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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十七年
早上的陽光明媚慵懶地照射在空寂無人的校園中,許多小鳥正在校園的建築物和樹木間嬉鬧爭奪,嘰嘰喳喳的聲音把靜悄悄的校園襯映得更加寧靜。在這所有上千名十六、七歲少年少女的校園中,這種祥和安靜的景象,難得會在深夜之外的時段出現,所以實在不應該被打破。
於是,抱著這樣想法的莊美琳,慢悠悠地走著,連腳步聲都維持得很輕。她的目光穿過走廊的窗子,看著外面操場上的一地陽光,心中幻想著這所新學校中的那些小樹都長大之後,清風徐徐、樹影搖曳的夏日清晨該是什麼樣子,到時候自己應該早就畢業遠離了學校,沒機會目睹了吧?
看到莊美琳慢吞吞地走在樓梯上,東張西望一副完全不著急的樣子,走在前面的幾個同學不由得頻頻回頭催她:“大琳,你快點啊,別磨蹭了。”
“快點、快點,小心車開走了我們被丟下了!”
“你快點啊,不想去了呀!”
聽到幾個室友一聲比一聲急的催促,莊美琳歎了口氣。說真的,她是真的不想去參加這次校外旅行,現在倒寧願那幾個室友不講義氣一點,不要再等自己,然後就有足夠的藉口,說沒趕上車不能去了。可惜的是,她的室友們實在稱得上“義氣”,不但一直在等故意磨蹭的她,而且還幫她先把行李提走了,教她怎麼好說出 “我其實不想去”這句真心話。
唉,看來是福不是禍,是禍就躲不過啊!呿!
莊美琳一咬牙,加快了腳步,匆匆沖下樓梯,伸手從一位室友手中搶回了自己的行李,一馬當先地往校門口沖去,口中還在喊著:“你們倒是快一點啊,車開走了可別怪我!”
“你這個人大差勁了!”室友們一起怒吼,追上這個極不講義氣的朋友。
與莊美琳同宿舍的女孩們,體力都不怎麼樣,而學校宿舍與校門口之間的距離又確實長了一些,所以等她們來到學校門口的集合地點時,已經個個跑得氣喘吁吁、丟盔棄甲,至於行李,現在已經全部被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這點路程,甚至連汗都沒出的莊美琳一個人提在手裏了。
“你簡直不是人……”
“你怎麼不去參加田徑隊啊,跑得這麼快。”
“美琳,你……我服了你了……”
“你們三個有沒有良心,我在幫你們提行李呢。”
“要不是你從一清早就磨蹭,我們也不用跑成這樣,更不用你來提行李啊……”
“你們……”
“你們四個到底上不上車!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沒看見全班都在等你們嗎!”班導師憤怒的聲音從車上傳來,四個女孩才相互吐著舌頭沖上了車。
為了這次的校外旅行,莊美琳她們班包了一輛豪華大巴士,等到她們匆匆趕到校門口的集合地點時,司機已經在發動車輛,準備丟下這幾個遲到者了。
四個遲到的少女,當然被班導師狠狠地教訓了幾句才得以坐到各自的位子上,不過上了車之後,都在嘰嘰喳喳討論著這次旅行的師生們,誰也沒注意到剛才莊美琳跑過來時,似乎不經意從她的口袋中飄出一張紙片,並且落在草地上;在車輛開動之後,那張紙片竟然在路邊草地上無風而動,輕輕翻轉地飛翔起來,最後化作一隻幾乎可以亂真的飛蛾,大搖大擺地飛上天空,往和大巴士完全相反的方向飛去。
莊美琳坐在車上,托著下巴,看著自己的紙蛾飛走。
現在是白天,這只蛾的速度會受到影響而變慢一些,飛到家裏大概要好幾個小時吧?反正就算再慢,下午時他也應該能收到自己的信了,也不知道他看了之後會怎麼想?會不會馬上趕來救自己?也許他會很慌張——那個人雖然有那麼大的本事,可是卻容易慌慌張張,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最好笑了。他的那些對手等等可能都不知道,一個像他這樣的“大人物”,其實有時候表現得那麼不成熟,以至於莊美琳沒有辦法把他當作……
他最好別像上次那樣,千鈞一髮的時刻才出現——他是過足了大英雄的癮了,我可差一點連命都沒了……
無意識地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路邊風景,莊美琳呆呆地想著: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正和那個狐狸精在一起卿卿我我?那個女妖精那麼風騷,一定什麼不要臉的事都幹得出來!
真是的,好端端地送我上什麼貴族學校啊,校門都不能輕易踏出,連回家的自由都沒有——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把我支開好和那個狐狸精鬼混!哼,一點也不尊重我的意見,我不會接受那個女妖精進我們家門的!我才不會讓你們那麼輕易得逞呢!你們等著瞧吧!要是來救我時竟敢帶著那個狐狸精的話,我一定讓她知道什麼叫作羞恥心!
莊美琳正咬著嘴唇想心事,冷不防地一樣東西遞到了面前。
她抬頭看去,一個嘴裏塞著東西的男生,正把手裏的零食袋在她眼前晃著,說:“最後一袋了,用班費買的,千萬別客氣!你不吃,他們可搶光了。”
黃瓜口味的洋芋片,正好是莊美琳少數還願意吃的零食之一,於是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看看前面放零食的地方,倒真的已經只剩下包裝袋或瓜子殼了。莊美琳記得很清楚,昨天他們幾個班級幹部去採購時,可是背了幾個大袋子回來,裏面塞滿各種零食;那麼多東西,現在才開車幾分鐘就全沒了?一群蝗蟲也不過這樣吧?她搖搖頭,趕緊打開自己手中那所謂的最後一袋,好不好吃是一回事,團體活動中可別太與別人不一樣了。
“謝了,班長……你們這些沒良心的!”莊美琳說著,把手伸向幾個朋友手中沒吃完的零食。
整個車廂中都充滿了這些十六、七歲少年少女們的嬉鬧聲。這個年紀的孩子們,總是有著用不完的精力和活力,而且他們很容易就感到快樂,為了一點小事,就可以又笑又鬧老半天。當身邊充滿了同齡人的時候,他們更是容易這樣毫無來由地快樂著。
莊美琳不太喜歡過分吵鬧的環境,她總覺得,自己雖然已經盡力想要表現得像一個普通、她這個年紀的學生,可是內心深處卻依舊和這種生活格格不入。為什麼要這樣吵鬧呢?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坐下來,看看外面的風景不好嗎?難道自己是個很孤僻怪異的人?還是說,這些正在笑著鬧著的同學們,他們當中也不是人人都喜歡這樣,只不過和自己一樣,不願意被人認為是孤僻的怪人,所以才做出了偽裝?
莊美琳搖搖頭,她覺得自己來讀這所學校真是一件天大的錯誤,就是因為整天都被關在學校裏,所以才會把時間都用來胡思亂想……
即使是這個年齡的少年少女們,他們的精力終究也有用完的時候,隨著剛出發時的興奮勁漸漸消褪,車內終於慢慢安靜下來,甚至傳出了幾陣鼾聲。
莊美琳的睡眠向來很少,這也是她自幼練功的成果,看著身邊的同學一個個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她終於有時間來思考一下關於這次行程的事情。
莊美琳的高中生活一開始就不怎麼順心,原因就是因為“他”在莊美琳高中擇校問題上的固執己見——竟然完全不顧莊美琳的意見,硬是把她送到了這所硬體設施一流,教學品質二流,升學率三流,學費超一流,需要住校的貴族學校中。其實莊美琳心裏明白,他這才不是因為那常掛在嘴邊的“你還是個孩子,學習比什麼都重要,這樣的環境可以讓你專心學習”這樣愚蠢的理由,而是由於自己礙了他和那個嬌媚的狐狸精的事了!
可恨,為了那個女人,就把我一腳踢開,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你們等著瞧!
莊美琳想到他現在正和那個女人眉來眼去,勾勾搭搭,快樂地享受著兩人世界,自己卻要和一群小孩被送去參加什麼三天兩夜的旅行渡假,心裏更是不爽。
好了,還是出事吧!出事吧!最好出事!我要看看你來不來救我?她在心裏暗暗發狠。
莊美琳就讀的這所學校中,基本上全是富家子女,一個個平時奢侈講究得嚇人,學校也會配合他們擺闊,不過是一次校外旅行罷了,就定了個到一處新開發的,集溫泉渡假村、原始森林、野外探險為一體的旅遊景點遊玩的計畫。光看簡介上的圖文,那裏倒真是一處沒有被外界污染,山青水秀,一片空靈的好地方。可是問題在於,三天兩夜,每人的費用四萬五千元,都快夠去一次新馬泰五日遊了,這不是用錢燒的嗎?想要親近自然,自己背起背包進山,不是比到什麼渡假山莊來得有趣嗎?
莊美琳在心底反復批評著這次旅行,包括老師、班長,還有那些愛湊熱鬧的同學們,在她眼中,個個都屬於不知人間疾苦、有錢沒處花的敗家子,大有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意味。她向來認為自己比這些同學要成熟許多,所以也就認為自己的觀點比起這些同學更像大人,在內心深處把這些同學全當作小孩子看待。
“美琳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暈車了?”坐在莊美琳身邊的少女很關切地問,並且殷勤地為她倒了杯熱水。
“我沒事,大概昨天沒睡好……”莊美琳朝劉雲淡淡一笑,接過了杯子,不等她喝幾口,劉雲又眼手眼快地抽了張面紙拿在手裏,等著她喝完水好遞給她擦嘴。莊美琳也不阻止,由她去,而周遭的同學也早已適應劉雲這種跟班一樣的表現,誰也沒有多看一眼。
雖說是所謂的貴族學校,其實學校中還是有相當一部分同學來自經濟狀況普通的家庭,劉雲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是本校的教師子女,劉雲就讀時的學費是全免的,可是這所學校中學生們的花費可不是只在區區的學費上。
這些家庭富裕的孩子,習慣了家長給他們提供的最優渥生活。自己從來沒有掙過一分錢,卻最擅長拿父母的錢花,相互比較生活中的一切,從吃的、用的,到穿的、住的、玩的,什麼都能拿來比。什麼更昂貴,什麼樣的東西更名牌,他們就買什麼、用什麼,如果哪個同學在這方面花的錢不夠多,就會被認為是品味不如、不符合潮流,就會遭到嘲笑甚至排擠。
莊美琳從來對所謂的名牌不屑一顧,可是,在原來學校因成績不好而被另眼相看,她沒辦法解決,到了現在用錢就可以解決的學校,她怎麼可能還辦不好?反正手裏有的是錢,別人流行什麼她買什麼,來到學校之後,一周之內就解決了自己的“品味”問題,從頭到腳的衣服、鞋襪、首飾玩意兒,不是進口的,就是專人設計的。這樣一來,果然令大家把她當作一個富家小姐,即使她的脾氣看起來有些古怪,同學們依舊對她客客氣氣的——在這樣的貴族學校裏,有錢人家的孩子總是有些特權。
不過,對於劉雲他們這樣的學生來說,想要跟上同學們的潮流,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們家根本不可能支付那樣巨額的開銷讓他們去擺闊。於是,這些少數派便成了同學們看不起,甚至排斥的對象。
本來別人怎麼生活莊美琳也管不著,可是她偏偏就和劉雲,以及另外兩個這類學生分到了同一間宿舍。
這所學校要求學生全體住校,所以學校宿舍也是硬體一流的設施,有些宿舍比一般旅館還高級,當然,這樣的宿舍住宿費也是一筆不菲的數目。不過,即使是面對高額的費用,學生們還是搶著去住最好的宿舍,好像不這樣就不能顯示出他們家境優渥一樣。在這種風氣下,以至於被一腳踢出家門的莊美琳,姍姍來遲地到學校報到時,已經沒有選擇餘地,只能住進等級最低的四人一間宿舍裏了。
開始的時候,莊美琳還不瞭解這個學校的“潮流”,所以穿著簡單,看起來樸樸素素的,劉雲她們也對莊美琳平等相待,以為莊美琳的情況和她們差不多。可是開學一段時間之後,莊美琳為了避免自己與眾不同,於是“痛改前非”,拿出錢來把自己偽裝一番。這樣一來,她和大多數同學都能平等相處了,卻因為展現出優渥的經濟狀況,而與同寢室的同學之間出現了隔闔。
莊美琳從來沒想要在學校裏交什麼朋友,當然也就不在乎和別人是不是有隔闔,只要沒人來找自己麻煩就好了。不過,畢竟住在同一間寢室裏,抬頭不見低頭見,莊美琳出手又大方豪爽慣了,看著自己的幾個室友總被人排斥,時間一久,就忍不住插起手來。
莊美琳一向看不慣別人欺負人——憑自己的本事欺負也就算了,用老子的錢壓人算什麼本事——所以她開始對自己的幾個室友很大方,什麼衣服鞋襪、名牌用品,自己看上的也會幫劉雲她們多買三分,她的錢都是自己賺來的,花起來既不心疼也不慚愧,很快也就讓那些同學不敢再小看這幾個室友。
這一次的校外旅行,也是莊美琳一把就掏了四人份的錢讓劉雲她們也能參加的。不過,莊美琳這麼做,總也有一些副作用。室友們花了她的錢,和她相處起來總是不能再那麼自然,而她們又沒辦法讓自己拒絕接受——畢竟虛榮心人人都有,況且她們都還是十六、七歲的孩子。隨著莊美琳為她們花費的錢越來越多,她們也就漸漸習慣了在莊美琳面前保持著一種感恩的姿態。
莊美琳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因為出身特殊家庭,已經習慣了別人感謝,跪在地上抱著她的腿痛哭流涕的感激她都見過很多,更何況十幾歲少女略帶拘謹的感激,這樣的情緒根本無法觸動莊美琳。莊美琳雖然沒想要她們怎麼感謝自己,可是也沒阻止她們這種態度——如果不讓她們做些什麼,她們就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資助了。
在三個室友之中,其他兩位室友對莊美琳雖然抱持感激,可是與劉雲又有不同。
劉雲自從一再接受莊美琳的資助之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把自己定位成莊美琳的小跟班,每天忙前忙後地為莊美琳打雜,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莊美琳剛開始還覺得有些煩,後來也想開了,反正自己也沒打算在這個學校待多久,她這樣做如果能夠讓她安心一些,就由她去吧。於是,劉雲與莊美琳的這種關係,也就漸漸被全班同學認可了。
劉雲見莊美琳喝了水,接過杯子又走向飲水機,準備再倒一杯,班長南宮頎趁機一下子竄了過來,坐在莊美琳身邊;劉雲回頭見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班長大人又一副不打算讓開的樣子,只好把杯子遞過來,自己遠遠地坐到南宮頎剛才的位子上。
“你有事?”莊美琳見南宮頎一直笑吟吟地盯著自己,於是問。
“你有沒有……”南宮頎把頭伸過來一些,壓低聲音,撥動著手指,用神秘兮兮的口吻問。
“什麼有沒有?”明明是個俊秀少年,卻每每做出這種賊兮兮的樣子,莊美琳就看不慣他這一點,皺著眉頭反問。
“有沒有那個啊……咱們這次旅行怎麼樣啊?”南宮頎提高了一點聲音。
自從一個月前,莊美琳在學校的文化節上用占卜預防了一場血案之後,南宮頎這唯一知情人,就成了一個道地道地的迷信者,總想讓莊美琳再施展一次絕技。這次全班出遊三天兩夜,也算是班級的大行動了,他已經多次糾纏著非要讓莊美琳幫他推算一下吉凶不可,連已經在路上依舊不肯放棄。
不過莊美琳還是用那句話拒絕:“我只能算與自己有關的事,不管別人死活。”
“那上次……”
“上次那個人是想在公用的飲水機裏下毒,我也在被毒害的人當中,所以才能算到!這次總不會有個笨蛋在溫泉裏倒毒藥吧?”
“可是我怎麼會夢見大水把我們的車沖走了?”
“大水……”莊美琳翻翻白眼,世上倒是真有人可以以夢預知未來的,不過不用懷疑的是,班長大人他絕對沒有這個本事。
“可是你算算自己不也知道個大概嗎?你沒事大家自然都沒事——來,我幫你把工具都準備好了。”說著,南宮頎從口袋中掏出了一盒火柴。
什麼叫我沒事別人就沒事?難道我就是禍根?還是我就應該特別倒楣?莊美琳一臉不悅地看著那盒火柴。
上次莊美琳卜算是出於一時心血來潮,是順手拿了一盒火柴當道具使用,沒想到班長大人這麼死心眼,又準備了這個東西。
看著南宮頎閃動著期待光芒的雙眼,莊美琳也沒再推辭,隨手倒出火柴,握在手中,默默念了幾句,然後往面前小幾上一撒。
火柴撒下去,橫七豎八毫無規章地躺在那裏,南宮頎當然什麼也看不出來,抓耳撓腮地等著莊美琳解釋。
莊美琳看了幾眼,暗暗歎息,果然,占卜不能再一再二,既然昨天已經有了一次結果,今天再算同一件事,便只能是一團混亂、毫無頭緒了。
這時車輛顛簸了一下,那些火柴被搖得七零八落,雖然南宮頎馬上伸手去護住,可是依然下複之前的圖案,他有點焦急地說:“這可怎麼辦?怎麼辦?你剛才看清楚了嗎?”
莊美琳搖了搖頭,輕輕歎口氣。
昨天她為自己此行的蔔算,得出的結果是“西南不利,血光之災”,而那個該死的溫泉山莊,又偏偏就在學校的西南方,這就是她今天不想參加旅行的原因。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卦象也許和上次那個下毒事件一樣,不是僅針對自己一個人的。這次旅行全班同學都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自己不去,就算是躲過了,回頭要是聽到班上有什麼人出事的話,又情何以堪?還是跟來看著得好。更何況她對自己的能力是有一定信心的,真遇到事,也不見得自己就沒有本事解決,再說了,不是還有他嗎,就不信他有了那個卦象後不趕來救自己……萬一、萬一他不來,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莊美琳想到那個人,不由得又想到自己被踢出家門的事情,自憐自艾又氣憤難平的火氣全湧了上來,雙手不由得用了力……
“放手!放手啊!大小姐,你幹嘛呀,回頭還能用呢!”等到南宮頎的聲責讓莊美琳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正把那些火柴抓在手中,幾乎全被握斷了。
“你跟東西生什麼氣啊……”南宮頎一邊咕噥,一邊仔細地把沒斷的火柴又小心地收回火柴盒裏。
看看這位少年一身沒有數千元買不起的運動服,再看看他對那盒火柴的珍惜,莊美琳苦笑:“我說班長大人,你有必要這樣嗎?”
“我一共就從校門口的小店裏買到兩盒——現在外面都賣打火機,這東西不好買了!萬一需要再用,可就沒地方找了。”
再用,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算了,還是不要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只會用火柴蔔算好了。莊美琳敝敝嘴,沒再說什麼。
“你剛才算出的結果……不太好?”南宮頎看了莊美琳剛才的表現,不由得就有這樣的猜想,小心翼翼地問。
莊美琳知道這個少年外表高大,其實心細又敏感,而且還特別迷信,他這種似懂非懂的“嗜好者”,比起自己這個自幼學習法術的人,更加容易相信怪力亂神的事情,並且還擅長自行添油加醋,把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莊美琳不想刺激他,於是說:“你們沒事,這幾天離我遠一點就可以了。”
“啊?那就是說——你自己有什麼不好的預兆?那怎麼辦?那可怎麼辦?”南宮頎對莊美林倒是很關心,一臉張惶地問,“要不你現在下車不去了吧?不去就沒事了,對吧?”
莊美琳一笑:“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應付得來。從小到大我遇到的類似事情可多了,還不是好好的。”
有的時候,在看到不好的預兆之後,越是拼命逃避,反而越是會有更加不好的事情接踵發生,顛顛倒倒地只會推著人走到更加不幸的地步,還不如一開始就勇敢面對來得痛快。就是因為這樣的心態,莊美琳在占卜這項她本來就沒什麼天賦的法術上下的工夫很少,水準一直了了,向來只能算自身三天以內的大概吉凶,卻無法算及他人。
不過,現在是全班集體旅行,自己會有血光之災的話,沒法保證這樁災禍不是大面積發生的,自己不能扔下這些半大小孩不管。總之,有什麼事情也該自己扛下,不能驚動這些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再說了,事情也許真的只是針對自己的也說不定呢。
莊美琳看看身邊的少年,南宮頎正睜著一雙烏黑明亮、充滿擔憂的眼睛。傻愣愣地看著她,似乎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有必要這樣嗎?好歹也是個大男人,怎麼這麼沒出息——南宮頎是一班之長,他要是慌了,不知道會給其他同學帶來什麼影響,還是給他一顆定心丸好了。
莊美琳對南宮頎低聲說:“你放心,只是針對我的,與大家無關。”
南宮頎當然不知道她真的是個只能算自身禍福的半調子,依舊不放心地問:“那你自己……”
“你就別管了,我可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莊美琳揚起嘴角一笑。
“你們小倆口在說什麼悄悄話!”一個少女的聲音插了進來,把莊美琳和南宮頎都嚇了一跳。
他們兩個現在說的這些,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來說的,萬一被同學聽到不太好,所以雙雙抬頭,都有點心虛。
自從文化節之後,班長南宮頎和莊美琳關係曖昧的小道消息就在班裏傳開了,現在見他們倆這樣,這個傳聞簡直就可以肯定了。好極了,有收穫,又有今天晚上在房間裏聊天的新話題了!
過來的人是副班長成茵,她笑盈盈地對莊美琳道歉:“對不起了,我得先借咱們班長用一下,過會兒還你,保證不會少一根頭髮的!”說著,拉了南宮頎就走,“班長,我覺得這個房間分配有問題,你看孫宇和李……”
幸虧她好像沒聽見什麼——不過之前她那是說了什麼啊?小倆口,唉,現在的小孩,也不知道腦子是在想什麼?莊美琳回味著成茵之前的話,不由得翻翻白眼。
她自幼的生活方式就與別的孩子大不相同,所學與常人有著極大的差異,所經歷的事情更是不知道比同齡人多了多少,於是她也就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當作一個比同齡人成熟的“大人”,在她眼中,甚至比她大一些的青少年也全被她當成了幼稚的小孩。所以,成茵把她和南宮頎的關係說得曖昧,她倒也沒生氣:因為完全不可能嘛,自己對小男生不感興趣。自己喜歡那種成熟、有點斯文懦弱,但是關鍵時刻有擔當的男人……
車廂中一片寂靜,只剩下輕柔的音樂聲在回蕩,同學們經過了剛出發時的興奮之後,一個個在車輛的搖晃中進入了夢鄉,就連帶隊的老師也睡的睡,閉目養神的閉目養神,除了司機,還能保持完全清醒的,就只剩下莊美琳一個人而已。
莊美琳看著窗外的風景,並無半點睡意。
她自幼就四處漂泊,在每座城市中住過的最長時間都不超過兩年,所以對她來說,長途搭車旅行是一件家常便飯的事,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愛上了這種旅行的滋味。坐在車中,聽著音樂,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風景,特別是每當這種時刻,那個人就會在自己身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兩個人能夠寧靜單獨相處的時光,竟然多半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你快來救我吧……
我明知道前面有危險還是前去,就是為了看看我對你而言到底重不重要,你會來救我嗎?還是只陪著那個狐狸精,早把我給忘了……
……
霓虹斑斕,車流人潮,各種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對著這個小小的女孩湧來,她心中充滿了恐懼不安,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可是心底裏那種深深的害怕,讓她連哭出來的勇氣都沒有。女孩幾次伸手想要牽住在前面走著的那個大人的衣角,那是她在這個陌生地方唯一熟悉的人,卻次次被對方不耐煩地甩開。女孩只能盡力邁開自己的腳,努力追趕著前面的那個大人,生怕自己會被丟下,然後被身邊這由人組成的浪濤吞沒。
又走了一會兒,路兩邊的店鋪更多、人群更密,各種聲音更加嘈亂起來。看到幾個男人醉醺醺地從身邊走過,嘴裏罵著髒話,然後忽然就相互扭打起來的情景,女孩終於還是嚇得哭出聲來:“奶奶,奶奶……我想回家……”
為什麼會是叫“奶奶”而不是“媽媽”呢……一種恍惚湧上了心頭。
在朦朧之中,女孩似乎又回到那段在街頭行乞的日子。
不管怎麼害怕和乞求,每天都還是必須到街頭去對著那些陌生、帶著不屑或厭惡眼神的人們乞討,要是得不到規定數目的金錢,就會遭到毒打,並且不給飯吃。就算是得到了足夠數目的金錢,要是碰到那對夫妻心情不好,女孩依舊會遭到毒打,並且沒有飯吃。
那對夫婦把女孩和另外幾個孩子牢牢地看管著,為了讓他們看起來更可憐一些,故意不讓他們吃飽,讓他們穿髒衣服,一不順心就動手打罵,使得孩子們身上總帶著傷痕。在那對夫婦看來,孩子們保持這種可憐兮兮的樣子,對他們的收入是大有幫助的,可是對於女孩而言,每天的生活都像在地獄中。
好想回家,好想回家,雖然家裏也要幹活,也時不時地挨打,可是至少那裏是個家啊,不是這個喧鬧、冰冷而陌生,叫作城市的地方……
女孩乞討生涯就這樣迷迷糊糊地持續著,她的年齡讓她根本不會去考慮關於未來、關於人生的題目,她每天、每天想的,只是今天怎麼能多要一些錢,好讓自己吃得飽一點,好讓自己不會挨打。她甚至不懂得去思考自己為什麼會落到這種生活之中,也沒有任何能力去反抗那些在她看來是那麼強大的成年人,只能被動地承受著這樣的生活。
直到那一天,那個人路過她的身邊……
當女孩向眼前的人伸出手去乞討時,被乞討的人並沒有給她白眼,也沒有在她腳邊扔下幾張錢幣就走開,而是“咦”了一聲,然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之後,女孩已經記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總之從那之後,她就離開了那對帶著她到城市中乞討的夫婦,也沒再回過那個山村中的家。她從那一天開始,就過起了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開始接觸與普通人有些不一樣的人生……
……
“莊美琳,莊美琳……”
莊美琳朦朧中感到有人靠近自己,憑著多年來養成的警覺,她下意識地一躍而起,結果額頭正好與正俯身叫她的南宮頎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起,發出“碰”的一聲脆響。
南宮頎捂著額頭,發出一聲慘叫:“你幹嘛突然跳起來啊!”
莊美琳倒是冷靜得多,不但沒有在碰撞之後發出叫聲,反而擺出了一副準備接招的架式,等弄清楚對方是誰之後,才一甩頭,揉著撞到的地方問:“你幹嘛?鬼鬼祟祟的?”
南宮頎誇張地叫:“誰鬼鬼祟祟了,我好心好意叫你起來,不識好人心!其實你剛才在裝睡對不對!不然怎麼可能突然就跳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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