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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擱在朱林彥胸膛,手指點了點他心藏跳動的地方,有點諷刺地,說: 「我怎麼知道,在這裡面,除了我,還裝了哪些東西。」
「你要我挖出來給你看嗎?」朱林彥順勢抓住她的手,提到他唇邊親了一下, 然後將她摟進懷裡。「我不說,你應該也知道的不是嗎?嗯?」那聲「嗯」,刻 意地夾在含糊的鼻息中,模糊又曖昧,甚至帶著挑逗催動。他摟抱她的方式也是。 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背,若有似無的撫觸;另一隻手在她赤裸的頸和臂摩挲。
知道什麼?那個「唯一」嗎?從已經結了婚、早有了另一個女人的男人口中 說出來,那不是太諷刺?陳美想問,疑竇在舌間轉繞,卻始終吐不出來。
她其實並沒有非求不可。唯一啊,在她還很年輕的時候,她也信仰過。只是, 漸漸地,她無法不疑惑。
堅持「唯一」是很美,但如果錯過了呢?如果認定的那個「唯一」,他的心 卻不在你身上;或者,對方已經有個另一半的靈魂,那麼,該怎麼辦?是繼續堅 持,一輩子孤單也不惜;還是另找一個伴,找一個愛情的對象?如果繼續堅持, 可能短短的青春、短短的人生,這一輩子就真的會這麼錯過了;但如果另外找一 個愛情對象,那麼,那也只是印證情愛替換的本質--一個愛情可以取代另一個 愛情。如此的話,一開始的堅持似乎便顯得愚蠢可笑,只是白白浪費了美麗的青 春。
堅持找到自己唯一、全部的那個「愛」,信仰那樣的感情觀,其實是幾乎要 以自己的一生為賭注,是個很大的難題和挑戰。因為愛情是兩情相悅,是雙向的; 如果對方不覺得你是那個「唯一」,那又該怎麼辦?
這種種疑惑,讓陳美覺得,「信仰」其實是殘酷多於浪漫。遇見了大傅、路、 亞倫和阿非之後,她慢慢瞭解,愛情其實是有很大的可能性的。她不再去想「堅 持」和「信仰」的問題。如果她能遇到一個頻率相同的人,對那份感情忠實,她 覺得就是那樣罷了。
但是她卻遇到了朱林彥;而他居然諷刺地在跟她說「唯一」!她知道,她其 實非常清楚,那只是一種甜言蜜語的手段,只是一種蠱惑的語言;明知道的,她 卻幾乎要相信!
「我不知道。」陳美移動一下,抽離他的摟抱,「你挖出來給我看吧。」
朱林彥定眼看她一會,嘴角的笑還是沒消褪。他拿起桌上的餐刀遞給她,說: 「你挖吧。」
她愣一下,握著餐刀,只是直愣愣地望著他。這個狡猾的男人!緩緩地,她 搖了搖頭,丟下刀子,拉起他的手,撫摸著他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
「我不行的,林彥。」她說:「看,你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人了,你對她發 了誓,簽了證書。我要是陪你玩這場遊戲,一開始也許我什麼都不求,但也許我 會越來越貪心,什麼都想要,到那時候,這遊戲就不怎麼好玩了。遊戲不好玩, 你想乾脆結束算了,我卻可能不捨或者不甘願,麻煩就來了。我不喜歡麻煩,你 也不喜歡對不對?」
「好個伶牙俐齒的女人。」朱林彥又將她拉到他身邊,摟住她的腰。「你實 在真會說話,阿美。可是,怎麼我聽起來全都像借口?原因是那個男人吧?他叫 什麼名字來著?很大膽主動、無所謂的一個男人,居然肆無忌憚地當眾宣佈對你 的企圖。」
「這跟他沒關係。」陳美不禁皺眉,不明白怎麼突然扯起了那個沈浩。「我 不想當別人婚姻的第三者。而且,我不要瑣碎的感情、我要的是完整的、絕對的。」
「我會給你的--」
「不,你無法給我我要的,我要的很多。」她如果陪他玩這場淤戲,終究只 是他的外遇,他能給她什麼?
「阿美--」他摟住她不放。
陳美微微掙扎一下,站起來。「還是就這樣算了,林彥,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以朱林彥的條件,他可以很輕易找到願意陪他玩「遊戲」的人。但她玩不起。
她不想委屈她自己的感情。
「阿美,你再好好想想。我會再打電話給你。」
陳美轉頭對他笑一下,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烈焰會焚身。以她的性情,她負擔不起高溫的火焰。
第四章
「天啊!」一個穿著及膝洋裝,梳著公主頭,頭髮烏溜得像絲緞一樣的少女, 站在沈浩的房間中央,不敢相信似地搖頭叫起來。
「怎麼會這麼小。」她喃喃的。她的驚訝不在於房間的亂,而在於它的小。 她站在那裡,四周圍的培好似都快向她擠壓過去,簡直教她喘不過氣。
她後退幾步,跌坐在床上。
這時門軸轉動,一身髒黑和汗臭的沈浩開門進來。
「浩哥!」女孩跳起來,看他那一身髒,轉而驚叫說:「你怎麼這副德性? 髒死了!」
「小瑩,」沈浩稍稍皺一下眉,回頭試他房間的門鎖。說:「你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叫房東開門讓我進來的。」沈瑩嘟嘟嘴,說:「我真佩服你,這麼 小的地方你怎麼住得下去!」
「小?」沈浩笑一下,摸摸他妹妹的頭,攪亂了那烏順的髮絲,從冰箱拿出 一瓶礦泉水,咕嚕喝了幾口。說:「不小了。都快二十坪,又有獨立的浴室和廚 房,一個人住算很奢侈了。」
「怎麼不小!」沈瑩換了一副同情的表情。「我們家的廚房都比它大。我不 懂,浩哥,你幹嘛窩在這種地方受罪!」
沈浩嘴角一揚,算是回答。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問。
「看你啊!」沈瑩又嘟嘟嘴。「你老是不回去,我一個人在家多無聊!」
「怎麼會無聊?你難道都不上學?而且,還有大哥和晶姐他們在不是嗎?大 嫂和姐夫也應該都在家的。」
「別提了。瀚哥和小晶姐每天忙得跟陀螺似,再說,就算他們不忙,也不可 能陪我殺時間的。茂姐夫更不用提了,我跟他是兩個朝代的人。至於大嫂--」 沈瑩撇撇嘴,聳個肩。「你不曉得那個女人有多乏味無聊!」
「小瑩,」沈浩皺眉。「你不可以用這種態度說大嫂。」
「我說的是事實嘛!」沈瑩抗議,見她哥哥又在皺眉,不情願地說:「好嘛、 好嘛!我不說就是了。」轉開話題,說:「你怎麼搞得這一身髒兮兮的?邋遢得 要命。」
沈浩低頭看看他自己,無所謂地說:「工地就是這樣,到處是灰塵泥沙的, 很難不弄髒。」
「工地!?」沈瑩叫起來,洋娃娃般的大眼睛睜得大大的。「你跑去工地做 工?」
沈浩「嗯」一聲,嫌她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溫室花朵般嬌嫩的妹妹搖亂她絲柔的秀髮,又是皺眉又是嘟嘴的。「我真 不敢相信!爸公司裡那麼多工作你不做,偏偏要跑去工地當什麼工人,又累又髒 又危險,媽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擔心死的!」
「你別那麼誇張好不好?」他用手指敲敲她的腦袋。
「我實在不懂!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沈瑩一屁股坐在床上,很困惑的樣 子。「浩哥,你幹嘛好好的家裡不住,偏偏要窩在這種又小又不舒服的地方,還 跑去做工,跟自己過不去?你為什麼不搬回去?你明知道爸媽--」
「小瑩!」沈浩打斷她的喋喋不休,走過去,捏了捏她玫瑰紅的臉頰。「你 怎麼變得跟媽一樣別名囉嗦了。」
她瞪瞪眼,說:「我是為你好。我就是搞不懂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沈浩舉起雙手,投降似,說:「我什麼也沒想。你要我每天跟大哥一樣穿那 悶死人的西裝打領帶的,每天埋在公文堆裡,不如先殺了我算了。」
「但你就算現在不做,將來也是得接受。」
「那可不一定。有大哥和晶姐及茂姐夫就夠了。」
「你想得太天真了,浩哥。」沈瑩咯咯笑起來。「你是爸的兒子,你以為爸 會任由你這麼無所事事打混下去?不可能的。他遲早一定會找人押你回去的。」
沈浩沒說話,像是默認這個事實。
「浩哥,」沈瑩又說:「反正遲早要回去的,你幹嘛不早點搬回去算了,還 一直窩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工的,把自己搞得邋遢又髒得要命……」
話還沒話完,沈浩伸出手,食措和拇指上下分開捏住她的嘴唇,封住她的嘴 巴。
「你真的是越來越囉嗦了,小瑩。」他朝她皺個眉。
沈瑩撥開他的手,嘟嘴說:「人家是為你好。真是的!好心沒好報。」
「多謝你的雞婆。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沈浩又捏捏他妹妹紅潤的 臉頰,順手又撥亂她的頭髮。吐口氣,說:「啊,熱死了!我去沖個澡。」邊說 邊走進浴室,把他妹妹丟在一旁。
沈瑩走到書桌旁,無聊地翻翻架上那一排的書籍,然後拉開抽屜隨便瞧瞧, 東翻翻西翻翻地,翻出了一本藏青色封皮的記事簿之類的小冊子。
她好奇地翻了翻,泰半空白的冊子底負,有個人名電話地址被特別地用紅筆 圈了起來,一旁還怒了兩顆大星星。
等沈浩從浴室出來,她拿著小冊子晃了晃,問:「浩哥,這個叫什麼陳美的 女人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嗎?」
沈浩翻個白眼,搶下他的小冊子,說:「沒你的事,你少亂翻我的東西。」
沈瑩又嘟嘴了。說:「浩哥,你可別像瀚哥一樣,隨便在街上找個女人就帶 回家。」
「小瑩,你要我跟你說幾次才聽得懂?別用這種態度說大嫂。」沈法對他妹 妹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他大哥沈瀚的太太原是某家企業的職員,和他大哥在一 次大學朋友的聚會裡認識。她娘家開了一家金飾店,家庭環境在一般普通人家裡 算是不錯。可是他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妹妹百般挑剔,老是嫌人家這個不好那個 水準不夠,十分地難伺候。
「好嘛、好嘛!」那口氣相當不情願。「我不說就是了。可是你得告訴我, 這個叫陳美什麼的女人是誰?幹什麼的?我可不想到時候又得和個來路莫名其妙 的女人周旋。」
「小瑩,」沈浩歎口氣。「你把我們自己想得那麼好,可是人家並不見得願 意理你哥哥。」
「那怎麼可能!」沈瑩毫不相信。
這世間的女人多半拜金,而且攀權加附貴。加上沈浩的條件、學識、長相、 身材樣樣都好,沒有女人不像蒼蠅一樣黏附上來。
「當然可能。」沈浩擺個手,推著她走,趕他妹妹離開。「去去去!沒事的 話快回去吧,別吵我了。」
「你別推人家嘛!我待在這裡又不會咬人!」沈瑩嬌慣地又嘟嘴,白她哥哥 一眼。「你沒忘了下個星期二是晶姐的生日吧?她要你一定要回去。」
「知道了。」
「還有--」她低頭從她斜背的小皮包裡拿出一疊仟元鈔票。「喏,媽要我 把這個拿給你。你帳戶裡的錢和信用卡都沒動,她怕你這樣太虐待自己。」
「不用了,你跟她說--」
「你自己跟她說!你又不是不曉得媽的脾氣。」
沈浩歪頭想了想,說:「也好。」拿了那疊錢,隨便丟在桌子上。他也許用 得著。
自食其力固然好,但他並不忌諱用自己家裡的錢;他也不認為依賴自己的家 庭是件腐朽或可恥的事,更不認為自食其力就會比較清高有志氣。總之,他不設 任何的標準。他沒動帳戶的錢和信用卡,是因為還不需要,一旦需要,他可一點 都不會客氣。
「你吃過了沒?」他擁擁他妹妹。「走吧,哥請你吃牛肉湯麵。」
「牛肉湯麵?我才不要!」沈瑩皺鼻子抗議。
「不然牛肉麵好了。走啦、走啦!很好吃的!」沈浩笑笑地,半強迫地將他 不情願的妹妹硬拗出了房間。
「人家不要啦!」沈瑩嬌裡嬌氣的聲音在夜色中迴響著,越傳越小,連同她 的身影,漸漸被街頭的光影淹沒。
霓虹燈閃爍,天色雖然已黑,世界是彩色的。
☆ ☆ ☆
「只是一頓飯,要不了你的命的。」余純芳對著像是耳聾了的陳美猛叫著。 「反正你也沒什麼事好做。而且,也不是要你正襟危坐針在座位上。週末派對大 家跳舞喝酒聊天,相當隨意又自在。」
「我沒空。」陳美想都不想,一口回絕。
「沒空!?」余純芳瞪大眼睛。「你什麼時候瞎忙過了?阿美,這可是我跟 阿強的『週年紀念』派對,你不來的話就太不夠意思了。」
「你們哪次派對不是『週年紀念』?」陳美反回了一句。「我會請人送禮物 過去的。」她拐到另一邊,整理衣櫃內的服飾。
余純芳跟過去。「誰要你的東西!我要你的人!聽到沒有?你的人!」
「純芳,」陳美轉身面對她。「你們朋友那麼多,不少我一個的。」
「是不少你一個。可是你是我的事業夥伴,你不來,不是有點奇怪嗎?」
陳美歪頭想想,說:「好像有點道理。好吧,我去就是。」口氣帶點勉強, 一點都不掩飾她的不起勁。
「少說得這麼無奈。等有一天你人老珠黃,回想起你無趣乏味的一生,你一 定會感激我多少還讓你平淡無聊的生活有一點色彩和快樂的回憶!」余純芳啪噠 一口氣吐出這一長串的話,連口水都沒吞。
陳美笑一下。「是、是。你這種大慈善家,好心會有好報的。」
「我本來就是!」余純芳抬了抬下巴。「看著吧,等哪天你碰到了個好對象, 你一定會感激我的。」她就是看不慣陳美那種清教徒式的生活和態度。
又來了!陳美停下手邊的工作,斜眼睨睨余純芳。余純芳不等她皺眉弄鬼瞼, 立刻說:「你不必用那種表情瞪我。我知道你純情,可是純情不能當飯吃,解決 不了你的『需要』。愛情這種事,不趁著青春年少多談幾次,根本太可借,老了 也會後悔。食色世也,你不需要太壓抑。」她停一下,擠擠眉,跟著又說:「我 知道你還念著阿非,可是現代這種社會,不流行那種純情了。什麼一輩子只愛一 個人,簡直是天方夜譚,而且虐待自己。什麼『絕對』、『唯一』,太不正常了! 如果對方不愛你呢?怎麼辦?你還苦苦守著、堅持著,那豈不是大慘了!我也是 碰了又碰,才遇到阿強的。聰明一點,阿美,你太封閉了。再說,你難道都沒有 生理需要嗎?你也是正常的女人,應該也有那種蠢動吧?」
陳美下意識地皺緊眉頭。她小心吸口氣,什麼都沒說,走到另一旁。
她並不覺得她自己是那麼「純情」,也並沒有還念著阿非,更不堅持什麼 「唯一」「絕對」。那太累了,順其自然就好。她跟阿非就是在某個她也記不得 是難辦的派對上遇到的。她很清楚那種社交聚會是怎麼回事,所以不起勁。此外, 她跟余純芳雖然認識有些時間,又是同事兼事業夥伴,不過,她並不想介入太私 人的關係。她覺得有些關係點到即止或許比較好。友情有它的極限,適當就好。
「你幹嘛不吭聲?」余純芳瞪眼。
「你要我說什麼?」陳美低頭整理服飾櫃。
「你難道都沒有那種需要嗎?」余純若提高聲音,高亢到接近尖銳撕裂的頻 率。
陳美反射地想伸手掩住耳朵,但她沒動,停下手裡整理的工作。
「就算我有需要,難道就可以到街上隨便找一個男人回家嗎?」
「所以我才要你到派對來啊!我可以幫你介紹對像--」
「又不是種豬,時候到了就要交配。」陳美忍不住說了粗話。
「嘿!阿美--」余純勞將眼睛瞪得更大,有些惱怒。「你這個人!算了! 我不跟你說了!你這個人就是熱不起來。記得要來就對!」
「知道啦。」陳美點頭。轉開話題,說:「對了,下個月你跟阿強到日本, 多留意他們一些新銳設計師的作品。我們上回小試的那批貨反應還不錯。」
「真的?那我可要多留意了。還有哪一些?我看看。」
陳美把貨號和照片對照拿給她。兩人討論了一會,篩選出那些反應良好的設 計,其中有許多是新銳設計師的作品。
「對了,」余純芳說:「前兩天我在一個朋友那裡碰到一個年輕的設計師, 看了一些他帶過去的設計,還挺有創意的。他現在還在『織衣』那邊當助理,有 意創自己的品牌。下個禮拜他會帶一些他的設計過來,你看看,看行不行,行的 話,我們試試在店裡掛他的設計品牌。」
「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陳美有些猶豫。「織衣」在業界是小有名氣的品 牌,裡頭的設計師聽說個個年輕有才華。但對方到底還只是個助理,又是新人, 陳美的興趣並不是太高。
「所以我才要你先和他談談,看看行不行啊!」
「純芳,我們走的是精品專賣,像這種剛出道的--」
「那像這些國外的阿貓阿狗的設計就沒問題了嗎?」余純若打斷她的話,指 指櫃子和架子上那些外國新銳設計師設計的服飾。「阿美,我們做這行,憑的就 是眼光。我們在國外挑那些新銳設計師的作品時,你可是一點都沒猶豫。」
「那不一樣。基於一些解釋不清的因素,消費者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同樣是 新設計師的東西,但飄了洋過了海而來的,風情和感覺的吸引上,就是多了一種 誘因。這你不能否認的。」
「我明白,但只是要你看看他的設計,不會少一塊肉的。」
陳美想想,點頭說:「好吧。」停一下,問:「你看過他的作品,覺得怎麼 樣?」
「我剛剛說了,還挺有創意的。不過,這方面你比我敏感,等你看過了再說。」
「喔。你跟他約哪一天?」
「下星期四。」
「星期四是嗎……」她在記事簿上做個記號,收起簿子,看看時間,說: 「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先走了。」
「才三點,你要去哪?」余純若問。
陳美比個游泳的手勢。
「你還真的是不嫌累!」余純芳吊起尖細的小眼睛,誇張地搖頭。前些時候 她硬拖著陳美到一家健身中心歷行夏日的「健身兼塑身計劃」,但沒兩天,她自 己就先嫌累放棄,懶得再去,沒想到陳美這個家貓型的人反倒起了勁。
陳美笑起來。「我辦了會員。」
「真的還假的?」余純芳張大嘴巴。那家健身中心的收費不便宜。「你還真 捨得!」
「偶爾奢侈一下嘛,有助於心理衛生。」陳美聳個肩。
其實辦了會員,她也只去游泳。某方面來說,她的意志力不堅,毅力不強, 所以才會和朱林彥牽扯不清。決心離開朱林彥後,她想好好做一件事--至少在 這個夏天--堅持地、有毅力地完成一件事、算是一個重新的開始。所以她開始 游泳,「沉溺」在水中。事實上,「游泳」只是一個象徵,代表某種她也解釋不 清的意義。她只是覺得她有必要這麼做,至少在這個燠躁的夏天。
「但你這樣,天天游,不累不煩啊?」余純芳還是不明白。她原還以為陳美 對什麼都不起勁。陳美就是這樣,老是神秘兮兮的,暗地裡做些什麼她都不知道。
「還好啦。」陳美把東西收一收,丟進一個黑色的大背袋。「我走了店就拜 托你了。」
「等等--」余純芳忽然拉住她。「你還沒跟我說上回那個叫沈浩什麼的是 怎麼回事!」趕在她皺眉前又補充說:「你先別皺眉,我沒意思探你的穩私,只 是,那傢伙大刺刺地跑到店裡做那種宣言,你總不能期待我什麼都不問吧!」
「是不能期待。」她慢慢拿開余純芳的手。「我其實也不算認識他。上回我 的車子拋錨,他剛好經過,幫了我一個忙,就是那樣而已。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 說出那種話。」
「就那樣?」余純芳看看她,推敲了一會,說:「那算是艷遇找上門了嘍!」
陳美白她一眼。余純芳自顧又說:「其實我覺得他還挺不錯的,你大可以試 試--」
「試什麼?」陳美反問。
「什麼都試啊!反正你也不會少一塊肉。」
「謝了。要試你自個兒去試。」
「我已經有阿強了。」
「那又怎麼樣?」陳美挑釁地,說:「反正你也不會少一塊肉。」
余純芳俏鼻子朝天一劃,悻悻地。「你就尖酸刻薄的一張嘴,難怪沒人要!」
換陳美斜眉瞪眼了。余純芳雙手一插,架在腰間,一副「怎麼樣」的姿態。
「好吧,就算我沒人要,可你也只有一個阿強要,當心可別被阿強甩了。」 陳美不甘示弱地回嘴。
「你--」余純芳小貓眼一瞪,作勢要捶打她。陳美笑著跳出去。余純芳追 在她屁股後,站在店門口,手插著腰,叫說:「你就別給我回來,當心我撕爛你 的嘴!」
「誰叫你先煩我!」陳美回頭叫囂回去,一古腦兒鑽進車子裡。
從後視鏡中,她還可以看見余純芳雙手插腰氣鼓鼓地站在店門口。她伸出手 對余純芳揮了一下,慢慢滑出巷子。車子進入街道後,她把一切拋在腦後,雙手 握緊方向盤,全心全意往前行駛。
就是這樣,她只想全心全意地做好她目前所能做的事。
「你該不會碰巧知道她去了哪裡吧?」沈浩欺身靠著櫃台,半個身子幾乎越 過桌面,居高臨下威脅向余純芳。
「大概。」余純芳反射地退開一步,對他的突然逼近猛然有些招架不住。她 暗地罵自己一聲沒出息,調整好呼吸和姿勢,才抬頭做作地睨了沈浩一眼,說: 「你找阿美幹什麼?」
「有事。」
「什麼事?」
沈浩露出一個曖昧、不可告人的笑容。「這是我跟阿美之間的秘密。」
「什麼秘密?」余純芳斜吊起眼,算好步驟和距離,湊近到他鼻子前。
沈浩沒動,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還是保持那一到曖昧的笑容,吹著氣說: 「就像這麼近的秘密。」然後對余純芳眨了眨眼,一則「不可說」的神秘。
余純芳抽開一些距離,支著下巴盯著他好一會。她發現沈浩的眉像劍,一攏 一聳之間有股逼人的銳氣;他的五官不夠秀氣,有稜有角,顯得便不夠俊美,不 過,卻很男性,而且笑起來時有種惱人的蠱惑力;他的身材夠高,夠結實,態度 輕鬆自信,一舉一動頗能吸引別人的目光。她深深吸口氣,胸部微微起伏著。可 惜,他要不是做工的--男人窮,就什麼都不是了。
「有一件事我想你還是早點知道比較好,可以少花一些力氣。」她盯著沈浩 敞開的胸口。「阿美供不起像你這樣條件的。你看她開那一輛破車,養她自己都 很困難,她是沒有能力再養別人的。」
沈浩嘻嘻一笑。「那無所謂。我花得不多,很好養的。不然,我也可以養她。」
余純芳抬起眼皮,眼神帶疑問,上下打量他。
沈浩還是滿臉的笑,笑得促狹。「好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她去了哪裡吧?」
「我是可以告訴你啦,不過,你拿什麼養她?」那口氣還是緊咬著,不放鬆。
沈浩伸手指指自己的身體。
「很俏皮嘛!」余純芳溜一眼他結實的胸膛。她有感覺,如果將臉枕在那上 頭一定會很舒服。「不過,我說,沈浩,」她湊近他,吸口氣,吸進幾些從他身 上發散出來的男性氣息。「女人是需要滋潤沒錯,但光是那個的滿足,肚子是不 會飽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沈浩嘴角一揚,又笑了。「這個你不必替我們擔心。阿美吃得不多,她光吃 我就會飽的。」
這些話,陳美要是聽到了,准全翻白眼。
余純芳眨下眼,退開身子。當真陳美眼沈浩的關係早已到了那種程度?可她 裝得還真夠像,一副陌生人的姿態。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她去哪裡了吧?」
「只要你不怕碰釘子。」她聳個肩。也沒什麼不可,反正她也不是陳美的保 母。「她去『路易斯安那』了。」
「路易斯安那?」沈浩愣一下。不會吧?!那麼巧!
「對。你該聽過吧?那是一家大型的連鎖健身俱樂部,收費可不便宜。」
沈浩笑了笑,擺個手。「謝了。」
「等等!」余純芳叫住他。「你就真的打算這樣跑去找她啊?那地方那麼大, 怎麼找人!」
沈浩擺個「不然還能怎麼樣的表情」,說:「不過,如果你能順便告訴我地 通常都做哪些健身運動,可以節省我很多時間。」
「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余純芳說:「你直接到游泳池找她。她只游泳。」 她頓一下,又說:「這個週末我們有個派對。」
「謝了。」沈浩揚眉出聲笑起來。「沒想到你這麼好心親切。」
余純芳又聳個肩。陳美也許不同意,但她這麼做,完全是為陳美好。雖然她 和陳美交情不錯,不過,她就是看不慣她那種低調到潔癖的態度,現在突然冒出 沈浩這個纏人的傢伙,正好可以治治她。雖然沈浩算不上太英俊,但也不算差, 身材又夠高夠結實,她想,要配陳美算是綽綽有餘了,儘管他只是建築工人。反 正陳美也不年輕了,女人到了某個年紀,是沒得什麼好挑的,有像沈浩這樣條件 的男人追她,也不算太委屈。
當然,她跟陳美是不一樣;至少,她沒有讓她自己人老珠黃到沒得挑的地步, 還在那裡擺矜持,像陳美那樣。她眼明手快,手腳俐落地早早選中周克強,將他 牢牢攫在手中。女人到了三十,就像過午的黃魚,鮮度一退,價錢和身段都沒得 堅持了,只有賤價出售。像陳美這樣快三十的老女人了,還碰得到沈浩這樣的貨 色,算她運氣,還挑什麼挑啊!她對陳美那種態度就是不以為然。
反正她是為她好。她就是看不慣。陳美都老到快沒人要了,還那麼挑,這個 也不要,那個也看不上,還自以為純清清高,讓她確實地嘗嘗男人的滋味,她大 概就什麼都不挑了。
她實在是為她好。雖然沈浩是做工的,但陳美都快三十了,沒什麼好計較。
來回游了十幾趟後,陳美開始覺得累了,力不從心。她歇了一會,打算再游 個一百公尺便離開。這個時間人不多,多半的會員又都集中在韻律室,偌大的游 泳池就顯得相當空曠。
她重新戴好蛙鏡,游的速度並不快,但毫不停歇,一口氣游完一百公尺。她 靠在池邊,微微喘氣,整個人還浸在水中,一邊拿下蛙鏡仰頭舒了口氣。
「嗨!」正對她頭上方,赫然蹲了個男人,猛不防出聲丟向她,衝著她咧開 大嘴笑,笑得燦爛而且放肆。
她嚇一跳,一個沒站穩,倒跌入水中。男人有力的臂膀及時穩穩地抓住她, 即使如此,她還是顯得十分狼狽。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懊惱地甩開他的手。這個叫沈浩的,實在真煩人, 陰魂不散。
「因為你在這裡。」沈浩笑嘻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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