔的大路貨一樣隨意自然的話,恐怕其中的絕大多數要自動隱姓埋名重新從魔法學徒做起。
  阿薩沒有在乎這些,他張手一發全力的火球怒號著朝空中的死靈法師狂奔而去。
  老頭只是像羽毛一樣飄忽一下,這發足夠將他變做肉末的巨大火球只是在他身體旁一米處飛了過去。對火球的判斷和對自己移動的把握全都妙到毫顛,好象這只是小孩子輕輕扔過來的皮球一樣。
  但是老頭絲毫沒有因為這一下舉重若輕的躲閃而得意,臉上全是憤怒和焦躁。因為他不得不分神去使用飛行術躲閃,石像鬼的移動已經完全停止了下來,枯木守衛又追上了,繼續對大多已經傷痕累累的石像鬼繼續攻擊。
  阿薩並不著急,目不轉睛地死盯著上空的死靈法師,移動這麼多的巨大的石像那絕不是容易的事,只要還保持著飛行術他就絕不可能再能去操縱石像鬼。
  枯木守衛的擊打聲還在繼續,石像鬼身體中散發出的汁液的臭味在空氣中越來越濃。‘卡拉’兩聲,又有兩尊石像鬼碎掉了。這些石像鬼的全軍覆沒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了。
  但是就在這個勝利在望之際,突然之間所有枯木守衛的動作都停止了。這些巨大的木頭疙瘩好象全都收到了無聲的命令一樣,都轉身邁動緩慢地步伐朝低語之森中走回去。阿薩錯愕地看著這些盟友的離開,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見這個莫名其妙的變故,連半空中的死靈法師都面露驚奇之色,不過更多的卻是驚喜。
  太陽熱辣辣地直照下來,正午了。
  死靈法師依然在空中漂浮著,但是石像鬼們全都開始動了。
  低語之森中,兩個精靈把露亞從太陽井中強行拉了出來,克蘭長老把自己的手伸進井水中,召喚回了枯木守衛。
  “只差一點就可以毀掉那些邪惡的東西了,那些是可能會危急我們和整個低語之森的啊。”露亞掙紮著,但是兩個精靈把她抓得很牢。
  “不用多說了。你知道你犯了多麼嚴重的族規嗎?有史以來都沒有精靈膽敢擅自指揮枯木守衛走出低語之森,還暴露給成千上萬的人類看。”克蘭長老緩緩搖頭,第一次在臉上露出了強烈的表情。“無須再經過長老會的裁判了。這樣重的罪行只能夠用最重的懲罰——把你永遠地驅除出低語之森了。即刻執行,你再也不是我們的一員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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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十七章 只是兩個人的戰鬥(上)

  青空萬裏,沒有一絲雲彩阻擋太陽從早上就開始明媚無比的光芒,對自然之神的教徒們來說,仿佛連空氣都漫溢出神聖的味道。教徒們從四面八方湧來要去森林周圍參加他們那夢寐以求的能夠和自然之神天人合一的機會。
  但是這樣盛大神聖的場面下艾裏的地方官卻非常地不識相,他把城中所有能夠動用的人都聚集起來,甚至包括掃地的打更巡夜的收稅的總之一切可以調動的人手,加上從王都調派來的三千正規部隊在通往那森林的主要路上設卡阻止信徒們前進。剛開始的時候地方官的部隊還能夠應付三五成群的信徒,把他們攔住不讓他們前進,但是隨著中午的臨近還有信徒們的互相呼喚,人不斷地越聚越多,沖突也越來越劇烈,雙方已經開始動手了。整個艾裏地區都混亂得像一鍋煮爆了的粥。
  另一邊,兩千士兵已經沖到了低語之森前面的草地上。已經有不少距離比較近的村莊的信徒們已經到達這裏了。士兵把信徒們驅趕開然後准備開始銷毀那些石像,但是當士兵們好不容易把一座石像拉倒,准備敲碎的時候,所有的信徒都憤怒了,他們開始用石塊樹枝之類的東西朝士兵們進攻。同時也有不少從其他路徑來這裏的信徒不斷地到來,隨著教徒的不斷增多,士兵們甚至開始反而被圍在了中間。
  “大家都住手。”阿薩看見形勢不對,從士兵群中越出跳到了一尊石像上面大喊。“大家請聽我說。”
  “快滾下來。”已經充斥滿了草地的成千的教徒們大喊。
  雖然知道說什麼大概都是沒用的了,但現在除了這樣說以外也沒有別的辦法,阿薩大聲喊:“大家都是本地的村民,大家都仔細想想,這個森林是早就存在這裏的了,為什麼現在卻成了什麼自然之神的森林呢?這根本就是個騙局......”
  “把那胡說八道的混蛋當官的拉下來,殺死他。”教徒們開始對他投擲石頭泥塊,有的也朝石像上爬來。
  ‘轟隆’的一聲巨響,一尊石像的上半身在阿薩的火球下炸開了,四散的石塊和爆炸的氣浪傷到了不少信徒。喧鬧的信徒們被這一下嚇住了,都靜了下來,靠近阿薩的也都慌忙退開。誰都看得出剛才這一下如果是爆在了自己的頭上那是怎麼樣的後果。連阿薩自己都有點出乎意料,情急之下出手,但是暴力的威嚇好象比勸說要有效果得多。
  但是馬上又有更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一些黑色的液體從那上半身碎了的石像中滲了出來。附近的信徒們慌忙不迭地捂著自己的鼻子四散逃開,這些液體散發的味道不只是臭,簡直就像一支支的針往鼻子裏面紮往腦裏面沖,近些的人甚至連眼淚都被熏了出來。
  “你們自己看看,你們說的什麼偉大的自然之神難道就是這種汙穢的東西嗎?”阿薩有點喜出望外地大聲喊道。“告訴你們吧,這是個陷阱,這個什麼自然之神其實是死靈公會那些死靈法師們的謊言......”
  “無恥!”一聲大喝突然響起,威嚴十足氣度萬分,只從聲響和氣勢上就把阿薩的聲音壓了過去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用了卑鄙的手段汙染了我們的守護神像,現在卻來蒙騙大家麼?”一身白衣的先知大人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了不遠的森林邊上,義正詞嚴滿臉都是正直仿佛自己就是正義光明的化身一樣呵斥那站在石像上的妖言惑眾者。“這個人昨天晚上就偷偷來這裏對我們的守護石像動過手腳。大家看,這些貴族和官員居然想出這種卑鄙的辦法來詆毀我們的神明,想毀滅我們的信仰,這些企圖難道你以為我們看不出來麼.....”
  “來得好。我還正想找你呢。”阿薩跳下石像,信徒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一路撞得東倒西歪,他幾步就沖到了先知身旁一把抓住這個傀儡再趁信徒們沒反應過來轉身跑過去跳回了石像上。
  “啊,先知大人。”“快放了先知大人。”現在已經臨近中午了,信徒們已經密密麻麻地充斥滿了這塊草地,海嘯般的呼喊聲讓阿薩的耳朵生痛。但是他毫不擔心,他從昨天晚上就想著最好能夠把這個死靈法師制造的傀儡當眾揭穿給眾人看,一直以為死靈法師大概也不會再讓這個暴露了秘密的傀儡露面,想不到現在他卻自己鑽了出來。
  抓住先知的身體的感覺就像是捏住了一團泥巴,近距離看才發現還有屍水不斷地順著那威嚴莊重的五官正往下淌,稍微一碰他的皮膚就開始像朽透了的布一樣潰爛下去,銀白色的須發一把一把地脫落。這具傀儡的壽命看樣子確實已經到了。
  阿薩提住先知的衣服朝前面一推,把他半提半舉在手裏,高喊:“你們大家都看著,這個就是你們一直以來尊敬的先知大人。他其實是死靈法師制造出來的傀儡。”
  但是想不到這個即將崩爛的屍體卻還能夠說話,不只是能夠說,而且還依然那麼地洪亮莊嚴,說的話更是絕妙無比,一句一句地將阿薩推向窮途末路:“他已經像汙染我們的雕像一樣對我用了邪術,我立刻就要死了。但是大家千萬不要因為我的死就產生動搖,自然之神的神跡依然會在中午的時候給大家展現,依然會帶領大家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請大家一定要堅持自己的信念......”剩下的話已經變得像只鵝的哼哼聲,它終于連喉嚨都完全腐爛。撲的一聲,先知大人的手臂從肩膀那裏脫落掉了下去。阿薩丟手,先知大人早就爛得差不多的軀體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潛伏在他身體裏的蟲子們四散爬開了。
  這樣奇怪的死狀卻更加大了先知最後那段話的作用。整個草地上的信徒們都開始沸騰了,無數的石頭泥塊朝阿薩飛了過來。很快地整個場面就陷入極度混亂的情況下了。一場混亂之極的搏殺開始了。教徒們拼命地去搶奪武器,只要一搶到立刻就朝士兵們殺去,即使沒有搶奪到的也全力地用上自己的拳頭,腳和牙齒。而士兵們面對多自己數倍的而且發瘋了般的教徒早也把阿薩的命令拋在了腦後,先還只是揮舞著手裏的武器自衛,接下來就朝任何接近自己的教徒瘋砍亂殺。
  阿薩焦急萬分卻又無可奈何地看著腳下的情景,在這晴朗的陽光普照下整個世界宛如瘋了一樣,慘叫聲喊殺聲震耳欲聾地充滿了這片草地,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像螞蟻一樣的人群在互相撕咬爭鬥。
  教徒們越來越多地聚集起來了,面對這上萬的教徒苦瓜地方官顯然已經無能為力。阿薩知道在這草地之外還有更多的教徒正在這些石像之下聚集,靜坐下來等著自己被吃吃掉。他不知所措地看著周圍,一塊石頭飛來打中了他的後腦,一陣眩暈差點讓他掉下來。
  忽然一陣奇怪的響動從森林中傳出來,剛開始還不明顯,但是很快便讓全部草地上的人都聽見了。
  這是很沉悶的響動,仿佛很多重物互相撞擊的聲音,從森林深處慢慢地朝草地的方向移動,連地面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了。從來沒有絲毫響動的自然之神的森林居然傳來了這樣的異動,不少信徒停止了撕殺,往向森林這邊看去。
  聲音越來越靠近,當發出聲音的事物出現在森林邊緣的時候,甚至連每一個士兵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棵棵巨大的樹木般的巨人邁動著雙腳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
  “這是自然之神的神跡!”不知有哪個信徒先自以為是地喊了出來,所有的信徒都原地坐倒,有的還開始跪下。剩下士兵們莫名其妙地站著看。
  但是這些樹木巨人絲毫都沒有對這些人類的膜拜和尊敬表示任何的在意,他們一步一步地仿佛很艱難地走向那些石像。
  信徒們開始還虔誠地跪著坐著,但是直到一些信徒在枯木守衛的腳步的踩踏下發出慘叫,信徒們看到自己的同志是如何在自己的偶像的腳下變做一攤攤爛泥的這才開始有點醒悟過來,留在枯木守衛行走路線上的信徒們慌忙逃開。
  越離開低語之森,枯木守衛的動作越是顯得僵硬呆滯,一舉一動都非常地吃力。它們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石像的旁邊,揮動著自己木頭的手臂朝這些靜默的雕塑擊打。碰碰碰的悶響中,所有的人都楞楞地看著,這些既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料,也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能力。
  “好啊。”只有阿薩一個人在吶喊著高興。想不到幾乎就要絕望的時候居然出現了這樣的轉機,如果可以他現在真想抱住露亞往那張小臉上親上幾口。一個枯木守衛正向他所在的石像走來,阿薩怕殃及池魚,慌忙跳下了石像。
  盡管枯木守衛的動作顯得很吃力,但是那擊打的力量依然不是人類可以想象的,有幾尊石像已經開始破了,同樣地滲出了黑色的汙水,發出熏人的臭味。
  盡管受到這樣的攻擊,石像們卻仍然沒有絲毫的動彈。阿薩抬頭看看天,立刻就要到中午了。
  ‘啪啦’,一尊石像終于在枯木守衛的打擊下徹底碎掉了。枯木守衛們的攻擊仍然在繼續,眼看這些東西立刻就要全部毀壞,那兩個死靈法師的計劃就要破產了。
  一陣聲音從人群的某個角落裏向起,仿佛是一個口齒不清的人在唱歌卻走調了一樣。這奇怪的聲音在全都驚得發不出聲來的教徒群中顯得很突出。
  隨著這陣聲音那些石像終于動了。但是和昨天晚上那迅猛的動作完全不一樣,石像的移動和舉止仿佛比枯木守衛們更吃力,更緩慢,仿佛全都是衰老得要死的中了風的老人一樣,巍巍僵僵地挪動著自己的僵直的手腳朝後面移,想盡量躲開枯木守衛們的攻擊。
  “全都給我滾開。”阿薩大吼著,推攘著周圍看得目瞪口呆的教徒們在人群中左沖右突,尋找著那個發出古怪聲音的人。他知道這就是昨天晚上的那個死靈法師正混在人群中操縱著石像鬼,而現在這些石像鬼那緩慢吃力的移動正是魔法動力不足的表現,只要將操縱者抓出來解決掉一切都好辦了。
  枯木守衛們拖著緩慢的步伐追著更緩慢的石像鬼,追上了就用粗大的木頭枝椏一下一下地繼續敲擊著發出悶響。又有幾個石像鬼的身體中滲出了黑色的液體。但是隨著距離低語之森更遠了,枯木守衛的移動也更加緩慢了,和石像鬼的距離也漸漸拉開。
  阿薩終于發現了。人群中一個外貌很平常穿著很平常的老頭正跪在地上張開雙手唱誦著那古怪的咒文。他大喊一聲:“周圍的都滾開。”朝這個老頭飛撲過去。
  老頭猛地睜眼睛,一雙渾濁的眸子裏全是刺人的精芒。他以和年齡毫不相稱的敏捷從地上一躍而起,隨手一伸就抓過了身邊的一個信徒朝阿薩扔過來。信徒剛剛飛出的時候還叫了半聲,手腳在空中還抽動了一下,但是隨即就沒有了響動。
  阿薩急奔中慌忙向旁一撲倒地滾開彈起,全力又狼狽地躲開了這迎面撞來的教徒。他不敢英勇地飛起一腳踢開或者撞開甚至接住什麼的,他從山德魯那裏見到過這樣的招數。
  被當作武器的教徒撞在了後面的教徒身上,身體裂開,黑色的汁液飛濺出來。粘上了身的教徒們慘叫著在地上翻滾。
  和死靈法師用魔法對抗他自知還遠沒有這個水平,必須要近身搏鬥,阿薩幾個箭步就已經沖到了老頭的身前一拳揮了出去。
  老頭向後一退,身體向上一飄,居然陡然升上了半空,然後就漂浮在十多米高的空中瞪著阿薩。
  飛行術是最高級空氣魔法之一,會使用的人並不算非常稀少。幾乎每一個掌握了這種超越人類行為准則的魔法的魔法師都會為自己的名號前面加一個‘大’字。但是如果他們能夠看見這老頭不聲不響手勢不做咒文不念把這個最高級的魔法用得像最低檔的大路貨一樣隨意自然的話,恐怕其中的絕大多數要自動隱姓埋名重新從魔法學徒做起。
  阿薩沒有在乎這些,他張手一發全力的火球怒號著朝空中的死靈法師狂奔而去。
  老頭只是像羽毛一樣飄忽一下,這發足夠將他變做肉末的巨大火球只是在他身體旁一米處飛了過去。對火球的判斷和對自己移動的把握全都妙到毫顛,好象這只是小孩子輕輕扔過來的皮球一樣。
  但是老頭絲毫沒有因為這一下舉重若輕的躲閃而得意,臉上全是憤怒和焦躁。因為他不得不分神去使用飛行術躲閃,石像鬼的移動已經完全停止了下來,枯木守衛又追上了,繼續對大多已經傷痕累累的石像鬼繼續攻擊。
  阿薩並不著急,目不轉睛地死盯著上空的死靈法師,移動這麼多的巨大的石像那絕不是容易的事,只要還保持著飛行術他就絕不可能再能去操縱石像鬼。
  枯木守衛的擊打聲還在繼續,石像鬼身體中散發出的汁液的臭味在空氣中越來越濃。‘卡拉’兩聲,又有兩尊石像鬼碎掉了。這些石像鬼的全軍覆沒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了。
  但是就在這個勝利在望之際,突然之間所有枯木守衛的動作都停止了。這些巨大的木頭疙瘩好象全都收到了無聲的命令一樣,都轉身邁動緩慢地步伐朝低語之森中走回去。阿薩錯愕地看著這些盟友的離開,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見這個莫名其妙的變故,連半空中的死靈法師都面露驚奇之色,不過更多的卻是驚喜。
  太陽熱辣辣地直照下來,正午了。
  死靈法師依然在空中漂浮著,但是石像鬼們全都開始動了。
  低語之森中,兩個精靈把露亞從太陽井中強行拉了出來,克蘭長老把自己的手伸進井水中,召喚回了枯木守衛。
  “只差一點就可以毀掉那些邪惡的東西了,那些是可能會危急我們和整個低語之森的啊。”露亞掙紮著,但是兩個精靈把她抓得很牢。
  “不用多說了。你知道你犯了多麼嚴重的族規嗎?有史以來都沒有精靈膽敢擅自指揮枯木守衛走出低語之森,還暴露給成千上萬的人類看。”克蘭長老緩緩搖頭,第一次在臉上露出了強烈的表情。“無須再經過長老會的裁判了。這樣重的罪行只能夠用最重的懲罰——把你永遠地驅除出低語之森了。即刻執行,你再也不是我們的一員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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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十八章 只是兩個人的戰鬥(中)

  所有自然之神的信徒都呆在那裏,目瞪口呆看著從自然之神中走出的木頭巨人,看著漂浮在半空的那個老頭,看著正站了起來緩緩地動彈著守護雕像,看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信徒們腦海裏固定的理念完全無法給予面前發生的這一切合理的解釋。魔法?自然之神的神跡?神跡到底是那木頭巨人,還是這守護雕像?他們的腦筋全被攪得一塌糊塗,既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只是傻楞楞地站在那裏。
  “大家快跑啊。快跑。”只有一個人在聲嘶力竭地叫喊,但是在著寬廣而擁擠的草地上完全不足以驚醒成千上萬昏頭昏腦的人。
  “全部撤退,快,全部撤退回艾裏去。”阿薩對剩下的士兵們大聲吼著下令。早已經沒剩多少的士兵們忙趁著教徒們發呆的機會朝草地外跑去。
  阿薩轉身,對著一個石像鬼張開手。現在的情況下只能夠是毀掉一只是一只了。
  但是猛然之間身體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鞭子抽了一下,全身的肌肉和神經都同時刺痛麻木得混成了一片。腦裏一黑栽倒在地的時候他聽到了自己頭頂爆出的劈啪聲,隱約聞到了自己身上發出的焦臭。最後模模糊糊地在腦海裏浮現出的念頭是:太大意了.....
  雖然阿薩一直都在留意著半空中的死靈法師,但是卻沒想到這攻擊是如此的迅速。他忘了連飛行術這種頂級的空氣魔法都可以瞬發得舉重若輕,比如霹靂閃電之類中等魔法自然比吐唾沫更輕松自在了。
  空中的死靈法師看著這個討厭的搗蛋鬼在自己的電擊下混身冒煙地倒下,終于笑了。他那原本平凡蒼老的臉因為這個笑容而顯得詭異恐怖。他全不理會下面眾人驚奇愕然的眼光,看向那些正在行動的石像鬼。
  石像鬼的動作依然緩慢,但是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吃力了。包括那幾只身體已經有裂縫了的,它們朝最近的信徒走過去,半蹲下伸出雙手,像小孩子捧起自己心愛的玩具一樣捧起了信徒。信徒們還沒有清楚的頭腦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任由守護神像把自己舉起來。石像鬼張開了足有澡盆大的嘴,把手上的信徒們往裏面一送,一咬。在石像鬼尖利的牙齒的咬合下尖叫慘叫聲只開了個頭就隨著肢體變形的聲音一起掉進石像鬼的喉嚨裏了。
  教徒們這才似乎醒悟過來,數千人同時發出的尖叫,四處奔逃。
  不只是這草地上的數千人,還有低語之森周圍其他地方。數萬人同時發出的尖交貫穿了整個艾裏的天空。
  教徒的鮮血和血肉滑落進石像鬼的身體裏好象是給餓得快虛脫的人灌了杯最優良的蜂蜜一樣,在這絕佳的營養品的滋補下石像鬼們的動作立刻就靈活得多了。他們隨手就抓住滿地的信徒往嘴裏送,咬,吞下去,越吃越有了精神越吃越有了活力,像一只只奢血巨型的狸貓靈活地跳躍,瘋狂地吞噬著這些自動送到腳下的食物。
  成千上萬的教徒們驚恐地尖叫著拼命逃跑,很多人站不穩互相被推倒,其他人繼續踩著他們的身體逃命,被踩的人發出慘叫,胡亂伸手拉住自己身上的腳,于是更多的人摔倒,後面更多的人踩著腳下越來越高的同志們的身體繼續跑,只求盡快地逃離這恐怖的地方。不大的草地上,瘋狂逃跑的人好象一堆擁擠的蛆在互相翻騰拼命。
  每只石像鬼在大概吞吃了十來個人之後隨著身體的晃動就有血從嘴裏流出來,似乎身軀中身體再沒有裝載食物的空間,那些血肉都已經漫溢到喉嚨口了,這時它們都全都顯得神精氣足,那些應該是石頭的軀體的一舉一動卻都敏捷柔軟異常。
  漂浮在空中的死靈法師落地了,他好象並不滿足,對著石像鬼都舉起雙手又唱出那仿佛跑調的歌聲的咒語。
  石像鬼原地不動了,混身顫抖著,然後張嘴,一大灘一大灘的臭氣逼人的黑色泥漿從它們的嘴裏噴了出來,那是剛才吃進去的人的肢體血肉,進去過濾了一遍後已經成為了如同陰溝裏的淤泥一樣的東西。
  死靈法師雙手再一揮,重新倒空了肚子的石像鬼們全都沖天而起,背上的翅膀都張開了,看上去仿佛一只只巨大的饑餓的蝙蝠,它們朝逃跑著的信徒們撲去。這次抓起信徒們已經不是朝嘴裏塞,而是舉過頭頂,握在巨爪中擠壓,扭動,像壓榨多汁的水果一樣讓裏面的血液流出來滴進自己的嘴裏。它們並不理會那些被同伴們踐踏得奄奄一息人,而是追趕著那些跑得最快,最有精神有活力的那些。上萬的信徒仿佛一桌極大極豐盛的盛宴讓它們可以盡情挑選其中最美味最有營養的。
  滿草地的信徒已經完全在恐懼中瘋掉了。連拼命的逃跑仿佛也是徒勞,石像鬼只要一個跳躍或是滑翔一下就輕松地抓住一兩個,慘叫還沒有肢體的破碎和血液流出的嘩啦聲響亮,這些巨大的奢血的蝙蝠不停地隨手丟掉手中幹癟變形的肢體又撲向另一個活蹦亂跳的。血和肢體已經是這裏唯一的色調,慘叫和哀號是旋律,這曾經一片虔誠聖潔的草地現在卻是一個空前絕後的屠宰場。
  不只如此,在這個草地之外,圍繞著低語之森那一圈一百多只石像鬼的旁邊都在上演類似的場面。
  終于,石像鬼們不再追趕進食,它們身體裏裝載的血液又已經開始在嘴邊漫溢了。死靈法師飛上了一只石像鬼的頭,石像鬼們一起發出一聲響澈天際的怪叫,拔地沖天而起。
  草地上能夠逃教徒們都逃得遠遠的了,只留下一地的被踩得半死的同伴們浸泡在破碎的肢體和內髒的海洋中半死不活地哀號。
  低語之森的的另外方向上也同時飛起了石像鬼,和這裏飛上去的聚集在一起,然後盤旋在低語之森外圍的上空形成了一道圓圈。石像鬼的圓圈不斷地提升高度,越來越高,直到從地面上看起來好象只是上百只形狀古怪的小鳥。
  從另一邊的石像鬼身上飛上來的死靈法師對他的同伴搖頭歎息:“萬萬想不到,那些精靈居然把枯木守衛派出來了,險些讓我們的計劃功敗垂成。不過只要現在我們飛上來了,應該就沒問題了。”他看了看同伴身邊的石像鬼,不少身上都有著裂縫。“你那邊的損傷好象比較嚴重?”
  老頭冷哼:“一個人類的小子來搗亂,好象就是精靈族一直在通緝的偷走世界樹之葉的那小子,應該是羅尼斯老頭派來這裏解決異教徒的小子。而且昨天晚上偷聽的應該也是他。”
  “什麼?是他?”這個死靈法師顯得有點吃驚。“那你和他交手了嗎?”
  “殺掉了。”老頭死靈法師的聲音冰涼簡短。
  死靈法師怔了怔,想了想,沒說話。
  老頭低頭看了看下方的低語之森,森林外一片猩紅將森林的輪廓勾畫得清清楚楚,他滿意地點點頭。“這樣的高度應該合適了。我們這就開始吧。”他舉起雙手念出咒語,所有的石像鬼的口同時張開,從數千人的身體中榨取的鮮血從它們的口中狂噴而出。
  血沒有落下,而是全部在空中化為一片霧氣。這片血霧似乎是凝固的,凝固在石像鬼們所圍成的圓圈裏即使高空中的強風中也絲毫不能吹散,就這樣滯留在這低語之森上面的高空成為一個蓋在低語之森頭上的血蓋。風帶走的血腥味整個艾裏方圓百裏之內都可以聞到。
  但是這點血腥味相比草地上來說簡直就是微不足道。石像鬼吐出的穢物彌漫出的惡臭,一地的被榨幹了扭曲了的屍體和內髒,數不清的被踩得半死的人還在呻吟。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古樹的陰影中,然後從森林中走了出來。
  她一頭銀色的長發,絕美的面容,昆蟲的殼制作的甲胄和衣服雖然粗陋但是絲毫不能夠掩飾完美的身軀。這樣一個純粹自然之美到了極點的少女居然出現這樣血肉模糊地獄一般的草地上,看起來顯得怪誕無比。只可惜地上還活著的信徒們都拼命用盡全部剩余的力量朝外挪動著身體,連頭也不敢回一下,全然沒有看見她。
  她抬頭看天,看到了那一片血色的雲霧和盤旋成一圈的石像鬼,低頭再看到外面草地上的情形更顯得無限地驚愕。突然她發現了地上混身焦黑的阿薩,快步走了過來。
  她在阿薩身邊蹲下,口中喃喃地念誦起誰也聽不懂的語言,雙手上生起一段綠色的光芒,然後按在阿薩身上。綠色的光芒覆蓋到了阿薩身上,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醒過來。
  剛剛蘇醒看到的卻是露亞,阿薩無比驚訝,問:“怎麼是你?你怎麼能夠出來的?那些枯木守衛是怎麼回事?”剛才受到攻擊的一瞬間,他把准備用做火球的魔法力全部轉化為了一個治療術,總算保住了命,但是巨大的電擊還是把他打得半死。
  “都怪你。”露亞那張秀麗無雙的臉上全是淒楚和傷心。“我指揮枯木守衛走出森林嚴重違反族規,已經被長老們驅除出低語之森了。其實我只是想…..”淚水已經從她眶中流了下來。對于一個在低語之森中生活的精靈來說,被放逐出這個他們的家園皆聖地甚至比死更難受。
  阿薩抬頭看了看天上那一片血紅色的光幕,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說:“別傷心了,也許這並不是壞事,我們好象應該趁現在快點離開才是。”
  高空中,死靈法師老頭指揮完石像鬼們把血都吐出後對他的同伴說:“接下來就靠你了,那麼複雜的魔法陣你只在水晶球裏看過一遍就真的能完全記得麼?”
  “請放心,有了這麼多虔誠的信徒們的幫助,絕對沒有問題。”他的同伴淡淡一笑,在一只石像鬼的頭上對著這一團血霧盤膝坐下。“好了,我們這就來開始進行我們的偉大功績吧。”
  圓圈中的血霧開始在空氣中慢慢凝結,逐漸在石像鬼圍出的圓圈裏勾勒出一個魔法陣來。
  “那就是他們准備用來對付我們森林的東西嗎?”地面上,露亞看著那血色的霧氣顯得不屑。“沒用的,不管是什麼魔法陣的力量都絕對沒有辦法突破太陽井的神力。”
  “不對。那是....”阿薩驚奇地看著,那個魔法陣仿佛在那裏見到過。高空中,隨著魔法陣的成型,以石像鬼為界限中間的那塊圓形的空間完全地陰暗下去了。
  “怎麼暗下去了,他們把太陽光遮擋住了?”露亞把那雙細長的眉毛皺起,很不屑。“沒用的。”
  “不是遮擋住,他們是要.....”阿薩終于記起那是什麼了。
  陰影下,一道銀白的光幕以漏鬥形朝低語之森傾斜下去,亮得耀眼的漏鬥尖正好落在了低語之森裏面。沒有任何魔法應有的爆炸或是破裂的聲音,和這森林一貫的作風一樣,一切都靜悄悄的。沖天的火柱平靜而迅猛地騰空而起。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露亞驚訝得無以複加。“任何的魔法力都無法穿透太陽井的屏障到達森林裏的。”
  “那不是魔法,魔法力只停留在那個圓圈裏面,他們是用空氣魔法扭曲太陽光,落到低語之森中的只是用光線照射出的熱量而已。”阿薩緩緩搖頭。“低語之森完了。”
  雖然阿薩不明白塞德洛斯的魔法陣為什麼會被這兩個死靈法師學會了用來攻擊低語之森上。但是這確實是唯一的,也是絕妙的透過太陽井結界去攻擊的辦法。而且這個魔法陣在數百米的高空,任何人用任何方法都已經無法破壞了。
  熱浪撲面而來,即使在這麼遠的草地裏也可以感覺到低語之森中火焰的凶猛。聚光的焦點在死靈法師的控制下不斷地移動,古樹和枯木守衛瞬間就在劇烈的光線下失去水分,然後燃燒,然後再烤幹旁邊的樹木等著被光線點燃或者直接又燒起來。低語之森中間的火海在光幕的移動下飛速地擴大,再多的枯木守衛和精靈還有獨角獸都沒有任何辦法阻止這樣的攻擊,只能夠在地面上徒勞地等待著天空中的那耀眼的死亡降臨到自己頭上。
  露亞要朝低語之森跑去,卻被阿薩一把拉住。“你幹什麼?進去等著一起被烤焦麼?走吧。這裏已經沒有我們插手的余地了。”
  一只全身焦黑的動物悲鳴著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森林邊緣,外表已經全成了漆黑的碳狀,只有頭上那只角才讓人分辨得出這只動物應該原本是一只純白聖潔的獨角獸。這只已經被烤得完全不成形狀的動物撲倒在森林邊緣,掙紮嘶叫了一聲就徹底死了。
  露亞猛地抽手掙脫了阿薩朝低語之森中跑去,纖細敏捷的身形只是幾個箭步就沖進了煙霧繚繞的古樹叢中了。阿薩楞了楞,本能地想起步去追,但是又站住了。
  猶豫之間,他突然回憶起了在蜥蜴沼澤中和小懿的第一次相遇。
  一種莫名的沖動在心中激蕩,帶著點在這個時候絕不應該出現的哀傷。他抬頭看了看天空那血紅的魔法陣下的一片光幕,白茫茫地一片似乎還帶著點聖潔的味道。他想了想,歎了口氣,也埋頭朝低語之森沖了進去。
  低語之森中已滿是煙霧,露亞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但是阿薩知道她一定是朝向太陽井那裏跑去,因為現在精靈們一定都集中在太陽井那裏。太陽井的結界依然還是發揮著作用的,阿薩可以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波動在和太陽井共鳴,他朝著感覺共鳴的方向跑去。
  滿天的火焰中奔跑著,熱得感覺自己好象都要融化了,那耀眼的光芒仍然在左右晃動著,所到之處把原本生機勃勃沉靜威嚴的森林頃刻間就化做烈焰地獄,所有的東西不是立刻燃燒就是卷縮焦黑,即使地面的岩石也忍受不了, 啪地爆裂開。低語之森中央已經被燒出了大片大片焦黑的空地,不少獨角獸焦黑的屍體隨處可見。
  突然那道耀眼的光芒不再到處晃動了,集中停止在一處地方。阿薩望去,那應該就是太陽井的方向。
  一些活動的火柱歪歪扭扭地晃動著似乎還想朝阿薩走過來,這些應該就是最後剩下的枯木守衛,焦枯的身軀已經連自己的重量都無法承受,挪動一下就倒下散了架。狼狽地躲開四處飛散開著火的木塊,阿薩跑了幾步就看到了那光芒四射的地方。
  映入他眼前的居然是一個巨大的冰盾。所有的精靈都正集中在下面合力用魔法維持著這塊巨大的保護傘,而露亞已經鑽到了下面一起釋放著魔法力。包括克蘭長老在內的其他精靈已經無暇再去理會她居然違反族規折返回來了。
  精靈們並不是完全地束手待斃。死了不少人之後他們終于明白了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攻擊,于是所有的精靈們已經集合到了太陽井的周圍合力在頭頂上撐起了一個用冰凝結的巨大的半圓盾牌。從天空聚合下來的光線焦點落在冰盾上大部分的光線或是反射或者彎曲開了。剩下的光線雖然仍然強烈,但是已經無法再殺死他們了。
  但是這樣防禦絕對堅持不了多久。精靈們對于各種元素系的魔法並不大精通,這樣的防禦已經是極限了。冰盾在周圍的高溫下不停地融化,全靠所有精靈的魔法不停地補充,這樣持續下去冰盾的消散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阿薩抬頭,石像鬼依然在旋轉,在看上去只是一個小黑點的死靈法師的操縱下圍繞著的那一圈陰影。太陽井就在不遠處,可以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魔法力充沛無比。這就是他敢沖進來的唯一資本。在這裏他的魔力幾乎可以說是無限的。
  阿薩伸手朝天,一發巨大的火球脫手而出,太陽井的波動立刻就將他魔法力恢複了,于是另一發小的卻更快速的火球緊跟第一發火球呼嘯而去。
  當第一發火球正飛到了那圈陰影的下方後面的這一發剛好追上,兩顆火球互相撞在了一起立刻發出一個巨大的爆炸。爆炸的氣流沖散了原本凝聚在魔法陣中的空氣,天空恢複了原貌,光幕和陰影同時立刻消失了。空中原本緊密湊成一個圓的石像鬼被這個爆炸也震得亂了隊型。
  阿薩籲了口氣。多虧了自己曾經親眼目睹過塞德洛斯施用這個魔法陣,明白這個魔法的原理,這才想到這個辦法破壞掉。他轉身朝精靈們喊道:“你們趁現在快拿起世界樹之葉逃跑吧。”
  精靈們剛剛放下冰盾喘過一口氣來,但是克蘭長老卻立刻喊道:“把那個人類抓起來。”
  “等一等。”露亞連忙擋在阿薩面前。“其實就是他昨天來告訴我們那些黑暗仆人們的陰謀的,他是我們的朋友啊。”
  “我們從沒有人類的朋友,也不需要。何況他就是偷走我們世界樹之葉和太陽井力量的犯人。”克蘭長老冷冷地看著露亞和這個通緝了許久的人類逃犯,眼睛裏憤怒的光芒異乎尋常。“而你,露亞。我們已經把你驅除出低語之森了,想不到你卻馬上和這個人類在一起,你是我們精靈的叛徒。”
  “你們這群蠢貨,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那個魔法陣有可能.....”阿薩的這一句還沒說完,突然眼前一片爆亮。他閉眼之際下意識地就扯住露亞向後急跳,兩人一起翻滾出去。
  眾多精靈們一起發出的慘叫淒厲無比,但是只有急促的半聲而已,然後就徹底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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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1:48: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五十九章 只是兩個人的戰鬥(下)

  “精靈沒可能把火術攻擊控制得這麼好.....這兩下應該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人類的小子,看來他沒死。”死靈法師對同伴說。他招了招手,被爆炸的氣浪沖亂了的血霧立刻重新凝固起來,魔法陣又恢複了原形。
  “真的沒死?”老頭死靈法師眯著有些昏花的老眼往地面看去,但是這樣的高度看下去人只是個小點。“剛才應該給他補上一下雷鳴爆彈的......”他坐上一只石像鬼的頸背,石像鬼呼號一聲振翅離開圓圈向下飛去。“我下去給你保護,你繼續操縱這裏把低語之森燒掉吧,順便也殺了那礙事的小子。”
  操縱魔法陣的死靈法師低頭看了看下面那些只是小黑點的人影想了想,歎了口氣,好象下了什麼決定似的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好,就殺了他吧。”
  光幕一恢複,焦點立刻又落在了原處。光圈中的眾多精靈們只來得及發出半聲慘叫,一眨眼的工夫就在這刺目的光華中全變得焦黑。
  阿薩拖著露亞翻滾出去剛重新站起來,立刻看到那耀眼的光芒在朝他們晃過來。他用力把露亞推開,自己朝另一面飛跳出去。
  只是掠過身旁還有一段距離,光圈焦點的高溫就已經讓阿薩的頭發都燒了起來。
  但是剛從地上翻滾了幾圈焦頭土臉地站起來,就看見那晃過去的光圈又晃晃悠悠地似乎朝他這裏移動過來。
  阿薩既驚且懼。剛才沒有直接燒中他不是因為他閃得快,而是死靈法師自己沒控制得好。在這樣的攻擊下躲閃幾乎是沒有意義的。
  那光芒耀眼的焦點閃爍晃動著,好象一個活著的太陽在漆黑的焦土上跳舞。要精准地把焦點追擊在一個目標上並不是簡單的事,死靈法師正在努力地控制著。
  這個用數千人的血肉精華凝聚成的魔法陣絕不是塞德洛斯在蠻荒高地施放的那次的可比的,雖然這裏的陽光沒有高地上那麼劇烈,但是石像鬼們圍成的圓圈足有低語之森那麼大,所彙聚的光線足足多了十倍以上,只是多看兩眼那照射到的地方眼睛就已經受不了了,再拖下去即使不死也會瞎。
  剛才那樣的故技重施只是治標不治本。阿薩抬頭看去,石像鬼圍繞成的圓圈仍然在旋轉中,應該就是這個圓圈維持魔法陣在空中不散去,攻擊這裏才是根本所在。
  一發巨大得已經不能夠稱之為‘球’的火球怒號著從地面上升起飛向空中的石像鬼。這樣低等的魔法,魔法力沒有共鳴後的高度濃縮,巨大的體積就已經充分表示了蘊涵在其中狂暴能量。
  一只脫離了圓圈隊型的石像鬼向火球迎面飛來。上面坐著的老頭死靈法師只是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火球的軌跡立刻就偏了偏,擦過石像鬼飛向天空越變越小。
  地面上那躍動著的小太陽又在離身體不遠處掠過,阿薩慘叫一聲,他能夠感覺到全身的皮膚好象被燒紅了的刀切割了一下一樣。他空氣中的焦臭味一下就更濃了,因為那是自己的皮膚發出的氣味。但是他沒有動,對方的攻擊也完全拿不准准星,亂動也許更容易被照中。
  “離這裏遠點。”阿薩朝不遠處的露亞吼道。她正徒勞地在那一堆精靈們焦黑的屍體中翻尋幸存者,一頭銀發和臉上已經全是黑灰,和著淚水已經把她那張絕美的臉糊成了一團。
  但是她聽到阿薩的吼叫聲後非但沒有離開,反而走近了幾步,念誦起精靈語。一道綠光在阿薩身上溫柔地拂過,身上的傷痛立刻開始減輕了。
  阿薩深吸一口焦熱得幾乎能夠把自己的肺蒸熟的空氣,左手握住自己的右腕。‘轟隆’他被自己這一個魔法的後坐力震得躺倒在地,周圍的塵土飛揚。
  這一發依然是最低級的火球術,但是卻沒有火球,至少看不出是火球。只有一道暗紅色的影子眨眼的工夫就從地面延伸到了死靈法師騎著的的石像鬼的下方。他這一發沒有瞄准那些圍成圓圈的石像鬼,必須先把這個負責防禦的對手先解決掉。
  “好。”死靈法師的叫好聲依然是那樣蒼涼。他這次沒有輕描淡寫,而是舉重若輕,張開雙手朝已經化成一道火影的魔法虛按過去,急速飛升的火光好象一下紮進了用膠水糨糊灌成的泥潭裏,立刻減速還原成了一顆火球。火球雖然還在繼續朝上升著,卻好象在這看不見的泥潭裏越陷越深,越來越慢,在離石像鬼不到三米的距離的時候幾乎停頓了下來,死靈法師雙手一抬,火球發出聲不情願的轟鳴拐了個彎又飛入天空中消失了。
  光圈又在地面上抖動著晃了過去,這次卻離阿薩更遠了點,看來操控這個並不是簡單的事,但是阿薩卻沒覺得慶幸,而是感背上發冷。剛才這一下確實已經是他的全力了,但是那個死靈法師化解得絲毫不吃力。
  他幾乎每一下都是全力以赴,但是那個攔截的死靈法師根本不和他的魔法正面對碰。操控一下風壓這種小魔法對于死靈法師這樣的頂尖的魔法師浩如煙海的魔法力來說只是九牛一毛,甚至呼吸之間魔法力就可以恢複。他即便想依仗著太陽井的魔法補充和對方消耗魔法也只是癡心妄想。何況他也根本沒有這個時間。
  逃吧,他突然想。面對那數百米高空上的無法躲閃的攻擊,一個魔法水平和自己天差地遠的對手專門防禦,這要如何去戰鬥?
  不對,不能逃。逃也逃不掉,上面的死靈法師只要變換一下光圈的方向,地面上這焦點就瞬息千裏。而如果顯露出了逃跑的方向,更有可能被照中。
  阿薩強行集中精神,三發火球分別朝三個方向飛向三只石像鬼。
  高空中的死靈法師搖搖頭,對這即使高級魔法師也無法做到的三連發很失望,他雙手用一個類似舞蹈的動作揮出,三發火球仿佛很聽話的小動物一樣立刻分別向三個方向拐了出去。
  那代表了死亡和毀滅的小太陽在地面上閃動跳躍得更劇烈了,操控空氣魔法陣的死靈法師繼續在調試著。
  “快跑啊。”阿薩朝露亞喊。“我們分開跑。”他終于絕望了。
  露亞還楞在那裏,阿薩沖上去一把把她抱起扔了出去。然後自己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並沒有跑出多遠步,阿薩的眼前就豁然一片光亮,整個世界都被這無比的光亮完全代替了。在最後能夠看的一眼裏,他看到周圍數十米的範圍裏全是光亮。
  操控光線的死靈法師沒有再費時間去研究如何用五六米直徑的焦點捕捉他的身影,而是直接把焦點擴大了到了近百米,直接就把他籠罩在了焦點裏面。
  擴大了焦點意味著分散了光線分散了熱量,但是這已經足夠了。方圓兩三裏內的光線集合在五六米和一百米的區別在人體上所展示的並不大,同樣地是把任何有水分的東西曬幹,燒焦,不過是從瞬間變得多用幾秒鍾而已。
  阿薩的眼睛已經在感覺到過度地光亮後立刻就黑了下去,他伸手去捂不過是不讓它爆開而已,錐心刺骨的疼痛不過只維持了幾秒鍾,表皮的神經一旦也燒焦了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自己仿佛是在號叫,但是沒聽見,大概連聲帶喉嚨都已經焦了,鼻子中聞到的是自己毛發皮膚和肌肉的焦臭。
  只是下意識的,阿薩跌跌撞撞地朝太陽井那裏跑去。他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只知道連自己的體內都全是火,血管裏流動的是岩漿,內髒立刻就要像爆竹一樣炸開。他只知道那裏有水,他要水。
  他盡最後的意志操控著幾乎已經被燒糊了的肌肉沖到了太陽井邊一個跟頭載了進去。
  高空中操控空氣魔法陣的死靈法師看見阿薩一頭載進了太陽井,立刻把光線的焦點縮小對准了太陽井的位置。從剛才燒灼精靈們的時候他就發現把光線的焦點集中在太陽井上總是特別容易,不像要聚焦其他地方一樣難把握。他幹脆就把焦點再度縮小,完全聚焦到直接不到三四米的太陽井上,他不只要把目標烤焦,燒成灰,還要直接就用這光線把太陽井也蒸幹,燒毀。
  陰影下,巨大的漏鬥光幕把原本照耀整個低語之森的陽光現在全部投射到了太陽井上,那裏已經是明晃晃地一片,連井邊的岩石也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好象那裏才是真正的太陽。
  死靈法師看著連他那個高度都覺得耀眼的光點,滿意地點點頭。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擋住這樣的攻擊,即便那裏是一條河也只有烤幹,是一塊鋼鐵澆築的堡壘也只有熔化。
  井水是熱是冷或者到底裏面還有沒有井水阿薩已經不知道了,全身沒有一處的感官還是完好的,眼睛也瞎了。但是他卻感覺到了光,那似乎把他身體像水晶一樣完全穿透了的光。這光不只把他穿透,好象還在井裏拐彎盤旋迂回再朝他身體裏面灌,他身體裏已經全是光,這些光充滿了他的身體後又要往外瀉,他覺得自己好象又要被撐破了,光好象在從本已經燒沒了的身體上的每一個毛孔往外奔放.....
  “恩?”太陽井在這樣的照耀下好象沒什麼特殊的反映,死靈法師正覺得奇怪,突然聽到了一陣雷鳴樣的轟隆鳴聲。他抬頭看看,天空依然是沒有絲毫的雲彩,那轟鳴居然是從地面傳來的。
  他低頭,看到一個足有小山般巨大的紅色的東西正從那裏升起。
  “快跑啊...”在魔法陣下方死靈法師連石像鬼也沒要,自己就像一只箭一樣飛快地飛了上來拉住同伴的手,下半截話已經淹沒在轟鳴聲中,淡漠的臉上居然全是驚恐的神色。
  下面的那個巨大的東西升騰得仿佛很慢,但這只是與它體積比較下形成的錯覺。終于,它的下端已經脫離了太陽井,呈現出了一顆碩大無朋的火球的形象。整個天空都在這無法想象的魔法力的震動下發出顫抖。
  兩個死靈法師沒有指揮石像鬼,甚至沒有飛走,他們雙手互相緊握同時念頌連他們自己也聽不見的咒語。
  下面那只被死靈法師拋棄的石像鬼已經接觸到了那巨大的火球表面,巨大堅硬的身軀現在卻好象紙做的,一聲不響地就在那魔法力彙聚的洶湧波濤中破碎,分解,被淹沒其中消失無影。巨大的火球絲毫沒有受阻,頃刻間就已經升到了石像鬼們圍成的魔法陣下方。
  就在火球與魔法陣即將接觸到的瞬間,兩個死靈法師的身影同時消失了。他們沒有用飛行術,而是居然使用出了危險之極的空間轉換的禁咒法把自己傳送開了。
  天碎了。這是所有艾裏居民在事後對那個恐怖瞬間的共同描述。
  那聲巨大的爆炸聲即使在數百裏之外的城鎮都可以聽見。靠近低語之森的幾個村莊裏有近半的房屋被氣浪掀倒,以低語之森為中心,數不清的樹木,那些教徒留下的破碎的肢體,黑灰焦炭飛得滿天都是,和那些石像的碎片還有火焰一起散落在方圓數十裏範圍內,如同下了一場死亡之雨。已經逃跑回家或正在逃跑的自然之神的教徒們有一小半的耳朵都被震得暫時聾了。
  幾乎整個艾裏的人都以為這是世界末日的降臨。
  在艾裏的曆史記載中,不管是那個奇怪的森林,自然之神的異教,周圍出現的古怪石像,還是這一天數萬教徒的暴動,奇怪的天像和森林中的奇怪大火.....所有的動蕩和變故都在這一次幾乎把艾裏都震碎了的爆炸中徹底結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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