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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nogow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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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可蕊 ] 抓鬼實習生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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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2:11:10 |只看該作者

Chapter1 波波不是豬豬(3)

  天啊,我寧願現在吃生的。波波這樣想著,就往食物袋撲了上去。

  “啪!”莫瀟伸手把他推到了一邊:“小菁,別讓寵物學著偷吃,壞毛病!”說著,拿了東西進了廚房。

  他要做飯嗎?波波對莫瀟開始有一點好感。

  可是莫瀟只是進了廚房把東西放下,轉身又出來,並且很快就告辭走了。

  什麼,就這麼走了!不行,還是得吃生的,在斑斕的爪子伸出之前吃。

  波波正要行動的時候,游少菁竟然撐著身體站了起來,向廚房走去。

  鐘學馗連忙叫:“你別亂動啊,你的傷在手上呢……莫瀟不是說他去買飯了嗎?”

  原來他去買吃的了?波波鬆口氣。有吃的就好,買來的絕對比斑斕做得好吃。

  游少菁卻說:“他是去買吃的了,但他只會買我的份!他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知道咱們家裏的寵物都是不吃寵物罐頭的!我不去煮飯你煮嗎?還是你們都挨餓!”

  游少菁的傷雖然使她的一隻手不能動,但是看來並不影響廚藝,不一會兒,廚房裏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熱騰騰的晚飯還是端了上來。

  雖然經歷了很多等待,波波依舊得到了他那一份有魚有肉的晚餐,當然,他依舊對此很不滿意,認為游少菁太偏心了,自己得到的太少。

  在波波看來,游少菁根本就是把家庭成員劃分成三流九等。鐘學馗不用說,游少菁對他最好;斑斕是前任的大將軍,所以游少菁也很討好巴結他,有點諂媚;至於那只肥貓,則因為它的前主人給了游少菁幾百萬元,所以游少菁對它也另眼相待,經常拿著人家貓貓是在花自己的錢當理由,給肥貓特別福利。

  只有自己,既沒本事,也沒錢、沒身分,於是,在家裏最沒地位,只能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波波明白,其實這個游少菁和以前那些鬼差一樣,是想逼他去吃鬼,想逼他做不願意做的事。

  休想,自己是絕不會屈服的,就像剛才,游少菁進門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惡鬼的氣味了,很弱,只有一絲絲,從游少菁的包包上發出來。那種程度的氣息,就連鐘學馗都沒有發覺,不過可瞞不住波波的鼻子,他對美味的東西可是敏感得很呢。但是我偏不告訴你們,哼哼,活該,誰教你不讓我吃飽。

  他沖游少菁翻翻白眼,自己去吃飯了。

  門鈴響了,卻是莫瀟買了一大堆飯菜,大包小包地提進來。他皺著眉頭,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對於游少菁自己受了傷還給寵物們做飯的行為很不以為然:“給它們吃寵物食品就行了,你什麼時候又多了只貓?”

  “別人扔在門口的。”游少菁吐吐舌頭。這不算說謊,貓貓確實是被狄雲浩“扔”在門口的,不過還加上一封托孤信和二百萬元的撫養費而已。

  “你啊……”莫瀟知道游少菁的脾氣,她平時嘴上說得厲害,其實心比誰都軟,看到受傷沒飯吃的小動物,不去幫助對方,她就會覺得自己像是欠了對方一樣,說不定會長籲短歎上好幾天。送到門口的貓要她再扔了,是不可能的,只好讓她這麼養下去了。

  “你的生活費都花在它們身上了吧?一隻豬,一隻狗,一隻貓,接著還要養什麼?要不要我給你弄只大象?你看看你有多瘦!”說著,愛憐地摸摸游少菁的頭。

  “我是怎麼吃也這樣的,別人想瘦還得減肥呢!你女朋友上次減肥減到住院,看到我嫉妒得直喊要把我打腫她才能心理平衡,你忘了?”游少菁對自己的體形很滿意,雖然自己也覺得瘦了一點,可既然別人還哭著求著想瘦,她也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們早就吹了。”莫瀟對於自己剛上大學時,趕流行對女孩子的示愛不加拒絕,還覺得自己有魅力,整天四處招搖的行為十分後悔。在游少菁心目中種下了“花心”的印象,想扭轉過來滿難的,再說,名義上自己是她舅舅……想到這些就心煩,莫瀟搖搖頭,又給游少菁倒了一杯水說:“你的手受了傷,這幾天別騎車了,我從明天開始送你上下學吧。”

  “其實也沒什麼……反正夠倒楣的,他們怎麼連書包也搶!”

  雖然那幾個飛車搶匪沒能真把她的書包搶走,可是掉在路上的書包隨後被駛過的汽車碾過,裏面的文具、書本還是毀了大半。照游少菁看來,那幾個人搶她的書包,也許根本就不是為了錢財——一個學生的書包裏能有多少錢呢?

  游少菁還記得當時那兩個人騎著摩托車,從自己身邊掠過並伸手就搶自己的東西時的表情,那種在摩托車安全帽下露出來的陰邪笑容,似乎在說明他們根本不是為了金錢,而純粹是為了取樂。

  那種情形,真的是令人越想越覺得可怕。當時正是下班放學時間,街上車水馬龍,要是自己被帶倒的時候不是倒向路邊,而是倒向車輛穿流的馬路中間,那麼自己很有可能也會像那個書包一樣,被後面的車輛輾過。

  “員警也真是的,這麼久了還抓不到他們。”莫瀟憤憤地說。

  這些飛車搶匪在這個城市中囂張已經不只一天了,而且有越來越倡狂的跡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警方就好像束手無策一樣,始終沒能抓住他們,給市民一個滿意的交代。身為一般市民,很難不把這些都歸咎于員警的無能。

  “聽說已經有人因為被他們撞倒而死掉了……”游少菁昨天剛在電視上看到關於飛車搶匪逃跑時撞死老人的新聞,沒想到今天類似的事情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都知道還敢跟他們搶,以後不准了,知道嗎!”

  “我說了那是下意識的行為,不是故意的。”

  “那更危險,說明你潛意識裏錢比命重要,這種想法可是要不得的!”

  “……”

  看著游少菁和莫瀟相談正歡,鐘學馗不停在一邊癟嘴皺鼻子的,反正就是渾身不自在。看看人家,可以在她遇到事情時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幫她處理事情,可以護送她回家,為她上藥、買吃的,陪她聊天,哄她高興,還可以陪她看電影、逛街、吃飯……可是,他也不用老跑到游少菁家裏來啊,而且天黑了還不走,孤男寡女成什麼體統,一看他就是沒安好心!

  鐘學馗完全、有意識地忽略了自己也是天天待在游少菁這個獨居少女的家中,一個勁地對莫瀟賴在這裏不走的行為不爽。這個小白臉真是越看越不順眼,我就覺得他沒安什麼好心,什麼舅舅,你看他那個樣子,是一個舅舅應該有的嗎?你看看他,竟然還靠游少菁那麼近,說話用得著靠那麼近嗎?斑斕你說,這個人是不是不安好心!

  斑斕看看他,看看莫瀟,趴下睡覺,裝作一條普通的狗,什麼也不明白的樣子。

  波波也看看鐘學馗,看看莫瀟。然後扔下正在吃的食物,悄悄往莫瀟逼近。近一點,再近一點,然後猛地躍起,重重撞在了莫瀟的背上。

  波波個頭不大,力氣卻不小,他好歹是只波兒象,力氣比豬總是大一些的,再加上靈獸的鋼筋鐵骨,這一下不僅把莫瀟撞得齜牙咧嘴,而且還使他往前躍出幾步,一頭栽到了茶幾上,頭和茶幾面相撞發出了“咚”的一聲。

  “莫瀟,天啊,莫瀟你沒事吧?波波,你在幹什麼!”游少菁氣得大叫,連忙拉起莫瀟,查看他有沒有受傷。

  莫瀟揉著額頭,吸著涼氣,氣若遊絲地說:“你的豬力氣還真大……好疼啊……你平時可要小心點,萬一他攻擊你就糟了。我看這麼暴力的寵物還是送人得好,被他傷到就不值得了。”

  莫瀟的額頭上腫起了個大包,游少菁幫他呼了幾下,好聲安慰著,看得鐘學馗又是一陣白眼。

  波波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反而對莫瀟挑釁地揮動小蹄子、噴著鼻子,大有還要上前繼續攻擊的架勢。

  “波波,給我到一邊去!再亂動不給你吃宵夜!”游少菁一聲大喝,把他的氣勢打消得乾乾淨淨。

  她太偏心了,為了一個外人欺負我!波波心中更加不滿,沖到鐘學馗臉前“咕咕嚕嚕”亂叫一通。

  “波波……”游少菁一見他還敢犯家中大忌——在有外人的時候與隱身的鐘學馗接觸,頓時大怒,舉起一個座墊,向他沖了過去,“我不打你,你就不知悔改!”

  波波拔腿就跑,屋子裏頓時雞飛狗跳……

  看到游少菁瘸著腿追趕小豬,莫瀟急忙上前阻攔:“你自己的腳還傷著呢,別跟畜牲計較了。”

  “誰是畜牲!”波波趁著跑過莫瀟身邊時,又給他一下。

  “波波,你給我站住,我不打你,你就沒有懂事的時候——斑斕,給我抓住他!”

  “汪汪汪汪汪汪……”

  莫瀟終於走了,走之前強烈建議游少菁把波波送走,這麼暴力的寵物養在家裏太可怕了,她要是喜歡迷你豬,回頭可以幫她買只聽話可愛的來養。

  游少菁對他的話唯唯諾諾,心裏直盼著他趕緊走,等莫瀟走了,家裏還有重要的家務事要處理呢。

  莫瀟走了之後,游少菁轉頭回來,對波波一臉嚴肅。

  剛才這只小豬一直在找莫瀟的麻煩,又不時跑到鐘學馗面前擠眉弄眼,實在是太過分了。雖然鐘學馗隱了形,萬一莫瀟用手去摸的話,還是有可能被他發現的,這只小豬偏偏拼命吸引莫瀟往那裏看,什麼意思!

  “波波,你給我過來!”游少菁一聲大喝,宣告家庭法庭開庭了。

  波波把頭一扭,壓根兒不理睬她。

  游少菁今天的遭遇本來就讓她的心情很不好,波波還敢這樣挑釁,讓她的火氣倏地竄了上來,再次朝波波沖了過去。波波滑溜得像只耗子,在屋裏來回亂竄,上蹦下跳。游少菁本來就不是個敏捷的人,再加上一條手臂和一條腿不能靈活使用,直累得氣喘吁吁,依舊拿他無能為力。

  波波站在櫃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大口喘氣的游少菁,得意洋洋地揚起了鼻子——就憑你想抓我,下輩子吧!

  游少菁向斑斕一揮手:“去把他給我抓來!”

  斑斕果然不是一般的寵物,有他出馬,情況立刻不同。只見他慢條斯理地踱過去站在下方,淡淡地看著正要爬到窗簾上的波波,然後忽然開口,汪汪大叫了幾聲。波波最怕狗叫,一下抓不穩窗簾,直栽了下來,咚地一聲跌在地板上,直翻白眼。斑斕上前一口叼住他,把他帶到游少菁面前。

  “斑斕真能幹!”游少菁得意洋洋地沖波波一笑,“覺得我抓不住你是不是,你這個壞傢伙!”

  “噗噗……”波波憤怒地噴著鼻子。她竟然還利用狗來欺負自己,有本事自己來抓我啊!

  游少菁板起臉,嚴厲地問:“波波,你自己說,你今天幹了多少壞事?”

  “噗……”波波依舊一副“我什麼也沒做錯”的表情,對游少菁齜牙。

  “波波,你不用給我裝,我知道你的智商和人差不多。”

  靈獸的智商和人一樣,有的甚至比人還聰明,不過他們也有年齡的區別。比如波波,他相當於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所以游少菁一直很縱容他!小孩子當然有犯錯的權利,可是,這不代表他可以裝傻,犯了大錯也不承認啊。

  “你說說,你為什麼要吸引莫瀟去注意鐘學馗——你不知道他不能讓一般人看見的嗎?你知不知道他被人發現會有什麼後果?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說,是不是因為他吃飯的時候沒有把肉全給你?還是因為看電視的時候跟你搶?所以你就故意整他!”

  在游少菁看來,鐘學馗對波波的容忍和溺愛是有點過分了。據游少菁的觀察,現在的波波,如果鐘學馗吃飯時不把肉全給他,或者看電視不讓他負責選台的話,他就會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好像處處欺壓鐘學馗是天經地義的事一樣。小孩子可以寵,但是不能慣得讓他唯我獨尊、自私自利啊。在游少菁管理下的家庭中,怎麼允許這種事經常發生?

  所以每當這樣的事情出現在眼前,波波必然會受她一頓訓斥,不管鐘學馗是不是自願被欺負都不行。每次波波挨了訓,不是找游少菁報復——主要是不敢——而是找鐘學馗出氣,反正鐘學馗不能動彈,任他撞、蹬、碰、啃……一點都無法反抗。鐘學馗反而會因為怕游少菁懲罰波波,處處為他掩飾,弄得波波更是變本加厲。

  游少菁就是這樣推斷,才認為波波剛才的行為全是沖著鐘學馗的。

  “噗……”波波還是那麼一副憤憤不平,覺得自己受了委屈的表情。他對於游少菁亂扣帽子的行為十分生氣,她憑什麼冤枉自己,憑什麼、憑什麼!

  “壞孩子,還不認錯!”游少菁真的生氣了,小打小鬧的胡鬧也就算了,今天他的行為已經直接威脅到鐘學馗的安全,他竟還不認錯,這可不能輕易原諒。

  “說,你知不知道錯!”

  “噗噗噗……”

  “可惡!”游少菁牙一咬,拎起小豬往膝蓋上一放,舉起手對著他的小屁股重重打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波波一點也不猶豫,立刻就號啕大哭起來。

  鐘學馗可是從來沒打過他的,憑什麼這個女人可以打他——自己又不是自願來這裏的,她憑什麼這麼凶啊!

  游少菁可不管他哭不哭,“啪啪啪!”對著他的屁股又是七、八下,前後一共十幾個巴掌,頓時把波波粉紅色的小屁股打成了深紅色。幸虧波波是只波兒象,像游少菁這種人類的力量,對他根本無法造成什麼實質傷害。不過被打之後的心靈創傷遠遠勝過了肉體的傷害。她竟然打他——打一隻地府官員都不敢隨便動手打的波兒象!

  “嗚……”波波越哭越厲害,在地上打起滾來。他一邊滾一邊在偷瞄鐘學馗,等著他為自己出頭。

  果然,屋子裏很快就多了一個人影,貌美如花的英俊少年攔在了波波和游少菁之間:“波波再不對,你也不該動手打他呀。”

  游少菁把眉頭一揚:“我是為了誰?你要是讓莫瀟看見了會有什麼後果,你自己不知道嗎?就是因為你平時太寵他了,他才會這麼不知好歹!我告訴你,要是不在小地方管他,他總有一天會鑄下大錯——他太不懂事了!”

  鐘學馗當然知道,要是莫瀟真的發現了自己,他會被莫瀟的大驚小怪淹沒。之後莫瀟如果一不小心說出去,在社會上傳揚開來,那麼自己的事遲早會讓陰司知道,然後就會被抓回去,關起來等待判決。而由於適用的法律還不存在,就必須先等待一條新法律……拖個一、兩百年才會有結果也很正常,這段時間自己就會待在牢房中,回憶著和游少菁曾經的生活。

  就算莫瀟可以接受鐘學馗的存在,並且保證不對外說,但是,可以想像莫瀟出於對游少菁的關心,一定會天天到這裏來監視自己,說不定還會用這個理由搬到這裏來住。想到要天天看著那個小白臉在游少菁家裏晃,對游少菁親親熱熱地說話,不時還要動手動腳的,鐘學馗就恨不能乾脆去坐牢,眼不見為淨!

  鐘學馗想到這裏,口氣馬上就軟了下來:“我看波波也不是故意的,你打也打了,算了吧?”

  “他還沒有認錯呢,怎麼能算了!”游少菁纖手一指:“小豬,你給我過來,我說過多少次了,保護鐘學馗的秘密是頭號要務,你明不明白!你下次再犯,就把你趕回陰間,讓你當一隻流浪豬!”

  波波大怒,跳起來想對游少菁發動攻擊,可是被鐘學馗抓住,抱在懷裏安慰:“好了、好了,你也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會趕你走的。你就聽話一點,她對你的要求也不高……你看看她整天忙忙碌祿的是為了什麼?人家同齡的女孩是怎麼生活的,她又是怎樣呢?你就別再給她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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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2:13:59 |只看該作者

Chapter1 波波不是豬豬(4)

游少菁的生活壓力真的很大——除了經濟上的壓力,家事上的壓力,還包括她生活中的秘密太多,給她的心理造成了難以形容的壓力。

  鐘學馗私入陽間是個秘密;鐘學馗私入陽間卻卡在牆裏不能動,只能任人宰割也是秘密;偷運到陽間來的地府珍貴靈獸波兒象在這裏生活是秘密;斑斕的真實身分是秘密,轉世的時候沒有喝孟婆湯也是秘密;自己手腕上的玲瓏劍是秘密,而貓貓肚子裏有狄雲浩的藏魂壇也是秘密……

  每當想到這一切秘密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游少菁有時候越想就會越鑽牛角尖,認為自己的生活應該步步為營、事事小心,所謂隔牆有耳,在她看來連空氣中部遍佈了不知來歷的耳朵與眼睛。所以為了守住這一切秘密,她在家中立下了嚴厲的家規:一切有可能出賣家中秘密的言行,統統視為觸犯一級家規,嚴懲不貸!

  鐘學馗不能動,斑斕老奸巨滑,貓貓智力低下,其實家裏會觸犯這條家規,並且頻頻受罰的就只有波波。

  游少菁的處罰種類並沒有一定的規矩,全憑她當時的心情:挨駡、不給飯吃、不許看電視、取消零食、派斑斕恐嚇、不許出去散步……等等等等。而波波最怕的,其實不是別的,而是散步這一項。

  按常理來說,以斑斕和波波的智商,就算把他們放出去自己玩耍,也不會有任何走失的可能,可是寵物在沒有主人帶領下獨自散步,顯然是一件很怪異的事,所以,游少菁絕不允許家裏出現這樣引人注意的現象,不管多忙祿,她都會儘量抽空每天帶幾個寵物身分的家庭成員出去溜達一下。週六、周日還會帶他們去附近的公園轉轉,讓他們跑跑跳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三個寵物之中,斑斕對於出門散步這件事覺得可有可無,反正在家一樣可以練身體、看書、上網、替鐘學馗上課,過得十分充實。貓貓則是散步可以,公園什麼的遠地方它壓根兒不想去,寧願在家裏曬太陽、睡覺。

  而波波,就是唯一一個把出門散步當作生命唯二意義的——另一個是吃。他好不容易到了陽間,卻只能從窗戶或電視裏看看真正的藍天、白雲、小鳥……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每次出門的時間,就是他最高興、最聽游少菁話的時候,不過今天,游少菁一定會用受傷作藉口不帶大家出門,她就是這麼嬌弱,一點小事就弄得天下大亂。再說,就算帶他們去,她也一定會找理由不帶我去,哼,她就是這麼偏心,一定會這麼做……

  “波波……波波!”波波滿腦子胡思亂想,游少菁叫了幾聲他才反應過來,“我們要出門了,你真的不去?”游少菁皺著眉問。

  平時一到散步時間,不管自己有多忙,這只小豬都會上竄下跳地大鬧,非去不可,今天是怎麼了?是因為剛才自己打了他幾下,他還想要消極抵抗嗎?哼,不去正好,帶他一個出去,要花十倍的精力,不如只帶斑斕和貓貓省事。

  波波見游少菁一身運動裝,斑斕已經站在門口,而貓貓也極不情願地被抱在她懷裏,愣了一下,便連蹦帶跳地沖了過去。他當然要去,憑什麼不去!

  “要不我陪你們去……”鐘學馗建議。

  他對游少菁受了傷還要帶著斑斕他們出門的舉動不太贊成。雖然剛才他用法術幫游少菁作了簡單的處理,現在游少菁走路已經不瘸了,可是他自己明白,法術治標不治本,游少菁心理上受到的驚嚇一時是平復不了的,現在她最好休息,好好睡上一覺。可是游少菁決定的事情,鐘學馗也沒辦法改變;按照游少菁的個性,要是因為她受傷而讓斑斕他們失去出門散步的機會,她一定即使進了臥室也睡不著。所以鐘學馗乾脆建議讓自己跟著出去,要是有什麼事也能幫上忙。

  游少菁回頭對鐘學馗說:“你也一起來?好吧,變出一身衣服來,就沒有人看得出你不是人,老悶在家裏也不好,反正太陽下山了。”

  鐘學馗一臉大義凜然,用真實面目示人對他來說是很有心理壓力的,要不是為了游少菁,他才不會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奇怪的是用一張鬼臉出來嚇人,他倒一點愧疚之意都沒有。

  “你不想去就算了喔。”游少菁看他猶豫就說。

  “我當然去……”鐘學馗在地上轉了個圈,身上已經換上了一身和游少菁一樣的運動服——在他看來,運動服就是男女都能穿的衣服,省得他再去想要變什麼衣服。

  游少菁看看他和自己一樣的打扮,沒有說什麼,搶先出門去了。

  因為有了鐘學馗的加入,游少菁選擇到離家一條街的街心公園。

  在社區中,一男一女兩個人一起散步,不用一會兒,就會成為社區中口耳相傳的大新聞,而一個獨居少女和異性一起散步,更是會成為爆炸性的新聞。並且在日後,新聞的主角會成為鄰里間那些無聊老人家們監視關注的物件,一舉一動都會在社區中廣為流傳。而在街心公園裏認識的人寥寥無幾,要自由多了。

  游少菁和鐘學馗繞著人工湖慢慢走著,懷中分別抱著小豬和肥貓。斑斕很識趣地遠遠跟在後面,保持著聽不到他們對話的距離。

  由於鐘學馗身上的衣服是照著游少菁的運動服變出來的,於是,兩個人看起來就像身著情侶裝的情侶一樣,這為他們引來了許多遊客的目光——這麼俊美的男生,怎麼這麼沒眼光,挑了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女朋友?游少菁可以明顯地感到很多擦肩而過的人眼神中寫著這樣的話。

  帶著一點惡作劇的心態,游少菁故意和鐘學馗挨得很近,一邊親密地說話,一邊看著那些憤憤地為鐘學馗抱不平的女性經過,暗自吐舌頭。

  “不象話,不象話!”鐘學馗憤憤地叫著,“男女授受不親,現在的人竟然這麼無恥……”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人工湖的岸邊,一對情侶正旁若無人地擁吻著。對於身性保守的鐘學馗而言,這種在公開場合的大膽舉止,顯然是下流、無恥、難以接受的。

  游少菁回頭一瞄,果然,斑斕大人此時也把頭扭向了一邊,一臉見了鬼的受驚狀。這兩個傢伙腦子裏裝的全是那些古板思想,根本就看不得一點浪漫的事——雖然游少菁自己也覺得情侶親熱去樹叢中比較好,湖邊還有帶著小孩子散步的父母呢。

  那對情侶不管周圍人的眼光,越吻越熱烈,彼此的手開始往對方身上忘情地探起來。

  “太不要臉了,太不要臉了!”

  “好了,又不關你的事,人家談戀愛,你去搗亂,才該遭天打雷劈呢!”見鐘學馗大有大步上前糾正的架式,游少菁扯住了他的衣袖。

  “可是他們、他們……成何體統啊,成何體統啊……”鐘學馗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活像一個道學的老頭子。

  “現在談戀愛都是這樣,你真跟不上時代。”

  “不會吧,你們現在都……那你也會和男人……”話沒說完,游少菁重重一記就敲在了他頭上。什麼話也敢亂說,真是不知死活!

  鐘學馗剛剛偷偷想像了一下游少菁和……的那種情形,臉一下子紅了,用手用力地揪著自己的頭髮。自己一定是受到了惡鬼的侵襲,剛才竟然有了某種下流無恥的念頭,太不應該了。

  “差不多就可以了,當沒看見不就得了嗎?”游少菁把鐘學馗的怪異舉動都歸於他太敏感了。不過游少菁自己也是個沒有戀愛經驗的女孩,周圍一對對的情侶也讓她和鐘學馗一起走著時有些難堪,於是便拉著鐘學馗往花園那邊走去。

  “你有多久沒來陽間了?”

  “從死了之後就再也沒來過。”雖然從電視上看了很多,可是真的走在其中,感覺還是十分奇妙。

  “那你一定有很多沒見過的東西,人情風俗也完全不一樣了,看不慣也是正常的。其實你還算冷靜,要是我一下子到了幾百年後的社會,看到的事一定也會讓我大驚小怪。”

  “呵呵,我沒你想的那麼和時代脫節,天天都有人死了到陰間,陽間的消息我們可一點也不會少知道,更何況還有那些在陽間執勤的鬼差,他們常常會帶新鮮東西回去,我就有一隻手錶,據說還是瑞士產的,不過在陰間沒什麼用,我們的時間和這邊不太一樣。”

  “沒用你要它幹什麼?”

  “有面子啊!在我們那裏,要是沒有一、兩件陽間出產的東西,會被人笑話的。”

  “還有這種習俗,那你儘管拿,用我家的東西去和你們同事賭好了,說不定可以再騙個捉鬼套裝什麼的。”

  “那不可能,有捉鬼套裝的人都可以自己來陽間的。”

  “……”

  鐘學馗和游少菁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公園的另一頭,正當他們轉身往回走、再次穿過公園時,一陣狗叫聲激烈地響起。

  公園中遛狗的人很多,可以看見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狗,斑斕的外表是屬於比較顯眼的那一種——品種太平凡、樣貌太醜陋了,在這種各種名犬充斥的地方,他算是個異類,經常受到其他愛狗人士的白眼。

  由於游少菁並沒有與其他狗主人相互交流養狗經驗和樂趣的打算——她從沒把斑斕當狗養,所以並不熟悉這裏的狗,也不打算在這裏為斑斕解決終身大事之類的,所以聽見斑斕和另外一條狗的叫聲混合出現之後,愣了一下才跑向那邊。是不是有哪條狗欺負斑斕了,斑斕是絕對不會主動去招惹那些狗的,但總有一些不長眼的狗,會來挑釁這只看起來好欺負的雜種狗。

  游少菁趕過去的時候,果然看見兩隻大型犬正把斑斕圍住,而斑斕身後,波波正頭朝下、屁股朝天地窩在草叢中。

  大狗的身後有一對夫婦模樣的人,看來似乎是大狗的主人,正在吆喝著要他們的狗奮勇向前,不要輸了什麼的。在他們眼中,斑斕這種外貌的狗很可能是野狗,即使脖子上掛著狗牌,也不會有什麼像樣的主人,欺負了也沒事。

  游少菁略一看,就知道一定是波波又闖了什麼禍,然後自己躲起來讓斑斕幫他解決。

  斑斕用冷淡的眼光看著眼前的兩條狗,雖然轉世做了這麼多世的畜牲,最初那種不得不與家畜爭鬥而產生的深深羞辱感已經沖淡不少,可是他心底的驕傲仍舊讓他有種勝之不武的感覺——以他憑著記憶練來的“功夫”,雖然這個身體還沒有完全長成,但對付兩條狗實在不是難事。就算把他們都咬死,也花不了斑斕多少工夫,可是那有什麼意思?咬死兩條狗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那兩條大型犬憑著直覺,知道斑斕不好對付,雖然它們的主人一再催促,兩條狗也並沒有行動。它們不動,斑斕自重身分,當然也不會先對兩隻狗動手,只是冷冷地看著它們,雙方就那樣僵持著。

  游少菁和鐘學馗走過來時,那一對夫婦還在大聲吆喝,給他們的狗助威;聽那氣勢,他們是恨不得兩條大狗一躍而上,把斑斕活活撕了才痛快。

  鐘學馗最討厭這種欺負別人取樂的行為,更何況他們欺負的對象還是鐘學馗很尊重的斑斕。他一提衣袖就要上前去,卻被游少菁一把拉住。

  “請問,這是在幹什麼?我的狗怎麼了嗎?”游少菁走到斑斕和兩隻大狗之間,向那對夫婦問,口氣當然不怎麼客氣。

  “你養的什麼破狗!把我的鞋子都弄髒了!”那個女人氣哼哼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她的皮鞋上倒真有兩個小腳印,不過任誰看也知道那不是狗的腳印,而是……

  隨著主人的說話,那兩隻大型犬開始賣力地叫起來。對斑斕它們有些顧忌,但是對游少菁,它們倒是兇猛異常,甚至做出了要撲咬的架勢。

  你們要是敢撲上來,斑斕立刻就會要你們的命!游少菁不屑地一笑。她回頭掃了一眼,波波已經很機靈地不見了蹤影,不知是他自己躲了,還是鐘學馗用法術把他藏起來了。“狗踩的嗎……”游少菁故意用目光在那個女人臉上和鞋子上來來回回地掃著,嘴角的笑容很明顯地在問:你眼睛有毛病嗎?

  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人開始對她們指指點點,各種議論聲開始傳入耳朵。那對夫婦現在再想開始找那只肇事的小豬已經太遲了,他們四處張望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那樣一隻小東西,隨便往哪個角落草叢一藏,都不容易找到,自然是沒辦法和游少菁在這個問題上爭辯。

  “什麼人養什麼畜牲!”那個男人憤憤地丟下一句。

  在這麼多人圍觀下,他有些下不了臺,誰想到這麼一個嬌小的女孩,面對兩條大狼犬竟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本來他預想的是,先把那條大狗教訓一頓,等狗的主人出現,便好好嚇嚇對方——反正只要不縱狗傷人,沒人會管這種事。他們夫婦的狗是這附近當中最名貴、最厲害的狗,他一向以此為榮,也以別人畏懼這兩條大狗的樣子為樂。說起來,這麼兩條樣子兇惡、體形龐大的狼犬,男女老幼有幾個不怕呢?可眼前這個女孩,連一點也不畏縮,她看著那兩條身價不菲的狗的神情是那麼不屑一顧,好像她身後那只醜陋的土狗,才是名貴的犬種一樣。

  “虎!”男人踢了一腳自己的狗,那條狗立刻大聲吠叫,作出要撲咬的架式,前爪騰空,口水隨著張開的獠牙亂濺。

  他這樣做的目的,也不過是想嚇嚇游少菁,看她逃走的樣子而已。可是身為游少菁養的寵物的斑斕,不能忍受這樣的羞辱。身為一隻狗狗,他就不能允許別的狗在自己面前恐嚇自己的主人。

  那條狼犬的聲音還沒落,斑斕已經無聲無息地猛撲上去。只聽見幾聲慘叫,兩條撕打的狗的身影轉瞬間便分開了;斑斕若無其事地蹲在游少菁右腳邊,而那條狼犬的半隻耳朵已經不見了,臉上也多了數條深深的抓痕,後腿上更是鮮血淋淋,趴在地上站不起來。

  “你、你……”那對夫婦指著游少菁,氣得渾身發抖。這條狗的腿被咬斷,幾乎就可以說是廢了。“你要賠我,你竟然縱狗行兇!我們不會放過你的,這條狗值五萬塊,你給我賠,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報警吧!”游少菁寸步不讓,看著那對夫婦冷笑,“咱們看看誰的狗會被拉去處理掉!”

  斑斕有全套狗的身分證件。在這個養狗的人百分之九十不報狗戶口的時代,游少菁為了確保斑斕百分之百的安全,不惜花費金錢和時間,為斑斕辦足了手續。所以斑斕是一條合法的狗,只要他沒有咬人,管理部門不能拿他怎麼樣。

  可是游少菁敢打賭,那兩條狼犬什麼手續也沒有——不是因為它們脖子上沒有狗牌,而是因為市區內根本不允許飼養大型犬只!雖然這個規定並沒有什麼人執法,不過規定就是規定,那兩隻狗再名貴,也是黑戶,而斑斕走到哪里,都可以抬頭挺胸。

  “你們還要鬧的話,我們就報警了!”鐘學馗從人群外擠進來,向那兩個人揚了揚手中的手機——用幻術變的。

  “你們弄殘了我們的狗,別想就這麼算了!”那兩個人的氣焰熄滅了不少,但還是不肯善罷甘休,“告訴你,我們認識的人可多了,就算……”

  游少菁左有斑斕,右有鐘學馗,才不怕他們,正要再開口,鐘學馗卻對她使了個眼色。游少菁心有靈犀,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一臉不服氣地對那兩個人叫:“賠你們錢!你們縱狗咬我,我還想找人賠呢!你們賠不賠,賠不賠!不賠我就告你們,這裏可是很多人看見了!”

  那兩個人也不是善類,向來只有他們賴別人,哪有別人賴他們;見游少菁先拉開了架式,準備用他們喜歡並擅長的方式解決糾紛,他們當然也不客氣,沖著游少菁走上兩步,氣勢洶洶,正準備……

  這時,他們手上牽的狗忽然發狂似地叫起來,然後轉身向後,拔腿就跑,就連那只腿受傷的,也跑得像一陣風似的。看這麼兩條大狗忽然狂叫著沖過來,圍觀看熱鬧的人哪里敢擋路,馬上閃出一條通道,眼睜睜看著那對夫婦被發狂般的狗拽著,一陣煙般地消失在轉角處……

  聽著那狗吠人叫漸漸遠去,游少菁和鐘學馗相對大笑起來,鐘學馗只不過在那人想威脅游少菁的時候——如果那個人不先作出對游少菁或其他人不利的舉動,他是不能先動手的——對那兩隻狗施了兩個小法術:其一,治好那只傷狗的腿,其二,嚇唬它們,讓它們覺得正面對著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於是那兩條狗作出了動物正常的選擇,轉身逃走。

  可憐那對夫婦的手分別纏著兩條狗鏈,根本掙不開,不知會被愛犬折騰成什麼樣子……

  “噗噗噗噗……”波波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對著那兩個人的背影揮舞著蹄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這個傢伙,就會闖禍!游少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波波,你自己說說,這次幹了什麼壞事!”鐘學馗回到家,把懷中的波波往茶幾上一放,學著游少菁的架式審問他。

  “噗噗噗噗(別擺那麼一副怪架式,嚇唬誰呀)……”波波最討厭那種居高臨下對他說話的態度了。

  “別嚇唬波波,不是他的錯。”游少菁放下肥貓之後說,“那種人我看了也有氣——他們一向拿嚇唬別人取樂,活該受教訓。波波幹得好,那種人就該教訓——來,獎勵你的!”一塊巧克力被塞進了波波嘴裏。

  由於常在公園遇見那對夫婦和他們的兩條狗,游少菁對他們的印象十分不好,覺得他們受到教訓是活該。

  “你不是老嫌波波調皮?”這個人真是,自己教訓波波也不對,不教訓波波也不對。她要是做了地府的官員,下面的鬼差一定會被她折騰死。

  “那也得看對象!波波那麼害怕狗,他會去招惹帶著兩條大狗的人嗎?一定是他們先欺負波波了!不過……波波,你下次可不能做完就跑,扔下斑斕一個幫你擋,太沒義氣了,不像男子漢。”

  “噗噗噗噗……”你憑什麼管我!

  “反正這種事以後不准做!”鐘學馗的觀點和游少菁不同,他覺得既然開始了訓話,還是讓波波認錯比較好。

  “下次還要這麼做!”游少菁拍著波波的頭,沖鐘學馗吐吐舌頭。

  “你……”鐘學馗對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噗噗噗噗……”波波沖鐘學馗吐舌頭,那個表情和游少菁一模一樣,鐘學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把巧克力吞下去之後,波波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他很容易覺得餓,也很容易覺得困,其實都是因為他不肯吃鬼的緣故。鬼魂是波兒象的主要食物,吃一隻就足夠他很長時間的能量消耗,可是相反的,要是不肯吃鬼或是吃不到鬼,波兒象再吃多少別的食物也總是感到填不飽肚子。而且像波波這樣的小波兒象,不吃鬼魂的話,是永遠長不大的。

  波波寧願不長大,也不要做別人強迫的事情。

  波波剛剛睡著,便感到有什麼東西在碰自己,仔細感受,原來是坐在旁邊的游少菁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自己。

  討厭,動手動腳的……波波扭扭屁股。

  不過游少菁正在和鐘學馗輕聲交談,根本沒發覺波波的動靜。

  秋天的夜晚已經有了涼意,偏偏游少菁老喜歡大開著窗戶,好吧……波波往游少菁的腿靠了靠,你摸我,我就用你取暖,咱們兩不相欠。真的很暖和,不錯,就是瘦了點,再胖點比較舒服……波波迷迷糊糊地再次進入了夢鄉。

  過了不知多久,冷意還是把波波弄醒了。

  睜開眼,見游少菁已經進了臥室,屋子裏也熄了燈,他的身上倒是蓋了一條毯子,可是毯子還沒睡暖,蓋在身上反而覺得冷冷的。

  那只肥貓呢?波波抬頭,正好看到貓貓大搖大擺地擠開門,正走向它的夜間睡覺處——游少菁的床上。偏心!憑什麼它可以睡床,我就要睡冰冷的沙發。想想以後的天氣會越來越冷,波波心裏就無比難受。正好這個時候,那只肥貓一個輕蔑的眼神瞟來,更是惹起波波一肚子怒火。

  游少菁剛剛躺下,準備看兩頁書再睡時,就感到一樣東西重重“砸”在了自己身上。

  “貓貓,不要每次都瞄準我跳,你想想自己的體重!”

  貓貓根本不理她,在她腿邊用身體拱出一個“窩”,舒舒服服地蜷成了毛團。

  游少菁剛剛重新拿起書,“砰!”腿上就被砸了一下。

  “貓貓你這個屢教不改的……咦……”不對,貓貓的體重還壓在自己的腿那裏,上床的是什麼東西!游少菁猛地抬頭,正好看見波波惡狠狠地沖向貓貓,一頭把它撞開,然後霸佔了貓弄出的“窩”,自己躺了進去,還用鼻子噴出了一個很得意的哼哼聲。

  “喵嗚……”脾氣再好的人也有一個底限,而貓也一樣,波波可以進行別的挑釁,但是睡覺的地方萬萬不能讓他搶走!仗著有游少菁在身邊撐腰,貓貓弓起了背,張牙舞爪地朝波波撲了上去。

  “喵喵喵喵……”

  “噗噗噗噗……”

  一貓一豬就在游少菁身上撕打了起來。

  “住手,快住手!你們快給我住手……”游少菁連連喊叫都沒有什麼作用,索性拿起枕頭,向他們沒頭沒腦地打了下去。

  “碰碰碰……”幾下拍過,波波和貓貓終於分開,還各自氣呼呼地看著對方。

  “貓貓,你睡你的覺,這不是你的錯。”游少菁撫摸貓貓幾下,安慰幾句。心胸寬大的貓貓便馬上忘了剛才的不快,自己又推出一個窩,呼嚕呼嚕地躺下了。

  “波波……”游少菁轉過身來,面對波波。

  要趕我出去了吧?偏心,討厭,我才不稀罕呢!波波剛想自己下床省得被她趕時,游少菁已經抓住了他,把他拎到自己身體的另一邊,拍拍床鋪說:“以後你上床的時候在這邊,不許和貓貓搶!記住了,我的身體就是界線,誰敢越界,我就把他扔出去!聽見了嗎!”說著,把毯子搭在波波和貓貓身上,關上了燈,自己氣呼呼地躺下了——連看個書都無法安心,真是的。

  她,讓我睡在這裏?她沒把我趕出去?波波有點不相信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反而睡不著了,翻來覆去了半天,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靠著游少菁的身體,波波感到很溫暖、很溫暖,好像很久以前,他曾經睡過的某一個地方一樣……

  一路上的鬼魂看見一隻波兒象跑來,都嚇得鬼哭狼嚎地四散奔逃。鬼差們對於這麼一隻小波兒象自己在路上跑也感到很奇怪,不過出於
與自己工作無關的事不要過問的心理,誰也沒有多管,就任由他一直跑了過去。

  波波一個勁地向前跑,根本沒有在意周圍的情況。

  不久之前,他剛剛從鐘學馗和另一個鬼差的對話中,聽到了一件事情。

  “你養著那只波兒象幹什麼?吃力不討好,上頭也不滿,他又不聽話,不是我說你,快扔了算了。”

  “那怎麼行呢?他那麼小,又沒人要他,我再不管他,他怎麼辦?還不是又四處搗亂,弄得那些鬼魂天天提心吊膽?有我養著他,比他自己亂跑好吧?”

  “你把他扔給他母親不就行了,小孩由父母照顧不是天經地義。”

  “他母親?他還有母親?”

  “廢話,沒母親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他母親在泰山王殿上做靈獸呢,你決定不要他了?那改天我幫你托人給送去?”

  “來,喝酒、喝酒,以後再說……”

  母親,自己的母親?

  波波本來都已經忘記了,自己原來還有母親。

  對啊,媽媽說她會回來的,可是自己後來卻被那些鬼差抱走了,媽媽回來就找不到我了。媽媽現在一定還在找我,我得去,我得去告訴媽媽我在哪里。

  泰山王,第七殿,我來了,媽媽……

  於是波波便沖向了泰山王殿,一路狂奔,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毅力,可以一直跑那麼遠都不停下來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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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2:15:29 |只看該作者

Chapter1 波波不是豬豬(5)

  想到媽媽就在那裏,波波就會有用不完的力氣了。媽媽找不到自己一定很傷心,就像自己迷迷糊糊醒來發現找不到媽媽的感覺一樣,現在我來了,媽媽,我來了!以後你可以天天抱著我睡覺,再也不用找不到我了!

  媽媽就在裏面,波波不要害怕,媽媽在裏面呢,她是強大的靈獸,一定可以保護你的……

  看著眼前的地獄,波波心裏也是發毛,那些鬼魂受刑的哀嚎聲一直從各個牢獄傳到這裏,給這個地方配上了一種特別的背景音樂。可是他反復安慰著自己,只要找到媽媽就好了,媽媽可了不起了,只要到了媽媽身邊,波波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媽媽,我、我來了……波波咬咬牙,一閉眼,往地獄裏面沖了過去。

  波波在一間間牢房、一座座大殿中尋找著、呼喊著,後來,他終於看見了母親,遠遠的,隔著很多的鬼差,只看了一眼……

  當那些鬼差奉命把這只搗亂大殿的小波兒象抓出去的時候,那只成年的波兒象就立在大殿上,如同一尊龐大的雕像。她向這邊看來的目光,冷漠中帶著不屑,似乎對一個這麼沒有規矩的同類,是如此地看不起。

  媽媽,媽媽……你別這麼看我,我是你的孩子……為什麼這麼看我?

  鐘學馗,你為什麼還來找我?媽媽都不要我了,你來找我幹什麼……

  我就是不吃,你們越這麼對我,我越是不吃……我為什麼非要和他們一樣,誰規定的,我就是我,我偏不做波兒象,偏不,我就不,嗚嗚……

  媽媽,你別走,我想在你懷裏睡一會兒……

  波波撲騰了半天,感到身體被溫暖的東西圈住,頓時感到舒服了許多,於是翻翻身又睡了。

  這只小豬,睡覺怎麼這麼不老實!游少菁翻過身來,把波波抱到了自己手臂上,讓他枕著自己的胳膊。反正他那麼小,一點也不會覺得重,總比讓他像推磨一樣在自己身上轉圈好,弄得游少菁都要睡不著了。

  “好了,睡吧,睡吧……”在游少菁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之下,本來正在夢中磨牙、哼哼的波波,漸漸睡著了……

  媽媽呀,還是在你懷裏睡覺暖和呀……

  今天游少菁進門,就是一臉的不高興,於是屋子裏的家庭成員們馬上嗅到了暴風雨就要來臨的味道,各自提高警覺,免得不小心就成了她的出氣筒。

  游少菁扔下手裏的東西,重重往沙發上一坐:“氣死人了,那些搶匪那麼囂張!太過分了!”

  “你又被搶了!”鐘學馗大驚,一連聲地問:“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事?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不是說了以後看見可疑的人就躲著點嗎?”他上下打量游少菁,游少菁全身乾乾淨淨,看起來好好的,倒不像受到傷害的樣子,才松了口氣。

  游少菁的心情一不好,家中的用餐結構便會出現兩極化的狀態,其一,是她憋著氣拼命做菜,讓全家狠狠地吃上一陣都吃不完:其二,是她會沒有心情做飯,讓大家吃買來的現成飯菜。今天的情況屬於後者,游少菁給大家分配了買來的食物之後,才開始講述今天發生的事。

  今天放學的時候,在游少菁她們學校附近的街道上,那夥騎著摩托車呼嘯來去的飛車搶匪又出現了。

  由於是週末,游少菁放學時是和蕭憐憐、武有樹一起走出校門的。初秋的天漸涼,蕭憐憐從宿舍中收拾了一大袋穿不著的夏天衣服,準備趁著週末回家洗乾淨,然後換成秋裝拿回宿舍。那女孩的衣服總是不少,用一個大背包滿滿地裝了一包,由武有樹幫她拿著。

  看到這樣一個大包,那些飛車搶匪也許誤會其中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竟然把目標放在了它上面。

  游少菁他們三個騎著車走了一段路,那些已經悄悄跟上來的飛車搶劫集團突然加快車速,往他們沖了過來。

  游少菁經歷過一次這樣的搶劫,所以感到後面有摩托車快速沖來的時候,心裏便已經有了點預感,大聲叫:“憐憐、大樹,小心後面。”

  蕭憐憐和武有樹的運動神經比游少菁好得多,馬上同時往路邊一扭車頭。於是那個搶匪原本向武有樹伸手的動作便落了空。

  就在游少菁松了口氣的時候,只見那些已經沖了過去的搶匪,竟調轉車頭又折返回來,再次伸出了手,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架式。

  這時武有樹已經跳下了車,沖著那膽大囂張的搶匪大吼一聲。他一百九十幾公分的大塊頭,伸手反拉過去,像擒小雞般地硬把那個坐在車後座的搶匪給硬扯下來,“碰”一聲扔在地上。蕭憐憐對男朋友的英勇行為十分驕傲,馬上拿起手機打算報警。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到車聲隆隆,又有五、六輛摩托車出現,每輛摩托車上都是前後坐著兩個人,從各個方向冒出來往他們沖來。武有樹一個人招架不住對方這許多人,頓時成了被他們圍毆的局面。

  雖然是在學校門口,很多同學看不過去沖上來幫忙——主要是武有樹籃球隊的隊友們,可是很快便因為那些搶匪亮出了匕首、西瓜刀等兇器,讓學生們的反抗全部停止了。

  蕭憐憐的那個背包還是被其中一個人一把搶走了。那個人當場翻翻,見裏面只有衣服,便把那些衣物都丟在路上,然後一夥人重新上車,呼嘯而去。

  太囂張了,太過分了!

  游少菁在推擠中也被撞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被這些狂妄的犯罪者氣得渾身發抖。要不是自己的兩個好朋友還有許多路人在場,她一定會忍不住用手腕上的玲瓏劍把這些人好好教訓一下。

  等員警趕到,那群人早就不見蹤影,而被他們毆打過的武有樹,不但鼻青臉腫,身上還有被鋼煉抽出的幾條青紫色傷痕;蕭憐憐看了,心疼得直哭。游少菁一邊幫蕭憐憐收拾地上被扔得到處都是的衣物,一邊因為憤怒而把牙咬得格格作響。

  員警來了之後,依照慣例記錄口供、勘察現場,打著官腔說話。

  至少游少菁知道,自己是在一周前被搶的,但是到現在,那些飛車搶匪還是在路上縱橫,而且看起來越來越囂張。游少菁不敢說員警辦案不力,因為李劍利曾經說過當員警的不容易,他們的壓力也很大。可是身為社會治安的維護者,游少菁這樣的普通市民在一連兩次經歷了這種事之後,除了他們,實在找不出別的對象來抱怨。

  “他們已經囂張了這個地步,光天化日之下,搶劫、打人!太過分了!”游少菁一邊吃飯,一邊還是忍不住生氣。

  “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放心,員警遲早會抓住他們的。”鐘學馗安慰她說。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遲早’!”游少菁撇撇嘴,“‘遲’是什麼時候?‘早’又是什麼時候?現在已經有人受傷了,難道要等到有人受到無法挽回的傷害和損失,甚至再有人死掉,事情才可以解決嗎?那些員警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於是又開始對社會現狀偏激的評論——她現在處於判逆期,很容易產生這種過激的想法。不過好在她也只是在家裏說說,基本上出門之後,她老是一副優等生的樣子。

  波波趁著到她盤子裏搶肉時嗅了嗅她的身體。

  還是有股好聞的味道,淡淡的、幾乎無法察覺,但就是聞了感覺很可口。

  可惜不是她帶回來的食物的味道。

  波波知道,那是惡鬼的味道。這個家裏只有他知道,連鐘學馗和斑斕都不知道。

  不過我偏不說,波波有點得意地搖了一下耳朵。這件事只有我知道喔,你們都不知道。如果你今天晚上還是抱著我睡,哄得我心情好了,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會提醒你一下。他決定考驗一下游少菁的表現,現在什麼也不說。

  就在波波心裏打著算盤的時候,忽然聽見游少菁說:“我覺得那些搶匪中的幾個有點怪,似乎……完全陷入了一種狂熱中,不是為了錢財,而純粹是為了搶劫在搶劫一樣。”

  “你是說……”鐘學馗瞪大了眼睛。

  “也許是我神經過敏。”游少菁聳聳肩。怪事遇多了,就會有一種什麼事也往怪力亂神上想的習慣,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游少菁決定馬上放棄那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噗噗噗噗……”波波用鼻子噴出聲音,拖著游少菁的炸肉走了。

  波波在草地上又滾又跳,自由真好,外面的世界真是太舒服了!

  今天,斑斕有個重要的電視講座要看;而貓貓由於吃得太飽拒絕出門,躲進了游少菁的真絲睡衣中,以衣為“人質”,死都不肯出來;於是到了最後,便只有波波一個被帶出來散步。

  不過游少菁表現得還算不錯,並沒有因為斑斕他們不出來而將散步的品質下降,而是依舊按照週末的慣例,帶著波波來到街心公園。

  波波愉悅地在草地上亂跑一通,一回頭,發現游少菁剛買了一個大霜淇淋,馬上又一溜煙地跑了回去。

  “只許吃一點。”游少菁認為豬吃霜淇淋會對健康有影響,所以不准波波多吃。

  波波也不客氣,撲上去就用舌頭把整個霜淇淋飛快地舔了一圈,然後看著游少菁,得意地笑起來:“你還吃嗎?反正不給我你也吃不成了,不想浪費的話就投降吧。”

  “小壞蛋!”游少菁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可還是把霜淇淋全給了他。

  早這麼做不就得了,還要費我一番心思。波波抱著霜淇淋,加快進食速度,因為他看到游少菁又走向了那個小攤販——這種霜淇淋味道很好,波波覺得再來一個自己也吃得下。

  游少菁剛剛選了一個新的霜淇淋,還沒等她張口吃,一陣喧嘩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頭看見遠處一個男人正快速地跑過來,而在男人後方,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似乎是在追趕,又似乎是指著他的背影在喊叫著。

  游少菁馬上想到了“搶劫”這兩個字。

  那個搶匪正往這邊跑來,游少菁已經可以看見他的左手上抓著一個女用手提包,而右手則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看著搶匪越來越接近,周圍的人大多選擇閃避,有幾個本來躍躍欲試的青年,看到那個搶匪抽出了匕首之後,也猶豫著選擇了後退。一轉眼,公園的這條石子小路上,便只剩下了手中拿著一支霜淇淋的游少菁站在那裏,和那個快速跑來的搶匪遙遙相對。

  距離已經近到游少菁可以看清楚這個人的長相。

  是他!

  游少菁從來不會忘記自己看過的人,更何況這個人就在今天下午還搶過蕭憐憐的東西,還和他的同夥一起打傷過武有樹。

  對,他就是那些飛車搶匪中的一個,而且還可能是個小頭目,因為游少菁見過他指揮同夥毆打武有樹。為什麼他又跑到公園裏來搶劫遊客了?這和一般飛車搶匪的行為模式不同?看看他臉上那種狂熱、扭曲的神情,難道真的……

  游少菁知道自己應該退開,她一個普通少女,沒必要扮演見義勇為的角色。可是,她的腿卻動不了,而且手也不由自主地抬起來,用玲瓏劍對準了對方。

  竟敢傷害我的朋友,我要好好教訓你!我不管你是強盜還是惡鬼,我就知道你無端地傷害了我重要的朋友!

  看著越來越近的那個人揮動匕首的動作,看著他兇狠、得意、目空一切而又帶著獰笑的面孔之後,游少菁便忘了害怕,只剩下在對方鼻子上狠狠打一拳的念頭——她不會拳擊,可是她知道普通人絕對抵抗不了飛劍的力量,玲瓏劍已足夠打塌對方的鼻子。

  “姑娘,快閃開啊……”

  “小姐,躲開了!”

  “你不要命了,快到一邊……”

  世界上好人總是比較多的,人們紛紛對游少菁叫了起來。

  游少菁沒有動,依舊看著那個男人跑近。

  “砰!”波波像個小炮彈一樣,撞上了游少菁。

  游少菁一個嬌小的女孩,怎麼受得了波兒象的衝刺加飛撞,立刻踉踉蹌蹌地向路邊晃了幾步。

  而那個搶匪也在這個時候到了附近,他用手一比,惡狠狠地罵道:“他媽的不想活了!”把游少菁推倒在地,便沖了過去。

  波波趁機又奪走了游少菁手中的那支新霜淇淋,鑽到一邊享用去了。

  游少菁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那個搶匪已經只剩了個背影。

  “波波……”無奈看著那個搶匪消失,游少菁氣呼呼地低頭想要對破壞她復仇計畫的波波發脾氣,卻發現波波不見了——當然,同時不見的還有那個霜淇淋。

  帶著贓物霜淇淋畏罪潛逃了?你這個小壞蛋,我不教訓你,你就不知道我的厲害!游少菁氣哼哼地在樹後、草叢中找了起來,準備給波波一點小小的教訓。

  肉球一樣的波波撒開四條小腿之後,跑得就像一顆被踢動起來的足球,速度絕對可以用飛快來形容。不一會兒,他就越過了那座種滿植物的小土山,來到了另一面的山路上。

  果然,那個搶匪已經跑到了這裏。

  在那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在等著他,他們正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接下來,搶匪就把手中的錢包交給了那個等在這裏的男人,然後匆匆離開了。

  哼哼,我就知道你跑不了的,我的鼻子可靈了,被我盯上的東西,就算躲在冰箱裏,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哼哼……

  波波沒有再跟上那個離開的搶匪,而是一直瞪著那坐在樹後的男人看。他又舔了一口霜淇淋,真可惜,剛才跑的時候有一大塊掉了找不到,浪費啊。

  在不長的時間裏,就有好幾個鬼鬼祟祟的人過來,把自己手中拿的東西交給那個男人,之後又各自散去,不用問也知道他們不是去幹什麼好事的。那個男人一直坐在那裏,可是他身上的那股好吃味道,波波遠遠就聞到了。

  這個惡鬼很狡猾,他不是控制被自己附身的人親自去搶劫,反而是用邪氣影響了周圍的同夥,讓他們去執行自己的計畫。難怪那個笨蛋游少菁看不出來,這麼隱密的手法,也只有像自己這個聰明敏感的靈獸才能發覺呢。

  波波對自己的頭腦沾沾自喜,對於游少菁的沒用大加貶斥——剛才要不是自己阻止,她就鑄下用飛劍打凡人的大錯了,她用這個霜淇淋來報恩並不過份吧?

  波波看著一個男人坐在那裏,時不時有人來交給他一些財物,而他就得意地笑著,笑得嘴都扭曲了。顯然他認為自己的做法天衣無縫,只要等著這些人的靈魂都被他侵蝕了,然後拿來吃掉就行了。

  可憐的惡鬼,要是我沒來陽間,你的生活該有多幸福啊!

  波波吃完了那個霜淇淋,把自己的皮毛整理乾淨,然後就扭著小屁股,搖搖擺擺地往下走去。

  “啊……”一聲慘絕人寰的喊叫聲劃破了公園的夜空。

  有些正在公園散步的遊人驚詫地看見,一個粗壯的大男人正被一隻拳頭大小的小豬,嚇得屁滾尿流的逃竄著。

  聽說過恐狗症,似乎也有人怕貓,可是這個恐豬症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啊……

  “噗噗噗噗噗……”真好玩啊,波波又是吐舌頭、又是揮蹄子,盡情戲弄著那個被惡鬼附身的人。不管是什麼動作,反正只要他一動,那個人就會在地上滾出好遠,好像可愛的波波才是可怕的惡鬼一樣。

  那個人沒命地逃竄著,就好像人類看見了一隻肉食性恐龍站在自己面前一樣——不,恐龍只能吃掉人類的肉體,可是波兒象會把鬼魂的靈魂一起吃掉,這對惡鬼來說,實在可怕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

  男人在地上滾動到背靠上一塊大石頭,而波波已經到了他面前。

  發現自己再也逃不掉之後,他便聲嘶力竭地叫起來:“你、你再過來,我就自殺!你,你不能傷害凡人,我知道你們不能傷害凡人!”說著,掏出一把匕首指著自己的咽喉。

  “媽媽,那邊有個人被豬嚇得要自殺。”

  “瘋子,不許看他!”

  “我只聽過恐狗症,這裏有個人有恐豬症喔,你們快來看,太好玩了!”

  “真有意思,這只是香豬吧,真是太厲害了,我也想養一隻。”

  “……”

  看熱鬧是人的天性,何況是豬逼人自殺這種“驚天動地”的大事,人們當然不會放過,不一會兒便圍上了不少人。

  “噗噗噗噗……”有種你就自殺,肉體一死你就沒處躲了,我就可以……波波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口獠牙!那可是連鬼都可以撕碎的波兒象的利齒。這個動作給了惡鬼充分的幻想空間:波兒像是怎麼吃鬼的,是一口吞下去,還是撕成小片再吃,還是……

  那個惡鬼揮舞著匕首,對著波波狂喊:“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他不敢“自殺”,因為失去了肉體,波兒象馬上就會撲上來,自己就只能被吞食。他這樣小小的惡鬼,對於鬼仙都能吃的波兒象來說,連塞牙縫都不夠。

  噗噗噗噗……從哪里開始咬呢……聞聞,真香啊……波波一邊演戲嚇唬對方,一邊也為那個香味深深陶醉。太好聞了……不,不可以吃,要忍住,一旦吃了他,自己這麼多年的堅持可就毀於一旦了。不過聞聞也過癮啊,好吃、好吃的味道……

  那個惡鬼見波波從頭到腳地嗅自己,嘴角口水都淌下來流了自己一身,知道生死一線間,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於是一咬牙,沖出這個人的身體,盡力往上方飛去。

  這個惡鬼不知道波兒象會不會飛,可是豬不會飛,也許這個像豬的波兒象也不會,這就是自己的最後一線希望了。等到逃離開這個波兒象的視線,立刻附身到那幾個備用的其中之一個身上去,然後離開這座可怕的城市,越遠越好……

  這個惡鬼的推測其實沒有錯,波波是不會飛的。

  波兒象這種靈獸會飛,但是他們的法力是逐漸眾集的,法力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才能學會騰雲駕霧,而這種法力的最主要來源,就是靠著吃鬼來累積。波波從不吃鬼,他的力量也就不會增長,當然也就學不會飛。

  不過,波波的彈跳力非常好。

  由於不會飛行,而且因為游少菁家的冰箱很高大,所以經常鍛煉的波波,也許是九界之中的波兒象裏面彈跳力最好的。

  只見他一伏肚皮,然後蹭地一下,便向上方彈了上去,正撞在那個煙霧狀的惡鬼身上,同時已經張開了口,一口咬了下去。

  “嗷……”惡鬼發出了一聲慘叫,之後,便從空中跌落下來。波波立刻跳到他的身上,又跳又跺。“噗噗噗噗噗……你還敢跑,還敢跑,再跑啊……”

  在波波的盡情蹂躪下,沒多大一會兒,那個惡鬼便凝縮成了一團,化作了一顆鬼珠滾在草叢上。

  當然,此時周圍圍觀的人們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個獨自在草坪上玩耍的小豬身上,而是集中到那個被豬嚇昏的怪人那裏。這麼一個大男人,真的被一隻拳頭大小的小豬嚇得口吐白沫昏死過去,真是一大新聞啊。於是就有熱心人開始打電話給報社和電視臺。當然,世上還是好人多的,也有熱心的人在通知報社和電視臺之後,開始撥電話叫救護車。也有些人想要把波波找出來,證實這個事件的真實性,可是波波早已經逃離了現場。

  有些人想要在救護車趕來之前,先把那個男人扶到路邊。這時,一個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在人家試著扶起他時,七、八個各種樣式的錢包從他的口袋中滾了出來。

  他一個人怎麼帶這麼多錢包?

  人們開始議論、懷疑,並且有人打了110,場面就更加熱鬧了。

  波波把那個鬼珠含在口中,向公園門口跑去。平常出來散步要是走散了,游少菁總是會在那裏等他們。

  遠遠看見游少菁的時候,波波就感到了氣氛不對。游少菁的臉黑著,雙手叉腰,一隻腳還在不停地點著地面,這個姿態明顯是在說著:“我很生氣。”

  她到底在生什麼氣啊?我都好心幫她把那個惡鬼處理掉了。波波顯然已經遺忘了在處理惡鬼之前所發生的一切。

  “波波,你什麼時候能學得乖一點……”

  “噗噗噗噗(我為什麼要乖)……”

  “你為什麼總是要戲弄別人呢,想要霜淇淋為什麼不好好說呢!”

  “噗噗噗噗噗(我說你給嗎?那我現在就要十個,你去買啊,你這小氣鬼)……”

  “我決定一個星期不給你吃霜淇淋,哼哼。”

  “噗噗噗噗(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不講理,我剛剛幫了你一個這麼大的忙,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游少菁抓下囂張地跳到她頭上的小豬,象徵性地在他屁股上拍了幾下。波波大聲地抗議:“噗噗噗噗(你憑什麼又打我)……”忽然張嘴瞪眼地凝固在那裏,然後用蹄子拼命地摳著自己的喉嚨。

  “你怎麼了,波波,你不是吃了什麼壞東西吧?”游少菁一下子緊張起來,抱起小豬拍打他的脊背,“你是不是吃了什麼壞東西啊,你怎麼了……”

  她看到波波拼命挖自己喉嚨作嘔的樣子,真的是很擔心,於是抱著波波,飛快地往家的方向跑去。要是波兒象有什麼不舒服,也只有鐘學馗這個鬼差可以幫助他了。

  咽下去了,被她一拍真的咽下去了……波波在心裏痛苦地嚎叫著。

  剛才還含在嘴裏的那個鬼珠,在被游少菁敲打的時候,一不小心吞到肚子裏了。

  他發過誓不吃鬼的,為什麼就這麼咽下去了!

  而且連味道都沒有嘗到,太虧了……

  都是這個女人不好,都是她不好!於是他開始用力地蹬、踢、咬游少菁。

  游少菁一直緊緊抱著他不放手,一口氣沖回了家裏,一進門就呼叫:“鐘學馗你快看看,波波好像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鐘學馗立刻出現在面前,把波波搶過去仔細檢查著,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陣之後說:“沒事啊,他這不是好好的嗎?”

  “可是他剛剛明明都翻白眼了,還一個勁的抽筋似地掙扎,你看看,還咬了我呢。”游少菁還是不放心。

  “波波,你不是故意欺負她吧?”鐘學馗壓低聲音,悄悄地問。

  “噗噗噗噗(誰欺負她了,是她欺負我,是她害我……害我)……”波波忽然意識到,自己出爾反爾吃了鬼是一件很丟人的事,要是被斑斕和鐘學馗知道了,一定會笑自己的,所以絕不能讓他們知道,絕不能讓他們取笑自己。於是他急忙閉上了嘴,悻悻地鑽到一邊去睡覺了。

  游少菁一直在為波波擔心,他的表現太不正常了。不僅進門後就無精打采地趴在一邊,連宵夜都沒有吃一口,而且最後竟然就那麼睡著了,也沒有像這幾天習慣的一樣,和貓貓搶被窩。

  游少菁把波波抱到床上,撫摸著他的小耳朵:他應該沒事吧?靈獸應該不至於食物中毒吧?他不是連鬼都吃嗎?有毒的老鼠藥什麼的,應該不會對他有影響吧?

  當游少菁擔憂地睡了一夜之後,第二天一早,她是被波波的嚎叫聲驚醒的。

  波波站在地上,正盯著自己的腳邊,驚恐地大叫,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游少菁慌忙跳下床去查看,仔細看了看之後,松了口氣:“這個好像是……波波的牙啊……來,張嘴……”她抱起波波,扳開他的嘴仔細看著,在舊的獠牙脫落的位置,新的牙齒已經微微露出頭來了。原來他的不正常是因為這個啊。

  游少菁溫柔撫摸著小豬的頭,安慰說:“好了,好了,只是換牙而已,小孩子長大了都會換牙的,不用害怕,很快新的牙就長好了。對了,這幾天你就不能吃硬東西了,我會給你做軟一點的東西吃的……好吧,也會把肉末和巧克力加在裏面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沒有牙就不能吃飯。”

  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波波惡狠狠地看著她。

  波兒象的獠牙是對付鬼魂最強大的武器,初生的小波兒象獠牙上凝結了父母的力量,他們會在開始吃鬼之後進行換牙,代表從此之後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處理鬼。

  波波沒想到自己居然只吃了一個鬼珠牙就掉了,這下根本瞞不住了,鐘學馗和斑斕一定會知道自己已經吃過鬼了。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就難掩氣憤,呼呼地向著游少菁叫著:“就是因為你不好!就是因為你不好!”

  “沒事沒事,你不用這麼驚慌,真的很快就長出來了。這些天我會給你做特別、特別好吃的東西,你放心好了……你看,我的牙也是換過的,現在長得多整齊。”游少菁讓他看自己的牙。

  “咕咕咕咕咕……”少了獠牙的波波叫起來有些漏氣。

  “沒事的、沒事的……”游少菁把他抱在懷裏安慰著,“好孩子,不用怕,沒事的……相信我好了,波波馬上就會長出又漂亮又整齊的新牙來了。好了,乖孩子……波波是個勇敢的孩子,連惡鬼見了你都會逃跑,怎麼會害怕換牙呢!”

  波波被她抱著、撫摸著,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掙脫下來,把那兩枚獠牙銜起來,想了想,放下其中一枚,然後一仰頭把嘴裏的那枚牙齒吞了下去。

  “波波……”游少菁發出一聲驚叫,“你想噎死嗎,快吐出來,吐出來……”說著,就去摳波波的嘴。

  “波兒像是要把自己換的牙吃掉的……”鐘學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臥室門口,“這樣他們可以提高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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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2:18:01 |只看該作者

Chapter1 波波不是豬豬(6)

  “真的嗎?那這一個也吃了吧。”游少菁撿起那顆有著漂亮弧形、光澤的牙齒,遞給波波。這種看起來像工藝品一樣的東西真的能吃嗎?只知道有些動物有把自己褪下來的皮吃掉的習慣,沒想到波兒象居然也有類似的習性,真是……不是什麼好習慣啊……

  波波搖搖頭,把那枚牙齒往游少菁的手裏拱了拱。

  “他把那顆送給你了,你帶著可以護身。”鐘學馗解釋。

  波兒象的乳牙可是凝聚了父母的靈力的好東西,據說是可以用來製作修煉法寶的上等材料!不過從來沒有證實過,因為有誰敢去搶波兒象的乳牙呢?波波現在把一顆乳牙送給了游少菁,真是對游少菁很大方啊。不過看波波的樣子,似乎不打算告訴游少菁這顆乳牙有什麼功用,於是鐘學馗也就不打算多管閒事,說一些讓波波尷尬的話了,以後記得提醒游少菁經常帶著這顆乳牙就是了。

  “給我的嗎?謝謝了,波波,你是好孩子……”這顆牙齒很好看,弧形很漂亮,光澤也很柔美,就像象牙一樣!這麼說,他是波兒象,也算是象的一種吧?可以把它做成項鏈帶著,自己也算是擁有象牙製品的人了,游少菁不禁有些得意。

  “不過,鐘學馗,你怎麼會在我的臥室裏?”

  “我聽到你和波波都在叫……你、你要幹什麼……你別衝動,我不是只站在門口嗎,我還沒進去……”

  “你竟然敢鑽進只穿著睡衣的少女的臥室裏來!你這個色狼!給我滾出去……”

  “你的睡衣比你的迷你裙還保守呢,我又不是沒看過你……喂,你要幹什麼,君子動口不動手……斑斕,救命啊……”

  “你別跑,我非教訓你不可,你這個色狼、下流的傢伙……”

  波波打個嗝,看著游少菁追趕鐘學馗而去之後,決定不理睬這兩個瘋瘋癲癲的傢伙,準備去把自己昨天晚上損失的睡眠補回來。

  游少菁是說了要給自己做特別好吃的東西吧?但願她不要食言!一定會有很好吃的東西吧……

  波波漸漸進入了夢鄉,他開始覺得,吃了鬼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為此犧牲了睡眠真是一件蠢事,還是待會兒的早餐內容更值得關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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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2:18:54 |只看該作者

Chapter2 山夜

  這個夜晚無月無星,一片漆黑。

  對游少菁這種在城市中長大的孩子來說,實在是不習慣連一點燈火都沒有的夜晚,更何況她還是在深山老林中感受這樣的一片黑夜。

  隔著層層疊疊的枝葉,可以感受到上方陰沉沉的天,枝葉的縫隙間看不見一點星光。游少菁就這樣僅僅借著前面同伴身前正浮動的光芒,一腳高一腳低地在山林中走著,邊走邊在心中反復自問,自己是怎麼在這種時間,到這種地方來的?

  毫無疑問,問題的答案只有一個——她是因為受到了威脅,因為某個人卑劣、赤裸裸的威脅,她才不得不在深更半夜跑到這樣的深山老林中來!

  想到這裏,游少菁狠狠地盯了前面那個背影一眼。

  “游少菁,跟緊一點,注意!左邊是懸崖,掉下去算你活該!”前面的少女回頭提醒她。

  游少菁嚇了一跳,連忙向右邊靠靠。在她看來,周圍是黑漆漆一片,所謂的懸崖在什麼地方,她根本就看不見,要不是凌岩回頭提醒,她說不定真的會掉下去。不過我不會感激你的!游少菁看著凌岩的背影想,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到這種地方來!

  這時一陣犬吠傳來,跑出去探路的斑斕回來了。

  “斑斕,找到那個鬼屋了嗎?”游少菁看了凌岩一眼,把“鬼”字咬得特別清晰。

  “汪汪汪汪汪。”

  “真有那種鬼地方?”對於斑斕的回答,游少菁感到無比失望。

  凌岩回頭說:“快點,我們要在午夜前到達。”

  “午夜……多麼適合的時間啊……”游少菁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午夜時間到一座位于深山老林中的鬼屋,多麼有靈異感啊,如果自己是靈異事件的愛好者,說不定會激動得哭起來吧?可惜游少菁是個心態正常的少女,還沒淪落到對這種事產生興趣的地步。

  游少菁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加快了腳步。

  說真的,到了這種地方,她除了抱怨幾句之外,也只能認命了。反正她是不敢離開凌岩身邊的,鬼才知道這樣的山林中會有什麼樣的怪獸妖精呢。

  凌岩,你這個罪魁禍首,你這個壞蛋,我恨你!游少菁磨著牙,把這個詛咒在心底念了一遍又一遍。

  凌岩這位捉鬼美少女,有個奇怪的兼職——在她本人看來,也許上學才是兼職——那就是經由奇怪管道受理捉鬼生意,這種生意可是很賺錢的,普通的業務打過折之後還要五、六萬元一次,其他費用另算,要是情節比較嚴重,收費也就更高——嚴不嚴重還是她自己說了算,委託人要是有本事分析,就不用請她了。真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啊!

  既然現今社會推崇賺錢多的行業,而且人家不偷不搶還能算是助人為樂,又是人家自己選擇的職業,游少菁沒理由說什麼,可是……如果凌岩不在工作時把不相關的人也牽扯進來就好了。

  上次被捲進凌岩的生意中,游少菁自己也有責任,可是這次分明就是凌岩有意陷害,用卑鄙的恐嚇手段把游少菁拖進來的。

  就在今天早上,凌岩把游少菁從教室叫了出來,然後說:“是這樣的,按照慣例,我們家族中的人接觸到其他修行者之後,都要為他們記錄一份檔案——我就是想問你,你是希望我說你是一個能力極高、擁有飛劍的絕世高手呢,還是希望我說你是個擁有一點天份,無意中學了一點法術,誤打誤撞才解決了幾次事件的幸運兒呢?”

  “大姊,你是天上的太陽、地上的明燈,我的人生和未來就掌握在您的手中了!”游少菁帶著諂媚的表情,撲上去握住了凌岩的雙手。那還用問嗎?如果她用第一種方式回答上去,在一個世家裏備了案,游少菁的一生就算是毀了啊。

  “我明白了,你喜歡第二種。好,那你週末跟我走一趟吧。”

  那叫什麼實話?第二種才是實話,第一種那叫不負責任的誇大,好不好!

  游少菁難以置信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凌岩,她怎麼可以這樣!於是,游少菁變成了凌岩手中的麵團,任憑人家要捏圓或捏扁。她思量再三,小聲問:“可不可以不去?”

  “可以。”

  但是你會亂說我的事!

  “那要去幹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可不可以請病假……”

  “可以,我不會強迫你的……”

  “明白了……我去!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謝謝,到時候我們就再一決勝負好了,我不會一直輸給你的!”

  “什麼嘛……”

  縱然有一百萬個不情願,游少菁卻只能任由凌岩擺佈。

  凌岩讓她回家準備一下,說是有一件委託要去處理——游少菁就是免費助手;之後就開車載著游少菁出了城。

  真不知道交通警察是怎麼回事,凌岩明明不滿十八歲,為什麼她可以開車!一路上游少菁是多麼期盼會有員警在關鍵時刻從天而降,攔下這個根本不可能有駕照的司機,然後自己就可以得到自由了。可惜的是,員警這種生物從來不會在老百姓需要的關鍵時刻出現,游少菁就這樣被凌岩帶走了。

  游少菁在車裏問起究竟要去幹什麼的時候,終於得到了凌岩的回答。

  “在山裏原本有個村子,”凌岩不知是不是受多了游少菁的詛咒,終於開始良心發現,對游少菁說出她們的目的,“後來因為下大雨造成土石流,半個村子都被埋了;政府為他們規劃了新村,全村都遷到別處。不過在那個村子的舊址仍留有許多舊房子。上個月有些山友進山,以那裏作營地,結果有三個人陷入昏迷……”

  “又發生土石流而受傷了嗎?”現在雖然已經入秋,卻還是常有豪大雨,一定是全球暖化引起天氣不正常,這就是人類不尊重大自然所受到的懲罰。

  凌岩回頭看了她一眼:“如果只是土石流,他們會來找我嗎?”

  “不會……”

  “那三個人是在睡夢中變成那樣的,沒有生病、沒有受傷,沒有什麼原因就在早上醒不過來了。臉上是吃驚的表情,好像看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

  “嚇昏的。”

  “據醫生說不是。”

  游少菁對醫學問題不懂:“那麼是……”

  “魂魄丟了。”凌岩作了科學的結論。

  游少菁翻翻白眼。

  “目前在醫院的他們情況相當不樂觀,根據醫生說的話,以他們目前的狀況,即使用最好的藥物,最多也只能再活半個月。那三個人的家屬都想把事情查清楚救救他們,於是那個領隊便利用關係找上了我。”

  “而我是附贈品,活該倒楣。”

  “酬勞我會分你一半的。”凌岩一向把帳算得清清楚楚。

  “多少?”游少菁絲毫不掩飾對錢的喜好。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不會討厭錢,更何況游少菁這個要養活一大家子的窮學生。

  “一半?十五萬。”

  真是賺錢的買賣啊,一半十五萬,那不就表示一共要人家三十萬?

  好吧,既然命運無法逃避,有十五萬的慰問金也好,游少菁在車裏時是這樣想的,可是等她下了車跟著凌岩進山之後,才明白十五萬沒有這麼好賺。

  下車進山,開始的路還能走,確切地說——應該是開始的時候還有路可以走。

  雖然山中小路是沙石鋪成的,早已經隨著人們的搬遷而被雨水和風侵蝕得不成樣子,可是那至少還是有路。等走到天黑之後,山勢越來越險峻,而路也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只能在山坡和樹木之間跋涉。游少菁是那種體育成績永遠徘徊在及格邊緣的“柔弱”少女,她一向討厭運動,並且忠實地實踐著自己的喜好——從來不去做什麼運動,因此她的體力很不怎麼樣。隨著視線越來越不好,游少菁體力消耗得也越來越大,她已經覺得自己就要到極限了。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山友這樣的生物?為什麼會有人把爬山當作一種嗜好?游少菁覺得讓他們在山裏遇到鬼怪真是太好了,這樣就可讓他們知道不要沒事來爬什麼山,也就不會再給像自己這樣無辜的人添麻煩了。

  她們就這樣在山裏一直走,直到天全黑了還在走。她們的目的地是山中鬼屋,而且凌岩還想在午夜時分抵達。

  游少菁覺得自己在做一件近乎瘋癲的事,覺得自己就快要忍不下去了。

  我恨你,凌岩!

  游少菁在被樹根絆倒,重重地趴在地上之後,捂著自己的鼻子大叫了一聲。

  凌岩聳聳肩,像沒聽見般地繼續向前走去。

  游少菁看著她帶著那團唯一光源越走越遠,只好一肚子不情願地努力爬起來,加快腳步跟上去;她可不想被扔在這種深山老林、還可能有鬼怪出沒的地方。

  斑斕在她腳邊跑來跑去,不時用吠聲鼓勵著她。帶著斑斕來果然是個正確的選擇,至少在心理上他可以成為游少菁的支柱。

  本來游少菁是不打算帶著斑斕出門的,和凌岩同行,她怕凌岩會看出斑斕的與眾不同,進而暴露出游少菁家裏的全部秘密。可是鐘學馗和斑斕都堅持要讓斑斕跟來,什麼樣的秘密都無法與游少菁本身的安全相提並論。於是在二比一的投票結果下,斑斕跟著游少菁進了山。

  有斑斕在身邊,游少菁總覺得很有安全感。可能是斑斕那種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大將之風,讓她覺得自己帶著的不是一條狗,而是跟在一個能力出眾的長輩身邊吧。

  不管怎麼說,地府大將軍劉漢即使現在轉生成了狗,他的經驗和知識也足夠幫助游少菁應付大多數的情況——至少游少菁是這麼認為的,她總是對斑斕有種盲目的信任。

  “斑斕,要是我待會兒實在動彈不了,你會背著我跑吧?”

  你對一隻狗的要求太高了吧!

  斑斕決定再次到前面去探路,免得游少菁真的讓自己背著她。他知道這個女孩要是發現已經沒辦法了,就會變得很堅強、很有幹勁;要是讓她知道還有什麼可以依賴的話,就會總想著讓別人來努力。

  至於游少菁,則正感歎著,這斑斕為什麼不轉生成一匹馬呢?

  凌岩把時間掐得剛好,又走了一會兒,在正值午夜的時候,她們來到了一個小山坡上。山坡下,就是凌岩說的那個山村。雖然天地一片漆黑,可是游少菁依舊看見了那座小山村的輪廓,似乎是因為村子的顏色比周圍都還黑暗的原因。

  游少菁揉揉眼,在一瞬間,她好像看見了村子另一側的一些房屋,可是仔細看時,那裏卻是一片平滑的山坡,山坡則是由從山上滾滑下來的泥石構成。那就是那次土石流的痕跡,就在那些土石下面,應該還壓著半個村的房屋、牲畜,以及沒來得及逃走的七口人……

  游少菁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視力竟然開始適應了這樣的黑暗,那個在山坡下的村莊,在她的眼裏越來越清晰。

  “覺得怎麼樣?”凌岩站在她身邊,邊傾著身子向下看邊問。

  “很糟……”游少菁從牙縫裏吐出這兩個字。

  光是要走進那種陰氣森森的村子裏就已經夠糟了,更糟的是游少菁看到了村子上有一種東西在飛旋——仿佛一件無袖的風衣般,帶點幽藍顏色的東西正在那裏翻騰著,而且看起來很大,遠遠看去幾乎就像半個屋頂一樣。即使體積與實力不成正比,多少也有點關係吧?

  如果可能,游少菁真想就此止步。

  “你看見了嗎?”凌岩問。

  游少菁點點頭說:“好大啊……看起來真可怕……”

  凌岩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在凌岩眼中,整個村子上都籠罩了一層黑氣,而在黑氣的盤旋之中仿佛有人類的哀嚎隱隱傳出,整個村莊的氣氛很詭異,不過“大”這個詞究竟是指什麼呢?游少菁看到了什麼自己沒有看到的東西嗎?

  凌岩沉默片刻說:“我們下去吧。”

  “不去可不可以?”游少菁作著最後的掙扎。

  “可以,我回去之後就如實上報。”

  “走吧……”

  “汪汪汪汪……”斑斕已經跑下了山坡,回頭對她們大聲叫著。

  沿著山坡下來之後就是村口。就在這個時候,凌岩用來照明的光團消失了,原本被溫暖光線包圍著的少女,一下子處身於黑暗之中。凌岩又拿出了張符,手一抖,符便變出了一個光團,這次光團浮在了游少菁上方。

  游少菁知道凌岩是有意這麼做的,因為凌岩很清楚自己沒有什麼實戰經驗。游少菁沒辦法向凌岩說自己其實已經用不著照明物了,因為現在周圍一切在自己眼中都變得很清晰——這真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不過真是實用的符,有這樣一團溫暖色調的光在眼前,會讓人的感覺好很多。鐘學馗為什麼不幫自己準備幾道這樣的符呢?(斑斕:他做的照明符只會發出鬼火,你要不要?)

  游少菁站在村口向四周看去,雖然主人都已經離去,房屋卻依舊保存著。由於失去了主人,建築物們獨自承受了一年多風吹雨打的日子,已經破敗不堪。從最近幾處房子的狀況看來,它們離倒塌似乎已經不遠了。

  有時候房子這種東西也很奇怪,如果沒人住,只要很短的時間就會破敗不堪,裏面的陳設明明沒有受損,也會壞掉;而要是有人住在裏面,即使主人很懶散,不怎麼收拾打掃,房子也會很堅強,不用維修也不會走到倒塌的地步。

  這裏的房子就顯現出這樣一種無人居住的局面,而且它們的前主人離開時,把身上能夠用的東西,比如門窗、燈泡之類的,都摘下來帶走了;房子們就那樣張著黑洞洞的嘴巴和眼睛待在原地,上面爬滿黏著昆蟲屍體的蜘蛛網,牆縫裏長出了草,一些鳥類在這裏築了巢,不時會發出奇怪的叫聲從窗口飛出去。即使只看這些屋子的外表就說它們是鬼屋,也保證一點都不冤枉它們。

  “他們當時住在從村口進去的左邊第三間房子。”凌岩說。

  游少菁伸手一指:“一定是這裏了。”

  毫無疑問,這座房子是視線範圍內最完好的一棟,如果游少菁和凌岩只是普通的山友,並且想在這裏過一夜的話,也會選擇這棟房子。

  不過由於她們兩個都不是普通的山友,所以都不由自主地在房子的幾公尺之外停下腳步了。

  “這間屋子要是不被叫作鬼屋,那簡直是對不起‘鬼屋’這個稱號。”游少菁喃喃自語道。

  在她的眼中,這棟房子上面“生長”了一條幽藍色的藤狀物,像一條巨蟒般反反復覆地把屋子纏了無數圈,緊緊地用它的身體把整棟房子包裹在其中,即使是窗子也不放過。只有房子的門口是敞開的,在那棟幽藍色詭異的屋子上,這個門口仿佛一個黑洞洞的大口,在等待著食物自己走進去一樣。

  不知道裏面有什麼,游少菁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大得自己都嫌吵了。

  她曾經見過好幾次惡鬼,也見過比惡鬼還可怕的人類,可是那些惡鬼都是用人的形象出現的,視覺衝擊並不算太大。而現在時值午夜,在一處深山老林中、一座被土石流淹沒一半的村子裏,面對著一棟這樣詭異的屋子,再加上空中還有那個巨大、像一件無袖外衣般的東西在飛舞,伴隨著空氣中的嘶嘶聲和一個近乎呻吟的斷續聲音……綜合以上種種,游少菁認為自己現在正不斷發抖的雙腿,是正常的生理現象。

  “我們進去。”

  “不,不去!我死也不去這麼可怕的地方……”游少菁發現自己的勇氣不知道都到什麼地方去了。

  雖然這裏的黑氣看起來更濃一些,可是她都已經站在這個村子裏了,還在乎到邪氣比較濃一點的地方嗎?凌岩對游少菁的反應感到難以理喻。

  “你寫你的報告吧,我反正是不會去的!”游少菁咬牙切齒地宣佈。

  “好啊,那你自己回去吧。”凌岩白了她一眼,自己舉步往屋子裏走去。

  “等……等等……”游少菁顫聲叫。叫她一個人回去?她回得去嗎?姑且不說她根本不認識路的問題,萬一在山裏遇見什麼野獸之類的,她也是死定了啊。想來想去,游少菁還是覺得有凌岩的地方比較安全,於是急忙跟了上去。

  游少菁緊緊貼著凌岩,一步一步地往屋子裏挪去。斑斕不愧是見多了大風大浪,比游少菁這個做主人的要鎮定許多,跑在她和凌岩的前面,先進了屋子。

  進屋之後,光線變得像摻入了一種綠色的光芒,使屋中本來就糟糕的景象顯得更加詭異。游少菁一直緊挨著凌岩,踮著腳尖,從她的肩上往屋裏看去。

  “這麼嚇人的地方,那些人怎麼敢在這種地方過夜?”一般人看到眼前這種景象,該做的事應該是馬上轉向逃走吧?

  雖然凌岩知道在這種時候,所有的注意力都應該集中在周圍的環境上,但還是忍不住分神白了游少菁一眼。

  游少菁給凌岩的感覺完全不像一個修行者。游少菁遇事時的反應,以及她的一些言行,都不像是因為沒有經驗才產生的,就像剛才,她竟說出了那麼奇怪的話。她難道不明白,她們兩個是因為打開了天眼才看到現在的一切,如果是普通人,又怎麼可能看見這一切呢?就算靈感強一些的,也不過會感到有些不舒服而已。該不會游少菁一直都在裝傻吧?要不然像她這樣課業成績第一名的優等生,總不至於問出這種有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的問題啊。

  一轉眼的工夫,游少菁也想通了這一點。對啊,自己看到這裏的可怕樣子,是因為自己有那倒楣的陰陽眼,如果是沒有這種能力的人,也就可以幸運地眼不見心不煩了。唉,自己這個所謂的天賦,簡直就是自己所有煩惱的來源——如果沒有這個天賦,鐘學馗就不會認為游少菁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鬼差;他不認為游少菁會成為優秀的鬼差,也就不會整天纏著她去抓什麼惡鬼了;她不去抓什麼惡鬼,也就不會被凌岩誤解自己是一個高手而盯上了;要是不被凌岩盯上,游少菁現在應該在被窩裏一邊摟著肥貓,一邊摟著小豬呼呼大睡,當然也就不會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游少菁覺得自己人生的絕大部分麻煩,都是來自於這個特殊版的陰陽眼能力,如果有一天可以拋棄這個能力,她一定一點也不會捨不得。可是,如果是同樣的能力出現在凌岩他們這種人身上,就會有完全不同的待遇吧,這一定會成為他們最最珍視、無論如何也捨不得捨棄的才能。

  唉,命運這個東西有時候就是故意的……

  “汪汪汪汪汪……”幾聲犬吠打斷了游少菁的胡思亂想。

  她抬起頭,發現斑斕正站在東邊的房屋門口,向裏面叫著。斑斕可不是那種會大驚小怪、一點動靜就亂叫的狗,他這麼叫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游少菁覺得自己全身都緊繃起來,咬著嘴唇向那邊走去。站在門口,先往裏面探了探頭。

  其實那間屋子並沒有什麼異樣,與佈滿了藤蔓狀的東西、並且還像蛇蟲一樣不斷在蠕動,令人看了就像整間屋子都在蠕動一樣的外間相比,這間裏屋乾乾淨淨,就像正常的棄屋一樣,除了灰塵、蛛網,地上生出來的雜草和牆上的水漬之外,並沒有什麼引入注意的地方。

  斑斕正在屋子裏嗅來嗅去,而屋子的地面上留著一些速食面包裝、香腸紙、煙蒂等等不應該屬於這個地方的東西!應該是凌岩說的那些山友們遺留的東西,那麼這裏應該就是他們宿營的屋子,而他們出事,也是在這間屋子裏了?

  斑斕依舊一圈一圈地在屋子裏轉著,努力想尋找什麼,以他馬首是瞻的游少菁,馬上就打消了因為這間屋中的平安景象而生出的慶倖。

  從斑斕的表現來看,這間屋子絕對不像外表那麼安全,要不然那幾個山友也不會在這裏出事,斑斕也不會這麼謹慎。可是,為什麼連她什麼也看不出來?要是她的眼睛都看不到的話,是說明這裏安全呢?還是說明這裏已經危險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程度?

  游少菁甩甩頭,努力把剛才這個念頭從自己的腦海中趕走,要是按照這個思路一直想下去,以後她的生活就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只要是看不到危險的地方,她都會當作那裏有著難以想像的巨大危險存在,因此她將不敢上學、不敢出門、不敢……

  游少菁一轉頭,見凌岩已經取出了幾支小旗子,在屋子的四角各插上一支,然後又在窗戶、門口、中間牆壁上貼起了符咒。游少菁明白,她這是為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戰鬥事先佈置場地,但願她的符咒都很管用,那些鬼怪就這樣被擋在外面進不來,然後自己就可以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夜,明天不管凌岩再說什麼,自己都要堅決地打道回府,再也不聽她的了。

  游少菁自己也有不少符,這次出門還特地都帶著,幾個衣服口袋都塞滿了,那全是鐘學馗為她準備的。不過那些符基本上都是護身用的,不能拿出來佈陣。

  游少菁的心情有些緊張,鐘學馗在關鍵時刻凸槌的專長她是深有體會的,那些符值不值得依靠,還真是難說。現在身處這麼危險的地方,她可以倚仗的,除了凌岩的實力和斑斕的經驗之外,似乎只剩玲瓏劍了。想到這裏,游少菁不禁伸手輕輕撫摸著玲瓏,希望它待會兒不要隨意發飆或是半路凸槌才好。

  斑斕在屋子裏轉了幾圈之後,便逕自在屋子裏的一角趴了下來。這時,凌岩也完成了她的準備工作,選了個地方席地而坐,閉目養神,什麼也不說。看著他們兩個,游少菁忽然覺得他們倒真有相似之處,於是看看斑斕,看看凌岩,再看看斑斕,再看看凌岩,越看越覺得他們兩個現在的神情、動作都很相像,不由得偷偷笑了出來。這樣一笑,倒覺得自己的緊張情緒緩和了下少。

  游少菁過去坐在斑斕身邊,微側身子擋住凌岩的視線,伸出手指在斑斕面前寫:你發現了什麼?隨即又用手將字跡撫去。

  斑斕看著游少菁,先點點頭,卻又馬上搖頭,過了一會兒,他才伸爪在地上寫了個“等”字,然後用爪子把字掃掉,閉上了眼。

  游少菁歎口氣,只好也學著凌岩的樣子,坐在那裏閉目養神,只不過她實在沒有凌岩那樣的修為,沒辦法一直那樣靜坐著,忍不住一會兒張開眼睛四處張望,一會兒又感到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而跳起來察看。過了一陣子,又覺得連夜爬山的疲倦湧了上來,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睡意,眼皮一個勁地往下掉。

  這個時候不能睡,不能睡……

  游少菁在心裏反復告誡自己,可就是抵擋不住那襲來的睡意。她本來就是睡眠很淺的人,一點動靜就能讓她醒來並且半天難以再睡著,在陌生的環境中更是很難入睡,可是今天卻覺得想要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游少菁的朦朧僅是一瞬間的事,不過她對於自己這樣短暫的無意識感到很生氣——關鍵時刻這麼大意怎麼行。於是用力掐一下臉頰,強迫自己清醒過來。這時候,斑斕和凌岩還保持著原來的姿態不動,於是游少菁盡力集中了自己的精神,再次開始學著他們的樣子。

  屋中兩人一狗無比安靜,只剩下從窗隙、門口不住擠進來的風聲在嗚咽著。

  不知不覺,已經在這間鬼屋中待了將近一個小時。

  隨著時間的推移,游少菁的心情越來越緊張,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心理因素,她感到周圍的氣氛越來越令人不安,不論窗外傳來的風聲、樹枝搖晃聲,還是這間屋子外面那些藤蔓之類的東西蠕動時發出輕微的窸窣聲,甚至凌岩與斑斕的呼吸聲,以及她自己的心跳聲,都令游少菁感到越來越接近危險。

  會有什麼事發生?會出現什麼東西?攻擊會從什麼地方來?牆壁?地面?屋頂?空氣中?她胡思亂想著,雙手抓在衣服上,抓了又放。相對于凌岩和斑斕的穩重,她的表現可以說是張惶失措。雖然對於像她這樣的一個普通少女來說,在這種環境之中,能有這樣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可是,看到斑斕和凌岩紋風不動的鎮定態度,游少菁還是覺得自己太慌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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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2:20:16 |只看該作者

Chapter2 山夜(2)

  游少菁一會兒期盼著凌岩和斑斕能快些有點反應,別讓她一個人在這裏不安;一會兒又期盼著他們一直保持這種狀態,因為那就表示還沒有事情發生。在她種種情緒交替之間,時間並沒有停止腳步;又過了一會兒,游少菁看看手機,上面顯示的時間已經到了淩晨一點三十分。

  一個小時三十分鐘了,還是沒有事情發生,是不是表示沒事了?

  又過了十幾分鐘,游少菁終於忍不住了,試探著問凌岩:“似乎沒什麼事啊,是不是你弄錯了?這裏根本沒有害人的東西?”

  凌岩沒有理她。

  游少菁又問斑斕:“斑斕,你發現什麼了嗎?”

  可是斑斕也沒有反應。

  怎麼會這樣?凌岩不理她可以理解,可是斑斕不可能這麼對她啊。

  游少菁這麼想著,伸手去推了推斑斕,斑斕毫無反應,而且隨著她的推動,身體躺倒向一邊,卻還是保持著那種歪頭趴著的姿態。

  怎麼會這樣?游少菁一下子跳了起來。她抱起斑斕搖晃幾下,發現斑斕的呼吸,心跳都很正常,只是沒有了意識,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那幾個山友,那幾個山友……

  游少菁感到自己的心就要從喉嚨跳出來了,這種情形不就和那幾個山友的情形一樣嗎!斑斕怎麼會也變成這樣。游少菁沖到了凌岩身邊,伸手一推她,原本盤膝而坐的凌岩也斜倒在地,和斑斕一模一樣。

  他們怎麼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在自己身邊,但在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麼,自己卻一點都不知道!

  游少菁驚慌失措,對凌岩和斑斕一陣又推又拉,可是他們兩個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睡著了一樣,呼吸均勻、面色平靜,可就是對外界沒有反應,任由游少菁叫也好、推也好、擰也好,他們就是不動彈。

  什麼時候發生了這樣的情況?自己明明就在旁邊,為什麼會一點感覺都沒有?游少菁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看著他們,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忽然想起了什麼,從口袋中找出了一些符咒。

  鬼火牌照明符?不是,體力恢復符?也不是,驅邪符?對了,就是它。游少菁拿起這些軀邪符,一人一張地把這種符貼在了凌岩和斑斕的額頭上。這種符是鐘學馗畫的,據說可以驅散在人身上的邪鬼,對於惡鬼附身的人有奇效,游少菁把它們往凌岩和斑斕身上貼上之後,便耐心地等待奇跡出現,比如他們身上有邪念被驅出,或是他們開始回魂、有醒來的跡象之類的,可是等了大約十五分鐘,卻什麼也沒發生。

  我還有呢。還有……醒神符,據說可以讓人頭腦清醒,不受迷惑。

  同樣貼上之後,那一人一狗還是沒有動靜。

  鐘學馗,你這個神棍!你畫的符沒一張是真的管用的!

  游少菁慌亂之中掏出另一張符,那是一張與鐘學馗聯繫的符,使用之後,鐘學馗就會用“靈魂出竅”的方式趕到她身邊。本來她是竭力避免使用這張符的,因為那種方式很可能對鐘學馗造成傷害,何況現在她已經離開了市區,他們之間距離這麼遠,游少菁也不放心鐘學馗趕這麼遠的路。但是現在凌岩與斑斕變成這樣,事態緊急,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看著那張符咒在手中化作一隻黑色的鳥兒飛走之後,游少菁才松了口氣。她把凌岩和斑斕放在一起,然後在他們身邊坐了下來。雖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只要自己還沒事,就絕不能再讓他們受到什麼傷害,她要一直在他們身邊守著,瞪大眼睛,絕不允許任何邪氣靠近。

  不過她之前什麼也沒看見啊,即使屋子外面那些噁心恐怖的“藤蔓”,也並沒有伸到屋裏來,這一點游少菁可以肯定。她也相信自己眼睛的視力,在這種情形下是很好用的,要是有什麼東西,她應該不會看不見。

  難道是那個時候,自己睡了大約一分鐘的那個時候?游少菁覺得只有那個時候是自己沒有注意到的。要是自己沒睡著就好了,都是因為自己睡著了,他們才會變成這樣的。游少菁也不想想,能夠把凌岩和斑斕在無聲無息之中變成這樣的力量,就算她看到了,又能怎麼樣呢?只是她一味地陷入自責之中,於是更加發誓要在鐘學馗到來之前好好保護他們的身體。

  游少菁在心中不住地祈禱著鐘學馗快點來,因為她開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好像馬上會有什麼事發生一樣,她的預感向來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的典型,但願這次不要應驗才好——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

  此時,外屋的那些“藤蔓”狀的東西,忽然開始加大了蠕動的動作,而它們蠕動的枝梢,全部指向了游少菁他們所在的那間東屋……


  ※※※※※※※※


  凌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站的地方好像是一個極大的山洞,黑暗中帶著一些幽藍色的光線,讓她勉強可以看清自己身處的環境。山洞很高大,看不到頂部,只能看見頭上方有一些鐘乳岩懸吊著,而遠處則有水流聲傳來,也有從鐘乳岩上滴下來的水滴聲在回蕩。山洞在她身前延伸,完全與黑暗融合在一起,而在她的身後,是一面光滑的石壁。

  “這是什麼地方……”

  忽然響起的聲音把凌岩嚇了一跳,她急忙往身邊看去。

  在她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男子,不知道為什麼,凌岩剛才察看周圍環境時,竟然沒看到他,直到他出聲,才讓凌岩警覺到這裏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那個男子的身影朦朦朧朧的,他看看凌岩,又看看周圍,然後揚起手,在他手中亮起了一個發光的藍色光團,頓時照亮了周圍二、三十平方公尺的範圍。

  光線中,凌岩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這個男子的長相。他的年齡似乎應該在三十歲上下,臉龐有著很剛硬的線條,很濃的黑眉下面有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身上穿著一件非常古風的勁裝,整個人顯得英氣勃勃,又讓人有種不可侵犯的感覺。

  男子看著自己的手,把那個光團舉到了距離自己臉很遠的地方,臉上有種怔怔的神色。然後轉身看著凌岩,上下打量著她,好像要從凌岩身上看出什麼秘密來一樣。

  被他那樣一雙眼睛盯著,實在不好受,更何況是在這樣一切都不明的環境中。凌岩抽出劍,指著那個男子喝叱:“你是什麼人!”

  男子還是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變成了一片茫然,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們這是在哪里?”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凌岩對男子充滿了防備,凝視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可是那個男子的注意力卻從她身上轉移了,他先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上上下下、又看又摸,讓凌岩不禁皺眉——一個大男人,對自己的身體怎麼這麼重視。等確定了自己身體的狀況之後,又開始觸摸四周的石壁,甚至把接到的水滴用手指沾了一點在嘴裏嘗了嘗,最後才又抬頭對凌岩說:“你有沒有看見游少菁?”

  “游少菁?你認識她?”難道這個男人是游少菁的朋友?凌岩帶著防備地問。

  男子點點頭,他手指一彈,手上的那個光團飛了起來,懸在他們上方,而且亮度也大為增加,亮到了使人不敢直視的地步,把周圍照得更加明亮。這使得原本也想使用一張照明符的凌岩打消了念頭,畢竟水準相差太遠,她何苦在人家面前顯露出技不如人的弱點。只是男子製造的這個光團發出的光線偏藍,使得它照亮的一切都染上了一種幽幽的藍色,和這個山洞中原本就有的那種藍色光線摻雜在一起,讓看在眼中的一切顯得更加陰森。

  男子借著光線,又觀察了一遍周圍,然後似乎松了口氣般地說:“還好游少菁沒有受到影響。”

  凌岩看到那個男子在沒發現游少菁後那種長鬆口氣的樣子,明白他絕對把游少菁的安危放在自己的安危之上。不知道他是游少菁的什麼人,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他這麼關心游少菁,應該不會是敵人。而且他的法力明顯比自己高,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總是個助力。

  是啊,游少菁並沒有出現在這裏,雖然並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時候、怎麼中的招,但是游少菁沒有出現在這裏,是不是表示她依舊安全?還是她遇到了比自己還要危險的事?是凌岩硬把游少菁帶到這裏來的,本來是覺得這裏的局勢要比上一次面對惡鬼險峻,應該可以逼游少菁露出真本事,可是萬一游少菁真的表裏如一,自己可就害了她。

  這個男人很關心游少菁,他出現在這裏是因為游少菁嗎?游少菁告訴了他這件事,他是跟在自己和游少菁後面來的嗎?如果他是游少菁的保護者……不對,他使用的這種藍色光球和這個山洞中的光線感覺太像了,就好像是出於同一種法力,難道眼前的這一切,其實是他在搞鬼?

  凌岩一直緊盯著男子的一舉一動,她知道那些狡猾的鬼怪,是可能以任何形式現身的。

  “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我們怎麼會到這裏?”男子撫著自己的額頭,自問自答著,“這裏似乎……不是現實世界……那麼,這裏是怎麼形成的呢……在這裏的究竟是靈魂還是意識呢……”

  “你在說什麼?”凌岩雖然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可是她的經驗畢竟與真正的高手還有段距離,突然在什麼都沒覺察的情況下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她當然會急於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現在看來,這個男子似乎知道一些。

  那個男子想了想,卻說了一句:“再看看,也許……”就沒有了下文,凌岩見他開始沿著曲曲折折的通道往前走,也跟了上去。

  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像是大型的地下鐘乳石洞,到處都有鐘乳石柱聳立或垂掛,樣子千奇百怪,在藍色光線照射下,像是隱藏了無數的怪獸惡鬼,影影幢幢地散佈在他們走過的通道兩邊,隨時都會撲向走過的人一樣。

  凌岩這時忽然想到了一點:在來這裏之前,她已經作了大量調查,收集了很多資料,其中就包括這個廢棄山村周圍的環境。她記得在資料當中有這樣的記載—— 這個山村附近的山裏,有一處地下鐘乳石洞。石洞規模很大,當地政府還曾經有過要將之開發成風景遊樂區的計畫,可是由於石洞位在群山深處,交通不便,洞中地形又十分複雜,開發需要天文數字的資金,結果作罷了。

  那麼現在自己是不是就在那個石洞中?凌岩知道石洞雖然不是什麼神秘的所在,可也絕對不是很常見。那麼剛才那個男子為什麼又說不是現實世界,靈魂或者意識之類的話?他憑什麼那麼判斷呢?

  凌岩心裏有著種種疑問,可是腳下卻一點也沒遲疑地緊緊跟著那個男子。

  走了一段路之後,周圍更加黑暗了,原本的幽藍色光芒似乎和黑暗分開來了,黑暗更加黑暗,而光芒卻在周圍閃爍得更加詭異。並且開始有奇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那呻吟和哀號摻雜的聲音,使人產生一種似乎在走向地獄的錯覺。

  凌岩也是見過無數大場面的人,這種環境和聲音當然影響不到她,而那個男子更是坦然自若,好像走在康莊大道上一樣。凌岩注意到他控制的那團藍色光球,其實一直在悄悄變化著亮度,隨著周圍的黑暗增加,這個光球的亮度也在增加,使得他們周圍的可視度一直保持在一定的程度以上。

  比起驟然的亮度,這樣微小的變化需要以更精妙的方式來控制,可是那個男子卻做得那麼自然隨意,仿佛是在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就已經做出隨心所欲的變化了。

  如果他是敵人,一定是個很可怕的敵人。

  凌岩看著男子的背影,偷偷深呼吸了幾次。

  走出沒多遠,男子驀地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低聲對凌岩說:“有東西過來了。”

  凌岩也有了感覺,在男子說話的同時,她已經一手持劍、一手抽出了幾張符咒,作好了作戰準備。

  男子點點頭,對這個少女的反應感到滿意。

  就在這時,從他們身前身後,有許多“東西”沖出了黑暗,快速地向他們湧來,其中有模樣古怪的妖魔,也有形象可怖的鬼怪,甚至還有全身鮮血淋淋、肢體不全、作古代打扮的將領士兵……它們往凌岩兩人沖過來,口中都發出一種介乎於呻吟與憤怒之間的聲音。

  這麼多妖魔鬼怪忽然出現,讓凌岩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凌岩認得出其中一些是有名的妖獸,這樣的妖獸以前她只在古籍上看過記載,知道它們都是些強大的存在,在世間很難遇到它們,卻不知道為什麼這裏會有這麼多。凌岩知道這種對手可不是她可以對付得了的,可是身處險境,她還是強作鎮定地擺好了迎擊的架勢。

  “這是……”隨著那些怪物們的逼近,凌岩忽然在這些妖魔鬼怪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不只一個,凌岩看見了好幾個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身影——那都是她以前消滅過的鬼怪,都是與她有過生死搏鬥的對手。可是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那個在校園中專門殺害情侶的女鬼,那個嗜吃人類心臟的鼠妖,那個……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嗎?凌岩是不會忘記自己親手殺死的對手的。

  男子又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感覺到她的驚訝與意外,於是對她說:“不用怕,它們都是我們心目中最在意的敵人,現在出現的只是這個地方生成的幻影而已,只是數量多一點,它們並沒有真的戰鬥力。”

  “幻影?你是說……我們中了幻術?”

  “不一定,也許是,也許……沒那麼簡單……”男子在關鍵問題上還是言詞含糊,這讓凌岩對他生出了幾分不滿,原本已經消散一部分的防備之心又提了起來。

  凌岩警惕地盯著那些“敵人”,仔細看看,她處理過的鬼怪只占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其他的怪物們大多樣子猙獰、氣勢兇猛,而且看起來十分厲害的妖魔。剛才他說這全是他們心中的“敵人”,那麼不是自己的敵人的話,這些就是……

  “這個、這個也是你的敵人之一……”當凌岩看到正從道中緩緩爬出來的那個怪物之後,忍不住叫了起來。

  男子抬頭看了一眼,頓了一頓才說:“是它啊……果然在這裏看到它了……我剛才還在想,為什麼它沒有出現……”

  凌岩看著那個怪物步步逼進,不由得後退了幾步,顫聲問:“你、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敵人!”

  男子似乎在想什麼心情,一臉的茫然與感慨,過了一會兒,直到那個怪物已經到了幾步之外,他才歎口氣說:“過去了……都過去了……”說著,拾起頭看著那個怪物,“老對頭,看你這樣出現,我第一個不答應。不管這是什麼‘東西’在作怪,讓你受這種恥辱的仇,我來替你報!”

  那是一個龍頭人身,全身長滿紫色鱗片的怪物,一雙金黃色的眼眸露著兇狠的光芒,兩隻手的指爪像是一把把的小匕首,雪亮而鋒利,不住地張合著,透露著一種殺機。可是它的身上卻佈滿了幾條深達骨頭的傷痕,尤其是左胸口,有一個碗口大的血洞,肋骨翻著白生生的骨髓從血骨中伸了出來,而它的心臟就垂掛在那個傷口之外,微微搏動著。它的目光迎上了男子,仰天發出了一聲狂吼。

  如果凌岩沒看錯,這應該是蛟龍一類與別的生物雜交生下的怪物。據說這種怪物擁有龍的血統,卻嗜殺好鬥,所以一般都會被龍族囚禁在海底,免得它們上岸殺傷太多。凌岩只在祖先的記載中見過,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可以真的看見這種怪物。

  隨著那個怪物的逼近,其他本來已經圍攏上來的妖魔鬼怪開始畏縮,而那個怪物也不客氣,隨手就把那些攔在它前面的鬼怪們打碎或擊飛,就那樣一路吼叫著撲向那個男人。男人始終站著沒動,帶著一種憐憫的神情看著龍頭怪物的接近。

  他真的是那怪物的敵人嗎?若真的與這種怪物為敵,那麼活下來的一方怎麼也不該是這個男人才對啊!

  這時,那個男子已經與龍頭怪物面對面站著,臉上儘是傷感的神情;特別是龍頭怪物咆哮著沖上來時,男子竟然連連搖頭地後退了半步,仿佛這個要攻擊他的,不是他的敵人,而是他的親朋好友一樣。

  凌岩已經沒辦法再去注意他了,因為其他怪物們似乎不敢接近那個龍頭怪物,於是都把目標集中在她身上。

  凌岩揚劍向那個最先撲上的怪物刺去,這個怪物雖然不像龍頭怪物那樣可怕,可也是一個外表恐怖的妖獸。凌岩和它鬥了幾招之後,發現那個男子說的或許是真的,這些妖魔鬼怪並沒有真實的那麼強大,這個妖獸要是真的出現在凌岩面前,凌岩恐怕支撐不了幾個回合,可是現在,她卻可以和對方打成平手。

  可惜的是,在眼下的局勢中,和這麼一隻怪物打成平手並不能為她的處境帶來什麼好轉變,其他還不知有多少怪物正在向她團團圍上來。凌岩不知道那男子怎麼會有這麼多敵人,可是她知道自己現在很倒楣,因為那個男子的敵人幻影全都找上了她。

  男子正在與龍頭怪物對峙,那個龍頭怪物看起來比其他妖魔鬼怪們理智許多,並沒有馬上撲上去,而是一邊怒吼著,一邊圍著男子轉。

  凌岩並不指望男子回來幫助自己,只是希望龍型怪物快點開始進攻男子,如果她想得沒錯的話,只要沒有了龍頭的威脅,那些怪物一定會優先攻擊那個男人,因為他才是它們的敵人。

  可是就在凌岩被完全包圍的時候,那個男子忽然主動出手了,不過不是針對那個龍頭怪物,而是針對包圍凌岩的那些妖魔鬼怪。只見他忽然間開始行動,用快得連凌岩都看不清楚的速度連續攻擊,而凌岩身邊包圍著的那些怪物就那樣紛紛被他擊飛了出去,而且大多是以支離破碎的姿態飛出去。

  凌岩驚恐得瞪大了眼睛。

  她剛剛才和這些怪物戰鬥過,清楚知道這些怪物的厲害,那麼這個男人呢?他是比這些妖魔鬼怪更可怕的怪物嗎?

  看到男子放棄自己先去攻擊其他的妖魔鬼怪,那個龍頭怪物似乎被深深激怒了,於是狂吼著向男子撲上去。

  這個時候,那個男人正背對著龍頭怪物,所以凌岩來不及多想,就舉劍往龍頭怪物刺去,她想靠自己的力量避免那個男子措手不及地受到襲擊。

  可是男子卻猛地轉身,一把握住了她的劍身,另一隻手舉摯擊去,和龍頭怪物抓來的爪子相撞;龍頭怪物被震得後退了數公尺,男子卻只是後退了幾步而已——同時還拖著凌岩。

  他赤手抓著凌岩的鋼劍,卻對利刃一點也不在乎,放開手後對凌岩說:“它是我生平最尊敬的對手,縱使今天在這裏的只是一個幻影,我也不能讓它受到不符合它身分的污辱,請你不要動手,讓我自己來面對它吧。”

  什麼意思?我的攻擊對它是種污辱?

  男子的言下之意讓凌岩十分不舒服,他憑什麼這麼說!可是就在這片刻之間,凌岩身後已經又撲上了好幾隻鬼怪;凌岩顧不得與他生氣,揚手撤出幾張符咒,先把最前面的幾個鬼怪擊倒,然後揮劍向其他鬼怪撲去。

  男子對凌岩的舉動再一次點頭,於是他也大吼一聲,一掌向那個龍頭怪物拍了過去。只見他這樣平凡無奇的一掌,竟然帶起了一陣疾風,不僅把龍頭怪物擊飛出去,而且周圍的怪物也被擊倒了一片,其中有一些竟被強大的力量撕成了兩段。

  “喝!”男子大喝一聲,手臂向外一分,又是一股勁力向外拍去,除了剛剛爬起來的龍頭怪物再一次跌倒之外,又有不少其他怪物被掃飛或撕碎。

  在這個男子的攻擊下,凌岩身邊暫時出現了一片空地,使得凌岩有時間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不知道這個男子究竟是人是神,怎麼會有這樣可怕的力量。

  男子就像是僅活動了一下肢體般,晃晃手腳和脖子,又是大喝一聲,向前一躍,迎面一掌往那龍頭怪物打了下去。龍頭怪物也咆哮著,口爪並用地反擊。他們兩個的爭鬥橫掃四方,在他們附近的怪物們全都倒了楣,不知有多少因被他們的力量牽連到而粉身碎骨。於是,其他鬼怪們很快就學會了避開他們兩個,把矛頭重新指向了凌岩。

  凌岩招架了片刻,便感到喘不上氣來。這些鬼怪有很多實力遠在她之上,如果不是幻影,她在面對這樣的怪物時,恐怕一分鐘都支撐不了。不過,即使面對的只是幻影,她也感到應付不來,心急之下,不由得頻頻向那個男子看去。

  向來被喻為天才的凌岩,從小到大都一帆風順,她從來都沒像今天這樣陷入困境,面對強敵環繞,應付不了且進退無路,僅有的希望竟然只能放在一個陌生人的援助上,這讓她十分惱火,可是又無可奈何。

  那個男子雖然說龍頭怪物是他的敵人,可是現在這個龍頭怪物的幻象顯然並沒有達到當他“最尊敬”的敵人的程度。在男子疾風般的攻擊之下,龍頭怪物步步後退,隨著男子的最後一聲狂吼,在一個拳風凝成的白色光團之中,龍頭怪物被炸成了無數碎片。男子仰頭長嘯,發出了綿長的嘯聲,把整個石洞震得嗡嗡作響。他這種近乎發洩的嘯叫,不僅僅把凌岩嚇得不輕,四周不少鬼怪也被震住,一時忘了沖上來。

  男子轉過頭,往凌岩這邊躍過來。凌岩看著他那副閃爍著光彩的神情,不知怎地感到一陣畏縮——看起來戰鬥正讓這個男人處於興奮之中,這麼好戰的人可以信賴嗎?

  男子躍入了鬼怪群中,拳腳紛飛的一氣攻擊,打得周圍鬼怪很快就被一掃而光,只聽他仰天大笑:“痛快,真是痛快!”

  這讓凌岩又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因為這樣張揚好鬥的性格,正是凌岩的長輩們自幼就教育孩子們一定要避免的,所以凌岩自然認為這種性格很不好。

  男子笑了幾聲之後,雙目如電光般地四下一掃。而那些剩下的鬼怪雖然對剛才那個龍頭怪物有些畏懼,不知道為什麼倒是不怕這個幹掉了龍頭怪物的怪物,依舊想向他湧去。男子縱身向前迎擊,就在凌岩認為又要看見一場單方面屠殺時,周圍一切忽然發生了扭曲,就好像劃過了數道水波一樣,那大片的怪物隨著“波紋”的蕩漾,竟然消失了大半,剩下的也像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也不動。又過了片刻,又是這樣的一陣動盪,剩下的怪物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到這樣的變化,凌岩反而更加小心,不知這個變化之後,又會有什麼樣的離奇事件發生。

  “游少菁……幹得好!”男子看著敵人們消失,原本興奮的神情慢慢平復,眉頭一松,露出了很高興的神色。

  游少菁?她幹了什麼?凌岩不解地看著男子。

  男子已經向前走去,覺察到凌岩一直在看著他,才對凌岩解釋說:“看來游少菁並沒有像咱們一樣被拉進來,她在外面對咱們的身體使用了驅邪、清神之類的符咒,幫我們把那些怪物驅散了。”

  游少菁對著我們的身體……凌岩一時無法消化完這些話。

  男子看著石洞深處繼續說:“我們的意識可能被什麼東西關住了……我想那幾個山友也是遇上這種事,才會變成那個樣子吧?現在我們到處找找,也許還可以找到。”

  凌岩對他的提議不怎麼贊成:“為什麼不想辦法讓游少菁把我們喚醒呢?現在這種既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又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搗鬼的情況下,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想辦法離開再從長計議?”

  男子側臉看看她,問:“你接下的任務不是救醒那三個人嗎?你打算放棄了?”

  “我……”凌岩當然不是打算放棄,可是這地方太過詭異,而出現的那些鬼怪又明顯比她更強,教她怎麼可能會有繼續前進的念頭。凌岩承認,這男子確實很強,比她以前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強,可是那是屬於他的力量,凌岩沒有依靠陌生人的習慣。

  男子看著她那倔強的表情,微微一笑:“這裏的怪物都是我們各自認為的對手,接下來你對付你的,我對付我的,我不會連累你,你也應該可以消滅那些早已是你手下敗將的傢伙吧?”

  凌岩無話可說,看到男子的身手之後,凌岩知道他不是在說大話。凌岩不願意讓對方覺得自己是一個膽小鬼,所以點了點頭。

  男子也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向前走去。

  跟在男子身後又走了幾步,凌岩忽然問:“我叫凌岩,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男子回頭看著她一笑,他還滿喜歡這個要強、驕傲、有韌性的少女,至少她比游少菁或鐘學馗更適合與鬼怪為敵的生活,他想了想說:“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保證不告訴游少菁之外的任何人。”

  這麼神秘幹嘛?難道他是有什麼來頭的大人物?還是他就是游少菁的老師?他教導游少菁是件秘密的、不可告人的事?凌岩心裏產生著疑問,但是自幼受到長輩們的告誡,知道很多世外高人都有著怪脾氣;而且凌岩也對別人的隱私不感興趣,想要知道這個男子的名字,不過是出於受到對方的幫助,知道姓名將來才好加以報答而已,於是點頭說:“我不會說出去的。”

  男子苦笑一下說:“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只是沒臉讓人家知道這個名字罷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的名字,叫劉漢……”


  ※※※※※※※※


  游少菁望眼欲穿地等著鐘學馗出現,可是她等了大半個小時,等回來的卻是一隻符鳥——那是她剛才發出去與鐘學馗聯繫,符紙化成的黑色小鳥。符鳥在屋子裏盤旋了幾圈,終於降落到游少菁身邊,並且在一回到她身邊時,就立刻開始燃燒,最後化為灰燼消失了。

  游少菁的心立刻涼了半截。

  這張符是怎麼回來的?是它沒有找到目標才回來嗎?還是鐘學馗沒有接到它?不,這兩種可能的發生率不到萬分之一……

  那麼,最後一個可能,就是它根本沒有飛出某個範圍,能量用完後只能回來。

  天啊,這可怎麼辦?一旦失去所有外援,很有自知之明的游少菁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急切地在屋子裏團團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凌岩和斑斕還是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完全是睡著的樣子。

  游少菁知道,這就和凌岩說的那三個山友的情況一樣,如果不想辦法解決,就只能看著他們與那些人一樣,一直保持著這植物人般的狀態,並且慢慢衰弱下去,直到……

  不行,游少菁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她咬著嘴唇,拼命要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為什麼他們變成這樣而我沒事?一定有什麼關鍵,是什麼保護了自己?一定有一個關鍵的點存在,冷靜點,游少菁,好好想想,你會想到的……

  她又轉了好幾圈,把自己和凌岩他們之間的狀態分析了一遍。先不說斑斕,畢竟他現在除了內心之外,就只是一條狗;但是凌岩不同啊,她有本事,有經驗,不可能出來執行任務時不準備防身的東西,可是她的護身用品完全沒有幫到她;那麼自己身上又有什麼,起了那個決定性的保護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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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2:23:2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2 山夜(3)

  游少菁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上的手鐲,不,是飛劍玲瓏,是它的影響?不對,它只有攻擊能力,應該不能防禦。而且玲瓏有發現敵情就嗡嗡作響的習慣,之前並沒有聽見它嗚叫,說明它並沒有感覺到什麼。

  那麼是鐘學馗畫的符的其中一種?可是會是哪一種呢?游少菁又把那些符全掏出來看了一遍,可是看起來都很正常,沒有一張像是會在這種情況下發揮作用的。

  還有什麼?鬼珠,這個東西除了在同類靠近時會發涼之外,沒有別的用處——天氣漸涼,游少菁早就把微型空調這個功能給漸忘了。還有……波波的一顆乳牙。

  波兒象的牙齒,這東西會不會有什麼效果?這是波波送給她的,小小的波波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有了長大的跡象,雖然樣子沒有變多少,可是看得出來比原來胖了,而且還換了牙。他換下來的兩枚獠牙自己吃了一枚,另外一枚卻非要送給游少菁不可。游少菁看牙齒的樣子很漂亮,所以在波波堅持要她收下之後,就把這顆乳牙當作墜子掛在脖子上,不過她只是把它當作“象”牙首飾來戴,從來沒想過這東西有沒有別的作用。

  波兒象的牙應該有點用吧?

  游少菁不知道,波兒象的乳牙,是一種很珍貴的東西。

  波兒象以鬼物為食,他們的獠牙可以撕碎一切靈體,不僅僅是波兒象的“武器”,也是一種很珍貴的煉製飛劍的材料。而波兒象的乳牙則更是珍貴,因為那是凝聚了波兒象父母的法力的東西,是父母為了保護子女所留下的力量凝結。小波兒象開始吃鬼之後,就會開始產生自己的力量,乳牙也就會慢慢脫落,表示他們已經長大,就要開始依靠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了。

  波波一直不肯吃鬼,所以他的乳牙不會掉,就永遠長不大。不過這一切已經因為一個意外而改變了,無意中吞了鬼珠的波波,本來想要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但是他的乳牙卻出賣了他。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別的小波兒象都是要在吃掉很多鬼,累積很多能量之後才換牙,而他卻只吃了一顆鬼珠,乳牙就掉下來了?這個世界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不過抱怨並不能改變事實,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發誓不吃鬼的波波吃了鬼,這讓波波簡直拾不起頭來——其實也只有鐘學馗和斑斕知道而已,游少菁都處於懵懂狀態,而且誰會因為這個笑話他呢;可是游少菁適時的安慰,和在波波換牙期間給予食物上的特別關心,安慰了波波受傷的心靈,於是基於不欠這個女人人情的心態,波波把自己的一顆乳牙送給了游少菁——他死也不會承認是因為喜歡游少菁,為了她的安全才給她的。

  由於波波的彆扭性格,游少菁並不知道這顆乳牙的真正價值,她得到它的時候,只是有種女性得到了象牙之類製品的喜悅。現在她就拿著這顆牙反復看著,是不是這顆牙齒起了什麼作用呢?

  對,一定是它,這是自己身上唯一用途不明的東西,也是與凌岩之間最大的不同。

  游少菁下定了決心,連忙取下這串項鏈,把它往凌岩的身上按去。

  在她想來,凌岩即使不會應手而醒,至少也會有些起色,可是事情卻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凌岩不僅沒有什麼好的反應,反而像被電擊了一樣,身體猛地一彈,然後劇烈地抽搐起來,甚至在她手臂上那處被波波牙碰到的地方,出現了一種被烤焦的深黑顏色,並且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往周圍擴散開去。

  游少菁連忙驚慌地把手縮了回來,也不是這個,這個東西反而傷到了她!

  凌岩、凌岩……

  游少菁慌亂地抱起凌岩,往她身上貼上那些治療傷口的符咒。過了好一會兒,凌岩身體的抽搐才漸漸平靜下來。

  游少菁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她不敢再胡亂往他們身上使用東西了,要是因為自己的無知而傷害到他們,就不是後悔可以彌補的了。

  為什麼當初在斑斕講課時不好好聽一聽呢?為什麼自己平時對那些關於鬼怪的知識總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呢;要是現在自己的知識再多一些的話,或許就不會陷入這樣無助的局面中了。

  游少菁一面埋怨著自己,一面竭力轉動自己的腦袋。就在這時,幾條“藤蔓”已經蠕動著,悄悄伸進了門口……


  ※※※※※※※※


  凌岩和劉漢沿著石洞往前走著,除了陰森的氣氛減輕了許多,以及怪物們都不見了之外,四周的景物並沒有因為游少菁的符咒而有什麼更大的變化,凌岩甚至覺得自己是在不斷重複著同樣一段洞窟,因為那根像是夜叉惡鬼的鐘乳石柱,她已經是第三次看見了。這裏的一切其實都不大,不過是同樣的景物在不斷打亂順序和重複組合出現罷了。要不是劉漢在“路邊”發現了一個山友,凌岩一定會開始懷疑自己是在一個周而復始的圓形洞窟中打轉。

  這個山友被一根鐘乳石筍包裹在裏面,他的身體整個被包住,只剩下一顆頭露在外面,而洞頂上方的水還在不斷地淌下來,水滴在他頭頂,隨著水的滴落,一些石質的東西出現在上面。現在他的頭頂已經凝結出一層石質的東西,把他的頭髮黏連在一起。

  想來這裏與真正鐘乳石洞中鐘乳岩的形成速度差很多,如果再過幾天,這個人的頭部就可能會被一層石殼包起來,不知道那樣一來,現實中的他是不是也會死掉。

  凌岩上前檢查了一下,發現對方和現實中的那個山友一樣,處於一種失去知覺的狀態,這似乎與她和劉漢來到這個空間之後還保持清醒的狀況很不一樣。

  “如果我們輸給了那些幻影,也會變成這樣。”劉漢看出她的遲疑,於是對她解釋了一句。

  “把他弄出來嗎?會怎麼樣?”凌岩知道自己的實力經驗都比不上這個男子,現在是救人要緊,不是顧及自尊的時候,所以她很誠懇地向劉漢請教。

  劉漢搖搖頭:“我看,現在不能把他弄出來,那樣他可能會死……我們先離開,等找到其他兩個人和這裏的根源之後再說吧。”

  凌岩也這麼認為,她把那個人頭上和脖子上的石質東西弄下許多,讓這個人的頭部露出來更多,免得他們走後,他被這些石質的東西完全覆蓋。

  劉漢一直看著她做這些,並沒有幫忙或反對,直到凌岩完成了,兩個人才開始繼續前進。

  “劉……前輩。”凌岩思索了一會兒,採用了這樣一個稱呼;雖然這個劉漢的年紀不算大,可是凌岩總覺得他像是個前輩高人,“要是這裏不是現實,您看這一切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我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所以不看看也不敢亂說。”劉漢倒是很謙虛,不過也沒有拒絕“前輩”這個稱呼,“那麼,你是怎麼看的?”

  凌岩搖搖頭:“我也從來沒見過這種事。”她知道劉漢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不願意多說。

  凌岩現在心裏很鬱悶,在同齡人之中,她向來出類拔萃,可是自從遇上游少菁之後,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先是那個看起來呆呆的游少菁處處讓她覺得技不如人,現在這個有可能是游少菁師父的劉漢,更是影響到她對自己家族、對強者的認知。有著這樣的能力,他真的是人類嗎?他是不是一個強大的千年老妖的化身?

  劉漢又沉默地走了一會兒,忽然回頭說:“我以前見過一種可以製造出幻覺的法寶,可以讓使用者營造出一個真實的幻境,甚至可以在主人的操縱下把別人的精神也拉進去。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這樣的法寶在人間……”

  很久以前?你所說的很久以前,最多是三十年前吧?除非你真是個千年老妖。不過凌岩當然不會這樣說出來,而是問:“你覺得我們被拉進了一個這樣的幻境中?”

  劉漢點點頭:“有可能……可是很奇怪,如果是那樣,法寶的主人可以隨意變化幻境中的一切,又何必用那些幻影來對付我們……難道他想和我們玩貓抓老鼠的遊戲?”

  剛才的一切只是遊戲?那麼那個“主人”的力量將強大到什麼地步?凌岩想到這裏時,感到一陣心悸。

  “但還是不對,如果那樣,他製造出來的怪物應該和我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而不是剛才那些偽劣品……”劉漢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麼我們要怎麼才能回到現實呢?”凌岩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劉漢抿著嘴唇苦笑了一下,又開始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連他也說不上來,凌岩感到更加不安了。

  劉漢與凌岩那忐忑不安的心情完全不一樣,他現在很興奮。

  多少年了,他多少年沒有用雙腳行走,沒有用口講話,沒有用雙手去戰鬥過了?多少年他沒有用自己的樣子去面對周圍的一切了?

  他沒想到,在這個幻境之中,竟然可以以“自己”的樣子出現,甚至自己的法力、身上的服裝,都和以前習慣的一模一樣;恍惚之中,他倒像是經歷了時光的倒流,回到了他身為地府大將軍時的時光。

  不過劉漢也明白,自己這個樣子只能在這個幻境中存在,用不了多久就會隨著幻境消失,回到那具四條腿的軀殼中去.沒關係,哪怕只有一次也好,讓我再堂堂正正地去和敵人戰鬥吧!只要讓我用自己的樣子,我不畏懼去面對任何敵人,這個環境再強大一些又怎麼樣呢,就讓它再強大一些好了!

  這樣想著,劉漢的腳步越來越快。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游少菁就會把鐘學馗叫來,他們兩個會一起從外面的現實中解決問題——那樣無疑會快得多。然而,驕傲卻使他不願意在鐘學馗那個半調子的鬼差,以及游少菁那個小姑娘之後解決問題,即使身處幻境之中,他也要做得比他們更好。

  又走出沒多遠,游少菁的符已經失去了效果,周圍的景物再次開始變得陰森,而且那些怪物又再次出現在前後兩方,往他們兩個逼了上來。剛才他們消滅掉的那些也重新出現了,其中包括那個龍頭怪物。

  “照我們說好的辦。”劉漢說著,長嘯一聲,迎著怪物們撲了上去,只見他手腳齊飛,那些鬼怪在他的手下往往一招不過便被擊碎。

  凌岩目瞪口呆地看著劉漢就那樣沖向了那個龍頭怪物,而同樣地,那個怪物也以相同的方式——一路把其他怪物打得粉碎——沖向劉漢。也許他們真的是彼此最熟悉的敵人,都熟悉到這個地步了,讓凌岩看得不住抽動嘴角。

  凌岩看得出來,此時的劉漢並沒有使用法術,僅是憑著自己的身體和武藝在作戰。這個發現更讓凌岩吃驚,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想過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武藝、這樣的人物。就算他是個千年老妖,修煉到這個地步也實在可怕。

  不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看起來全身心都沉浸在戰鬥中的劉漢,真的說到做到了,那些“屬於”凌岩的鬼怪他一個也沒去碰,甚至在龍頭怪物行動時還會出手幫一下,讓它們全部安全地“到達”凌岩身邊。

  凌岩對他這種遵守諾言的行為感到哭笑不得、抱怨不能,只得揮劍對抗。

  雖然這些幻影製作的妖怪不堪一擊,連它們原本的十分之一實力都沒有,可是數量很多,一擁而上也很麻煩。要不是看到它們,凌岩都快要忘記自己原來已經處理過這麼多事件、打敗過這麼多鬼怪了。

  那個白衣披發女鬼,是她第一次正式參加除鬼行動時的對象,那個時候第一次看見厲鬼的她,明明害怕得一直在顫抖,可是當厲鬼出現的時候,她還是第一個沖了上去。雖然最後是她和幾個哥哥一起降伏了這個女鬼,可是跟隨他們的長輩還是認為她是其中處理最得當、出力最多的一個,那時候凌岩才只有八歲。

  那個蝴蝶妖,是凌岩第一次單獨行動時遇到的對手,在親眼看到它像吸取花蜜般地把人的精血吸幹,讓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變成一具乾屍時,凌岩曾經激動得失去了理智,險些讓自己也成為那些乾屍中的一具,可是最後還是憑著她自己的韌性和實力扭轉了局勢。

  從那之後,凌岩就學會了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慘劇,都要沉著以對,雖然事後她總是會偷偷躲在被窩裏為那些受害者哭泣。

  那個男鬼,是她最近處理的事件主角。他因為愛上的女同學和他分手而自殺,之後就在學校中騷擾情侶,只要聽見女性向男性提出分手,就會出現害死女方。可是他卻不知道,最後把他降伏的凌岩,正是一個前女友被害死之後,傷心欲絕的男子請來的,並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一樣,在女子提出分手後就恨不得殺了對方,有些人的愛情,並不會因為對方的絕情而改變。

  那只鼠妖,本來是與世無爭、安安穩穩修煉的妖怪,只是因為有一次遇到人類的大規模滅鼠行動,看見了那堆成小山的老鼠屍體,就開始對人類進行殘酷的報復,專門挖出人類的心臟來吃。凌岩至今都不明白,是它把自己變成了魔物,還是人類把它變成了魔物。

  還有那個小孩子的鬼魂,他把其他孩子害死,只是想要一個玩伴,可是卻沒有一個靈魂是他能夠留住的,因為那些心中沒有仇恨、清清白白的孩子們的靈魂,馬上就會進入輪回,誰也不會陪在罪孽越來越深重的他身邊。

  那個老人,是為了保護他的子孫,可是卻在不停地傷害無辜。

  那個樹妖……

  這些都是凌岩永遠無法抹滅的記憶,現在它們卻用這樣清晰的模樣出現在她眼前。

  由於不知後面還會遇上什麼,凌岩不想浪費事先製作的符咒,於是也學劉漢,只用武藝對付敵人。

  面對那從她八歲降伏的第一隻鬼魂開始出現的敵人,她腦海中不斷閃現出當時對付這些虛張聲勢的鬼怪的情形,同時也想到了自己當時面對他們的種種不足與錯誤。她以前在有空閒時,便會常常回憶自己過去的場場戰鬥,反復推敲其中的不足,現在再度面對這些敵人,她自然很認真地按照自己腦海中規劃的最佳戰鬥方式進行。雖然這些幻影比實際的弱小很多,可是可以同時對付這麼多敵人,或許說明了她的戰鬥方式確實比以前有效了許多吧?

  劉漢一邊戰鬥一邊時時關注著凌岩,看著她的一招一式,不時偷偷點頭。這個女孩確實出色,難怪她那麼驕傲自信,對游少菁有那種既敵視又惺惺相惜的複雜心情——可惜似乎選錯了物件。劉漢認為,如果和凌岩交個朋友,對游少菁的實力和心態,都會有很大幫助。

  游少菁真是個難題啊。

  要是說劉漢這輩子遇到的最為難的事,游少菁的存在肯定是其中的前三名。

  從理論上來說,游少菁絕對適合成為一個修行者,而且恰好身邊又有了劉漢這樣一個適合成為老師的“人”,而且她還具有一種特殊的“親和力”——雖然這樣說鐘學馗他們都不會同意——得到了玲瓏飛劍和世界上最彆扭的波兒象的認可,她已經得到了最好的天賦與機緣,在修行者們看來,這種人不去修行簡直天理難容。

  游少菁就是這樣一個天理難容的人。

  她對於自己擁有這一切的看法只有一個:災難。上天的懲罰,自己太倒楣了,所有的麻煩都自己跑到家裏來。

  因為哀悼受到太多騷擾的平靜生活,現在的游少菁對於“成為鬼差”、“修煉”這類辭彙嚴重過敏,誰要敢在她面前提起,她就會給誰好看,包括地府大將劉漢也不給半點面子。

  而名義上,劉漢是她的寵物狗。

  劉漢是個有原則的人,做家畜是他應受的懲罰,他不會去逃避,所以在游少菁面前,他必須盡到一隻狗的本分:聽從主人的吩咐,並且保護主人的安全。

  劉漢不能反對游少菁的任何決定,雖然游少菁很尊重他,總會聽取他的意見,可是這個少女在某些方面是無法說服的,而這些無法說服的方面,正是對劉漢最重要的。

  那就用婉轉的辦法吧,要是讓她多接觸一些靈異事件,總有一天她會主動學習的。而凌岩這種人,正是一個可以幫助游少菁多多遇見靈異事件的最佳人選,讓她成為游少菁的朋友再適合不過了。

  劉漢承認,身為一隻狗,這樣算計自己主人是不對的,可是,這也是為了人間正義嘛——鐘學馗的口頭禪在這個時候拿來使用再適合不過了。

  凌岩不知道劉漢的想法,她看到戰鬥中的劉漢不時看向自己,嘴角還帶著一抹奇怪的微笑,不由暗暗詫異,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總覺得這樣的笑容,與他的樣子一點都不相稱。

  這時劉漢那邊鋪天蓋地的敵人已經沒剩下幾個了,而凌岩也已把自己的敵人消滅得差不多了;正在進行最後的戰鬥時,凌岩忽然感到一陣燃燒感從體內冒了出來。

  那種感覺開始時還有點溫暖,但是馬上就變成了一種像要焚燒肉體般的痛苦,令她頓時呻吟著跌倒在地;感覺中,她的身體已經燒起來了,她的每一片血肉,每一片靈魂都在燃燒著,要被化為灰燼。就在她腦海中閃現出“自己要死了”這個念頭時,那種痛苦忽然消失了,就像突然來時那樣突然消失,完全從她的感覺中褪去。

  雖然從開始到結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可是那種痛苦帶來的後遺症卻使凌岩渾身無力,倒在地上連呼喊都發不出來,只能呻吟著。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反正現在她依舊渾身都在劇痛,連手指都沒有辦法移動一下。那種被燃燒的劇痛,使她的腦子短時間內無法正常思考,只能在地上掙扎著,眼看著那些剩下的妖鬼向自己撲來。

  一陣勁風過後,劉漢出現在她身邊,凌岩看到在這一瞬間的工夫,所有鬼怪都被劉漢擊毀,已經全部消失不見了。

  劉漢半跪下來扶起凌岩,仔細察看了她的情況,然後皺著眉頭說:“這個游少菁,真是冒失!”

  “什麼……”凌岩有氣無力地問。

  游少菁丈做什麼了?她不會在外面對自己的身體下毒手了吧?

  劉漢搖搖頭,沒有再對凌岩解釋,他也沒辦法解釋。

  游少菁怎麼敢把波兒象的牙按在人身上!那樣會對人的魂魄直接造成傷害,比什麼鬼怪的攻擊都嚴重得多。嚴重的話,甚至可能對靈魂造成無法逆轉的創傷。

  游少菁整天把鬼珠當手鏈,把飛劍當手鐲,把波兒象的牙齒當墜子,完全忽視這些東西其實都是有危險性的。鬼珠的陰氣可能對人體產生影響,使人變得體弱多病——這對游少菁無效,因為她的體質天生陰性。玲瓏的靈性太強,已經超出了飛劍應有的程度,所以它可能會對持有者造成反噬傷害,當然,這對游少菁也沒有影響,玲瓏很喜歡這個新主人——它和游少菁的性格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剩下的就是那顆牙了。

  當波波硬要把乳牙送給游少菁的時候,斑斕曾經產生過阻止的念頭。波兒象的乳牙不是一般的東西,波兒象的牙齒本身已經是難得的寶貝,不論煉製法寶還是飛劍,都很有用處,而波兒象的乳牙就更是難得中的難得,那是凝聚了波兒象父母靈力和對孩子的保護之心的物體,一般小的波兒象換牙之後,都會自己把乳牙吞下去來增加自己的力量,可是波波卻完全違反了他們這種靈獸的本能,把自己的一顆乳牙送給了游少菁。

  斑斕知道,這可能會成為游少菁保命的法寶,也可能成為她懷璧其罪的來源。

  波波的性格很彆扭,雖然他很喜歡游少菁,甚至到了可以把珍貴的乳牙送給她的地步,但是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所以鐘學馗和劉漢也不會故意拆他的台,告訴游少菁那顆牙有多麼寶貴,只是一再告誡游少菁,千萬不要讓人看見這顆牙而已。雖然有了象牙首飾卻不能拿到其他女孩面前炫耀有些痛苦,可是游少菁還是聽話了。

  然而也因為這樣,游少菁根本不明白波波的牙是什麼、有什麼用。劉漢可以想像,她現在一定在外面慌亂著,用她能想出來的一切辦法想喚醒自己和凌岩,於是把這顆牙也用上了。她不知道波波只把牙送給她——在靈獸面前,被承認和不被承認是有巨大區別的!並不代表別的人也可以用,她用這顆牙去救凌岩,和想攻擊凌岩沒什麼兩樣。

  不過這似乎也不是游少菁的錯,她這個人極度缺乏這方面的常識,由於鐘學馗整天嘮叨,急於想給游少菁灌輸知識的行為,引起她的反叛心理,只要一聽到這類話題,就會呈現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的狀態,斑斕和鐘學馗平時給她灌輸的知識,她怕是百分之一都沒記住。目前看來是沒辦法讓她對法術感興趣了,只有等她自己轉變態度吧。

  劉漢歎口氣,在凌岩身上施展幾個法術讓她感覺舒服一些。

  想他劉漢一向眼高過頂,千挑萬選,幾百年都沒找到一個徒弟。雖然想拜師的鬼差排成了長隊,卻因為他太挑剔了,一個也看不上,都被拒之門外了。現在也真是報應,哭著、喊著想認真教游少菁法術,人家卻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裏,反正就是兩個字——“不學”,劉漢也毫無辦法。

  看到凌岩漸漸恢復了一些,劉漢對她說:“那些東西雖然不難對付,可是恐怕十分難纏,只要我們心裏還記著這些敵人,它們就沒辦法完全消滅,過一會兒就又會出現了。你要是撐得住,我們快點往前走吧。”

  他以為自己不想嗎?可是自己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不過凌岩什麼也沒說,咬咬牙奮力地撐起了身體,她可不想讓劉漢看扁了。

  劉漢按住她的肩:“你的靈魂受到了一些傷害,最好不要再動了。我看這種時候,就別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

  什麼意思?

  “反正我們只是魂魄,也不算什麼……”劉漢這麼說著,忽然雙臂用力,把凌岩抱了起來。

  凌岩嚇得尖叫了一聲。

  “等怪物再出來,我就放你下來,別擔心……”劉漢邊安慰她,邊採取了儘量讓雙手中抱住的凌岩遠離自己的身體,以減少自己與她之間的身體接觸面積、既奇怪又累人的方式,抱著凌岩向前走。

  雖然在游少菁家裏看了很多電視劇什麼的,知道現代人都很不知羞恥——不,是都很開放。可是劉漢的內心深處,還是認為那都是假的,是電視裏編出來的,這個世界理所應當還是男女有別、連話也不應該隨便說的那樣。至於他現在抱著凌岩,自然就屬於情非得已的權宜之方了,而且他一個千年老鬼,面對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也和面對自己的孫女差不多,不至於敗壞人家名節。

  可是他卻不知道,凌岩和他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凌岩雖然生長在現代社會,可是她受到的卻是極為傳統的教育.在她那個大家族中,甚至還保留著每天早上向長輩磕頭請安的習慣。她腦中更是根深蒂固地有著好女孩應該和男性保持距離的觀念。現在劉漢一把把她抱起來,讓她心裏慌亂不已。直到發現劉漢為了保持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惜使用花費那麼多力氣的抱法之後,她才偷偷松了口氣。

  劉漢手上抱了一個人,反而比兩人一起行動時的速度還快,就連這個石洞中原本凝結的空氣,都在他的快速行動下流動了起來,在凌岩的耳邊呼呼作響著。

  凌岩不由得偷偷打量劉漢。

  雖然乍看之下劉漢不算什麼美男子,但是仔細看來,他還是很英俊的。也許他的五官並不精緻,可是那種硬線條更能勾勒出男性魅力,當他出現現在這樣一臉認真、眉頭微皺、抿著嘴唇的表情時,會給人一種很可靠、認真的感覺。而那雙眼睛深邃威嚴,被它們盯著的時候,又使人覺得自己面對的是一個身處高位的人物。

  世界上總是有很多高人,他們或許不為人所知,卻擁有別人難以企及的力量。看他最多三十幾歲的樣子,要真是人類的話,不知道他要有怎樣的天賦與努力才能做到現在這個樣子——凌岩覺得,在這種境由心生的幻境中,要是劉漢真是一個千年老妖,不太可能不露出一點真面目的。

  劉漢已經跑了很久,凌岩覺得他一直保持這種姿態一定很累,可是劉漢並沒有把手臂收回去靠近身體的打算,甚至在跑動中都儘量避免因為搖晃而碰到凌岩的身體。

  這個男人不僅本領高強,為人也很穩重……不知道他和游少菁是什麼關係,是她的長輩、師長,還是朋友……

  凌岩在想著的時候,劉漢忽然停住了腳步,並且馬上把她放了下來,說:“看,那是……”他一隻手扶著凌岩的手臂,另一隻手向前一指。

  在不遠處的一條石筍中,又出現了一個男人。這個人比之前的那個被埋得淺一些,肩膀之外部還露在外面,閉著眼睛不知生死。

  “看來他們也是順著這個方向走過來,前面那個被禁錮住得比較早。所以被埋得也深些,而這個人走到這裏才被抓住。”凌岩猜測。

  劉漢仔細看看那個男人,確定他還活著。

  “那麼再往前走,應該還可以找到另一個人。可是即使找到了,要怎麼帶他們出去呢?”凌岩的任務就是要救這三人,可是現在她連自己要怎麼離開都不知道。

  “這地方太奇怪了……”劉漢四下看著,心中有許多想不通的東西。

  這個幻境中表現出來的危險性,與它的能力似乎不成正比。

  這兩個山友已經被困住了好幾天,環境卻還不能把他們吞噬掉,哪怕是把製造這麼真實的幻境的能力分出十分之一來,這兩個山友也早就被消化乾淨了吧。或者,幻境困住他們,不是為了要吞噬掉他們,那是為了什麼呢?困著這些人只是任由他們的身體慢慢衰弱死去,這有什麼意義呢?

  劉漢相信,即使是鬼怪,也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只不過,找到那個原因需要時間罷了。

  還有那出自他們記憶中的鬼怪,實力也實在讓人疑惑。既然連那麼久遠的、已經沉澱到記憶深處的敵人都可以挖掘出來,為什麼不能複製它們真正的能力呢?為什麼出現的怪物都像是小孩子的把戲?

  為什麼這個幻境的能力和實力之間,差距會這麼大?

  “我有一個想法,也許製造這一切的,其實是……走吧,我們往前走,也許可以發現什麼。”劉漢又對凌岩做出要抱起她的動作,可是,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那些怪物們又出現了,並且開始向他們包圍上來。

  凌岩感到自己的體力已經恢復了一些,就再一次提起了自己的劍。

  “不,這一次你不用出手,我一個人來解決。”劉漢按住了她的劍,“游少菁現在就在外面忙呢,你也和我一樣,不想在她之後解決事情吧?所以我們也得快點才行。”

  凌岩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如果游少菁是他的徒弟,他應該更願意讓游少菁多接受一些考驗、增加一些經驗才對吧?應該希望她能親自解決事情,要是能比老師做得更好,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凌岩的長輩們就是這樣。這麼說來,劉漢根本不是游少菁的老師,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是彼此平等,所以才會產生競爭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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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山夜(4)

  “你……”凌岩正想問些什麼,卻看見劉漢已經撲向了鬼怪們。

  這次劉漢沒有完全靠肉搏去攻擊,而是在搏鬥中開始施展一些法術——很奇怪的是,他使用的都是一些簡單的法術,其中大部分連凌岩都會使用。以他這樣的身手,卻使用簡單的小法術,實在有些不相符。

  看著看著,凌岩終於發現了劉漢的這些小法術,與他的招式配合得多好,在他使用的時機,這個法術有多麼有效、多麼合適,配合上他的招式,正好可以給那個敵手最致命的攻擊。當她發現劉漢在攻擊時會不時看向自己的時候,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劉漢沒有花費多少工夫,便把眼前那些鬼怪再一次殲滅。等他回過頭來,發現凌岩雙眼發亮地看著他,眼裏是興奮又有所思的神情。剛才的戰鬥會給她一些啟示吧?他對凌岩頗有好感,有意用這種方式給她一些指點,或者說,也是出於一種排遣寂寞的心理,畢竟整天對著鐘學馗和游少菁那樣的“學生”,對劉漢這樣的老師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

  “你發現了嗎?”

  面對劉漢的問題,凌岩不知道怎麼回答。她能明白劉漢的善意指點,也很感激他,可是要怎麼表達出來呢?一時之間她陷入了局促不安,不知道怎麼開口。

  “那些從你腦海中出來的怪物,剛才的實力大幅增加了……”劉漢接著說,並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女有些發紅的臉頰——他這麼穩重守禮的人,怎麼可能盯著一個少女的臉看呢。“因為你的實力下降了,它們就變強了。”

  “是嗎……”凌岩沒想到他說的是這些,不過她也確實沒有注意到,凌岩的那些老對手對劉漢來說太不堪一擊了,所以在劉漢的攻擊中,實在很難讓人感受到它們變強了。

  劉漢又想了一會兒,對凌岩說:“走吧,我想我就要找到答案了……”說著不等凌岩有什麼反應,就又把她抱了起來,快速向前奔去。


  ※※※※※※※※


  游少菁奮力地揮動著手中的玲瓏劍,對周圍源源不斷纏繞上來的“藤蔓”砍殺著。

  玲瓏劍完全顯示出真實面目之後,是一把又長又大、適合將軍馬上作戰的寶劍,真不知道它的製作者怎麼會給這樣一把劍取一個“玲瓏”這樣簡直像惡搞的名字。游少菁不得不用雙手才能握住它,雖然劍很輕,可是她還是揮得氣喘吁吁。

  “你說,你為什麼不是一把衝鋒槍呢!”游少菁對玲瓏無理地埋怨著。

  不過玲瓏確實是一把鋒利的劍,所及之處,那些“藤蔓”都紛紛被砍斷,然後落在地上枯萎消失。游少菁就這樣努力地在屋子裏來回砍殺,不知道已經有多少“藤蔓”被她砍掉了,可是後面的“藤蔓”還是源源不斷地從門口、窗戶中湧進來。

  開始的時候,這些“藤蔓”只能從門口進來,游少菁持劍堵住那一個方向,還算可以應付,可是當凌岩在窗戶上貼的那些符咒被衝破之後,窗戶外面的“藤蔓” 也開始瘋狂湧入,讓她有些應付不來,再加上她聽到屋頂上也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恐怕是有很多“藤蔓”想要從那裏沖進來吧?不過幸虧這些“藤蔓”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很注意對要保護房屋本身,才一直沒有頂破牆壁或屋頂,也沒有從地底下鑽出來,要不然游少菁早就被它們打敗了。可是她自己知道,再這樣下去,她也實在擋不住。

  其實這些“藤蔓”拼命想要攻擊的並不是游少菁,甚至它們還表現出一種對游少菁很懼怕的樣子,儘量躲著她——要不是因為如此,游少菁的身手怎麼可能撐這麼久?這些“藤蔓”的攻擊物件,是躺在地上的斑斕和凌岩。

  即使游少菁再不明所以,也知道若被這些像怪物觸手般的東西纏住,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所以一直努力幫他們抵擋著。只是眼看著這些“藤蔓”從各個角落不斷冒出來,游少菁知道自己就要撐不住了。

  怎麼辦?

  還是先想想看,為什麼它們不攻擊自己呢?

  是因為它們只選擇沒有意識的人下手,還是因為別的?

  游少菁覺得自己絕對沒有那種魅力,讓這個古怪地方的兩次攻擊都沒找上自己,這裏面一定有別的原因。

  隨著“藤蔓”們前僕後繼的攻擊,游少菁已經從原本站在門口堵住它們的攻擊路線,變成了守在凌岩和斑斕身邊一步也不敢走開。即使是這樣,還是不時會有比較靈巧的“藤蔓”突破她的防守,忽然卷纏到凌岩或斑斕身上,這時游少菁就不得不一邊應付周圍的“藤蔓”,一邊緊張地去把纏到他們身上的扯下來。她真擔心這些東西纏到身上之後會對他們造成影響,可是卻越是著急而越是手腳不聽使喚,怎麼也沒辦法同時做好所有的事。

  不行了,再這樣下去他們就要被這些“藤蔓”吞沒了。

  游少菁無奈地看著已經被很多道“藤蔓”纏上的凌岩和斑斕,大口喘著氣。

  這樣下去不行,一定要想別的辦法。

  游少菁拿下鬼珠,扔在凌岩身上。那些“藤蔓”沒有什麼反應,依舊瘋狂地撲向凌岩。游少菁又拿出鐘學馗給她的所有護身符放在斑斕身上,這次那些“藤蔓”的攻擊看起來緩和了一些,至少對斑斕的攻擊減緩了,但凌岩卻受到更多攻擊。

  某一部分的符有用,但並不具有關鍵性作用。

  游少菁把所有的符分成兩份,在凌岩和斑斕身上各放了一半,然後從脖子上摘下那條象牙項鏈。

  她的手上拿著這條項鏈時,那些“藤蔓”依舊在努力躲著她,可是當她把項鏈放在斑斕與凌岩之間時,那些“藤蔓”就像剛發現了新目標一樣,瘋狂地向她撲了上來。

  我就知道是這個緣故。游少菁知道自己猜對了,這就是原因。

  波波的牙齒不是簡單的東西,她早該想到了,為什麼斑斕和鐘學馗都用不同的方式一再告訴自己,這顆牙齒不能離身、也不能讓別人看到,就是因為這個吧——鐘學馗的理論是怎麼說的?不能捉老鼠的貓也能令老鼠害怕?!看來不能吃鬼的波兒象牙齒,依舊是為了吃鬼才長的啊。

  游少菁不明白波波的牙齒為什麼會傷害凌岩,難道凌岩不是人而是一隻鬼?這個念頭太荒謬了。這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可以肯定,波波的牙齒可以恐嚇這些“藤蔓”。那就這麼做吧。

  游少菁又看了一眼斑斕和凌岩,他們還是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而那些“藤蔓”依舊纏繞著他們——波波的牙放在他們之間,那些“藤蔓”雖然越聚越多,可是每當盤繞過他們的半個身體到達內側時,就會被波波的牙齒逼走,這樣一來,那些“藤蔓”雖然層層疊疊地堆了上來,卻始終不能圈起他們的身體,把他們纏起來。

  這樣就暫時安全了。游少菁這樣想著,揮動玲瓏往門口殺去。

  現在這些“藤蔓”已經不怕她了,她再站在這裏,就會取代斑斕他們成為被包裹的對象。也許屋外會安全一點,游少菁記得自己來時看到的情景,這半個村子雖然都被那種奇怪的氣氛籠罩著,但就數這間屋子裏的氣息最濃烈,換句話說,這地方是最可怕的,到別的地方去,也許情況會好一些。

  游少菁沒辦法把斑斕和凌岩都帶走,但是她可以把波波的牙齒留給他們,自己先逃出去。離開這間屋子之後再使用一張聯絡符,也許就可以和鐘學馗取得聯繫了。

  這樣想著,游少菁沖向了門口——雖然窗子那邊的“藤蔓”看起來少一些,可是游少菁很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根本沒本事在這麼多“藤蔓”騷擾下,從那麼高的窗臺上爬出去。早知道就好好上幾堂體育課了——游少菁終於明白,學校安排的所有課程都是有道理的,說不定哪節課的內容就能救你的命。

  為了能從堵滿了“藤蔓”的門口沖出去,游少菁不得不使用一次玲瓏劍攻擊:這種由鐘學馗事先灌注法力所引發的攻擊,只能使用三次。游少菁知道自己接下來就只能靠它在關鍵時刻保命了。

  沖出了那間屋子,游少菁發現自己或許錯了。

  她看見整個村莊,不,是整座山嶺都被那種奇怪的光芒包圍,“藤蔓”在瘋狂地生長,似乎要佈滿每一個角落。雖然游少菁比誰都明白,這些東西其實應該是肉眼看不見的,可她還是為這片山林中生活的動物、植物們感到擔憂,被這種東西包圍著,會不會被它們吃掉?

  不過現在的游少菁,最應該擔心的是她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聯絡鐘學馗肯定是不可能的,雖然她還是放出了一張聯絡符,可是心裏沒有抱一絲希望。看來還是得靠自己,游少菁的視線轉向村子中殘存的那條小路上。

  在她的視野中,一條顏色特別的“藤蔓”就在那條路上婉蜒著。

  游少菁看見,所有其他“藤蔓”,都只是從那上面伸展出來的分枝,那條“藤蔓”蠕動著,帶動了其他“藤蔓”們的瘋狂蔓延。

  這個就是主幹了吧?那麼順著它就可以找到根在什麼地方。游少菁自己都被自己這個大膽的念頭嚇了一跳。自己要幹什麼?這裏已經夠危險了,難道還要到更危險的地方去?這些怪東西的根部必然會更危險吧?可是又有什麼其他的解決辦法呢?

  斑斕和凌岩生死不明,又連絡不到鐘學馗,雖然說還有撐到太陽出來再想辦法的選擇,可是若太陽出來之後,斑斕他們依舊醒不了呢?那些山友的情況不就是那樣嗎。再說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能不能支撐到太陽出來,還是一件很難說的事情呢。

  玲瓏劍還可以攻擊兩次,與其等到兩次救命機會都用完了束手待斃,不如用這兩次機會拼一拼。

  我一定是瘋了,竟然想這麼做!游少菁一邊這樣評價著自己,一邊沿著那條主幹的方嚮往山腳跑去,同時還在不斷地揮動玲瓏,砍著那些纏繞上來的“藤蔓”。


  ※※※※※※※※


  “你也感覺到了吧?”劉漢對凌岩說。

  凌岩點點頭。剛才她的神智幾次出現了恍惚,但都是一閃而過,不過這種短暫的異常感覺,已經足夠讓凌岩警覺了。既然劉漢這樣問,難道他也感受到了?凌岩現在已經對劉漢產生了一種依賴感,她當然不希望劉漢出現什麼差錯。

  劉漢不知道現實中正在發生什麼,但是可以想像,這個幻境的製造者發現想在幻境中制服自己不是那麼容易之後,就開始從現實中下手了。不知道游少菁怎麼樣了?有波波的牙在,這樣明顯帶著鬼氣的幻境製造者,應該不敢對她怎麼樣吧?不知道鐘學馗是不是已經趕來了?

  不對!劉漢的眉頭一皺,想到了一個被自己忽略掉的可能。

  這個幻境的製造者既然可以製造出幻境,表示對於空間的控制很有一套,他怎麼可能讓游少菁那種水準的人發出的求助符,飛出他的控制範圍。

  鐘學馗不會來了,他根本不可能接到游少菁的求助。

  劉漢自從進入這個幻境之後,心裏並沒有擔心害怕,有的只是興奮,那種久違的戰鬥生涯重新回到面前、難以抑制的興奮,使他失去了對全局周詳的思考;在他的想法裏,憑著自己的實力解決這件事情應該沒有任何困難,他甚至想要在這個幻境中多待一些時間,好讓自己多體會一下做人的感覺。可是他忽略了,他的搭檔不是他以前的那些部下,他在現實中的身體也不是地府大將軍劉漢的身體。

  而他卻把現實中的這一切爛攤子,全丟給了游少菁這樣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的少女。

  劉漢用力甩甩頭。這次他犯了一個大錯誤,要是游少菁因此受到什麼傷害,他怎麼能原諒自己。

  他向來是個很有自製力的人,這次因為長久以來做畜生的壓抑爆發出來,才會失去應有的判斷力,可是有的時候,很小的一點失誤就足以釀成難以挽回的大錯,這點他不是早就明白了嗎?為什麼還會讓同樣的錯誤一而再地發生。

  凌岩發現了第三個山友,當她用相同的方式對他進行完簡單的處理,回到劉漢身邊正要說什麼時,卻發現劉漢臉上的神情很不對勁:“你怎麼了?”

  劉漢一把抱起了她:“我們要趕快,游少菁可能有危險!”說完,便再次向前跑去。他知道,既然三個山友都已經出現,就表示前面只剩下為他們兩個準備的“機關”了,劉漢期待著那個幻境的操縱者出面——面對劉漢這樣的對手,他也只剩下親自出面這麼一條路了吧?

  那種輕微的暈眩感連續出現了幾次,然後就開始有規律發作的跡象。憑著劉漢和凌岩的適應能力,很快就習慣了這樣的情況,並且在這種情況下又打退了一波幻影敵人的攻擊。果然,敵人這次的攻擊能力大幅提升了,就像劉漢所想的,當他們的情況變得越糟,那些幻影的能力就越強大。這令凌岩很擔心,要是劉漢這樣持續不斷地戰鬥下去,精神力總會下降的,而那些幻影卻可以一再地出現,並且越來越厲害,這樣劉漢也終會有支撐不住的時候吧?原來這才是這個幻境最可怕的地方。

  劉漢也顯得很焦急,急匆匆地往前趕去;還沒把這次出現的幻影全部消滅,就開始向前跑去,任由那些幻影緊緊跟在後面追趕。他甚至忘了和凌岩保持距離,雙臂緊緊地抱住凌岩的身體,以至於凌岩都感受到了他的緊張。

  “游少菁的本領很高,她不會有事的……”凌岩試著安慰劉漢。能令這個男人這樣緊張,他對游少菁一定十分關心吧。

  可是劉漢根本就沒注意到凌岩在說什麼,他正在緊張地尋找目標,一定有一個控制點在,不管對方使用的是什麼樣的法寶,既然這個幻境中充滿了鬼氣,就表示這個幻境不是自動運轉的,而是由控制者在推動著,那個控制者需要在幻境中設置一個點。劉漢只要找到這個點,就有絕對的把握對付那個控制者,甚至讓對方嘗嘗反噬的滋味。

  可是對方把這個點藏在了哪里?

  “下一次攻擊我會放棄抵抗。”劉漢對凌岩說,“在這之前,我會先把所有攻擊都吸引到我的身上,你等它們攻擊我的時候,注意周圍的動靜,我想這些幻影會在戰鬥中變強,一定需要控制者的某種操縱才行,你如果看到了什麼異常,就馬上通知我。”

  “你要放棄抵抗!為什麼?”凌岩驚叫起來。像劉漢這樣的男子,即使面對如何的困境,也不會輕易選擇放棄抵抗吧。

  “只是為了尋找那個控制者的所在。”劉漢說得很輕鬆,“游少菁也許已經遇到危險了,我沒時間慢慢尋找了。”

  還是為了游少菁。

  凌岩沒有什麼反對的理由,於是點了點頭。

  眼看著劉漢被那些妖魔鬼怪包圍著撕咬,對凌岩來說絕對是十分痛苦的事;看著這個明明有著那樣高超身手的男人,現在卻咬著牙在承受那些他一掌就可以打碎的鬼怪的傷害,凌岩可以感受到他受到折磨的不僅僅是這具虛幻的肉體,還有他的驕傲和自尊。尤其是那個龍頭怪物一直緊緊追逐著劉漢,它的抓咬是那麼鋒利,每次攻擊都在劉漢身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或乾脆撕下一塊肉來。

  為什麼他要這樣忍耐,為了游少菁他可以這樣做,可是游少菁知道嗎?她知道這個男子為了她可以做出這種犧牲嗎?她現在在什麼地方,她知道這個男子正在為她承受痛苦嗎?

  凌岩覺得要不是自己現在的身體是幻化出來的話,一定已經淚流滿面了。雖然劉漢可能根本不會注意到她在一旁流淚,可是凌岩還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軟弱,於是硬生生地扭過頭,把注意力集中在周圍上。劉漢說過,要她注意周圍的異常,她不想讓劉漢的痛苦白受。

  隨著劉漢的傷勢加重,那些鬼怪們的攻擊力也越來越強。

  不管凌岩怎樣把注意力集中在劉漢要她注意的地方,她都沒辦法讓自己不去偷看劉漢的情況,就連她都看出那些鬼怪的力量在增長,身處其中的劉漢又是什麼樣的感受呢?凌岩心裏焦躁痛苦,劉漢說過,這些鬼物要變強一定會受到哪個控制者的指揮,為什麼自己什麼也沒看見,到底會在哪里?快一點,要快一點發現……

  凌岩焦急地四處亂看著,特別是那深深的洞窟深處,凌岩總覺得在那裏一定有著什麼。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鬼物們還在不斷地變強,可是那個控制者到底從哪里進行控制的。

  在深深的黑暗中,忽然有幽藍的光線一閃。

  “看到了!”

  隨著凌岩一聲大喊,劉漢的身影忽然閃電般地動了起來,只見他雙手不斷掐出各種法訣,連續十幾個法術向著鬼怪們襲去。隨著他一聲大喝,那個龍頭怪物再次被他赤手撕裂,然後劉漢一把抱起凌岩,往她指點的方向飛躍而去。

  “淩姑娘,劉某有兩件事拜託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劉漢的聲音微微帶著些氣喘聲,但依舊平靜沉穩,身上的那些傷痕似乎沒有為他帶來很大的傷害。

  “您請說。”凌岩連忙答應,“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竭盡全力。”

  “第一,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游少菁(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狗冒這種險會亂發脾氣,劉漢寧願面對比這裏多一倍的敵人,也不願意面對游少菁揮動坐墊,張牙舞爪的樣子)。”

  “好、好的……”他不願游少菁知道他為她付出的一切嗎?是怕她擔心,還是……

  “另外,淩姑娘,以後請你和游少菁做個朋友好嗎?”

  “什麼?”

  “游少菁那個人雖然嘴上刻薄一點,而且總是因為想太多而鑽牛角尖,又總能把事情看得扭曲,這種性格使她沒什麼朋友。可是她其實是一個心地很善良,總能為別人著想的人,相處久了,你會喜歡這樣的朋友的……”

  他對游少菁真的很瞭解、很關心啊。凌岩有些恍惚地說:“好啊,要是她不介意的話……”

  “她其實很喜歡你,總是說你很厲害,很羨慕你呢……所以請你一定要跟她交個朋友,劉某拜託你了!以後請您多多照顧游少菁。”

  說話間,劉漢放下凌岩,對她拱拱手,然後伸手往眼前一個被鐘乳石包裹著、不注意根本看不出來的光團抓了下去……

  等一下,你為什麼要用那種好像再也不能見面的口氣說話?難道你又想為了游少菁做什麼危險的事嗎?

  凌岩撲上去,想和劉漢一起去抓那團幽藍的光團,可是已經晚了一步,劉漢已經把光團握在手中,一團光芒頓時把他包住,凌岩看著他的身影在光芒的包裹下透明起來,可是下一秒又清晰起來,而那些光芒則被壓下去了一些。

  凌岩眼前的情況就在這樣的變幻中迴圈著,她幾次想要衝上去幫助劉漢,可是根本沒辦法接近。眼看著這種情況卻無法幫他,凌岩對自己的無能深感痛恨。

  自己這個樣子算什麼天才,是井底之蛙還差不多。不但比不上游少菁,和劉漢比起來更是雲泥之別,現在就連想要幫一點忙都完全無從下手。自己過去竟然還那麼驕傲,竟然還想和游少菁一較高下。

  游少菁,你現在究竟在幹什麼?他在為了你不顧性命時,你到底在幹什麼啊!

  就在那種變幻又進行了幾次,劉漢的神情越來越嚴肅時,一道白光插進了他們之間,立刻把藍光壓了下去。凌岩只聽見劉漢喊了一聲:“幹得漂亮!”然後就感到自己像是被一個深深的漩渦吸入一般,失去了知覺。


  ※※※※※※※※


  凌岩醒來時,發現自己依舊躺在那棟山村廢屋中。她略一回神就跳了起來,四處尋找著劉漢。可是屋子裏空無一人,就連游少菁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汪汪汪汪汪……”

  一陣犬吠從外面傳來,凌岩想起了游少菁帶著的那條狗,連忙跑了出去。果然看見那條長相古怪的狗正對著門口狂叫,看到她出來,立刻向前跑去,跑了幾步又回頭看著凌岩,似乎在等著她跟上自己。凌岩知道狗是通人性的,說不定能帶自己找到游少菁和劉漢呢,於是急忙跟了上去。

  走出屋子凌岩就發現,籠罩在整個村子上空的邪氣已經消散了,看來劉漢已經制服了那個幻境的控制者。

  隨著那只狗的腳步,凌岩跑到了村子的另一頭,遠遠看見了那處掩埋了半個村子的山坡時,就聽見了一個叫聲:“救命啊、救命啊……快來救救我啊……”

  游少菁?凌岩急忙加快了步伐。

  等她再近一些,就看見那處山坡不知道為什麼又一次發生滑動,許多山石泥上夾著草木翻騰得到處都是,而游少菁就在這種情況下被土石埋住了,只剩下頭部和一條胳膊露在外面,正在一邊用那條胳膊扒土一邊呼救,看到凌岩之後就像看到救星一樣。

  “凌岩,你來得太好了,快救救我吧……嗚嗚嗚嗚……”說著,可能是因為受了太多驚嚇,竟然哭了起來,“我看到那些怪藤的根就在這下面,就用玲瓏劍射它,結果山就崩了……嗚嗚嗚……這可不能怪我啊……你們沒事就好了,我還以為救不了你們了呢……嗚嗚嗚嗚嗚……快救救我,我要被活埋了……”

  劉漢最後說的那句“幹得好”,指的就是這件事嗎?到最後還是劉漢和她聯手解決了事情,自己什麼忙都沒幫上。

  凌岩想著,急忙上前去幫游少菁挖開身上的土,那條叫作斑斕的狗也撲了上來,四肢並用地把泥土刨開。可是劉漢為什麼沒有出現呢?他那麼關心的游少菁現在需要幫助,他為什麼沒有出現呢?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以至於連幫助游少菁也做不到了?

  凌岩一邊努力救助游少菁,一邊在心裏盼望著劉漢的出現,可是直到她把那個泥人似的游少菁從土中拔出來,也沒看到劉漢的身影。

  難道他根本就不存在?只是自己在幻境中產生的幻覺嗎?凌岩的心從來沒有這樣慌亂過,用自己都聽得出打顫的聲音問游少菁:“劉漢他、他……怎麼樣了?”

  “劉漢!你、你說什麼劉漢!”游少菁發出了一聲怪叫。

  凌岩不明白她為什麼有這麼奇怪的反應:“我們一起在那個幻境中歷險,不知道他現在平安嗎?”

  “平安,太平安了,一點事都沒有,你不用為他擔心,呵呵呵呵……”游少菁心虛地笑著,偷瞄正在刨土的斑斕——他還真能裝啊,這樣子倒是真的像只喜歡挖土的狗。

  “他已經走了嗎?”

  “走了走了,走了好遠了,呵呵呵呵呵……”

  看到游少菁明顯不願意回答,凌岩沒再追問,接著抹汗的動作,偷偷擦掉了眼角的一滴淚。

  “這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剛才我的玲瓏打中它了……”游少菁想起了重要的事情,開始在腳邊的泥土中尋找起來。她覺得這一切危險應該都是那個東西引起的,所以想要找出來讓凌岩拿去處理——她是專家不是嗎?

  可是她們兩個挖土翻了很久,也沒發現什麼。就在游少菁嘟噥著不解的時候,斑斕趁著凌岩背對著他們時抓抓游少菁的褲腳,用爪子指指自己的嘴。

  “不會吧,你咬著東西幹什麼?快給人家凌岩!”游少菁堅決反對斑斕把這危險的東西往家裏帶。

  斑斕堅定地搖頭,目光炯炯地看著游少菁。這次他不會讓步,這東西他一定要。

  游少菁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終於被打敗了,很尷尬地對凌岩說:“我看咱們別找了,東西……好像被劉漢拿走了……”既然她都知道有個劉漢了,就讓他來背黑鍋吧——似乎也不算黑鍋,本來就是他拿走了。

  凌岩點點頭。這次事件她什麼力也沒出,不論發現了什麼,她都沒資格拿。

  “糟了……”游少菁忽然又跳了起來,往村子中跑去,“我忘了重要的東西……”

  看著她的背影,凌岩苦笑著搖搖頭,可是笑著笑著,不知怎麼地,一滴眼淚又落了下來……

  斑斕遠遠看著她,也搖了搖頭,跟上游少菁的腳步跑開了。


  ※※※※※※※※


  游少菁跟著凌岩從教室裏出來,一直等她開口說話。

  從那個山村回來已經好幾天了,凌岩一直沒來上學,而斑斕則在家裏茶飯不思地擺弄他弄來的那個圓球狀物體,根本不理睬游少菁,令一肚子疑問的游少菁找不到任何可以詢問的物件。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凌岩和斑斕在昏迷過去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凌岩是怎麼見到劉漢的?不是見到了斑斕,而是劉漢,這真是太奇怪了。

  自己用玲瓏攻擊的那個東西又是什麼,為什麼斑斕拿著它像看到寶貝一樣?

  那些山友最後怎麼樣了?是像凌岩他們一樣醒來了,還是已經遭遇了不幸?

  這些疑問都快讓游少菁把腦袋想破了,可終究沒有想出答案來,就連鐘學馗也沒有辦法幫她分析出什麼結論來。今天凌岩終於出現了,游少菁急於從她那裏得到答案。

  可是凌岩一直在前面走著,圍著教學大樓轉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完全忘記了身後還有個游少菁。直到游少菁實在忍不住拉了拉她,她才回過神來,看著游少菁,又遲疑了一下子,才問:“劉漢,他好嗎?”

  “啊,劉漢?”游少菁愣了愣才省悟過來她在問誰,關於劉漢好不好這個問題,還真難以回答。投胎做了狗的劉漢算是好,還是不好呢?不過也沒辦法說別的,只能點點頭說:“好,他很好啊。”

  “他……他現在在哪里?”

  哪里?我家裏啊,我剛幫他縫了個新的狗睡墊呢。當然還是不能直說,游少菁不太明白凌岩為什麼這麼問,難道她對斑斕的身分產生了懷疑。畢竟當時在幻境中的是凌岩和劉漢,可是出了幻境,凌岩身邊便只剩下游少菁和一隻狗,這種情況會不會讓她產生豐富的聯想?游少菁緊張了起來,看著凌岩,防範地問:“你找他有什麼事嗎?他、他不在這裏。”

  凌岩咬著嘴唇問:“他……我能不能見見他?”

  “不能!”游少菁斬釘截鐵地回答,對她而言,保護斑斕他們才是首要的,可不能因為害怕得罪凌岩而讓步。緩了一緩,覺得自己說話的口氣太絕了,於是又加上一句:“他向來不喜歡見人。”

  “我也不行嗎?”凌岩顯得有些失落。

  “誰也不行!”讓別人看見劉漢是一條狗,那還得了。“對了,你沒有跟別人說過他的事吧?你可是答應了他的!你可千萬不要對你的長輩什麼的說啊!”雖然斑斕說凌岩答應了他不說劉漢的事,可是萬一呢……

  游少菁真怕凌岩回到家裏把這件事一說,劉漢可是個知名人物啊,凌岩不知道地府大將軍劉漢,可是並不代表她家族中沒人知道啊。萬一傳出劉漢在這裏出現,又傳到了地府,他們再派人來一搜查,而自己家裏除了變成狗的劉漢,又搜出來波兒象一隻、私入陽間的鬼差一名、地府著名飛劍玲瓏劍一把、鬼珠一串……等等違禁走私的生物和物品,那樣不僅他們會被抓回地府,自己也會被送到地獄去受罰……

  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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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2:25:06 |只看該作者

Chapter2 山夜(5)

  游少菁的冷汗都流下來了,要怎麼辦,要怎麼才能讓凌岩不說出去?賄賂,用法寶買通她,飛劍行不行?波兒象的牙齒?鬼珠?什麼都行,只要凌岩看中就給她,只要能保護斑斕,自己什麼都捨得。

  就在她滿腦子想著怎麼行賄時,凌岩又問:“他、他到底是你的什麼人?是你的師父嗎?”

  “師父?不、不、不是……”游少菁腦海中閃現出自己對著一條狗畢恭畢敬地叫師父的情景,臉上不禁流下了冷汗,“他可不是我師父,我不是你們那種修行者,沒有師父的,他像我的長輩一樣,雖然也教我很多東西,可是我更願意把他當作朋友。”

  “朋友嗎……”凌岩神色黯然。游少菁對劉漢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他說起游少菁的時候,那種關心誰都看得出來,(游少菁:廢話,沒有我誰給他飯吃,給他地方住,帶他散步,打預防針,給他修毛剪指甲,你以為養寵物容易嗎!)他為了游少菁可以犧牲自己,吃各種苦,而游少菁甚至可以代替他一口回絕自己的要求,可是在游少菁眼中,他只是一個有些像長輩的朋友嗎?

  游少菁的運氣真好啊,可以遇見他那樣的人……現在的他,一定已經把凌岩這個人忘了吧?雖然他當時對自己那麼溫柔,而且稱讚有加,可是他的心力,一定都用到了關心游少菁身上去了吧?

  “劉漢他有沒有……提起過我……”

  “啊?”游少菁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他說起你……”

  凌岩抓著衣角,緊張又充滿期待地點點頭。

  “啊,他說你……說了、說了,他說你資質出眾、性情堅定,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還說你長得很漂亮,還說要我好好與你相處,還說……還說有緣以後再見……”游少菁反復地構思著斑斕對凌岩的看法,雖然有些話是她編的,可是基本上也就是這樣吧。

  可是凌岩顯然只聽了其中一部分,笑容難掩地說:“是嗎?他說我漂亮……”

  他唯獨沒說這個,其他的倒都是他的本意。游少菁那種不祥的感覺又出現了,似乎有不得了的事情要發生了。不行,一定要阻止。她連忙岔開話題問:“對了,那件事最後怎麼樣了?那些山友醒了嗎?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凌岩聽她說起“正事”,神情頓時認真起來:“那幾個山友已經醒了,不過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休息,畢竟他們的精神受到了傷害。至於事情發生的原因,就只是我的推測了……也許你問問劉漢,他應該比我知道得多。”

  游少菁撇撇嘴:“最近他沒空理人,我才懶得問他。你快跟我說說你的發現,我這幾天老是想著這件事呢。”

  凌岩看了看游少菁那一臉不快的神情,沒再多說什麼,對她認真地彙報起調查的結果。反正凌岩也看出來了,游少菁雖然對事情好奇得要命,可是要她親自去調查的話,她一定寧願不知道算了,所以凌岩也懶得和她計較,大方拿出自己的成果與她分享,說不定這樣還可以經由游少菁把自己的推理告知給劉漢,並且能間接聽到劉漢的意見呢。

  “當時出事的那間屋子的主人,是那次土石流時的受害者之一,我想這次事情很可能就是他留下的怨念造成的。”

  游少菁用力點著頭說:“我也覺得事情一定跟那間屋子的主人有關係,那些怪東西對我們毫不留情地追殺,卻始終不曾破壞房子。那位屋主真的已經死了?”

  凌岩點點頭。

  死了就對了,如果還活著,那種“功力”可就可怕了,那種事很像一個惡鬼或怨魂做出來的。游少菁對自己憑著一己之力也能推敲出一些接近的結論,感到很是得意。

  “那棟房子是他們兩口子辛苦了大半輩子的心血,結果新房子剛剛蓋好不久,屋主夫婦還沒來得及搬家,就因為舊屋在山腳下而一起被土石流吞沒了。”凌岩邊說邊搖頭歎氣。

  他們一定是太不甘心了,一定會想著,如果我們早一點搬家,如果我們住在新屋裏,就不會死得這麼淒慘了之類的。而且對於他們的新屋子,更是有許多不舍。他們辛苦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蓋好的,卻一天也沒機會在裏面生活的屋子,在他們死後會被什麼人擁有?憑什麼要讓他們佔有我們的屋子!

  就是由於這樣的不甘心,與對將要佔有他們屋子的人的憎恨,他們的念頭才停留了下來。本來那種念頭在沒有變成惡鬼之前,對人是不會有什麼傷害的,可是由於山體滑動,山中的一些古墓被沖毀了。凌岩估計,一定是有件什麼法寶從古墓中被土石流沖了下來,正好落在那死去的屋主埋骨的地方,於是那股保護自己房子的念頭與那件法寶相互感應,便生出了那麼多可怕的變幻。不過那畢竟只是一股還沒成形的惡念,力量實在有限,才沒有對被捲進去的人造成多大的傷害。

  不過連一股沒有成形的惡念都可以擴展出那樣可怕的能力,製造出那樣真實的幻境,那件法寶一定是一件極為厲害的東西吧?不過自己可能沒機會知道那是什麼了。凌岩對於劉漢帶走那件法寶沒有任何不滿,因為那本來就是劉漢應得的。只是她很清楚這個世界上,看法因人而異,萬一別人知道劉漢擁有那樣的法寶,就一定會給劉漢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就連她家族裏的長輩們,凌岩都不敢十分信任。

  “我對我家族裏長輩的報告,只說是古墓中出來的厲鬼作祟、懾人魂魄,你一定要記清楚這個說法。我沒有提到劉漢,也沒有提他拿走的那件法寶。”

  游少菁一臉感激地連連點頭。凌岩真是個好人,難怪斑斕那麼推崇她,一直要自己和她做朋友。

  “另外我調查過了,那個男主人在他很小的時候曾經因為調皮,在山中玩耍時誤入一個地下鐘乳石洞,被困了三天四夜才獲救——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可是對他而言,那個石洞依舊是世界上最可怖、最危險的地方,所以那個困住我和劉漢的幻覺,才會以那個石洞作為背景吧……”

  游少菁點點頭。其實這個屋主人也沒有多少的惡念,看看他心中最可怕的地方不過是一個石洞便知道了,說不定他生前是一個老實善良、與人無爭的普通農民呢,僅僅是因為心中的不甘和一點怨恨,便差一點害死六條性命……不知道那對夫婦真正的魂魄是不是已經進入了輪回,但願他們來生能夠擁有舒適又安全的房屋,度過平安快樂的生涯。

  “劉漢他……”凌岩又把話題繞了回來。

  她怎麼還沒有忘記啊?天啊,不要讓她再提劉漢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游少菁在心裏哀鳴著。

  “他說……如果我們有緣一定會再見的,是嗎……”

  其實是我說的……游少菁只能點點頭,並且在心裏保證,自己以後再也不說謊了。

  “我們以後……會再見面的……”凌岩說著,拿出一個錢包一樣的東西,塞給游少菁說:“這是我剛剛學會製作的符,請你帶給他,請他幫我……指點、指點……”說著,帶著臉上的紅暈轉身走了。

  這個是符……

  是,是有一張紙符,裝在一個用黃色綢緞做的,細細繡滿雲龍花紋的小袋子裏;光看這個袋子的手工,恐怕沒有精心做上幾天是做不出來的,難怪剛才看見凌岩的手指上有好多“小紅點”。

  這個“符”是要送給劉漢的……

  游少菁覺得自己那種不祥的感覺已經證實了,一出可怕的故事就要在她的眼前上演了……


  ※※※※※※※※


  “斑斕、斑斕,不好了……斑斕,出事了、出事了、出事了!”游少菁一進門,就拎起了斑斕,用力搖動,“你看看、你看看,這是凌岩要送你的,而且她一直在問你的事,對你關心得不得了。”

  斑斕忙碌了幾天,正睡得迷迷糊糊,被游少菁搖醒後,用鼻子嗅嗅那個小布袋子,搖搖頭,表示沒發現什麼危險物品——那個凌岩也不像那樣的人,於是閉上眼睛繼續睡覺去了。

  鐘學馗則關心地大聲問:“出什麼事了?怎麼了?她懷疑斑斕的身分了嗎?她要幹什麼?那是什麼符?有沒有危險?”

  “根本不是那個意思!”這些男人……不對,男鬼和鬼狗……反正就是他們這些雄性生物和非生物嘛,怎麼會麻木到這種地步,他們真的就看不出來,凌岩她分明是……“斑斕,你好好看看,這是凌岩專門做了送給你的!”游少菁對斑斕暗示著。

  斑斕打起精神,用爪子刨出了那張符來,翻來覆去地看,不時汪汪叫兩聲,似乎對凌岩的製作水準還滿欣賞的。

  游少菁抓了那個早被扔在一邊的小袋子,遞到他眼前:“你看看這個!這個才是她要送你的東西!”

  斑斕掃了一眼,神色悻悻的,明顯在說:“布袋,有什麼好看的。”

  “你看看,這可是手工做的,上面的花紋全是手工繡的,你看看,多精緻,這可是很高的水準啊,要花很多時間來做的。”

  一般,斑斕搖搖頭。

  以前,劉漢生活中所有的衣服、鞋襪,哪一樣不是手工做的,而且他畢竟曾經身居高位,雖然不尚奢華,可是用的終究還都是上等繡品,凌岩這種手藝只能說還能看,他不笑話已經是好了,還要他誇獎不成?不過現在也不時興女孩子動針線了,比如游少菁,平時頂多自己縫個扣子,連毛衣有洞都拿出去找別人補,相比之下,這個凌岩已經算難得的傳統女孩了。

  “你這個笨蛋,到底有沒有聽明白我在說什麼!”游少菁抓住斑斕的脖子就晃。

  可是你確實沒說什麼啊!斑斕一臉無辜。

  “她看上你了!她喜歡上你了!你這個笨蛋!她送給你的是自己手工做的愛情信物!天啊、天啊、天啊!”游少菁發出了世界末日般的哀嚎。

  斑斕當場就僵在了那裏,呆滯地看著游少菁,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

  鐘學馗則在一邊顫聲問:“不、不可能吧……那個女孩,她瘋了……天啊,她愛上……”說著,用眼角去掃斑斕。那個女孩子愛上了一條雜毛雜種的醜狗,雖然現在的人類已經發展到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年代,可是,也、也不至於這麼變態吧……

  “你們想到哪里去了!”游少菁一聲咆哮,這些男人,腦子裏全是齷齪念頭,“她看上了劉漢!她看上劉漢了!她在幻境中見到了劉漢,所以愛上他了!天啊,我真想不通,她為什麼會喜歡一個老頭子,難道她缺乏父愛?這下可怎麼辦?她認定了劉漢是我師父,以後一定還會纏著我打聽劉漢的事!怎麼辦!斑斕,你趕緊給我想個辦法出來!”在游少菁的心目中,劉漢就應該是個五十上下、嚴肅認真的訓導主任般的人物,凌岩這樣一個青春美少女,怎麼會看上老男人?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鐘學馗張大了嘴,過了一會兒終於明白了,原來是劉漢將軍對女性的吸引力又發作了,記得當年,甚至還有女仙人為了他尋死覓活的……真不愧是劉將軍啊,投胎做了狗都無法掩蓋他的魅力啊。

  斑斕僵直了很久,他確實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因為得到的那件法寶經過他的研究,確認可能會給他的生活帶來重大轉機,所以他這幾天心情很好,好到對於突然而來的意外情況失去了應變能力。

  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依……斑斕喃喃地低吠著,覺得——人世間的事情太過複雜,我一隻狗還是去睡覺好了。於是打著哈欠,拖著尾巴往自己的睡墊走去。

  “斑斕,你快給我想想辦法!她再問起劉漢我要怎麼辦?”游少菁還在咆哮。

  隨她叫吧,反正我是狗,這些感情糾紛的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睡覺了,對,睡覺,一覺醒來噩夢就結束了……

  “斑斕,不許你逃避現實,你給我想個辦法解決她!斑斕……”

  斑斕用爪子捂住耳朵,進入一個美夢與惡夢交替出現的世界,女主人歇斯底里的聲音已被他的意識漸漸排除在外了……


  《捉鬼實習生5》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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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2:25:27 |只看該作者

捉鬼實習生(六)亂局與惡鬥

捉鬼實習生(六)亂局與惡鬥

【內容簡介】:
  七十多年前,九百惡鬼逃出了地獄,在人間為非作歹;七十多年後,終於有人展開了捉鬼行動
  在城郊新建的村莊中,發生了一起滅門血案,現場慘不忍睹。李劍利支援警方的搜山行動,來到了這裡,卻意外被凶手襲擊而負傷。凶手在被捕後,竟然對他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我終於找到你了!」
  而另一方面,游少菁屢屢被凌岩拖出來捉鬼在一次又一次的捉鬼行動中,游少菁發現,最近被惡鬼附身的人越來越多了,這會不會是什麼事情發生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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