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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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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知宇之樂]桓侯再生[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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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9 10:50: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四章(上)

以為必定能夠刺死張益時,一股巨大的危機感突然近身而至,顧不得繼續擊殺對手,馬超急策坐騎向旁側閃躲。

小白龍駒如同白色閃電一般,分開人群迅速衝至馬超身旁。馬上的趙雲一槍逼退馬超,救下張益後,手上動作毫不停留,風雪銀槍一槍快似一槍,將馬超逼迫得接連後退。

    「德方,告訴趙影,由他率領第1曲繼續與敵騎軍保持距離,馳射破敵!」趙雲面色沉肅,一面挺槍急攻,一面頭也不回地對張益說道︰「馬超這廝,交給我來!」

一向溫和的趙雲,在見到數十名風騎兵被馬超肆意擊殺後,終於動了真怒。

    「統領……是!」張益聽出了趙雲那不可違逆的語氣,張口欲說甚麼,但最後還是領命飛馳而去。

不多時,在曲長趙影的厲聲招呼下,風騎第1曲全力奔馳了起來,又逐漸拉開了與鐵騎的距離,威力十足的返身奔射再次發動。

箭矢如雨,厲嘯連連!

憑直覺,馬超雖知趙雲的身手必定不凡,但卻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強到這種程度 ——只因起先失去了先機,馬超竟被壓制的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機。

趙雲的攻勢如大海浪濤,綿綿無盡此起彼伏,又如天上遊走的風雲,無形無定讓人無法捉摸。風雪槍的速度,已達到人所能想像的極限,漫天似乎都是槍影,白色的槍尖紛若飄雪,完全將馬超籠罩其中。

雖然一時被動,馬超卻也招架得住。天狼槍左封右擋,毫不示弱。

    「鐺鐺鐺……」

兩柄長槍的撞擊之聲不絕於耳。就在這時,大隊鐵騎衝鋒過來了。

馬超情知扭轉局面的良機來臨,一聲招呼後,15名鐵騎從左右兩面一齊攻向趙雲。15柄騎槍不斷加速,如一條條毒蛇般猛地刺出。

趙雲夷然不懼,斷喝一聲,風雪槍以駭人地速度瘋狂地激刺起來。瞬間在趙雲身前形成一道槍幕。

寒光閃動。血肉橫飛!

適才還龍精虎猛的15名鐵騎,轉眼之間已是8死7傷。幾名被刺死的鐵騎士兵身上槍孔點點,竟是不下於1、20處。更令人震驚的是,擊殺擊傷15人後。

風雪槍的槍 尖居然不見半點血跡。

    「馬超,死來!」掃除了身邊的障礙後。趙雲厲聲怒喝,以人馬合一勢。瞬間越過兩人的距離,向馬超突刺過去。借助鐵騎士兵的阻擋,化解了先前地被動局面後,馬超同樣是毫不猶豫地縱馬攻向趙雲。

經過適才地交手,馬超已知趙雲身手之強,絕對不下於自己。而且,與趙雲交手,絕對不能失卻先機,被動防守更是死路一條,此人的槍速之快,角度之刁是馬超生憑所未見的。

    「鏘……!」風雪槍與天狼槍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碰撞,發出尖銳刺耳地聲響,撞擊出的星花在略顯陰沉地天色下格外耀眼。

馬超的長槍同樣以快聞名,2人完全以快打快,漫天地槍影也分不出究竟是由出自誰手。

凌厲森寒的槍風自趙、馬2人的週遭不斷瀰漫開來,將方圓10丈左右的空間變成臘月酷寒,地面剛剛萌生的嫩草竟然在片刻之間蜷縮起來,葉上逐漸佈滿了白色的霜凌。

這方圓10丈的土地,完全是趙雲和馬超的空間,任何外人都無法攙雜進來。許多鐵騎士兵原本有意上前協助馬超夾攻趙雲,卻根本進不了這10丈之內。

    「蠢才,繼續追擊敵騎軍,我這裡不需要你們操心!」瞥見不少鐵騎停下了步伐,馬超抽空厲聲叱罵道。

    聽得馬超的喝令,鐵騎大隊再次奔馳了起來,對第1曲風騎緊追不松。排除了外界的干擾後,趙雲和馬超全無顧忌地拚殺起來。

這是冰與冰的戰爭!兩人的槍風都是寒氣十足,如同千年的寒冰一般,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接近的。生於翼州、長於幽州的趙雲,與自幼便生活在涼州苦寒之地的馬超,都是習慣寒冷之人。兩柄銀槍上下翻飛,糾纏不清!

常人交戰百合至少需要1個時辰,但在趙雲、馬超二人那快得近乎變態的速度之下,兩盞多茶的工夫就已經完成。

100合,不分勝負!

150合,不分勝負!

馬超實在想不通——自己縱橫西疆,橫掃雍、司兩州,大戰曹、韓聯軍,從來都沒有遇到過一個能與自己抗衡的對手。為甚麼偏偏在這荊州,偏偏都是與劉備的手下交戰,竟然會一連碰到兩個完全不輸於自己的絕頂高手。難道這天下,絕頂高手就這般不值錢嗎?先前在張飛手下栽了跟頭,還算「情有可原」,畢竟對方早已威名遠播,「百萬軍中取上將軍首級」之名更是世人皆知。而眼前這趙雲,完全是一個名不見經傳之輩,居然也有如此身手?

150餘合後,馬超已知即便再戰上150合,恐怕也分不出勝負來。馬超心焦如焚,他擔心鐵騎的戰況。

趙雲同樣擔心風騎營的作戰情況!原本趙雲指望能夠在100回合之內,拿下對手,但馬超實力之強悍大大超出了預料之外。奔射攻擊雖然厲害,但箭矢畢竟是有限的。

第1曲每名風騎兵通常配備3壺60支箭,箭矢射光的那一刻,就是肉搏戰的開始。到那時,鐵騎究竟還能剩下多少?如果不能保證以2敵1的比例,即便能夠戰勝強悍的鐵騎,風騎軍地傷亡恐怕也不會小。

對趙雲而言。一手操練起來的風騎軍簡直就跟自己的生命一樣重要。故而,看到馬超肆意屠戮風騎士兵時,趙雲才會憤怒不已。

此外,關平的攻擊是否已經開始了,也是趙雲關心的問題。

    但無論如何,趙、馬二人彼此已成膠著狀態,根本無法分開。

被趙雲牽掛的關平,此刻業已發起了攻擊。而攻擊的對像。正是率殘餘步卒意欲朝當陽撤退的馬岱。得到馬岱率部南撤地消息。

關平立即將無當飛軍一分為二,他自己率領一部飛軍穿插至南面,斷絕馬岱殘軍地去路;兩位副統領呂蒙、毛榮領另一部潛行在側,一旦收穫信號後。便會同關平夾攻馬岱。

潛行本就是無當飛軍極為檀長的,加之馬岱根本沒有料到除風騎軍外。居然還另有敵軍潛伏在側。故而,當關平和呂蒙、毛榮同時發起突襲時。馬岱立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那些士氣本就低落無比的殘軍更是不堪一擊。

初一接戰,便崩潰了!關平的目地並不在將馬岱殘軍擊滅,而是想將其趕回北面去,讓這支殘軍去衝散馬超鐵騎。儘管心中明瞭關平的意圖,但馬岱根本收拾不住亡命奔突地殘軍。在關平和無當飛軍強力衝擊下,馬岱自己也只能無奈地隨潰軍朝北撤去。

不多時,潰軍果然與鐵騎碰上了,不過卻是馬雲的那隊被射退地鐵騎。一見鐵騎,潰兵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瘋狂地湧了過去。那隊鐵騎失魂落魄地撤出戰鬥之後,沒多久便懊悔了起來——馬超治軍嚴酷,尤其對臨陣不得令而擅自脫逃者,更是處罰極厲。

正不知所措之際,卻驚愕地看到馬岱領潰兵衝突了過來,而他們身後竟還有敵軍步卒在追殺。馬岱策騎一馬當先衝入鐵騎隊中,也不問他們緣何在此,立即大聲喝令他等跟隨自己迎戰。

馬岱在馬家軍中地位、聲望頗高,鐵騎們不敢違令,立即整隊,準備阻擊來敵。

    但那些狼奔豕突的潰兵卻屢屢將鐵騎的陣列衝散,而此刻,無當飛軍卻已攻襲而至。凶悍的飛軍士兵絲毫也不同情鐵騎的遭遇,在縱身狂奔的過程中,以手弩配特製的毒箭發起了第一撥的攻擊。

連射兩輪後,已近到鐵騎身前不到20步遠處,一個個收起手弩,拔出環首刀呼喝連連地衝殺了進去。一直巡曳在側的風騎軍2、3曲,在發現了落單的這一部敵騎後,也毫不猶豫地投入到戰鬥之中。

馬岱面色慘白,情知絕難突出包圍,索性一咬牙呼喝身邊鐵騎與7、8倍與己的敵軍展開絕死之戰。儘管馬岱勇悍如虎,儘管知恥而奮勇的鐵騎士兵拼盡全力廝殺,但實力上的差距著實太大了,更要命得是,馬岱騎兵沒有衝鋒的空間,戰鬥力根本發揮不出來。

然而,希望總是在絕望的時刻出現。就在馬岱心灰如死之際,龐德忽率當陽守軍急援而至。

在250合左右時,趙雲與馬超的苦戰終有了結果。

殺氣盈騰的風雪槍和天狼槍在一次最激烈的碰撞後,二人同時噴出一口鮮血,趙雲連人帶馬連退7步才穩住了身形,馬超比趙雲多退出了一步。

這場以快打快的鏖戰,對體力的損耗極大,趙雲面色微白,馬超面色則泛紅,兩人的氣息都變得非常急促。

默默對視了一眼後,趙、馬二人竟同時脫離了戰鬥,分別尋向自己的兵馬——完全的勢均力敵, 繼續拚殺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和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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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四章(下)

長板之戰,已被分為南北兩端。

風騎2、3曲和關平的無當飛軍與龐德、馬岱在長板坡南展開激戰。

原本馬岱所部已到岌岌可危的地步,眼見行將覆滅,卻因得到龐德的及時救援而柳暗花明。

自馬超兵出當陽之後,龐德就始終心神不寧,隱約感覺馬超此戰恐有些不妥。雖然馬超先前並未聽從自己的勸薦,但龐德卻絲毫沒有介懷。思前想後,龐德終覺放不下心來,立即當陽守將馬明進行商議。

當陽扼荊北要衝,戰略位置相當重要,但龐德認為憑借馬明手中區區的5000人,根本不可能抵擋住張飛、蒯越多達7、8萬人的大軍,堅守當陽根本就不是可行之策,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棄守。

龐德勇武出眾,更兼忠心耿耿,無論馬超境遇如何始終不離不棄,故而在馬家軍中威望極著,馬明雖是馬氏族人,也不敢對龐德有所輕忽,加上龐德所說確實在理,並應允了他的建議。

得到馬明的應允配合後,龐德不顧自己尤自疼痛不已的右腿,親自率領5000駐軍趕往北上章鄉,準備策應馬超。

不想,還未趕出多遠,斥候就發現了長板附近有戰事發生。龐德情知不妙,急催兵馬緊趕急趕。終於在馬岱行將崩潰之際趕到戰場。

    但即便有龐德來援,形勢也沒有改變許多。

兩曲風騎軍一見有敵援軍趕到,立即從混戰中擺脫出來,向左右兩側散開,為騎軍的衝鋒騰出距離。而後以鉗形之勢,對龐德軍發起了攻擊。

龐德雖然頗擅治軍,但憑借5000軍心並不穩固的步卒,也難以抗衡近4000如狼似虎的騎軍。

勉強與馬岱匯合之後。龐德便也陷入了苦戰之中。

而在長板坡的北面

趙雲和馬超已陷入奇異的對峙之中。

在趙、馬兩人酣戰期間,風騎第一曲曲長趙影嚴格按照自己堂兄地命令,始終保持與鐵騎150步左右的距離,以奔射破敵。

風騎兵們絲毫不吝嗇箭矢。將一撥一撥的箭雨潑灑向鐵騎。待得趙、馬二人脫離單挑時,風騎軍的3壺羽箭差不多已被射光。

    但戰果確實非常不凡——除卻自行退卻的右翼鐵騎外,繼續追擊風騎軍的鐵騎猶有5500餘騎。

    但被幾十輪箭雨「洗禮」之後,剩餘猶能行動自如的鐵騎已經不足3000騎,其餘人不是被射翻在地,就是失去戰馬、由騎兵變成了步卒。

這場鐵騎對輕弓騎的角逐之中,聞名天下地涼州鐵騎徹底落在了下風,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而趙雲苦心經營地風騎第一曲,終於徹底地顯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馬超回到鐵騎軍中時,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用來向韓遂、曹操復仇的最大本錢鐵騎,居然折損成如此地步。一路上倒斃地戰馬和騎士,簡直就如同在在馬超心頭一刀一刀地割肉一般。

雖然氣急攻心,但馬超卻再也不敢鹵莽行事了,接二連三的挫折,已將馬家軍地家底敗得七七八八。一旦失去了最稱手的鐵騎,想要向實力強橫地曹操、韓遂復仇,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而且,南面悠悠傳來的求援羌笛之音,更是令馬超心中顧慮不已。

趙雲策馬趕上了第一曲風騎,接過指揮權後,也沒有繼續攻擊馬超鐵騎。

連續4、50輪的馳射,對風騎兵的體力也是極大的消耗,尤其是需要不時開弓的雙臂。儘管在平日裡操練之時,連續馳射十餘輪是常有的事,但像今天這樣連續馳 射4、50輪卻是從來沒有經歷過,不少騎兵的的雙臂已經酸痛到麻木。趙雲行事一向細心,自然看得出這些來,加之箭矢差不多將要用光,索性就停下了攻擊。

馬超盯著前方的風騎軍,緊握天狼槍的右手竟然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額頭的青筋暴突的異常明顯。

馬超喝令鐵騎停止追擊後,趙雲也指揮風騎軍停止了行進,兩支騎軍相隔150步保持奇異的對峙狀態。

後方的求援羌笛之聲 變得越來越急促,馬超猛一咬牙,恨聲命令鐵騎折返向南。

一見馬超轉向,趙雲也毫不猶豫地率軍折返,緊緊尾隨在鐵騎身後150步遠處,但並不著急進攻。

    「鏘鏘鏘……」

    關平青龍戰刀大開大闔,刀起刀落之間頗顯大家風範,與龐德戰得難分難解。就武藝而言,如今的關平其實尚不如龐德,但龐德腿部有傷,10成武藝最多只能發揮出8成來,兩人也因此戰成半斤八兩之局。

不遠處,馬岱卻被飛軍副統領毛榮糾纏叫苦不疊。自章鄉遭襲以來,馬岱業已2日2夜未能安生地休息,加之精神一直處於 高度緊張的狀態之中,身心早已疲憊不堪,陷入苦戰後不多久,體力便明顯地透支。而其對手毛榮原本就是勇力卓著之人,特製的鑌鐵大刀虎虎生風,劈得馬岱手臂劇顫,到後來根本不敢與其正面撞擊。

龐德、馬岱二人被糾纏住,他們手下的兵馬便失去了有力的指揮。

    但他們的對手卻完全不同,兩曲風騎軍一左一右來回衝突,如奔騰洪流任意撞擊著任何可以碰得到的東西,摧枯拉朽一般,毀去一切擋住自己前進的障礙。

無當飛軍則在呂蒙的指揮下,配合著風騎軍夾擊敵軍,弩射,刀劈。無所不用其極。那些特製的毒箭,更是可以令人在短時間失去戰鬥能力。

跟隨龐德前來救援的5000 當陽駐軍畢竟不是涼州兵,根本就不會為馬超效死命,在戰局愈發惡劣地情形下,不少人立萌異志,抵抗之心愈淡。

馬超急匆匆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雖然 有些奇怪龐德竟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但此時此刻卻根本不是問話的時候。毫不遲疑。馬超急率鐵騎加入到戰鬥之中。

緊隨其後的趙雲,見馬超已存拚命之心,不願與其在混戰中白白消耗軍力,急命號角兵鳴號。召二、三曲風騎軍和無當飛軍暫時撤出戰鬥,與自己所率第一曲騎兵匯合在一處。

    「軍主。不能再打了!」與馬超匯合之後,龐德異常焦急地說道。

    「敵軍數量在我之上,而我軍將士多有帶傷,再打下去,非得全軍覆沒不可!撤吧……!」

    馬超表情痛苦而無奈,往昔的狂傲之色已蕩然無存,「撤……?敵軍不會讓咱們輕易撤退的!與其窩窩囊囊地撤退,不如拚死在這裡算了……」

    「老軍主的仇還沒報,軍主豈能輕易言死?」龐德顧望了一下四周的情形,面上現出決絕之色,沉聲說道︰「龐德一直蒙老軍主和軍主賞識,只恨無以為報,今日願率步卒殿後阻敵,請軍主准許!」

    「令明,不能丟下你!」馬超眼中精芒一閃,立即拒絕了龐德地提議。龐德向來是馬超身邊最得力地助手,也是馬超的心腹。情知若留龐德殿後,十之八九是難逃一劫,馬超雖然冷血無情,但對龐德卻是非常顧惜,實在不願意失去這個得力助手。

龐德翻身下馬,忍著腿部的傷痛,雙膝跪地,沉聲說道:「馬家軍中可無龐德,卻不可無軍主。老軍主被害、數萬將士戰死潼關,皆是拜韓遂老狗和曹操奸賊所賜,這等深仇大恨,軍主豈可不報?還請軍主忍一時之氣,先行退卻,日後定有重整旗鼓之時!」

    「……」馬超直直地看著龐德,默然無語。

    「脫離追擊後,軍主可先退回襄陽,若襄陽亦被困,便退回上庸……」龐德繼續向馬超勸薦道。

    馬超看著龐德那懇切的目光,思索了片刻後,緩緩將其扶起:「令明……活著回來,我等你!」

    「是……!」龐德微楞後,重重地點了點頭,「軍主,快上路吧,乘敵軍還未完全恢復過來!」

    馬超一狠心,撥馬招呼剩餘鐵騎,朝西北方向突圍而去。

龐德也翻上自己地戰馬,率領殘餘步卒和失去戰馬的騎兵,呼喝著撲向風騎軍和無當飛軍。

趙雲沒有著急追擊馬超,只是派遣了幾名斥候去聯格關羽大軍,知會馬超殘部朝北面退卻地消息,提醒關羽注意戒備。然後,趙雲與關平一道,投入到對龐德所部的剿滅戰之中。

趙雲的目的很明確,像狼一般,一口一口地將獵物咬死。急於求成,有時反而容易被獵物所傷。

半個時辰後,龐德殘軍非死即降,全軍覆沒。龐德本人,則被趙雲掃落馬下後生擒。

而此刻,襄陽城中出現了一系列戲劇化的變故——關羽大軍一路橫掃,迅速進抵襄陽,並展開圍城。襄陽城內的劉表舊臣韓嵩、王粲等人意欲乘馬超不在之機,獻城出降,並派遣使者與關羽取得聯絡,約定獻城時間,不想此事為留守襄陽的法正所察。法正將計就計,在城中設下埋伏,引誘關羽大軍入城。

    但法正之謀,亦未能得逞。諸葛亮根據城頭敵軍調動的一些細微異狀,識破了法正的計謀,並為關羽獻上反制之計,令關羽大軍乘機一舉破入城中。

此時,襄陽城中

忽然一片大亂,四面城門全部洞開,城中百姓胡亂逃竄。

法正脫下自己官服,換上早已準備好的平民之裝,稍做化裝,施施然地隨一些百姓逃出城去。

待關羽、諸葛亮等人來到州牧府時,卻發現法正早已將荊州牧、鎮南大將軍印綬,以及被軟禁的劉琮一併安置在了書房內,此外荊州諸郡縣的宗冊文卷也被整理完好地放置在議事廳中。

一看法正所做的這些事,諸葛亮立時朗聲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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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五章

由於主事者法正悄無聲息的逃離,襄陽城很快便陷入全盤的混亂之中。守城士卒根本組織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加上原本士氣就非常低落,不多時,城中守軍便大批大批地棄械請降。

攻入城池後不到3個時辰,關羽大軍全面接管襄陽。

劉表死後僅僅幾月,向來安寧、少經戰事的襄陽就已4易其主,這樣大的變故,恐怕連死去的劉表都不會想到——早先是是蔡、蒯二族共掌權柄,到蔡瑁驅逐蒯氏、獨攬大權,再後來是馬超對蔡瑁反戈一擊、強佔襄陽,到了如今襄陽古城竟又落入關羽大軍之手,而日後還不知會否再有什麼變更。

若是孫乾也在襄陽,必然會驚歎於當日諸葛亮預言的準確。

襄陽,州牧府

「襄陽光復,百姓安生,皆拜關君侯虎威所賜!」 表情異常激動的韓嵩躬身向關羽行了一禮,感激地說道︰「君侯大恩,荊州百萬子民接草衍環也難以報答!」

    「德高兄所言極是!」王粲急忙點頭說道︰「我等雖早有心力挽荊州危瀾,但奈何皆是文弱之輩,苦於有心而無力。若非君侯大軍及時趕到,也不知還將有多少無辜軍民被逆賦馬超所害!」韓嵩、王粲等人圖謀向關羽獻城,但計謀洩露之後便被法正命人擒拿拘禁了起來,原本眾人皆以為難逃一劫。卻不想關羽大軍竟勢如破竹地攻入城中,他們也因此而獲救。

儘管內中不少人本來對劉備並無多大好感,但此次能夠脫身保全性命,卻不得不感激關羽大軍的全力「解救」,雖然這解救可能並不是關羽的本意。

    「多謝君侯……」其它被解救出來的荊州官員也一齊向關羽躬身行禮作謝。

    「關某只是奉兄長之命行事,爾等只需感謝我家兄長即可!」關羽面色沉肅依然,輕捋頷下長髯,冷冷淡淡地回道。

    事實上,關羽對這些所謂的「名士」根本是半點好感也欠缺。對他們自詡荊州「忠臣義士」的話語更是嗤之以鼻。這些人先歸附蔡瑁、再歸附馬超,繼而在關羽大軍圍城時又欲獻城,這樣地行為在關羽眼中,根本就是朝秦暮楚的不忠不義之舉。關羽一向尊崇忠義。也敬佩忠貞之士,自然對那些反覆之徒就沒什麼好臉色。

    「諸位大人不必客氣……」一旁的諸葛亮微笑接口說道。

    「我主與劉荊州既系同宗,又是同盟。此次應邀出兵平定荊州之亂,自應奮力作戰。」與關羽相處久了,諸葛亮對其性情頗為瞭解,自然知道此刻他心中所想。見關羽話中頗有些得罪人的意思,身為隨軍參謀的諸葛亮自應為其彌補。

    「是,是!荊州上下豈敢忘卻皇叔再生之恩……」

    韓嵩連忙點頭,看了看關羽的表情,略顯疑惑地問道︰「君侯似乎心中有所不豫,卻不知有何難事,看我等能否效力一二?」

    「君侯只是有些牽掛南郡的戰事。」諸葛亮自然不會把關羽面色嚴肅的真正原因講出來,笑著以另一個理由解釋道︰「馬超麾下萬餘鐵騎戰力不凡,其南下作戰,對張平南和蒯督大軍恐有較大威脅!」

    頓了頓,諸葛亮換了個話題詢問道:「亮有一事不明,可否請諸位大人解答一?」。

    「諸葛司馬請問!」韓嵩當即點頭回道。

    「敢問馬超率軍南下之後,襄陽城中事務由誰指掌?」徐庶交給諸葛亮地細作網雖然密佈荊州諸郡,但襄陽城卻從半個月前開始封鎖了普通百姓地進出,也因此細作無法將情報傳遞出去。

    「馬超、馬岱二酋率軍南下後,城中大小事務由偽荊州牧別駕法正主掌,另有馬超一族弟協助其執掌軍務!」韓嵩不明諸葛亮意圖,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果然是他!」諸葛亮輕搖羽扇,點了點頭,「嘗聞此人為馬超智囊,頗通曉謀略。卻不知此人為人行事如何?」

    「法正雖然助紂為虐,但卻非十惡不赦之輩!」韓嵩雖不明諸葛亮的意圖,但還是迅速說道︰「曾聞此人曾數次勸薦馬超善待荊州士人百姓,也為此使襄陽少生許多殺戮。馬超南下之後,法正也未過於為難我荊州士人。」

    頓了頓,韓嵩略顯羞慚地說道:「讓君侯和諸公見笑,昨夜我等意欲起事接應君侯大軍入城,不慎為法正察覺,也虧得他手下留情,僅將我等拘禁,未施辣手,我等才能免脫一死……」

    諸葛亮知道韓嵩性情較為稟直,他所說的話應當是可信的,遂點了點頭。

送走了韓嵩一行人後,關羽略有些疑惑地對諸葛亮詢問道:「孔明何以如此看重法正此人?」這些日來,諸葛亮多番施展奇謀軍略,為大軍征戰荊北掃除許多障礙,其功勞之大,軍中將士有目共睹。而且,諸葛亮性情平和,從不居功自傲,這一點也頗對關羽胃口。

對諸葛亮已相當熟悉地關羽,見其對法正的事跡如此關心,知道他定不是無地放矢,不由得好奇起來。

    「君侯,以亮之見,法正恐怕不是真心為馬超效力!」諸葛亮輕搖羽扇,淡笑回道。

    「右司馬大人為什麼這樣說?」李通不解地詢問道。

    「法正作為謀主,能助馬超梟取荊北,足可見其才華謀略絕不一般。但依目前襄陽城中的情形,君侯和李將軍不覺得有些奇怪麼?」諸葛亮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地分析道︰「襄陽城有守軍1萬7千餘人。除3千上庸兵對馬超較為忠心 外,其餘兵馬皆是新被馬超收編地荊州兵,軍心極其渙散。而法正所設的引誘我軍入城的計策,沒有成功倒是其次,最奇怪的還在別處。君侯和李將軍有無發現—— 敵軍傷亡地都是那些上庸兵!」

    關羽和李通二人聽到此處,凝神略一思索,隨即皆眼中一亮。

    「孔明的意思是……法正是故意如此而為?」關羽鳳眼微睜,沉聲說道。

    「十之八九應是如此!」諸葛亮睿智的雙眼中現出奇光。

    「以法正之智。實在不應設出這樣留有諸多破綻的誘敵計策。以亮之見,只有兩種可能……」

    關羽、李通皆將目光凝聚在諸葛亮身上,顯然已完全被其話中的內容所吸引。

    「其一,法正別有陰謀。襄陽之事只是其陰謀的一部分;其二,法正是想藉機徹底脫離馬超。」

    「右司馬大人認為哪一種可能更大些?」李通擰眉追問道。

    「亮較傾向於第二種可能……」

    諸葛亮緩慢踱著步子。和聲分析說道︰「馬超一勇之夫。常憑武力行事,絕非明主,法正若想施展才華抱負、建立功業,必會尋機脫離馬超。先前法正常隨馬超身旁,想要脫身也無機會,前幾日馬超率領大軍南下,便給法正留下了機會。但以馬超為人,也不可能將襄陽如此放心地盡付於一個外姓之人,故而必有細作暗中監視法正。法正若稍有異動,或是想要私下偷逃,必為細作所察。想要安然脫身,又不被馬超惱恨追殺,只有乘城中出現戰亂,讓馬超以為法正已死於亂軍之中。而且襄陽一失,馬超幾已徹底失去在荊北的根基,在君侯和將軍的大軍夾擊之下,他若不逃,則必覆亡。馬超若亡,法正便更加安全。現在想來,法正所謂地誘敵入城之計,恐怕就是想將襄陽獻於我軍,此計對於他可謂一舉數得。」

    說到最後,諸葛亮自己也忍不住搖頭笑了笑,顯然對法正地計策頗為欣賞。

    「如此說來,法正恐怕是隨那些百姓逃出襄陽了……」

    李通先是點點頭,隨即又有些疑惑地說道︰「但這與我軍又有何關係?」到現在,李通還是沒搞清楚諸葛亮這樣特別關心法正的原因是什麼。

    「亮是想看看法正留給主公和君侯的另一份大禮到底能不能接受……」諸葛亮笑了笑,回了一句更加令人模不著頭腦的話。

    「另一份大禮?」關羽捋了捋頷下長髯,擰眉思索說道︰「孔明可否明言?」

    「亮適才從法正整理也荊州宗冊文卷發現一物……」

    諸葛亮施施然從袖中拿不出一紙絹書,呈遞給關羽。關羽接過絹書,迅速地瀏覽了一遍後,疑惑地抬頭說道:「這似乎是馬超的一絹手書,有何用處?「正如君侯所說,而且這應當是馬超也親筆手書……」

    諸葛亮笑笑說道︰「有此手書,再加上荊州牧印綬,上庸已是我軍囊中之物。」

    「詐城?」李通敏感地接口說道。

    「準確地說,應是先調虎離山,然後詐城……」

    諸葛亮點了點頭,詳細地解說起自己的計劃來……聽罷諸葛亮地計劃後,關羽、李通略一思索,皆認為極為可行。

    「此計雖然極妙,但馬超手中仍有數萬大軍,主力未損,貿然斷其後路,是不是為時過早了?」李通心中仍存有疑惑,「依我看,還是應當先南下會同將軍大軍,將馬超主力擊破為上策!」

    「馬超手中雖有數萬大軍,但在亮眼中,其實只有那萬餘鐵騎而已……」

    諸葛亮笑了笑,胸有成竹地分析道︰「馬超以騎、步軍南下進攻將軍,但步卒速度如何能與騎軍比擬?以馬超的性情,根本不可能等候步卒一同進軍,他必然是先行率領鐵騎南下,想要打將軍一個措手不及。但如此一來,其騎、步兩軍必會脫節,馬超的鐵騎雖然可畏,但那些步卒卻都是剛從蔡瑁手中搶奪收編而來,軍心極其不穩,一旦遭遇強力攻擊,便會如襄陽城中的守軍一般,非降即潰。趙將軍一定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果斷地放棄對襄陽的騷擾,直接南下去追擊馬超。如果亮猜測得不錯,趙將軍此時很有可能已將馬超的步卒擊潰!沒有步卒,馬超僅憑那萬餘鐵騎,面對將軍和蒯越的近8萬大軍,根本佔不了便宜。」

    說到「根本佔不了便宜」時,諸葛亮的腦中忽地閃現出了龐統那張揚而自信的面龐,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

歇了口氣,諸葛亮繼續說道:「一旦馬超得到襄陽失守和步卒被擊潰的消息,他的唯一選擇就是退回上庸、憑借地利固守!如若那時上庸已落入我軍之手,那馬超除非徹底放棄鐵騎、強入蜀中投靠劉璋,否則便是一隻甕中之鱉,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諸葛亮僅憑只鱗片爪的些許情報,便對戰局的發展做出了驚人的預測,而且眼光統籌全局,每一環每一節都在其預料的範圍之內。如此駭人的分析能力,縱然是關羽、李通這樣的沙場宿將也是瞠目不已。

捋鬚思索片刻後,關羽認可了諸葛亮的提議:「孔明言之有理,此刻襲取上庸正適其時。

    但此事非比尋常,需得一稽明沉著之人方可勝任……」

    轉過頭,關羽向李通詢問道:「文達,你可願領此重任?」

    「君侯相托,豈敢不從!」李通毫不猶豫地應道。

    「以李將軍之能,奪取上庸應不在話下……」

    諸葛亮輕搖羽扇,面色稍顯沉重地說道︰「但亮心下有一憂慮——上庸扼荊州西面門戶,無論是襲取荊州,還是西征漢中、蜀中,上庸皆是必爭之地。如此重地,曹 操恐怕不會無動於衷。李將軍此去攻襲上庸,頗有可能與曹軍遭遇。」

    聽得可能與曹軍遭遇,李通立時楞了一楞,躊躇了起來。李通曾為曹操部將,頗受曹操重待,被委以威南將軍一職鎮守壽春,戰敗被俘後,受劉備所感才改換了門庭。

    但歸降時,李通曾請求劉備莫要讓他與曹軍交戰,劉備未做思考當即應允,而且此後也未因此事對李通有所芥蒂,將其晉陞為橫野將軍,委以廬江太守之職。李通感劉備知遇之恩,也全心全意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關羽默默看著李通,也沒有出言逼迫。關羽曾有過與李通類似的經歷,對其身同感受。

    「若君侯信得過,李通願領此重任,必獻上庸於君侯帳下!」思索了良久,李通眼中射出決然之色,躬身抱拳,朗聲說道。

    「好!」關羽知道李通已克服心中障礙,面上笑容微展,當即允道。

    「多謝右司馬大人!」李通忽地轉身,向諸葛亮行了一禮說道。

    「李將軍快快請起,折煞亮了!」諸葛亮將李通扶起,笑著回道。

    「君侯,斥候急報!」全琮急步匆匆地走入廳內,行禮後大聲向關羽稟報道︰「馬岱所率3萬步卒遭風騎軍連番突襲,已經崩潰。趙將軍目下正率風騎軍繼續追擊馬岱殘部!」

    關羽與李通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驚異之色,隨即齊將目光投向了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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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六章

建安8年3月17日,聯軍7萬餘人進抵麥城。

麥城,位當陽縣東南50餘里處。麥城歷史悠久,東周時即為楚國重要城邑,但此地最為後人所熟知的,卻是那一曲 「關公走麥城」的千古悲劇。

在原先的歷史軌跡中,呂蒙白衣渡江、奇襲荊州得手,迫使正在北伐樊城的二哥回師自保。但這一退,卻成了二哥輝煌人生的絕唱。被呂蒙瓦解了大軍士氣後,威震華夏的二哥也不得不率領殘部困守麥城,最後與關平兩父子突圍途中雙雙被東吳重兵擒斬,周倉、王甫等一眾忠臣志士亦與城同亡。二哥的故去和荊州的丟失,直接導致了其後的一系列劇烈變故,原本蒸蒸日上的蜀漢政權也就此逐漸走上衰微。可以說,麥城正是蜀漢政權的由盛而衰的一個重要轉折和見證。

    但此刻的麥城,僅僅是一座無名小城而已,而且那些「歷史上」曾經在此發生過的事情,在今時今日恐怕也不會再有機會「重現」。

大軍在麥城稍做休整時,我特地帶著龐統走上麥城城頭。曾經是強楚重邑的麥城,早已不復當年的模樣,破敗失修的城牆將其在荊州的地位顯露無疑,馬超甚至沒有在麥城屯紮半點兵力。

當聯軍的前鋒初抵城下時,麥城令便果斷而「明智」地選擇了開城投降。扶著城牆壁,我舉目四望。

由於蒯越心急趕路,聯軍並未進駐麥城,7萬多人就地屯紮在城外。士兵 們正忙於埋鍋造飯,裊裊炊煙被春風吹拂。斜斜地飄上天際。更多的人則是席地而坐,恢復著行軍後被消耗的體力。

看著眼前的一切,我腦中卻彷彿呈現出了這樣一幅景象——在數萬吳軍的包圍下,英雄遲暮地二哥略顯蒼涼地向王甫、周倉等人交代著什麼…

「呵……!」目光變得游離,我悵然地歎了一口氣。

    「將軍為何歎氣,莫非有什麼心思?」聽到了我的歎氣聲,龐統轉過頭,頗為費解地詢問道。

    「來到這麥城。突然心有所感。並無什麼心思!」我直起身,擺了擺手說道。

    「哦……?」龐統輕噫了一聲,隨即點頭說道︰「浮華過後。終見滄桑!想麥城當年何等繁華,今日亦成如此破敗模樣!」龐統以為我是睹物思古。所以有所感慨。 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我感慨的真正原因是不會有人知曉的。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城樓階梯處響起,郝昭急步匆匆地走到我跟前,躬身行了一禮:「啟稟將軍,風騎營快馬急報!」

    聽到「風騎營」三個字,我眼中立時一亮,「報!」

    「趙雲將軍率風騎營先擊潰馬岱3萬步卒,然後又會同無當飛軍在長板痛擊馬超鐵騎。馬超僅得3000餘鐵騎逃出生天,目前正向北面撤退。」郝昭迅速而簡單地稟報道。

    「好個子龍!」我以拳擊掌,大笑了起來,「只此雷霆一擊,馬超三魂六魄便已去了一魂三魄!」

    龐統也很興奮,略一思索後說道:「將軍,看來速平荊北之亂有望!」

    「是啊!」我點點頭,對郝昭說道︰「伯道︰你速命人將這一消息知會蒯越,然後召集諸將議事!」

    「是!」郝昭抱拳領命離去。中軍帥帳之中,除了我軍一眾將校外,蒯越聽到趙雲大破馬超的消息後,也領著劉磐、黃忠等人趕了過來。

    「只在趙將軍手中,馬超至少丟下了3500步卒(加上當陽的5000步卒)和4000鐵騎,加上先前在江陵的損失和被關君侯擊滅地萬餘人,至目前為止,馬超損失地兵馬不會少於63000人。根據原先估計,馬超手中兵馬總和約在95000人上下,這樣算來,他如今所能調用兵馬應當不超過32000人! 而且,這其中還不算君侯隨後的戰果。」龐統細緻地分析道︰「可以說,時至今日,馬超真正的實力10成中已經去了7成!」

    聽到這裡,帳中眾人盡皆精神一振,相互間低聲談論了起來。頓了一頓,待帳中恢復了安靜後,龐統繼續說道:「此外,根據趙將軍所提供情報,關君侯大軍很可能已進抵襄陽,展開攻城之戰。如若襄陽亦被攻克,則馬超在荊北將無立錐之地,惟有退回上庸!」

    「這樣說來,驅逐馬超的任務豈不是即將完成?」劉磐顯得有些不敢相信。考慮到馬超強橫地軍力,蒯越與劉磐等人願以為能在2到3月之內光復荊北,就算是很迅速的了。沒想到,如今才過了半個多月地時間,局勢已日趨明朗,荊北的光復近在眼前。

龐統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從目前情況看來,確實如此。不過,一旦馬超察覺形勢不對,將極有可能西退上庸,借地理之利負隅頑抗。」

    「士元是想釜底抽薪,派遣奇兵直接奔襲上庸?」蒯越眼中精光一閃,猜測說道。

    「麥城到上庸,有300餘里之遙,而且途中還要繞過荊山和景山,耗費時日頗多,等咱們這邊地兵馬趕到時,馬超很有可能已先行逃回上庸!」龐統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而且君侯那裡也不可能看不出上庸的重要性。依我料想,攻克襄陽之後,君侯定會派遣兵馬奇襲上庸。所以,上庸暫時就不需我等操心了!」

    龐統移步到到一幅被懸掛在帳中的地圖前,指著其中的一處說道:「統以為,我軍應當以一部精銳軍力控制此處!」

    「秭歸?」黃忠、文聘等荊州將領迅速就叫出龐統所指的地名。

    「正是!」龐統點點頭。從容不迫地說道︰「如若君侯派遣奇兵襲取了上庸,馬超退往漢中的道路就被徹底封死。東、南兩面是我兩家地大軍,北面是曹操治地,再這三面皆不可退的情形下,馬超惟一的退路就是向西南退入蜀中。而秭歸正是荊北入川的要衝,只要控制此地,馬超想要入蜀便是癡人說夢。」

    龐統眼中精芒微閃。肯定地說道:「屆時。縱然馬超能耐通天,也只能是甕中之鱉,任我等宰割!」

    「士元所言甚是!」蒯越仔細思索後,點點頭對我說道。

    「張平南以為如何?」

    顯然,龐統根本不準備給馬超留下任何退路。他的目的已不僅僅是「驅逐」了!沉吟了片刻,我點頭說道:「就這樣辦!」

    1個時辰後

黃忠率領5000精銳荊州兵先行出發,脫離聯軍大隊,朝秭歸進軍。

再1個時辰後,聯軍主力動身啟程,繼續朝襄陽方向急趕。馬超率領鐵騎殘部急趕1日1夜,退至中廬縣城。

中廬距襄陽城已不足40里,馬超擔心襄陽可能已被敵軍攻克,不敢貿然進軍,便暫時進駐中廬城,一面休整軍馬,一面派遣斥候往襄陽方向打探情報。

不到1個時辰,斥候從一些從襄陽外逃的百姓口中得到情報,襄陽城業已被關羽大軍攻破,急將此消息傳回。

得到回報後,馬超尤不願相信——襄陽城防堅固,守軍接近2萬,更有法正主掌大局,在馬超看來,即便支撐1、2月也根本不成問題。為確認消息真偽,馬超再加派斥候到襄陽城附近察看。

    但是很可惜,馬超最後的希望也在2個時辰後化為泡影一—襄陽城頭那醒目地墨綠色「關」字戰旗,說明了一切!前方襄陽已不可去,後面地趙雲卻追趕的越來越近。馬超仰天長嘯後,憤懣地率軍離開中廬,直奔上庸而去。

然而,馬超的厄運還未終結。

3月20日,馬超領軍還未趕到新城縣,卻驚愕地與原本應在駐守上庸的馬休、及駐守南鄉地馬遼二人的兵馬迎面撞上。驚疑不定之下,馬超急喝問馬休、馬遼二人為何擅離職守。

馬休、馬遼顯然也對在新城遇到馬超感到非常驚愕,聽得馬超地喝問,更是大惑不解。

馬休疑惑地回道︰「他和馬遼正是因為接到馬超的命令,才率軍東進準備救援馬超。」馬超聽後暴怒不已,直稱自己從未向二人下達過什麼求援令。馬休和馬遼立時面面相覷起來,隨即皆從自己懷中拿出一封軍令,交於馬超。

馬超接過兩封軍令,發覺上面地內容幾乎一致,都是說因被關羽、張飛、蒯越三路大軍同時進逼,兵力捉襟見肘,命馬休和馬遼各領本部兵馬東進襄陽增援。最讓馬超震驚的是,兩封軍令文書上的筆跡,竟跟馬超的筆跡全無二樣,而且文書中的用詞造句、語氣口吻也與完全像出自馬超本人。如此一來,也就難怪馬休、馬遼會聽令行事了。

不過可惜,連馬超本人,都渾然不知自己何時曾下達過這兩道命令。儘管不知道這兩封軍令是由何人偽造,但馬超卻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上庸危險了!也顧不得叱罵馬休和馬遼,馬超當即率領匯合後的兵馬向上庸方向急趕,試圖挽回局勢。

急行4個多時辰,距離上庸已不足20里時,馬超遇上了倉皇向東奔突的馬鐵。年輕的馬鐵一見大哥,當即痛哭不已,並將上庸失陷的噩耗說了出來—馬休率軍離開後不多久,一支偽裝過的敵軍便乘虛詐開了上庸城門,進而攻入城內。

馬鐵見機不對,在親兵的護衛下從其它城門倉皇逃出,才免於被敵軍俘虜的命運。

逃出城後,馬鐵也不知該往何處去,最後還是在親兵的提醒下才想起到襄陽去尋找馬超,不想竟在路上遇上。

上庸的失陷,已將馬超逼上了絕路。

與馬岱等人稍做商議後,馬超斷然決定實施反攻,乘敵軍立足未穩,重新奪回上庸。

望著遠處忙忙碌碌、人來人往的城垣,馬超眼中射出一縷複雜莫名的寒芒。從馬鐵所提供的情報來看,從敵軍攻佔上庸到現在,應當還不超過3個時辰。照道理說,被新奪占的城池應該還處於一片混亂之中,應該有許多的漏洞才對。

    但眼前的上庸城,卻看不出絲毫的混亂跡象——城門緊閉,城上士卒忙碌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守城的準備。

    「大哥,攻不攻城?」馬岱面色凝重,不太樂觀地向馬超詢問道。

    上庸是座山城,依山而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想要強攻得手絕非易事。先前馬超能夠奪取上庸,完全是依靠守軍沒有防備和法正的計謀才能奇襲得手,所以沒有花費多少力氣。

    但此刻法正不在,對方也不是沒有準備,想要憑借目前這支疲憊且缺乏攻城器械的兵馬攻下上庸,難度不言而寓。

    「那姓李的是什麼人?」馬超指著上庸東城樓上飄揚的「李」字戰旗,沉聲問道。

    馬岱搖了搖頭。馬超冷哼一聲,單人獨騎朝城池方向馳去,到距離城牆還有約200步時停了下來,厲聲朝城樓守軍喝問道:「奪上庸者是誰,可敢通報姓名?」

    城上的弓箭手一齊開弓上箭,瞄準馬超,只要馬超敢再靠近一些,上百支羽箭便會毫不猶豫地將其覆蓋。

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領出現在城樓外側,凝視了馬超片刻後, 昂聲回道:「江夏李通!」

    馬超將李通的姓名低喃了2遍後,忽地地抬頭,語帶嘲諷地喝罵道:「你便是背離曹操、投降劉備的反覆小人李通?我馬超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這種反覆小人。」

    頓了頓,馬超舉起手中長槍,直指李通,挑釁說道:「李通小人,敢不敢與我決一死戰?」

    李通面上不喜不怒,只是眼中精光一閃,瞬間一把強弓出現在他手上。

    「蓬……!」

在極短的時間內,李通完成了上箭、開弦的動作,一連3支狼牙長箭帶著強烈的螺旋氣勁,成品字形電般飛向馬超的左右胸及咽喉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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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七章

飛矢如電,瞬息即至!3支狼牙長箭帶著淒厲的呼嘯聲疾速飛向馬超,箭身不住旋轉,異樣森寒的氣流在箭頭處凝聚。李通羽箭速度之快,遠非常人肉眼所能看清,連馬超也是如此。完全沒有想到李通竟然話也不回一句,就直接就以箭矢來招呼,但巨大的危險感來臨後,馬超僅憑感官直覺,身體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閃躲格擋的動作。

    「叮叮……」

    2支射向左右胸的羽箭被天狼槍奮力掃落,與此同時,馬超身體急向後仰,在千鈞一髮之機將另1支射向頸部的箭矢躲過。

坐直身體,馬超鷹隼般的銳眼直直地看向李通,面無表情,但心臟卻不自禁地加速跳動起來——200步,應當已超出一般弓箭的殺傷距離,但李通這同時射出的3支狼牙,飛行了200步後,非但勁力強悍依舊,而且速度之快,角度之刁,也令馬超驚悸不已。

城樓上,李通3箭立威之後,也沒有繼續攻擊,將強弓丟給身旁親兵,冷聲喝道:「喪家之犬,也敢亂吠!」

    李通的聲音乍聽上去並不響亮,然而中氣十足,悠悠揚揚地傳出1、2里遠,不但馬超本人,就連其麾下近半將士也將這8個字聽得清清楚楚。李通那冷冷淡淡的喝罵,在馬超適才有些狼狽的閃躲動作下襯托下,顯得格外具有諷刺意味。

一絲戾氣自馬超面上瞬閃而過——虎落平陽被犬欺!接連受挫於張飛、趙雲,已讓高傲自負的馬超引為平生最大恥辱,而今連一個區區的李通居然都敢「戲弄」辱罵自己!

緊握天狼槍的右手青筋突現,手掌與槍桿摩擦發出「嘎吱嘎吱」地聲響。如若李通此 刻就在身前。馬超敢肯定不會讓他身上少於2、30個槍洞,只可惜,對方根本連半點出城的意思都沒有!

老練的李通輕而易舉地識破了馬超的激將法,並反過來回敬了一個。

怒瞪了李通一眼後,馬超撥馬馳回了軍陣。

李通雖將馬超充滿恨意的眼神看了個清楚,面上表情卻毫無變化,平靜地向城樓內側走去。

馬岱、馬休等人見 馬超面色陰沉到了極點,什麼也不敢說。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

    「準備攻城!」馬超將天狼槍猛力地插入身側土中。恨恨地喝令道。

    「兄長,真的要攻城?」馬岱鼓起勇氣,略顯躊躇地詢問道。

    馬家軍曾盤踞上庸一年有餘,上庸城是何等的易守難攻。馬岱自然非常清楚。而且為防曹操、張魯的進犯,馬超還特地對上庸城進行過工事加固。想不到今日居然反過來用來對付了自己。

在正常情況下,憑借上庸如此險要地地勢和堅固地城防。守軍完全可以抵擋住5倍以上的攻城軍。而從馬鐵提供的情報來看,李通的守軍絕不可能少於4000人,但馬超這邊卻無論如何也湊不到20000人。馬超鐵騎地殘部,加上馬休、馬遼二人的步卒,總數也不過13000人左右,而且長途急行軍後,士兵們已是疲憊不堪,加之缺乏攻城器械,草率地發起攻城根本是拿士兵地生命開玩笑。

    「上庸已是我軍最後的根基,沒了上庸,我們跟一條喪家之犬有什麼分別?」馬超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沉聲說道。

    很顯然,李通地話在馬超的心上留下了陰影。

    「大哥,我們還可以向南退……」

    馬休也不太認同馬超攻城的命令,出聲勸道。

    「向南???」截斷馬休的話,馬超慘然笑道︰「襄陽一丟,沒了荊州牧的印綬和劉琮在手,荊北除了上庸,沒一處是我軍可以去的。張飛、關羽、蒯越,還有那像狼一樣死纏不放的趙雲,都不會讓咱們南下的。」

    頓了頓,馬超無奈地搖頭說道:「況且,南下後如若立不住腳跟,這1萬多人就只能等死了……」

    「兄長,南下後,如果實在不行,咱們還可以從秭歸入蜀。益州牧劉璋是一昏庸無能之輩,咱們可以暫且投到他手下,然後再尋機奪取益州。益州向來富庶,比荊州差不了多少!」馬岱想起法正曾經介紹過益州的情況,急向馬超勸說道。

    「入蜀?」馬超先是眼中一亮,但旋即還是搖了搖頭,「劉璋跟劉備、劉琦是同宗,肯定偏向劉備他們,根本不可能會收留我。而且蜀道艱難,當真要入蜀,戰馬都得扔掉……」

    要讓馬超放棄鐵騎,簡直就跟要他的命一般。

    「不用多說了,準備攻城!」馬超一擺手,揮止了馬岱等人的繼續勸說,決然說道︰「分2000人去準備撞木、雲梯,其餘人就地休整,2個時辰後開始攻城!」

    「……是!」馬岱、馬休等人對視一眼,無奈地領命離去。

馬超抬頭仰望蒼穹,面上現出前所未有的迷茫之色,悵然長歎一聲。

時近黃昏,夕陽緩緩落下,天際一片血紅之色。

鼓聲急促地響起,槌點準確而有力。

在馬超的催促下,2000步卒持著簡陋的攻城器械向上庸城發起了攻擊。花費了2個時辰,準備攻城器械的 2000士兵才勉強趕製出了10餘根撞木和17、8架雲梯,馬超便迫不及待地傳令攻城。

後方的追兵不知何時就會追趕上來,一旦被追上,馬超軍將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城上城下,箭如飛蝗,呼嘯而來。呼嘯而去。不時有攻守雙方士捽發出中箭後的哀呼慘號聲。

付出近200人的傷亡後,其餘攻城士兵成功地衝至上庸城下。

隨即,兩根撞木開始對城門發起猛烈的撞擊,18架雲梯也被搭上了城牆,手持盾牌地士兵沿著雲梯迅速向上攀爬。

    「快,快!爬上去!」

    「用力,用力,撞開城門!」親臨第一線指揮攻城的馬遼揮動著手中盾牌。格擋流矢。口中不住厲喝狂吼。

    「擂石滾木,統統給我丟下去!」

    「弓箭手,不要盯著城底下的,射後面的!」

    「把滾油倒下去!」

    「拒桿呢。撞開雲梯!」李通在城樓上來回走動,面色淡然鎮定。大聲呼喝著守城士卒抵禦著敵軍的進攻。

李通身經百戰,守城之戰也經歷過無數。眼前馬超軍的攻城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主將的鎮定自若,迅速帶動起了守城士兵的信心。

在李通地指揮下,他們有條不紊地格擋著城下飛來地箭矢,並將羽箭、擂石滾木等物事奉還給自己的對手。數十名守城士兵,以兩人為一組,手持特製的拒桿,藉著前衝的力量,將一具具雲梯連人帶梯推翻。上百名正在攀城地士兵立時跌落下來,如同下餃子一般,人撞人,人砸人,甚至有人直接落在同伴的兵刃上,被刺死或刺傷。

    「呼……呼……!」一根根被塗上牛油地滾木帶著呼呼風聲,被狠狠地扔下城頭。城下躲閃不及的攻城士兵被砸得哭爹喊娘,一道道血痕被印在城根腳下。然而最可怕的,卻是那些被燒得滾開的沸油。濕度極高的油料當頭淋下,只要沾上一點,無不體糜肉爛,火辣的疼痛感覺直讓人有速死的念頭。一些士兵臉面被潑上沸油,立時以手捂面栽倒在地,翻轉片刻後,在淒慘的呼號聲中死去。

無數燃燒的火把、柴草被胡亂扔了下來,沾上地面的油科和被塗抹牛油的滾木,很快將城下變成了一片火海。

一些攻城士兵見機得快,連滾帶爬地躲開,但也有不少人都被裹在火海中,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少數全身著火的士兵,掙扎著往回逃,但跑到一半就力竭倒 地,任火焰將全身包裹,還有些傷得不重,先脫了沾了油的衣甲,滾倒在地撲滅了火苗,一面躲閃著城上的流矢,一面向後退卻下來。

馬遼身手敏捷,一看情形不對,早早地避開了敵方的火攻。望著成為一片火海的城牆根腳,馬遼清楚地知道這一輪攻城已徹底失敗。

半個時辰的工夫,18架雲梯全部被毀,撞木被焚燬3根, 損失士兵近千。無奈之下,馬遼只能率領殘部灰頭土臉地向本陣退卻。

馬家軍向來以騎戰聞名,步戰、尤其是攻城戰本就不是他們所擅長的。在精通諸般守城技巧的李通面前,馬超根本就是班門弄斧。

見馬遼開始率部後撤,李通從親兵手中要過自己的強弓,迅速扣起3支狼牙羽箭,雙臂猛一發力,弓成滿月。在週遭嘈雜的聲音裡,清脆的弓弦震動聲不為人注意地響起。

3支狼牙箭相隔少許時間,先後飛出,成一條直線疾速飛向後退中的馬遼。待馬遼察覺這巨大的危險時,狼牙箭距離其已不足10步。情急之下,馬遼急舉盾牌擋在身前。

第1支箭擊中盾牌,發出悶響後被彈開,第2箭緊接而至,擊中的方位跟第1箭完全一樣,堅固的盾牌再一次拒絕了這支狼牙。

    但隨即,第三支、也是威力最強的狼牙箭居然仍是擊中盾牌的同一部位。已遭2次重擊的盾牌再也承受不住這強大的衝擊力,被生生地穿出一道小口,羽箭沿著小口飛入,直接刺中馬遼的頸脖。完全沒有料到這樣的變故,馬遼「咿呀」了一句後,盾牌墜落在地,右手緩緩抬起握住箭桿,驚愕地看向箭矢飛來的方向,但很快,他的眼光變得渙散起來,身體軟倒在地。

馬遼的死,更加大了後退士兵的恐懼感,也不知由誰開始,千餘人發瘋似的狂奔了起來。

擊斃一名敵將,李通也沒有太多的欣喜,彷彿僅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緩緩抬起手,李通止住了守軍的繼續攻擊,冷眼觀望起遠處的馬超來。

馬超從沒想過守城戰居然也能被指揮成這樣的如此境界,在李通手中,守城的戰鬥簡直就是一門藝術。僅這一輪攻擊,就讓馬超清楚地認識到,想要從李通手中攻破上庸,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收拾住倉皇敗退的攻城兵後,馬岱回到馬超身旁,聲音低沉地說道:「丟了一半人,造出來攻城器械只剩下幾根撞木,仲全(馬遼)也……」

    馬超面色鐵青,手指骨捏得咯咯作響,默然無語地盯著火光映照下的上庸城。

    「大哥,向南撤吧!」馬岱沉痛地勸說道︰「一時半刻內根本攻不下上庸,天色也已經晚了。後面的追兵可能隨時趕到,再不撤就來不及了!」

    還未等馬超有所表示,一名騎兵斥候飛馳而至,帶來了一條噩耗——大批追兵已至上庸東面不足30里處,至多2個時辰就能趕到上庸。這條消息,徹底打消了馬超 攻打上庸的念頭。

    「哈哈哈……」馬超猛然縱聲狂笑起來,狼嚎一般的空洞笑聲迴盪在天際

「大哥,大哥……」馬岱、馬休等人莫名地看著馬超,語中帶著幾分疑惑、擔憂和急切。

    「撤,向南撤……」馬超收斂了笑聲,語極蒼涼地說道。

    有那麼一刻,馬超曾想率領剩餘兵馬與追兵決一死戰,乾乾脆脆地戰死了事但馬騰和馬家百餘口的深仇血恨,讓馬超不得不選擇「丟人」的撤退。

2個時辰後,關羽親率大軍趕到上庸。從李通處得知馬超業已率軍南撤的消息後,關羽在上庸休整1夜,凌晨率軍南下追擊馬超。

    建安8年3月24日,我和二哥會師於昌魏。

而此時,蒯越大軍一分為二——

蒯越本人親率步卒5000抵達襄陽,以荊州牧別駕身份正式接管荊北大權。

另一面劉磐、文聘率領其餘兵馬進抵臨沮。

至此,我和二哥的大軍,與劉磐兵馬一道以鉗形之勢,將馬超殘部壓制在了南郡西南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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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八章

近9萬大軍的圍剿下(劉磐收編了不少降卒),馬超東、西、北三面的退路都被封死,除非他能突破錦返水軍的攔截、游過長江,否則其覆亡的命運,幾乎已成板上釘釘之事。

現在的問題,只在於馬超到底能夠支撐多長時間。

就在我和二哥準備統領大軍自昌魏南下,繼續縮小對馬超的包圍圈時,斥候傳來消息——法正被擒住了!其實嚴格來講,法正並不是「被擒」,而是他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

斥候原先根本沒有留意到一身農夫打扮的法正,倒是他自己主動攔住了斥候,並通報上姓名,要求「面見關君侯或是張平南」,莫名其妙的斥候只得將其「擒拿」了過來。

法正被斥候帶進中軍帥帳時,面上沒有絲毫驚慌失措之色,一副怡然自若的模樣,根本不覺得自己被擒獲的俘虜,倒彷彿是被邀請過來的貴客一般。

看了看在帳中主位並列而坐的二哥和我,法正躬身微施一禮,不慌不忙地說道:「末學後進扶風法正,拜見關君侯、張平南!」

    二哥面無表情,冷眼睨視了法正片刻,自顧自地閱覽起桌案上的地圖來。法正在進帳之前,業已換了一套素色儒袍,並稍做了梳洗,或許是因為飢餓的緣故,臉色雖顯蠟黃,但一襲儒裝的他倒也頗有幾分名士風派。見二哥如此態度,法正也沒有半點不豫或是恐慌之色,平靜依舊。

我打量著法正,也沒有立即回話。腦中卻在思索著法正的用意。先前。我已從諸葛亮那裡瞭解了法正設計從襄陽脫身一事。他既然已經成功逃出,為何還要回過頭來「自投羅網」呢?若說他是想歸順大哥,早在襄陽的時候就可以了,何必繞上這樣一個大圈子。

「末學後進?法別駕也未免過於謙遜了。」龐統直視法正片刻。忽地開口譏諷說道︰「這些日尊駕與馬超在荊州翻雲覆雨,聲名顯赫,荊襄百姓聞法別駕之名喪膽。如此『赫赫威名』。豈能稱為『末學後進』?法別駕日後青史留名定矣!」

    法正彷彿沒有聽出龐統話中地諷刺意思,擺了擺手,謙然說道︰「正一介平庸,只識得幾個字,讀得幾本書,為一縣吏,造福鄉里,已是平生所願。不想因機緣巧合,形勢所迫,無奈流落荊州,素尸餐位,心中卻時常忐忑不安,不敢有半點逾矩之舉。所謂翻雲覆雨,聲名顯赫,正實在愧不敢當:至於這位大人所說的『荊襄百姓聞名喪膽』,更不知從何談起?」

    「呵呵……」

    龐統冷笑連連,毫不客氣地接口說道︰「先聯結蔡瑁意欲謀害劉荊州,然後又誅殺蔡瑁,奪荊北權柄,並於章陵堅壁清野,致數十萬子民流離失所……此等種種莫非不是法別駕為馬超所謀劃?」

    龐統話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讓我感到非常奇怪。與龐統相處的久了,我知道他根本不是那種容易動怒的人,這突如其來的怒火恐怕是別有用意了。抬眼看到諸葛亮臉上那饒有興致的溫和笑容,我更加確認了這一想法。

    「馬軍主勇鎮西疆,性情高絕,有謀有斷,正一介儒生,安能令馬軍主聽我之謀劃?」法正急忙搖手說道︰「況且,正家道早落,常年與民為伍,深知百姓疾苦,豈會做出使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這等不仁不義、不明不智的舉動來?」

    雖然法正一直自承平庸無能,但他所說地話卻很有「內涵」——他非常巧妙地以馬超地那倨傲狂妄的性格,表明自己根本影響不了馬超,那一系列的罪行自然也就跟他無關了。進而又隱寓地指出在章陵實施「堅壁清野」,根本一條不合時宜的拙劣計策,以他法正之能,根本不可能設出這樣地計策來。

龐統看了看法正,忽地輕笑了起來,搖了搖頭,再也不說什麼。

    「法別駕以助紂為虐之身自投羅網,不知有何企圖?」見二哥沒有開口的意向,我面無表情地沉聲問道︰「莫非以為我軍中之刀不利乎?」

    「關君侯、張平南威名顯赫,海內震動……然法正素聞皇叔以仁德安定天下,以我無罪之身,又何懼之有?」法正躬身再施一禮說道︰「法正此次冒昧求見,正是為早平荊北之亂,減少無辜殺戮!」

    「法別駕有何妙策?」我眉頭一揚,沉聲問道。

    「張平南莫要在折煞法正了!」法正擺了擺手,誠惶誠恐地說道︰「這所謂的別駕本就非正所願領受,正也無有此能!」

    頓了頓,法正繼續說道:「正想請問關君侯和張平南,究竟是想以最小代價速平戰亂,還是是想以殺止憤?」

    「怎麼說?」二哥抬起頭,鳳眼微睜,忽地地開口說道。

    「若是後面一種,法正有心無力。以君侯和張平南虎賁之師,成事不在話下!」法正謙遜地回道︰「但若君侯、張平南有意,最小代價速平戰亂,正願憑三寸之舌遊說馬超來降!」

    親衛將法正暫時「請」下去休息後,帥帳內就他的提議展開了議論。

「馬超此獠徒逞武勇,性情暴虐,兼之狂妄倨傲,即便收降也難以約束!」二哥顯然對馬超頗不感冒。

    「君侯之言在理!」諸葛亮輕搖羽扇,溫笑說道。

    「但馬超驍勇善戰,也稱得上是世之虎將,且素聞此人在涼州、羌人中聲望極著,日後主公若要進取關西,此人或可一用。」

    「馬超與曹操、韓遂有血海之仇,若能收之得法,用之得當,當可成為主公大業地一支臂助!」一旁的龐統點點頭。附和說道。

    「馬超的狂妄倨傲,皆是因其夜郎自大,自恃武勇而致。但這些日來,他接連受挫。兵潰如山,料想也該有所悔悟。統以為。不妨照法正的提議試上一試!」

    「如果收降馬超,怎樣向荊州交代?」陳到將最大地難題擺了出來。其實。還是在出征荊北之前,我心中便存了代大哥收降馬超的念頭。

    「5虎上將」一直便是蜀漢的金字招牌,而今時空雖然發生了很大變數,但我實在不願留下「4虎」的遺憾。然而,真正率軍來到荊北時,我才發現一切並不如所料想的那般輕鬆。馬超的殘暴不仁(在章陵實施堅壁清野,拿30萬人的生命作為阻敵手段)非但讓他成為荊州士民的公敵,更使得我地收降計劃變得難上加難。如果收容馬超,勢必會影響大哥在荊州地名望,而富饒的荊州作為抗擊曹操的重要根基,日後肯定是要控入我軍手中的。如此一來,馬超與荊州似乎就成了兩難選擇。

當然,收降馬超地真正價值,也不僅僅在他一個人,龐德、馬岱這些勇將,衝擊力絕悍的西涼鐵騎,甚至涼州和羌人都是屬於隱藏在馬超背後地附加價值。收降馬超後如何給荊州一個交代,正是最大難題。

與此相比較,尋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去勸降,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此事說易不易,說難不難!」龐統笑了笑,不以為意地說道︰「最簡單地辦法,就是李代桃僵——另尋馬超麾下之人頂此惡名,只說是這人未經馬超許可,擅自實施堅壁清野的絕計,馬超事先並不知情。而且,章陵百姓所以能夠未遭飢餓之災,皆因有主公和君侯的全力賑濟。如果是主公要收降馬超,想必章陵、乃至荊州士民也能諒解。」

    「若能以主公與馬騰的故人之情解釋,劉荊州和蒯督他們應當也可以接受!」諸葛亮笑著接口說道。

    我的難題,在龐統、諸葛亮這樣的大智者眼裡,看來真是不值一提。

或許是因為智者所見略同,亦或是因為長年的同窗生涯使二人心有靈犀,諸葛亮和龐統合作時所設的計策具有很強的互補性。一個人有什麼戰略意圖,另一人彷彿身同感受、很快就領悟了,也不需要招呼什麼,自然而然就會制定相應的計劃以配合對方的行動。

在此次的荊北攻略中,這一點就得到充分的印證。仔細的商議後,收降馬超的提議基本被認可。但收降之前,恐怕還得再敲敲馬超的筋骨,否則這匹野馬怎會馴服。

宛城,郡守府

「……襄陽居然已被雲長攻克!」看著細作最新傳回的信報,曹操嘖嘖稱歎道。

    「馬超完了!」郭嘉嘴角微揚,只說了四個字。

    「嗯!」曹操點了點頭,命親兵將手中絹書遞給郭嘉。

時近4月,北疆的氣溫逐漸回暖,原本對北方酷寒很不適應的曹軍士兵終於開始活躍了起來。在夏侯淵的率領下,曹軍連續2次小挫鮮卑人,其中1次鮮卑大酋步度根甚至險些被夏侯淵斬殺。與曹軍糾纏了數月,卻始終未能取得好的「收穫」,鮮卑人本就有些厭倦。幾個首領商議後,一致決定先退回草原。鮮

卑人退兵後,曹操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可以專心地應對荊州的變亂。安排好對鮮卑和袁譚的防務後,曹操便領著重要文武悄然來 到了宛城,以便近距離「觀察」。

    「襄陽本就是荊北的樞紐,對馬超這個占巢之鳩而言,更是要緊的很!」曹操捋著頷下短鬚,朗笑說道︰「失去了襄陽,馬超就失去對荊北的控制。看來,『馬兒』 也該跑到頭了!」

    「其實,自馬超對蔡瑁動手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便已注定!」郭嘉笑了笑,說道︰「以他一個外來戶,在劉琦、蒯氏兄弟尚在情形下,妄想強奪劉表經營十數載的荊州,根本就是癡人發夢。馬超何以敢自信荊州的士族百姓會認他為主?」

    「章陵的堅壁清野,更是敗著中的敗著……」

    曹操搖了搖頭,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那位馬超背後的謀主,怎會設出這樣的拙劣計策來?」曹操早留意到馬超背後必有出謀劃策之人,但由於法正不顯山不露 水隱藏的很深,賈詡所派細作至今尚未能探出對方真名來。

    「馬超向來狂妄自傲,破落時或許能對謀主言聽計從;一旦得勢,哪裡還聽得進他人的話……」賈詡緩緩接口說道。

    「也算馬兒走霉運,居然碰上了雲長和張飛。以一馬敵二虎,安能倖免?馬兒若死,吾心安矣!」曹操拍案長笑說道︰「文和,漢中那裡遊說得怎樣了?」

    「丞相放心!」賈詡點頭回道︰「張魯麾下權臣楊松已被下官使人以錢物說動,此人應允會勸說張魯攻擊上庸。不日細作將有張魯是否出兵的消息傳來。」

    「好!」曹操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大聲對宛城太守滿寵說道︰「伯寧,你加速將錢糧輜重運往郟下(宛城西南一縣)!」

    「是!」滿寵緩步出列,領命後又默默地退回。

    「文和,向上庸加派細作,勿要漏出一個重要線報。一有風吹草動,即命細作回報!」曹操轉頭對賈詡吩咐道。

    「是……」

    「上庸……是個好地方啊!」將任務交代完後,曹操將目光專注在桌案的地圖上,右手在圖上輕輕敲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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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九章(上)

自昌魏出發,我和二哥兵分兩路,成犄角之勢齊頭並進。

而「有意」棄暗投明的法正,也隨著我的大軍向南開進。說實話,到現在為止我還不清楚到底能不能信任法正。儘管在原先的歷史中,法正作為大哥麾下最重要的謀主之一,為蜀漢政權的建立壯大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但時空發生變化後,法正仍然會主動投入大哥的麾下麼?連威名赫赫的「東吳4傑」中的3位(魯肅、呂蒙、陸遜)都能改換門庭,更何況法正?而且,這位老兄實在太會隱藏自己的鋒芒,頗有些喜怒不形於色的意味。先前龐統故意挑惹他,話說的相當難聽,他居然能夠恍若未聞,這份養氣的工夫就絕非常人所有。越是這樣有才能而又不喜歡賣弄的「高士」,就越讓人摸不著他的真實意圖,而這樣的人往往也是最危險的。正因為如此,在徹底捆縛住馬超的手腳之前,怎麼也不能放法正去勸降。誰又敢肯定,法正不會突然變卦,藉機幫助馬超來個死中求生的最後一搏。

龐統似乎對法正很感興趣,在行軍途中時不時地尋其閒聊敘話。而法正也擺出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模樣,細緻地回答著每一個問題。

事後龐統告訴我,他曾在敘話的過程中,乘法正精神有所鬆懈之機,突然問及劉表遇刺一事。想通過法正的表現,來試探試探刺殺的主謀究竟是不是馬超。雖然被乍然問及這一敏感話題,但法正的表現卻只能用滴水不漏來形容。

莫名地驚異,疑惑,但就是沒有一點惶恐!連龐統這樣智計絕倫的人,對法正也是沒有半點辦法。

秭歸城下,激戰正酣。

秭歸座落在長江北岸的臥牛山麓,下游十幾里處即西陵峽西口,因其城垣系由巨石砌成。城周形似葫蘆。故也有石頭城、葫蘆城之稱。秭歸扼荊北入蜀的要衝,過了此地,便是蜀地的巴東郡。

密集的羽箭如蝗如雨,如烏雲遮蔽天空。

淒厲的呼嘯聲不絕於耳。攻城和守城的士兵都拚命地將箭囊中地羽箭向對方傾瀉出去,起先還要稍做瞄準。到後來根本就是看也不看,機械地重複著抽箭——上弦——開弦——送 弦地動作。

伴隨著震天的喊殺聲。一撥撥攻城士兵抗著雲梯、撞木,推著原始的沖車,朝城池方向發起猛攻。城樓上的守軍也已殺紅了眼,口中喘著粗氣,發瘋似地將巨大的擂石滾木扔下城垣,將城下砸出一個個大坑,一團團血花。

從城牆根向外約150步距離,屍體堆積如坪,大地已被鮮血染成殷紅一片。

日近黃昏,夕陽彷彿不忍觸睹人間如此殘狀,悄悄地躲入晚霞身後,卻將天際地一片霞雲變成血紅顏色,與殷紅的大地上下映襯著。稍帶一絲涼意地東風拂過,將刺鼻的血腥氣息朝 四野擴散開去。

    「大哥,已經丟了2000多人。再攻下去,剩下的萬把人就得全丟在這裡了!」渾身浴血的馬岱大聲朝馬超說道。

    先前馬岱親自統領步卒攻了2次城,每一次都是攀城攀不到一半,就被守軍打了回去,連他本人也掛了彩,被一支流矢擊中左臂。

    「……」

    馬超恨恨地望著廝殺依舊的城垣,望著城樓上那位指揮若定的老將,手指節骨被自己捏得「咯咯」作響。—座區區的秭歸小城,一個入土半截的老將,居然又讓自己吃了一個大癟。攻城戰,已成為馬超最為頭疼的事情。只要敵方有相當的兵力,加上足夠堅強的抵抗意志,就能將不擅攻城的馬超拒之城外,上庸如此,秭歸也是如此……攻不下城倒是其次,後方的追兵越來越近才是最為要命的事情。

    「鳴金,收兵!」馬超幾乎是從口中吐出了這四個字。

    「鐺鐺鐺……」

    鉦器敲擊聲急促地響起,前方硬著頭皮攻城的馬軍士兵立時如釋重負地迅速退了下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嗷……!」血跡斑斑的城樓上,守城士兵放聲狂呼起來,慶祝又一次擊退敵軍的進攻。歡呼的人群中,黃忠傲然而立,一手持刀,一手捋鬚,凝目注視著遠處的馬超。就在這時,夕陽跌出了雲霞,西來的陽光照上城頭,將這位滿頭華髮的老將映照的有如血染戰神一般。

中軍帥帳中,氣氛異常沉悶。

馬岱、馬鐵等人齊將目光集 中在來回走動的馬超身上,誰也不敢開口說話。

    「仲華,查探好了沒有,能不能繞過秭歸直接入蜀?」馬超突然止步,沉聲對馬岱說道。

    馬岱搖了搖頭,黯然說道:「已經派斥候查過了。能繞,但黃忠已經派人將棧道堵死,根本不可能過的去。」

    「這老兒居然這麼歹毒!」馬超用力在桌案上槌了一下,恨聲說道。

    「大哥,下面該怎麼辦?」馬鐵迷茫地詢問道。

    「怎麼辦,怎麼辦……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馬超沒好氣地回道。

    西退入蜀的計劃基本已經落空,如今該何去何從,馬超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就在這時,馬休急步匆匆地走入帥帳中,表情顯得非常陰沉。

    「大哥,斥候剛剛回報,趙雲的騎軍離這裡還有不到30里!」

    「甚麼?」馬超眉頭大蹙,眼中閃過一絲恨意的光芒,「這混蛋,簡直就是一條附骨的惡蛆,甩都甩不掉!」

    馬岱等人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的憂色。長板坡一戰,趙雲只用2000弓騎兵,硬生生將馬超的鐵騎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這一戰,趙雲和他的風騎軍已在馬岱等人心上烙上了一層陰影——那種只能挨打,卻根本還不了手的鬱悶感覺,直讓馬岱等人要吐血。

    「大哥,先撤吧。」馬岱鼓起勇氣,向馬超勸薦道︰「這裡無險可守,一旦被趙雲的騎軍纏住,想脫身都難!」

    「往哪裡撤?」馬超面色陰沉到了極點。

    「先找個城池安頓下來……」馬岱也沒有明確的方案,只能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說道。

    「然後呢?」

    馬岱張了張口,也不知道該說甚麼。

    「哈哈哈……」

    馬超忽地仰天長笑起來,笑聲中充斥著蒼涼的意味,「想不到……我馬超縱橫沙場十多年,居然會落得這種田地……來吧,來吧!趙雲、張飛、關羽,都來吧,馬超跟你們拼了。就算我死,也要剝下你們半層皮來!」

    聽出馬超話中分明有與敵軍決一死戰的意思,馬岱等人立時面色一滯。以馬超軍如今的情形,跟勇悍如虎、狡詐如狐、而且佔據絕對兵力優勢的敵軍決戰,絕對是九死一生。

    「大哥,你不想給大伯報仇了嗎?你不想給馬家140餘口報仇了嗎?」撲通一聲,馬岱雙膝跪地,面容悲慼地說道︰「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咱們馬家跟韓老狗的血海深仇讓誰去報?」

    「撲通!」「撲通!」馬休、馬鐵等人也陸陸續續地跪倒,苦苦勸薦起馬超來。馬超面色不住變化,猶豫了片刻,頹然說道:「還有甚麼地方可以去?」

    「從這裡往東30多里,就是信陵。大哥,咱們先退到那裡再說……」

    「……好吧!」馬超無力地擺了擺手說道。

    建安8年3月29日上午,我部3萬7千大軍首先趕抵信陵縣境。

當日下午,二哥的大軍1萬5千人也趕抵信陵。加上趙雲的5000餘風騎軍,總共近6萬人對 形成了信陵的包圍。或許是被打怕了,或許是在舔拭傷口,馬超據守在信陵城內,沒有流露出半點出擊的意思。

作為勸降使者的法正,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被送至信陵城下。

    「甚麼?法正在城外?」聽得馬岱的回報,馬超驚愕異常地說道︰「他還沒死?」馬超一直以為襄陽城破時,法正已經死在亂軍之中。

    「嗯!」馬岱點點頭,說道︰「他正在城門外,說要見大哥……」

    「快請……呃……」

    馬超先是一喜,但隨即想到了一事,「他是怎樣到城下的?」

    「似乎是被張飛的軍卒送過來的……」馬岱面色古怪地回道。

    馬超在堂內走了幾步,忽地對馬休說道:「孟明,你在堂外準備一口燒開的油鍋。」

    「是,大哥!」馬休雖然不知道馬超想做甚麼,還是立即領命離去。

    「仲華,把法正帶過來!」馬超語中帶著幾分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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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三十九章(下)

跟隨在馬岱的身後,法正施施然來到信陵縣衙門口。

    「你在這裡等候,我去向兄長通報!」馬岱突然止步,冷冷地對法正說道。

    「有勞馬將軍!」法正彷彿沒有看出馬岱那生冷的態度,溫和笑道。

    馬岱也不應聲,舉步走入縣衙中,馬岱離去後,法正面帶淡淡微笑,左右顧望了起來。

戰雲籠罩下的信陵城,顯得非常冷清,並不寬闊的街道上看不到半個百姓出 入行走,只看到一隊隊軍卒不時來回巡邏。道旁兩側的店舖、住家全部緊閉院門、房門。

    「戰禍無端,十室九空!」法正似有所感,輕輕搖了搖頭,面上的笑容逐漸褪去,「妄我自詡智計,居然做出這等事情來!或許真會如那龐統所言,青史將留下我法正的千古罵名!」

    就在此時,馬岱去而復返,態度冷淡依舊地說道:「進來吧!」

    「謝馬將軍!」法正恢復成原先的淡然微笑,點了點頭,舉步跟著馬岱進入縣衙。馬岱領著法正穿門過院,朝後院走去。

剛一進入後院,一口正在加溫的巨大油鍋赫然在目。在紅彤彤的柴火烘烤下,鍋中的油料已經開始起伏,輕微的「咕隆咕隆」聲響從鍋內不斷傳出。

這時,馬岱突然止步,先看了看油鍋,再看看法正。見到那口醒目的油鍋。法正嘴角微揚,但很快又恢復正常,隨即恍若未見地朝馬岱點點頭,請他繼續帶路。馬岱面色一滯,轉頭繼續前行。將法正帶入內院大廳,馬岱向負手背面而立的馬超稟報道:「大哥,法正帶到!」

    廳內除了馬超和一眾馬家軍將領外,還另有十數名體型彪碩地軍卒。見法正進來。這些軍卒一齊怒目而視。

    「見過軍主!」法正彷彿根本沒將那些軍卒看在眼裡,平靜自若地向馬超躬身行了一禮說道。

    馬超既不回話,也不轉身,只是背對法正肅立。

    但一股強烈的肅殺氣息卻自其身體不斷散溢出去。不多時,整個廳內都被那森寒的殺意所籠罩。法正一直將身體躬彎著。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靜候著馬超回話。

小半晌後。馬超突然轉過身,厲聲對法正喝問道:「法正,你還敢來見我!」

    「軍主這話從何說起?正為何不敢來見軍主?」法正直起身子,面帶驚訝地說道。

    「哼!」馬超冷哼一聲,走到桌案前,猛力一拍,巨大的聲響幾讓廳中每一個人心神微顫,「你這背主投敵的反覆之徒,還敢在我馬超跟前玩弄花招?」

    「法正自問一心為軍主謀劃效力,從未有所懈怠,不知軍主為何有此話語?」法正不解地說道。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馬超邁著重步走到法正跟前,鷹隼銳眼直視對方,怒喝道︰「你是怎樣來到信陵的?」

    「正是隨張飛將軍的大軍來的……」法正也不諱避,老實地回道。

    「哈哈……」

    馬超忽然笑了起來,是那種暴怒到了極點地笑。片刻後他止住笑聲,一字字從牙縫裡慢慢擠出來:「跟隨『張飛將軍的大軍』……好啊!你還敢說你沒有背主投敵?」

    「當日襄陽被攻破後,正便隨著敗軍和百姓逃出城,想要四下尋找軍主。未曾想,軍主還未尋到,正便被張飛將軍的斥候擒住……」

    法正毫不慌張地解釋道︰「正與張將軍談及軍主之事,張將軍對老軍主和軍主一家百多口慘遭韓遂謀害之事,亦是感慨不已。張將軍道︰軍主所為,其行可憎,其情可憫。言語中頗多身同感受之意!」

    聽著法正的解釋,馬超面色不斷變化——先是暴怒,然後漸漸放緩。當聽到「其行可憎」時,原本放緩地俊顏再次浮現出戾氣,隨後又聽到「其情可憫,言語中頗多身同感受之意」,銳利滲人的雙中竟然微微閉起。

    「那你進城地目的是甚麼?」馬超語調稍稍去了些冷意,沉聲對法正說道︰「恐怕不是回來幫我吧……」

    「軍主差矣!」法正搖了搖頭,微笑說道︰「正此來,就是為助軍主實現復仇大計!」

    「哦……?」馬超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助我實現復仇大計?怎麼說?」

    「正想懇詢一事,還請軍主不吝回答……」

    法正沒有直接回答馬超地問話,卻反問了一個問題,「以軍主目下的軍力,還有望向韓遂、曹操復仇麼?」

    「你這話是甚麼意思?」馬超面上怒氣迅速浮現,厲聲喝問道。

    「軍主誤會了,正並無他意。請軍主先回答正的問題,若事後軍主仍認為法正別有他意,請斬某頭!」法正擺了擺手,急忙解釋道。

    「……」

    馬超凝望了法正片刻,略顯無奈地回道︰「目下雖無此力,但對我馬超而言,捲土重來只是輕而易舉之事!」

    說這話時,馬超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在6萬大軍的包圍下,脫困都是難上加難的事。更何況,這還僅僅是劉備的兵馬,劉琦的兵馬還未趕到。

    「而今曹操雄據8州,實力無匹,一旦其平定河北,實力將愈加膨脹。韓遂實力雖不如曹操,但亦據有涼州。此二人聯手,便是9州之地!」從馬超語氣中,法正已大致猜出其心中的想法,但卻未露出半點自得之色。

    「當今天下,能與曹操、韓遂抗衡者,在正眼中,惟一一人而已。軍主可知何人?」

    「哼……!」馬超冷冷一哼,沉聲說道︰「看你的樣子,說的應該是劉備了!」

    「正如軍主所言!」法正不以為意地淡笑說道︰「劉皇叔帝室之胄。仁德傳於天下。曹操亦深忌不已。如今劉皇叔據揚(劉備已控制揚州全境)而望荊、交2州,麾下精兵10萬有餘,關羽、張飛諸位將軍皆是世之熊虎,曹操亦奈何不得分毫。」

    聽得法正對劉備方備家誇讚。馬超眼中厲芒連閃。似乎也知道再說下去,馬超將要發作。法正及時收住了贊溢之辭,和聲說道:「竊以為。軍主若是要復仇,非得有劉皇叔助力不可!」

    聽到這裡,再懸蠢的人也知道法正的來意了——勸降!馬岱、馬休等人不知為何,竟然暗出了一口氣,彷彿心上地一塊石頭在慢慢墜地。馬超直直地看著法正,神情漠然,叫人看不出其心中的想法。法正毫不畏懼地與馬超對視,沒有半點惶恐之色。

    「哈哈……」

    馬超忽然縱聲狂笑起來,「果然原形畢露了。還說未曾投敵,如今居然替人家當起勸降的說客來。我馬超當真眼瞎,居然會信任你這樣一個反覆之徒,還將襄陽如此重鎮交於你……」

    「鉸鏘」一聲,馬超抽出身側配劍,直指法正,雙眼射出駭人青光,從牙縫裡擠出字來:「今日不活炸了你這無恥小人,怎能洩我心頭之憤!來人,給我把這狗頭扔到油鍋裡!」

    廳內的十餘名士卒立時上前,準備捆縛法正。

    「哈哈……」

    法正居然也放聲長笑了起來,將廳中眾人笑得莫名其妙,準備動手的士兵也因此而一滯。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任他何等英雄人物,也不能免俗啊!」法正收斂笑聲,懇切地對馬超說道︰「法正雖有心為軍主謀劃,奈何軍主切以為法某懷異心。罷罷罷……不消軍主動手,法某自行下油鍋,但請軍主事後剜下法某雙目,懸掛於城樓之上!」

    說罷,法正毫不猶豫地轉身出門,直接朝油鍋走去。再經過一段時間的加熱後,鍋中的油料已全然沸騰起來,油泡不住翻滾,想像得出其中的溫度。來到油鍋前,法正也不自禁地嚥下一口吐沫,一絲懼色自眼中瞬閃而過。

    但很快,他就調督好了自己地心緒,大聲說道:「速搬墊腳物來!」

    旁邊地士兵找來一張凳子,法正站了上去,縱身便要向鍋中跳去。千鈞一髮之際,馬超的聲音響起:「且慢!」

    聽得馬超的阻止聲,法正高懸的心忽地落地,但其面上卻沒有半點異色,全然激憤地回頭對馬超說道:「軍主既不相信法某,何必出言阻止!」

    「我且相信你,你先回來,我有話問你!」見法正一介文弱之身,居然慨然赴死,也不由得馬超不相信。待法正重新回到廳中時,包括馬超在內地眾人對其的態度已有所改善。

    「張飛可曾提甚麼條件?」馬超回到自己地位上,坐了下來,沉聲問道。

    「張將軍道︰曹操、韓遂二賊狼狽為奸,為禍社稷,殘害忠良,荼毒蒼生,實是人神共憤。張將軍願奏請劉皇叔,以虎賁之師討伐二賊,上解蒼生之困,下為軍主復仇!」法正恭聲說道︰「至於條件,張將軍只提了一條!」

    馬超面色稍緩,點點頭問道:「甚麼條件?」

    「以軍主一人性命換全軍將士性命,和為老軍主復仇的良機!」法正語出驚人地說道。

    「甚麼?張飛想讓我死?!!!」馬超忍不住咆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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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四十章(上)

「張飛想讓我死?!!!」

    大廳中,狂暴的咆哮餘音未裊,門板和窗頁竟似在微微顫動著。馬超雙目赤紅,充滿瘋狂殺戮意味的森寒氣息從其魁偉異常的身體裡散溢出來,死死地罩住面前的法正。儘管法正竭力忍耐著這使人窒息的壓迫性氣息,其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劇顫了一下。

    但很快,法正還是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與馬超對視起來。若目光能夠吞噬人,法正敢肯定自己現在已經屍骨無存。非但馬超,連馬岱、馬休等人也在以最凌厲的目光怒視著法正,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咬牙忍耐,而且不能露出半點驚恐之色。就在這種度日如年的痛苦感覺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法正忽然感覺籠罩自己全身的凌厲氣息在逐漸散去。

    「說,到底怎麼回事?」馬超勉強壓下了怒火,厲聲對法正喝問道︰「將張飛的話給我一五一十地照實說來!」馬超實在想不通,對方既然有意勸降,為甚麼竟會要自己死?似自己這樣一個絕頂的戰將,無論要投奔誰,對方還不應該倒屐相迎?

馬超認為必定是法正傳話有誤。無聲地鬆了口氣,法正只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完全被 冷汗浸濕。笑了笑,他和聲回道:「軍主您適才說的不錯!張飛將軍應允為您復仇的唯一條件,就是希望您能夠自行了卻性命!」

    「張飛為甚麼要我死?」馬超眼中厲芒不住閃動,語帶無比寒意地說道︰「他是不是懼怕了我馬超,想要以此齷齪手段逼死我?」

    「軍主當真這樣想麼?」法正看了看馬超,平靜地說道。

    「那他到底甚麼意思?」馬超狀似瘋狂地怒吼道。

    「想那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更據8州之力,可稱猖獗。然而,曹操實力再如強盛,也無法奈何劉皇叔,軍主可知其中原因?」法正沒有直接回應馬超,卻反問了一個問題,然後不待馬超回答,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劉皇叔所憑借的只有一樣。就是——『仁』。自平定黃巾叛亂起,劉皇叔外禦寇難,內豐財施,士之下者。必與同席而坐,同簋而食。無所簡擇,於是眾多歸焉。」

    頓了頓。法正繼續說道:「先人曾言,凡欲成大事者,必據天時、地利、人和。這三者中,得其一,可成一方雄主;若得其二、三,則可問鼎天下。劉皇叔以仁立身,最得民望,佔據人和;前番又得江東富庶之地,且以長江天塹橫阻南北,又得地利。比之劉皇叔,曹操只得天時而已,其高下一目瞭然。故而,法某以為,當今天下能誅除國賊曹操者,惟有劉皇叔一人。」

    馬超面色陰沉非常,耐著性子聽法正說完這一通「廢話」,不豫地喝問道:「這又怎樣?」

    法正面色一整,懇切地說道︰「張飛將軍曾言,他對軍主的勇武和治軍才能欣賞不已,但對軍主為人處事之道卻頗多詬病。單就章陵堅壁清野、置數十萬百姓於死地一事,張將軍就道難以容忍軍主之所為。如若接納軍主,劉皇叔仁德之名必然喪盡。而一旦失去人和,劉皇叔與曹操抗衡的最大本錢也就隨之喪失……」

    講到這裡,法正的意思已很明確:馬超想要為馬騰和馬家上上下下百餘口復仇,就必須借助劉備;而劉備能夠抗衡曹操、乃至日後擊滅曹操,所依仗地就是就是仁德;恰恰你馬超的所作所為,非但談不上仁德,簡直可用殘暴來形容。總而言之,便是一句話——你馬超要想復仇,就必須先送上你的性命作為籌碼。

    「哈哈哈……」

    馬超也不是懸蠢的人,自然聽得出法正話中意思。縱聲狂笑著,馬超手指法正,譏諷說道:「法正,你很好,果然是一心為我謀劃的大大忠良!」說這話時,馬超眼中的紅赤更盛,正是其殺人的前兆。

    「哎……!」法正忽然長歎一聲,悵然說道︰「軍主若認為法某心懷異念,法某這便跳入油鍋之中!」

    「難道你沒有心存異念嗎?」馬超咬牙切齒地說道︰「處心積慮地想讓我死,不正遂你和張飛狗頭的齷齪念頭?」

    「大哥,這混蛋肯定已經叛敵了,宰了他!」馬岱恨恨地接口說道。

    「宰了他!」馬休、馬鐵等人個個義憤填膺,附和著馬岱。

法正走到廳內一名士兵地身前,指著其手中地環首刀說道:「可歎老軍主一世英雄,被人陰謀殘害而死, 如此血仇卻終不得報矣。法某首級在此,軍主和諸位將軍盡可來取!」

    「哈哈……法正,你娘的真會狡辯!」馬超也不顧自己的身份,厲聲唾罵道︰「如果我馬超死了,還靠誰來為我爹報仇?」

    法正搖了搖頭,輕聲歎息道:「信陵城外有6萬大軍,還另有近4萬荊南大軍正朝這邊趕來。軍主和諸位將軍或許也看到了,張飛將軍正在命軍卒挖設壕塹,此舉出於何種目的,也不用法某多說了。以信陵如此孱弱地城防,又能抵擋幾次攻城?」

    舉目無懼無畏地直視馬超,法正誠懇地說道:「請恕法某直言,自軍主踏入信陵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斷了自己地所有後路。以軍主的神威無敵,或許能夠突破重圍、 殺出一條血路,但軍主麾下地將士也有這等能耐麼?失去了手中的軍力,軍主以何復仇?另投他處?而今除了益州劉璋和漢中張魯,軍主還有何處可投?且不說劉璋、張魯有無實力助軍主復仇,這兩家一定會收容軍主麼?」

    法正的這番話如當頭的一盆冷水,將馬超心中的躁動狂怒慢慢澆熄。以馬超征戰十數年的經歷,如何不知眼前局勢的嚴峻。事實上,法正有些話說的還是比較客氣的。

見馬超冷靜了下來,法正乘熱打鐵說道:「或許軍主和諸位將軍會認為法某大逆不道,但法某還是冒死一言——如若拒絕張飛將軍的提議,則軍主此生復仇無望,更有甚者會使馬氏一族斷絕於此:如若應允這一提議,則是以軍主一命,換取全軍將士性命,和為老軍主復仇的良機!孰取孰捨,全憑軍主自斷。軍主若仍以為法某是虛妄胡言,法某一顆人頭再此,盡可取去!」

    言罷,法正閉嘴再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馬超。

見馬超面帶猶豫之色,馬岱急忙出聲阻止道:「大哥,休要聽這叛賊胡言。現在馬家只剩下這幾個人,我們兄弟死 也要死在一起。讓小弟先斬了法正,再跟張飛那混蛋決一死戰。」

    「馬家子弟沒有孬種,想讓我們出賣大哥來換自己脫身,做夢!」馬鐵面色激憤,抽出身側配劍,做勢便要砍向法正,「我來斬了這個無恥的叛賊!」

    法正毫不懼色,平靜地觀望著馬岱、馬鐵等人,彷彿他們所要斬殺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馬鐵一把揪住法正衣襟,英俊的面龐上滿是猙獰之色,右手中的配劍便要刺下。

    「都給我住手,退下去……」

    陷入沉思中的馬超忽然開口,語中不再有半分傲氣和暴怒,反而顯得很疲憊。馬岱等人看了看馬超,只得惺惺作罷。

    「法正!」馬超似完全平復了下來,失去了往日犀利鋒芒的鷹隼眼眸靜靜看著法正,聲音略顯嘶啞地說道︰「以我1條命,當真能換取仲華(馬岱)他們的性命,和為我爹他們復仇的機會?」

    「軍主可曾聽說皇叔兄弟有過違背誓諾之事?」法正淡淡回道。

    「歸降後,你敢擔保張飛他們不會為難仲華他們?」馬超自顧自地繼續問道。

    「聽聞軍主前幾日曾在上庸遭遇過皇叔麾下的橫野將軍李通,此人以前似乎就是曹操麾下重將,曾任壽春太守一職!」

    法正沒有講甚麼承諾,只是簡單地舉了一個例子。馬超點點頭,身體斜斜地靠坐在座位上,雙目緩緩閉起,再也不說甚麼。

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馬超身上,廳中一片寂靜,只聽得呼吸聲音。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馬超忽地睜開眼睛,異常複雜的情緒在其眼中浮現——悵然、遺憾、決絕……「法正,去跟張飛說……」

    馬超音線疲頹地說道︰「他的條件,我答應了……」

    「大哥,不能答應啊……」馬岱立時就急了,不顧一切地說道。

    「還當我是大哥麼?」馬超抬抬手,一句話就讓眾人安靜了下來。

    「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馬超表情漠然,沉聲說道︰「我馬超生在戰場上,死也要死在戰場上。跟張飛說,上次輸給他,我很不服,希望能再跟他戰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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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州 第四十章(下)

聽到馬超肯定的回復,法正面上並無半絲喜色,反而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之色。默默點了點頭,法正躬身向馬超深施了一禮,也不知是在道別,還是在做甚麼。

    「仲華,送他出城!」馬超對法正的舉動恍若未見,只是揮了揮手。

    「大哥……」馬岱似乎很不甘心,上前向要勸薦,卻只見馬超以右手蹙額,左手緩緩地擺動了幾下。

    「是!」無奈地應了一聲,馬岱以恨不得將其活剝的眼神怒瞪著法正,最後惺惺說道︰「跟我走!」

    法正再向馬超施了一禮,隨後跟隨馬岱步離了大廳。馬岱和法正離開後,馬超又不說話,馬休、馬鐵等人也不知該說些甚麼,該做些甚麼,只能面面相覷地對望。

良久,馬超忽地立起身形,緩緩走到廳外,抬頭仰望蒼穹,怔怔地出神……命士兵打開城門,馬岱毫不客氣地將法正推出城外,語調極為惡劣地說道:「滾出去!」

    法正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勉勉強強地站穩後,面上並無半點怒氣地向馬岱行了一禮,緩步朝城外的圍城軍方向走去。突然間,馬岱從身旁一名弓箭手手中奪過弓箭,瞄準法正,雙臂猛一發力,弓已成滿月狀。由於相距並不甚遠,馬岱開弦時的聲響應該可以清楚地傳入法正的耳中,但法正恍若未聞,步履緩慢而沉重地繼續前行著。

守城士兵驚異地看著馬岱,不知他為何竟想射殺「法別駕」。

馬岱凝望著法正的背影,腦中思緒萬千。弦上的羽箭始終射不出去。待得法正走出射程時,只得頹然垂下弓箭。佯裝鎮定的法正,一直在計算著自己地步子,估算自己大概脫離危險後,心神立時一鬆,腿腳居然也有發軟的感覺。先前在馬超跟前,法正自己也險些崩潰,不過靠著鍛煉出來的穩定心理素質。才勉強支擰過來。現在脫離危險,直感覺渾身虛脫。

中軍帥帳中,我和二哥、諸葛亮、龐統幾人正聆聽著法正的回報。其餘軍中將領則都在忙於自己的職責,要麼在率本部兵馬圍困城池。要麼就是在指揮士卒挖掘壕塹。從目前的情況看來,馬超麾下雖然有萬把人左右。

    顯然,那些步卒根本不可能在我和二哥6萬大軍的包圍下逃出生天。惟有需要忌諱的。就是那3000多地鐵騎。由於是圍城戰,無論是我在江陵一戰中設置地箭陣,還是風騎軍的游擊戰術,都無法很好困住鐵騎。如若馬超避實就虛,強行從較為薄弱的一方突圍,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攔住他。有鑒於此,只能以挖掘壕塹 地方法來阻止鐵騎的脫逃。

    「經法某苦苦勸薦,馬軍主業已有意歸順皇叔!」法正已換過一身衣衫,恭敬地稟報道︰「不過,馬軍主有一條件……」

    「條件?」我和二哥對視一眼,略感詫異地問道︰「是何條件?」這馬超,還真有些不識好歹,在鐵定失敗且無法脫身地情形下,我方應允為其復仇,他居然還敢提 歸順的條件。

    「馬軍主說,先前他曾在江陵輸了張平南一陣,但心中並不甚服。」法正似乎有些不好啟齒。聽到這裡,我和二哥都把眉頭皺了起來。難道馬超還想再跟我來上一架?「是何條件?法先生但講無妨!」我擺擺手說道。

    「馬軍主道︰除非關君侯和張平南軍中能有人戰勝他,他才會心甘情願地歸降!」法正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馬超這廝,好不知趣!」二哥勃然大怒,猛將身前桌案一拍,沉聲說道。

    這樣的要求,倒是很像馬超這樣自傲的人所提。雖然與馬超接觸的不多,但從其風評和江城城外的那次交手中,大概也能看出些他的品性,確實是那種狂妄不羈的人。看來,想讓他臣服,還得以單挑的方式再將其打服才行。雖然上次贏得比較僥倖,但以馬超目前的身、心狀態,比之江陵之戰時應大打折扣。此未長,彼卻消,戰而勝之應當不成問題。不過這人的性情過於枉傲,即便收降後,也得好好打磨才行。

    「告訴馬超,此戰由我接下!」二哥面無表情,探手深捋長髯,沉聲對法正說道。

    對二哥極為熟悉的我,可以輕易地聽出那平靜的話語中所蘊涵的憤怒。二哥真的怒了,因為馬超的不識好歹!「是,正這便去傳話!」法正躬身向二哥和我分施一禮,隨即轉身離去。帳下的諸葛亮與龐統二人以眼神交流了片刻,隨即都緩緩搖了搖頭。並肩站在帳外,二哥目視遠處隱隱約約的城池,左手輕輕捋動著頷下長髯。

片刻後,二哥突然轉頭對我說道:「馬超此獠,若不好好打磨,實在難以為大哥所用。青龍刀久不出鋒,今日就拿馬超來試試刀刃是否鋒利依舊。三弟,此戰交給我 了!」

    二哥的目光裡充滿了堅毅、自信之色,甚至還有一絲渴望。確實,像馬超這種等級的高手實在難尋的很,也難怪二哥會有這樣急切的邀戰之心。

    「恩……」

    我笑笑,點了點頭。

不遠處,赤兔神駒仰首向天,一聲長嘶,馬中之王的氣勢盡顯無疑。馬岱極不情願地領著法正再次回到內院大廳中。看了去而復返的法正一眼, 馬超漠然問道;「這麼快就有回話了?!!!」

    「是……」法正態度恭敬而平和地回道。

    「怎麼說?」

    「關君侯願與軍主一戰!」

    「恩……?」馬超輕噫了一聲。冷冷問道︰「不是張飛?」

    「是這樣的……」法正和聲回道︰「法某將軍主的意思轉達給張飛將軍時,關君侯恰好也在,便接下了此戰!」

    「關羽?!!!」馬超低聲喃語了幾句,態度似有些不豫。

    「關君侯溫酒取華雄首級,斬顏良、誅文丑,乃是天下絕頂高手。張飛將軍也自承非關君侯對手!」法正猜出了馬超心中的想法。出聲解釋道。

    「華雄、顏良、文丑……」

    馬超念叨著這些名字,忽地眼中一亮,語帶興奮地說道︰「回去告訴關羽。我接下了。半個時辰後,城南決一死戰!」

    「是!」

    跟隨馬岱走到縣衙門口時。法正平和地眼中不為人見地瞬間閃過一絲凌厲的精芒。待馬岱返回內院大廳時,馬超揮退了其餘部將。只留下一眾馬家子弟。

    「都過來些!」馬超招了招手,讓馬岱等人靠到自己身前,「我6歲時,就隨爹一起打獵;10歲時,殺死第一隻狼;12歲時,跟爹第一次上戰場……這十多年,從來沒怕過甚麼,但現在我很怕一件事!」

    馬岱、馬休等一眾兄弟眼中含淚,知道這是馬超在交代最後的遺言。儘管馬超平日裡經常是打打罵罵,但馬岱等人也知道不少時候馬超是恨鐵不成鋼。

    「我不是怕——死!在戰場上,我不止一次遇到過危險,死對咱們這些刀裡來、血裡去的人來說,早已算不得甚麼了……」

    馬超表情平淡地繼續說道︰「我怕的是,阿爹、阿娘、小妹的仇再也報不了,馬家140多口的仇再也報不了。韓老狗,出賣阿爹,必須死,必須滅他9族:曹老賊,唆使韓老狗出賣阿爹,也必須死……法正說的不錯,靠咱們自己已經報不了仇了,必須得靠劉備。我死之後,你們都老實點,不要玩花樣。玩花招,你們玩不過張飛,那時我就死得沒一點價值了。老老實實地跟著劉備,這人不是好惹地茬,說不定日後真能擊敗曹操。到時候,想怎麼報仇,就隨你們了!」

    淚水從馬岱、馬休這些七尺男兒地眼中狂溢而出。

    「記住了麼?」馬超看著自己的這幫兄弟,認真地問道。

    「恩……」馬岱等人語帶哭聲地應道。

    「好了!」馬超站了起來,大聲對廳外的親兵說道︰「把我的馬餵好,再準備一桌飯。吃飽了,好去會關羽!」

    再不理一幫兄弟,馬超自顧自地走到廳外,望著一碧如洗地天空,笑著說道:「荊州雖然好,還是比不上西涼啊,連天都沒有西涼那麼藍!可惜……回不去西涼了!」

    「大哥……!」廳門口,年輕的馬鐵捂著自己地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仍然控制不住。

信陵城南,一片空闊的土地上,馬超和二哥相隔百步,肅然對峙。 為方便兩人對戰,圍城軍特地後退,騰出大片空間。此刻兩人所在位置,約距城池300步左右,既然脫離了城樓守軍地弓箭射程,距離南面挖掘的壕塹也有大約 150步左右。

二哥一襲淡綠色戰袍,頭上難得地戴上了一頂鐵盔,青龍血印今日似乎格外顯眼的偃月刀倒垂向身後。赤兔神駒感受到即將的將是一場激戰,顯得激動不已,時不時地發出低嘶,那火紅的鬃毛彷彿煉獄來的烈焰一般耀眼。馬超的著裝仍跟當日與我交手差不多,通體素白,亮眼的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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