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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J.R.R. Tolkien] 魔戒系列三 王者再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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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6:55 |只看該作者
  「還不是因為你把它收起來的關系,他知道的至少比你要多。他告訴你好幾次,更危險的
敵人還沒有被抓到,你就是不聽。我告訴你,哥巴葛說的沒錯,附近有個可怕的戰士,他可能
就是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精靈,或是那些塔克人塔克是精靈語中的西方皇族,後來被半獸人扭曲
原意,引用到他們自己的方言中,意指剛鐸人,我告訴你,他來了﹗你也聽到了警鐘,他通過
了那些監視者,這一定是塔克幹的﹗他在樓梯上,在他離開之前,我才不出去,就算你是戒靈
我也不下去。」
  「是嗎?是這樣嗎?」夏格拉大喊道:「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當他來的時候,你會丟下
我逃走?不,不行﹗我要先殺了你﹗」
  矮小的半獸人從塔中逃了出來,高大的夏格拉追了出來,他的手臂很長,奔跑的時候會垂
到地面;不過,他有一只手似乎不能動彈,上面還沾滿了血液,另一只手則是抱著一個黑色的
大包袱。山姆躲在暗處,藉著黯淡的紅光趁他經過時看了他一眼:夏格拉的臉似乎被利爪抓傷
,上面全都是鮮血;他的血盆大口中不斷冒出唾液,像是野獸一樣的大吼。
  就在山姆面前,夏格拉在平台上拼命奔跑,追殺史那加,對方一路閃躲,最後衝進塔樓之
中。夏格拉在門口停了下來,山姆注意到他不停地喘氣,左手虛弱擺動著。他把包袱放到地板
上,用右手拿出一柄細長的紅色小刀,對著上面吐了口口水。他走到塔樓邊,對著外面大喊了
幾聲,但卻沒有絲毫回應。
  突然間,正當夏格拉靠著矮牆打量著底下的廣場時,山姆驚訝地發現有一具屍體開始移動
。他緩緩地往前爬,接著伸出手,抓住那包袱––他踉蹌地站了起來,在另外一只手中握著一
柄底部折斷的長矛,他瞄準目標,準備奮力一刺。就在那一瞬間,他吸了一口氣,可能是因為
疼痛或是憤怒;夏格拉立刻像蛇一般敏捷地閃到一邊,反轉過身,一刀刺進敵人的咽喉。
  「逮到你了吧,哥巴葛﹗」他大喊著:「還沒死透嗎?哼,我可是有始有終的﹗」他一腳
把敵人開,開始在對方的屍體上又砍又踩,發洩那野蠻的怒氣。最後,他終於滿意了,抬起頭
發出野獸般的狂嚎;接著,他舔舔刀子,用牙齒將它咬住,拿起包袱蹣跚地走向樓梯。
  山姆不及多想,他或許可以溜出去,但多半會被對方發現,他也不可能和這個半獸人一直
玩捉迷藏,他只有一個選擇。他跳了出去,大吼一聲面對夏格拉﹗他不再握著魔戒,但魔戒依
舊在他身上,那股隱藏的黑暗力量並沒有消失,光是這樣就足以讓魔多的奴隸低頭;況且,他
的另外一只手還拿著刺針。寶劍所發出的光芒,毫不留情的刺痛了半獸人的眼睛,這種帶著精
靈力量的東西是半獸人最可怕的夢魘,夏格拉不可能一面對抗他,一面還拿著寶物。他低吼著
彎下腰,露出口中的獠牙,然後,再一次的,他和所有的半獸人一樣躲向一旁,用那包袱當作
盾牌兼武器,狠狠地打中敵人的面孔。山姆腳步一個踉蹌,在他來得及站穩之前,夏格拉就衝
進了樓梯間。
  山姆咒罵著追了進去,但他沒有追多遠。很快的,他就想起了佛羅多,還有另外一名闖進
塔樓裡面的半獸人,這又是個兩難的選擇,而且他還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考慮。如果夏格拉逃了
出去,他很快就會找到幫手跑回來;但如果山姆去追他,另外一名半獸人可能會做出什麼恐怖
的事情來,而且,山姆可能根本追不上夏格拉,或是被他所殺。他很快地轉過身,繼續往樓上
跑。「我想這次可能又錯了,」他嘆氣道:「但不論如何,我都必須先上去,管它之後會發生
什麼事情﹗」
  此時的夏格拉已經衝出了樓梯,背著寶貝的包袱來到了廣場上。如果山姆發現了他,預知
到他這一逃會讓同伴們多麼難過,山姆可能拼了命也要追上他,不過,此時他的心思全都集中
在眼前的任務上。他小心地打開塔樓的門,走了進去,門內一片黑暗,不過,很快的,他的雙
眼就發現了右手邊的微光。那是從一個通往另一道樓梯的入口所透出來的,那道樓梯又窄又暗
,看起來似乎是沿著牆壁內部往上走,上面某處有支火把發出微弱的光芒。
  山姆悄無聲息地開始往上爬,他走到了那閃動不已的火把旁,火把插在他左手邊的門上,
面對著向西的一面窗戶,這就是他和佛羅多之前,在外面所看到的許多紅眼之一。山姆飛快走
過門口,急忙來到二樓,擔心隨時都會遭到攻擊,或是被無聲無息的手從後勒住。接著,他又
來到另一扇門、另一支火把前,這次窗戶所面對的是東邊,他人大概已經來到塔樓中段了。這
扇門是開著的,外面的走道除了室外射入的微弱紅光外,別無任何的照明,不過,階梯不再往
上爬了。兩邊都有一扇矮門,但也都緊閉著,還上了鎖,四周一點聲音也沒有。
  「死路,」山姆嘀咕著:「我爬了這麼久﹗這裡應該不是塔頂,我現在該怎麼辦?」
  他又跑回底下一層,試著打開那邊的門,卻徒勞無功。他又跑了上去,大顆大顆的汗珠從
他額前滴落下來,他連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費,但時間卻毫不留情地流逝,而他束手無策,想不
出任何辦法來。他完全無力分神去想夏格拉、史那加或是其他的半獸人,他只想要找到主人,
只想要再看看他、再碰碰他。
  最後,他只得又累又無助地坐了下來,雙手捧著頭,不知該如何是好,四周很安靜,安靜
得嚇人。當他抵達時,已經燒了很久的火把,這時火焰搖晃了幾下,也跟著熄滅了,他覺得黑
暗如同潮水一般將他淹沒;最後,由於這前功盡棄的挫折感,萬念俱灰的山姆驚訝地發現自己
竟然開口唱出了歌聲。
  他的聲音在這黑暗、冰冷的塔中聽來十分虛弱,同時還不停地顫抖。這是一名絕望、疲倦
的小哈比人,沒有任何半獸人聽到這聲音還會誤認他是精靈戰士。他呢喃著夏爾的兒歌、比爾
博的詩句,故鄉的情景一幕幕掠過他眼前;接著,他突然間覺得身體內有股新的力量蘇醒了,
他變得中氣十足,從他腦中冒出的字句,自動填入這簡單的曲調中:
  西方大地陽光下,
  春天繁盛百花開,
  樹茂水流如盛夏,
  百鳥歡鳴齊飛來。
  萬裡無雲夜空藍,
  搖曳生姿柏樹旁,
  精靈星辰如白鑽,
  茂密枝葉閃星光。
  千裡跋涉終停步,
  黑暗氣息將我隔。
  參天高塔未能覆,
  偉峨眾山無法遮,
  萬影群舞日仍熾,
  星光閃耀永不逝,
  此刻奮起仍未遲,
  鼓起餘勇趁此時。
  「參天高塔未能覆––」他再度開始唱道,但卻突然停了下來。他覺得自己聽見一個微弱
的聲音回應他的歌聲,但這時又什麼都聽不見了。沒錯,他可以聽見某個聲音,但那不是人聲
,而是腳步聲。上面的走道有一扇門打開了,門樞發出轉動的聲音。山姆彎身仔細聽著,那門
喀達一聲關了起來,一個刺耳的半獸人聲音傳了過來。
  「喂﹗上面那個,你這個死老鼠﹗不要再叫了,不然老子就要對付你了。你聽見了嗎?」
  沒人回答。
  「好吧,」史那加低吼著:「反正我看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門樞再度發出轉動的聲音,山姆跑到門廊邊,這次終於發現門廊中傳來了一絲火光,一名
半獸人走出外面,他似乎帶著一具梯子。山姆突然間明白了:最上面的房間,必須透過天花板
上的陷板門才能打開。史那加把梯子往上一戳,穩住兩邊,接著就爬了進去。山姆聽見他拉開
門閂的聲音,然後,那刺耳的聲音又開始了。
  「你不好好安靜躺著,到時就完蛋了﹗我猜你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你不想要現在就開
始樂一樂,最好閉上你那張嘴,懂了嗎?這是一點教訓﹗」接著是聽起來像是鞭子甩動的聲音。
  山姆胸中的怒火立刻爆發。他跳了出去,像是野貓一樣敏捷地攀上樓梯。他的腦袋從一個
圓形大房間的地板上伸了出來,天花板上掛著一盞紅色的油燈,西邊的窗戶又高又暗,但有一
個半獸人的身影站在旁邊。對方又再度舉起鞭子,但這一鞭再也無法落下。
  山姆大喊一聲衝了出去,手中緊握著寶劍刺針;半獸人猛地轉過身,在他來得及反應之前
,山姆就一劍將他持鞭的手砍了下來。半獸人因為痛苦和恐懼開始狂嚎,但還是本能地朝向敵
人衝去。山姆的第二劍完全沒砍中目標,他自己也因為對方的衝撞而抱著對方連連後退,最後
摔倒在地上,對方卻也被他絆了個腳步踉蹌。在山姆來得及站起來之前,他就聽到一聲慘叫和
轟然巨響。原來,半獸人在慌張狂亂的狀態中竟一個不小心從陷板門跌了下去。山姆沒有時間
管他,立刻跑向躺在地板上的那人––那正是佛羅多。
  他渾身未著寸縷,神智不清地躺在一堆爛布上。他舉著手臂擋住頭,身側有道火紅的鞭痕。
  「佛羅多﹗親愛的佛羅多先生﹗」山姆大喊著,淚水讓他眼前一片模糊。「我是山姆,我
來了﹗」他扶起主人,緊擁著他,佛羅多睜開了眼睛。
  「我還在作夢嗎?」他呢喃著:「其他的夢都好恐怖﹗」
  「主人,你不是在作夢,」山姆說:「這是真的﹗是我,我來救你了﹗」
  「我真不敢相信﹗」佛羅多緊抱著他說:「原來還是個拿著鞭子的半獸人,現在卻變成了
山姆﹗那我剛剛聽到的歌聲不是夢?我還試著回答﹗那是你嗎?」
  「是我,佛羅多先生,我差一點點就完全放棄了,我一直找不到你啊––」
  「好啦,山姆,親愛的山姆,你已經找到我了﹗」佛羅多說。然後,他閉上眼,滿足地躺
在山姆的臂彎裡,彷佛是做噩夢的小孩,終於可以躲到父母懷裡一樣。
  山姆覺得他可以一輩子都坐在這邊看著主人,但他並不能這麼做,光是找到主人還不夠,
他還必須要試著救他出去。他親吻了佛羅多的前額。「乖﹗佛羅多先生,快醒來﹗」他試著讓
自己的聲音放輕鬆,聽起來像是在夏爾早晨叫喚主人起床的樣子。
  佛羅多嘆了一口氣,坐直身。「我們在哪裡?我怎麼到這邊來的?」他問道。
  「等我們逃出去之後再說吧,佛羅多先生,」山姆說:「你在高塔的最上面,就是在半獸
人抓到你之前,我們從很遠地方看到的建築。我根本已經不記得那是多久以前了,我想大概至
少有一天了吧。」
  「只有一天?」佛羅多說:「我感覺好像過了好幾個星期,有機會你一定得好好告訴我。
有個東西打中我,然後我就開始做起噩夢,醒過來卻發現現實變得更糟糕,我的身邊全都是半
獸人。我想他們把某種辛辣的飲料倒進我嘴裡,我的思緒變得比較清楚,但全身還是又痛又累
。他們把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剝了下來,然後有兩個壯碩的家伙跑來審問我,一直不停地問,
他們還邊玩弄著小刀,最後我都快發瘋了﹗我永遠忘不了他們的爪子和眼神。」
  「佛羅多先生,你越說就越忘不了,」山姆說:「如果我們不想要再看見他們,我們最好
趕快離開。你走得動嗎?」
  「還好,我走得動。」佛羅多緩緩爬起來。「山姆,我沒受傷,只是覺得非常非常累。對
了,我這邊還有點痛﹗」他指著左肩上方的脖子處。他站了起來,在山姆眼中,他渾身發紅,
看起來讓人十分擔心。
  他來回走了幾次,
  「好多了﹗」他說,精神也稍稍提振了一些。「只有我一個人、或是有守衛在旁邊的時候
,我動也不敢動;後來,吼叫和打鬥就開始了,我想,是那兩個壯碩的傢伙彼此起了爭執,應
該是和我身上帶的東西有關。我害怕得躺在那邊不敢動彈,然後,一切都安靜下來,這樣更讓
人害怕。」
  「沒錯,看起來他們似乎起了爭執,」山姆說:「這個地方恐怕有好幾百個那種恐怖的家
伙。對山姆來說可真是太困難了一點。不過,幸好他們全都替我把辛苦的部分完成了,將對方
殺了個精光,等我們逃出去之後,有機會可以做首歌來紀念一下。現在我們要怎麼辦?佛羅多
先生,你可不能就這樣光著屁股走出去啊﹗」
  「山姆,他們把所有東西都拿走了,」佛羅多說:「我身上的所有東西。你明白嗎?所有
東西﹗」他再度低著頭在地板上坐了下來,彷佛他自己所說的話,才讓他明白這事態到底有多
嚴重,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山姆,我的任務失敗了,即使我們可以逃出去,我們能躲到哪裡
去?只有精靈能離開這一切,遠離中土世界,到海的另一邊去;最後,可能連海都無法阻擋魔
影的擴張。」
  「不,其實不是每樣東西,佛羅多先生,你的任務沒有失敗,至少暫時還沒有。佛羅多先
生,請你見諒,是我拿走的,我替你好好保管著––它就掛在我的脖子上,而且它還好沉重﹗
」山姆撥弄著掛在練子上的魔戒。「但我想你一定得把它收回去了﹗」到了這個地步,山姆實
在不想把魔戒還給主人,讓他再承受這重擔。
  「在你手上?」佛羅多吃驚地說:「你把它帶來了?山姆,你真是太棒了﹗」然後,他的
語氣很快改變了。「把它給我﹗」他大喊一聲,顫抖著伸出手。「立刻把它給我﹗它不是你的
﹗」
  「好嘛﹗佛羅多先生,」山姆吃驚地說:「拿去﹗」他慢慢地掏出魔戒,將練子繞過頭。
「可是,你現在人在魔多,等你走出去的時候,就會看見火焰山脈了。魔戒會變得很危險,非
常沉重。如果這對你來說承受不了,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下?」
  「不,不行﹗」佛羅多一把將魔戒從山姆手中搶走。「你,你不行,你這個小偷﹗」他氣
喘吁吁地看著山姆,布滿血絲的雙眼中充滿了恐懼;接著,他一手抓著魔戒,臉上卻露出不知
如何是好的呆滯表情,他眼前的迷霧似乎消退了。佛羅多揉捏著疼痛的眉心,剛剛他眼前的景
象實在太恐怖了,讓他驚駭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山姆幻化成另一只貪婪的半獸人,虎視眈眈地
拿著他的寶物。現在,那幻象已經消失了,山姆跪在他面前,臉上露出極端痛苦的表情,主人
的態度讓他比被刀砍還要痛苦。」
  「喔,山姆﹗」佛羅多大喊一聲。「我剛剛說了什麼?我做了什麼?請原諒我,在你經歷
了那麼多之後,我竟然這樣﹗那是魔戒的力量,我真希望它根本沒有被發現﹗山姆,別管我了
,我必須背負這重擔直到最後。這是無法改變的命運,你無法阻止我走向一切的末日。」
  「沒關係的,佛羅多先生,」山姆擦著眼淚道:「我明白的,可是我還是忍不住,還是忍
不住哇﹗我是來救你出去的。馬上,好嗎?不過,你必須先弄到一些衣服和裝備,然後還得要
有些食物。衣服會是最簡單可以弄到的。由於我們人在魔多,最好穿得和這裡的人一樣,不過
,我們也沒有多少選擇,不是嗎?佛羅多先生,你恐怕必須要穿半獸人的衣服了,我也一樣。
如果我們要一起走,最好得穿一樣才行。先把這披上﹗」
  山姆解開灰斗篷,將它披在佛羅多的肩膀上,然後,他卸下背包,將它放在地板上。他拔
出刺針,現在,劍刃上幾乎沒有什麼藍光。「我都忘了這個了,佛羅多先生﹗」他說。「不,
他們沒有拿走所有的東西﹗如果你還記得,你把女皇的玻璃管和刺針借給了我,我都還帶在身
上。佛羅多先生,請把它們再借給我一段時間,我必須去看看能找到些什麼。你留在這邊,四
處走一走,活絡一下筋骨。我很快就會來,應該不用走太遠就可以找到的。」
  「山姆,要小心﹗」佛羅多說:「動作要快﹗或許還有半獸人躲了起來﹗」
  「我得要冒這個險才行,」山姆說。他打開陷板門,爬了下去。不久之後,他又探出頭來
,丟上來一柄小刀。
  「這應該可以派得上用場,」他說:「剛剛打你的那家伙已經死了,看來他摔斷了脖子。
佛羅多先生,如果你還有力氣,我建議你把梯子收上來,在我喊出口令之前,你絕對不要把梯
子放下來。口令就用伊爾碧綠絲好了,這是精靈的用語,半獸人不會這樣說的﹗」
  佛羅多坐了一陣子,打了個寒顫,許多恐怖念頭在他腦中跑來跑去。然後,他披著灰斗篷
站了起來,為了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他只好來來回回地走動,試圖看清楚這房間的每一個角
落。
  雖然恐懼讓這段時間感覺起來有好幾小時,但實際上山姆的聲音不久之後就從下面傳了上
來:伊爾碧綠絲、伊爾碧綠絲﹗佛羅多把梯子放下去。山姆氣喘吁吁地爬上來,頭上頂著一個
大包袱,他讓那些東西轟的一聲掉到地上。
  「快點,佛羅多先生﹗」他說:「我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尺寸夠小、我們可以穿的衣服,
看來我們得將就一點了,但動作必須快點。我沒有遇到任何活人、也沒看到任何跡象,雖然我
不能解釋,但是我就是有種感覺––好像會飛的黑騎士就在附近,在上空的一片黑暗中。」
  他打開包袱,佛羅多強忍住噁心打量著裡面的東西,但他其實別無選擇:他得要穿上這些
東西,再不然就得光著屁股到處跑。裡面是用某種骯臟獸皮做的,毛絨絨的褲子,以及一件骯
臟的皮上衣。他套上這些衣服,在衣服外面還有一件對半獸人來說有點太短的結實環甲,但對
佛羅多來說卻太長也太重了;他接著綁上腰帶,腰帶上還有一柄寬刃的短劍。山姆也扛來了幾
個半獸人的頭盔,其中一件相當適合佛羅多的頭型。那是頂嵌著鐵環的黑帽子,鐵箍上還畫了
紅色的的邪眼,底下則是突出的,類似鷹嘴的護鼻。
  「魔窟的裝備,哥巴葛的東西比較合身,也做得比較好,」山姆說:「但我想在經過這邊
的騷動之後,帶著魔窟的徽記在這裡到處走動並不安全。好啦,佛羅多先生,你看﹗請容我大
膽說一句:很逼真的小半獸人哪﹗如果你可以戴上面具、把手臂弄長、弄出一雙彎腿來,就真
的天衣無縫啦﹗這應該可以隱藏掉一些破綻,」他將一件寬大的黑斗篷披在佛羅多的肩膀上。
「好啦﹗我們走的時候,你可以再背一面盾牌。」
  「山姆,那你呢?」佛羅多說:「我們不是要穿成對嗎?」
  「佛羅多先生,我剛剛考慮了一下,」山姆說:「我最好不要把任何東西留下來,當然更
不可以把它們弄壞,我也不可能在外面套那麼多的盔甲,對吧?我得要偽裝一下才行。」
  他跪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折起精靈斗篷,它的尺寸變成了不起眼的一小團,然後,他將斗
篷收進地上的背包裡面。接著,他站起來,背起背包,戴上半獸人的頭盔,然後也披上一件類
似的黑斗篷。「好啦﹗」他說:「現在我們看起來夠接近了,該出發了﹗」
  「山姆,我不可能從頭跑到尾,」佛羅多笑著說:「我希望你已經打聽好路上的旅店在哪
裡了;另外,你忘記了食物和飲水?」
  「天哪﹗我還真的忘記了﹗」山姆說,他吹了聲口哨。「呼,佛羅多先生,你這一說我才
覺得又渴又餓﹗我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吃過東西了,光是忙著要找你,我都忘記了。讓我想想
﹗我上次檢查的時候,我還有不少的精靈乾糧,而且加上法拉墨將軍給我們的食物,我們至少
還可以節省一點走幾個禮拜。不過,水已經完全喝光了。就算還有剩下來,也絕對不可能夠兩
個人喝。半獸人難道不吃也不喝嗎?還是他們靠著這惡臭的空氣和毒液就可以活下來?」
  「不,山姆,他們會吃會喝。孕育他們的魔影只會模仿、不會創造,它不可能變出完全屬
於它的東西。我不認為它將生命賜給了半獸人,它只是扭曲、改造他們,如果他們想要活下來
,必須和其他的生物一樣吃東西。如果他們只能找到臭水和臭肉,那他們也得吃,但說劇毒就
太夸張了。他們喂我吃過一些東西,所以我的狀況比你要好,但我猜這裡某處應該還有吃的和
喝的。」
  「可是我們沒時間去找了,」山姆說。
  「嗯,其實狀況沒你想的那麼糟糕,」佛羅多說:「你不在的時候,我的運氣還不錯,他
們的確沒有拿走所有的東西,我在地板上的破布堆裡面找到了吃的東西。他們當然搜過那包包
,不過,我猜他們一定不喜歡蘭巴斯的樣子和味道,可能比咕嚕還要嚴重。這些精靈乾糧被丟
得到處都是,有些還被踩碎了,不過,我還是把它們都收起來了。食物應該沒有你說的那麼少
,但他們拿走了所有法拉墨給的東西,也割破了我的水壺。」
  「好啦,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山姆說:「我們已經找到足夠撐一下子的東西了,但飲
水的問題會很麻煩的。佛羅多先生,算了啦,我們趕快出發了﹗不然,到時就算找到一整池的
水也沒用了﹗」
  「山姆,你得先喝點水再走,」佛羅多說:「這點我可不退讓。來,吃掉這精靈乾糧、喝
掉你水壺裡的水﹗反正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希望,擔心明天也沒啥用,或許根本不會有明天。」
  最後,他們終於出發了。兩人小心地爬下梯子,山姆接著將梯子放在半獸人屍體旁邊的走
廊上。樓梯間相當黑暗,但他在屋頂平台上仍可以看見遠方的山脈,只不過,這時火山似乎漸
漸穩定下來,只剩下慵懶的暗紅色。他們撿起兩面盾牌,當作最後的道具,接著就繼續前進。
  兩人緩緩步下極陡的樓梯,背後那個他們再度相聚的房間,相形之下變得相當溫暖。他們
又再度來到堡壘中,這裡連牆壁都充滿了恐懼的氣息;或許西力斯昂哥塔中的人都死光了,但
那種邪惡和威脅感並沒有絲毫減少。
  最後,他們來到了通往廣場的出口,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即使從這個距離,他們也
可以感覺到門口監視者虎視眈眈的眼光。兩人小心翼翼地穿越滿地半獸人的屍體,覺得每一步
都變得更加沉重,每多走一步,就是對意志和四肢的嚴重考驗。
  佛羅多已經沒有力氣再經歷這樣的搏鬥。他坐了下來。「山姆,我走不動了﹗」他呢喃著
:「我要昏倒了,我不知道是怎麼搞的。」
  「我知道,佛羅多先生。撐住﹗是那扇門,門上有些古怪。但我走得進來,這次也一定能
踏出去。這次總不可能比上次更危險。來吧﹗」
  山姆再度拿出凱蘭崔爾賜給他們的星光瓶,彷佛是為了獎賞他的付出和努力,以及保護這
兩位哈比人,潔白的星光如同耀目的閃電一般洒滿整個廣場,但兩名監視者依舊不為所動。
  「姬爾松耐爾﹗伊爾碧綠絲﹗」不知道為什麼,山姆突然間想起在夏爾遇到的精靈,以及
驅趕走黑騎士的歌聲。
  「Aiya elenion ancalima」佛羅多也跟著大喊。
  監視者的抵抗如同絲線一般突然斷裂了,山姆和佛羅多踉蹌地衝出去;然後,他們拔腿飛
奔,想要盡快躲開那死氣沉沉的大門和雕像恐怖的視線。接著,身後傳來破裂的聲音,拱門的
地基差點就砸中他們,整面牆垮了下來,化成一堆廢墟。他們在千鈞一發之間疼了出來,警鐘
響起,監視者發出刺耳的尖叫,黑暗的高空傳來了回應,從墨黑的天空中衝出一只長著翅膀的
怪獸,淒厲的嚎叫撕裂了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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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山姆好不容易才從震驚中恢複過來,趕忙將玻璃管收進胸前。「佛羅多先生,快跑﹗」他
大喊著:「不,不是那個方向﹗那邊是懸崖﹗跟我來﹗」
  他們沿著門口的道路狂奔,跑了五十步之後,路就沿著懸崖突出的底部繞了一個彎,讓他
們躲開了高塔的監視。他們暫時躲過了。兩人躲在岩石下,不停地喘氣,然后,兩人的血液彷
佛同時間凍結了。戒靈棲息在那已成廢墟的牆上,發出讓人恐懼的尖叫聲在峭壁間不停迴盪。
  在恐懼中,兩人蹣跚前行,很快的,道路就又往東急轉,讓他們暴露在高塔的視線之中。
他們回頭偷瞄了一眼,發現那巨大的黑色身影依舊棲息在堡壘的牆上。接著,兩人就鑽進岩壁
間的一條小路,沿著陡峭的斜坡和通往魔窟的道路會合。他們來到了十字路口,但附近依舊沒
有半獸人的蹤跡,也沒有任何對戒靈嚎叫的回應。但是,他們心裡都很清楚,這一片沉寂是不
會持久的,追捕隨時都會開始。
  「山姆,這樣不行的,」佛羅多說:「如果我們真的是半獸人,我們應該衝回高塔,而不
是沒命地逃跑。我們遇到的第一個敵人就會識破我們,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條路﹗」
  「可是我們不行哪﹗」山姆說:「除非我們長出翅膀。」
  伊菲爾杜亞斯的東面草木不生,絕壁上毫無攀附的地方,山勢直直地落到下方的深溝中。
在十字路口不遠的地方,有一座高聳的石橋;它跨過深溝,通往摩蓋亂石遍布的崎嶇山丘。山
姆和佛羅多別無選擇,只能死命地往那座橋衝;但是,他們還沒抵達橋頭,那嚎叫聲又再度開
始了。他們身後緊靠著山邊的,就是那直入雲霄的西力斯昂哥高塔,上面的岩壁反射著恐怖的
紅光。突然間,驚人的鐘聲響起,然后,眾鐘齊鳴、號角響起,從橋的另一端傳來了回應。佛
羅多和山姆兩人正在那深溝中,連火山的光芒都被阻擋,因此完全看不見外界的變化;不過,
他們已經開始聽見了鐵鞋的腳步聲,道路的方向則是傳來馬蹄聲––
  「快點,山姆﹗我們趕快過去﹗」佛羅多大喊。他們笨手笨腳地爬到橋邊的矮牆上。很幸
運的,這裡並不像之前一樣距離地面數百尺,在這裡,摩蓋的地形已經變得較為平緩,幾乎快
要和路面齊平。不過,這裡的光線實在太微弱,根本看不清處橋下是什麼狀況。
  「好啦,我放手了,佛羅多先生,」山姆說:「再見﹗」
  他鬆手了,佛羅多緊跟在後。這時馬蹄聲和半獸人的腳步都已經逼到他們身後,結果卻大
出人意料之外,如果山姆敢笑,他可能會大聲笑出來。哈比人在擔心會落入萬丈深淵的恐懼中
跳了下去,實際上這卻不過只有數十尺,而且,他們著地的位置是連想也沒想到的一叢灌木中
。山姆躺在那邊動也不動,慶幸吸著被割傷的手指。
  當頭頂上的聲音都離開之後,他才冒險壓低聲音說:「佛羅多先生,天哪,我根本沒想到
魔多會有植物生長﹗如果我早知道,真該躲開來才對。我覺得這些樹上的刺搞不好有一尺長,
我全身的衣服被刺得都是洞,真希望我當初有穿半獸人的盔甲﹗」
  「盔甲一點用都沒有,」佛羅多說:「連皮褲也是一樣。」
  他們掙扎了半天才爬出那灌木叢,上面的荊棘和爪子一樣纏人。兩個人好不容易才雙腳落
地,身上的斗篷也都破得不成樣子了。
  「山姆,我們該走了,」佛羅多耳語道:「快點進那個山谷,然後可以往北走,動作一定
要快快快﹗」
  外面似乎又天亮了,在魔多的一片黑暗之外,太陽剛爬出大地的東邊,但這裡卻依舊和夜
晚一樣黑暗。火山停止了噴火,峭壁上的紅光也跟著消失了,自從他們離開伊西立安之後一直
不斷的東風似乎停了下來。他們緩慢、艱辛地爬下去,在崎嶇的怪岩之間鑽來鑽去,最後終於
再也無法繼續往下。
  不久之後,他們停了下來,肩並肩地靠在大石上坐著。「現在即使是夏格拉給我水喝,我
也絕對樂於向他道謝﹗」山姆說。
  「千萬不要這樣想﹗」佛羅多說。「這只會讓狀況更糟糕,」然後,他伸了伸懶腰,佛羅
多覺得渾身酸痛,頭昏腦脹,因此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最後,他終於掙扎著站起身,不過,他
驚訝地發現山姆竟然睡著了。「山姆,快醒來﹗」他說:「快點﹗我們最好繼續走下去﹗」
  山姆掙扎著站起來。「真沒想到﹗」他說:「我一定是不小心睡著了,佛羅多先生,我已
經好久沒有好好睡覺了,我的眼睛會不聽話的自己閉起來。」
  佛羅多領著路盡可能的往北走,一路上繞過許多深溝底端的岩石。不過,他又停了下來。
  「山姆,這樣不行的,」他說:「我沒辦法了,這件鎖子甲好重,我現在真的撐不起來。
如果我真的很累,連秘銀甲都會變得很重。這比秘銀甲重多了,但又有什麼用?我們又不可能
一路殺進去。」
  「可是我們或許還會需要它,」山姆說:「戰場上有時候會有亂箭,而且,那個咕嚕還沒
死。我可不想要讓你毫無遮掩地面對黑暗中的突襲。」
  「山姆老弟,你看看我––」佛羅多說:「我很累了,我覺得一點希望也沒有。不過,只
要我還走得動,我就會想辦法往山的方向走。魔戒就已經夠折磨人了,這額外的重量更是讓我
喘不過氣來,我一定得脫掉它。千萬不要以為我不知感恩,我知道你為了找到這件盔甲,一定
在那些屍體裡面翻了很久。」
  「佛羅多先生,不要再說了﹗就算我用背的,也要把你背過去。你就脫掉吧﹗」
  佛羅多將斗篷解開,將盔甲丟到一邊去,他打了個寒顫。「我真正需要的是保暖的衣物,
」他說,「如果不是我感冒了,就是天氣變冷了。」
  「佛羅多先生,你可以穿我的斗篷,」山姆說。他卸下背包,拿出精靈斗篷。「佛羅多先
生,這個怎麼樣?」他說:「你可以把半獸人的爛衣服披緊一點,然后再把腰帶綁上去,這個
斗篷就可以穿在外面了。這看起來不太像是半獸人,但它可以保暖。我敢打賭,這可能比任何
的盔甲都能夠保護你,這是女皇親手做的。」
  佛羅多接下斗篷,扣緊領針。「好多了﹗」他說:「我覺得輕多了,這下子可以繼續走了
,可是,這黑暗似乎滲進了我心中。山姆,當我躺在監獄裡的時候,我試著回想烈酒橋和小河
流經夏爾磨坊的樣子,可是我現在都想不起來了。」
  「佛羅多先生,別鬧了,這下子換你開始說水了﹗」山姆說:「如果女皇可以看見、聽見
我們,我會跟她說:『女皇大人,我們只想要光明和水:只要乾淨的水和普通的光明,就勝過任
何的珠寶了﹗』唉,這裡離羅瑞安好遠哪––」山姆嘆了一口氣,對著高聳的伊菲爾比劃著,
現在,那座山脈已經化成黑暗中模糊的陰影。
  他們又再度出發了。當佛羅多再度停下時,他們並沒有走多遠。「頭上有一名黑騎士,」
他說:「我可以感覺到,我們最好暫時先別動。」
  他們躲在一顆巨石下,一言不發地看著西邊,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交談。然后,佛羅多
鬆了一口氣。「他走過了﹗」他說。兩人站了起來,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在他們左手邊,
朝南的方向,原先只是黑影的高山開始有了泛灰的色彩,它們後方正逐漸變亮,遠方的高空正
展開一場搏鬥,魔多的黑雲正節節敗退,來自外界的強風,把這些烏雲逐漸吹回它們黑暗的家
園。在那緩緩露出的開口中,微弱的光線透入魔多,像是監獄中的一絲陽光。
  「佛羅多先生,你看看﹗」山姆說:「你看看﹗風向變了,有事情發生了。他不再能夠控
制一切了,外面的世界正把他的黑暗一寸寸撕碎。我真希望能夠看見外面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三月十五日的早晨,在安都因河谷中,太陽正從東方升起,南風開始吹拂大地,希優
頓在此刻於帕蘭諾平原上犧牲了。
  就在佛羅多和山姆的眼前,那光芒延著伊菲爾杜斯的山峰開始擴散,然後,他們看見有一
個身影從西方飛來。一開始只是天際的一個小點,然後變成像是天空中的一道污跡,最後越過
他們的頭頂;在它消失之前,它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那是戒靈的聲音。不過,這聲音不再讓他
們感到恐懼:那是痛苦、害怕的聲音,是邪黑塔擔心會收到的壞消息––戒靈之王被消滅了。
  「我跟你說過了吧﹗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山姆大喊著:「『戰況很順利﹗』夏格拉
說,但哥巴葛沒有那麼強的信心,實際上他也猜對了。看來有希望了,佛羅多先生,你是不是
覺得比較有精神了?」
  「不,其實沒有很明顯,山姆,」佛羅多嘆了一口氣。「那是在山的另一邊,我們是往東
走,不是往西走。我很累了,山姆,魔戒變得好重,它開始持續不斷地出現在我腦海中,像是
著火的輪子一樣。」
  山姆的興奮之情立刻被澆熄了,他緊張地看著主人,握住他的手說:「佛羅多先生,別喪
氣﹗」他說:「我們至少如院以償了:眼前不就有了光嗎?至少可以讓我們看得比較清楚,但也
變得更危險了些,再多走幾步,然後我們就可以試著休息。先吃點東西吧,精靈的乾糧應該可
以讓你振奮起來。」
  兩人分了一塊蘭巴斯,邊用乾裂的嘴唇盡可能的多嚼了幾下,接著又繼續上路了。雖然這
只不過是極度微弱的灰光,但也足以讓他們看清楚自己身在山丘之間的峽谷中。峽谷緩緩往北
攀升,底部似乎原來有著溪水流過,在那多岩的地形間,他們發現了一條飽經踐踏的道路,沿
著西邊的懸崖往前延伸。如果他們預先知道有條路,可能早就往這個方向走了,因為這是從通
往魔窟的大道分支出來的岔路,它沿著一道陡峭的階梯直接通往谷中。這是巡邏隊或是信差習
慣用的捷徑,讓他們可以比較快速抵達底下的哨站或是北邊的堡壘––介於西力斯昂哥和隘口
之間的卡拉其安格南。
  對哈比人來說,走這條路是很危險的。但是,佛羅多覺得他們不能夠冒險穿越摩蓋錯綜複
雜的崎嶇地形,而且,他們不能浪費任何時間,同時,他也研判北方是追捕他們的人最沒想到
的方向。不管是東方通往平原的路,或是回頭通往西方的路,在兩人走到距塔較遠的北邊之後
,他才準備想辦法往東走,踏上他冒險的最後一個階段。就這樣,他們踏上那條捷徑,沿著它
不停地往前走。左邊的懸崖一直沒有退卻,而腳下的小路十分曲折,每到一個轉角,兩人都會
抓緊寶劍,小心翼翼地踏出腳步。
  天色沒有再變亮,歐洛都因火山依舊不停吐出大量濃煙,在逆向的強風吹拂之下,濃煙不
停上竄到肉眼難見的高空,形成了無比厚重的天頂。兩人走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最後被一個出
乎意料之外的聲音給攔了下來––難以置信,卻也無庸置疑的是滴水的聲音。在兩人左邊的峭
壁中,有一道彷佛被利斧劈開的縫隙中,竟然有水不停地往下滴;或許那是不幸落在此地的甜
美雨水,本可讓萬物豐饒,現在卻只能落入灰敗死寂的大地中。它從岩石間流出,切過小徑,
往南轉向,消失在空無一物的大地中。
  山姆衝向它。「如果我能夠再看到女皇,我會跟她說的﹗」他大喊著:「之前是光,現在
又有了水﹗」然後他停了下來。「佛羅多先生,先讓我來吧﹗」他說。
  「可以啊,不過看來應該夠兩個人一起喝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山姆說:「我是說,如果這有毒,或是有什麼會很快發作的不良影
響,主人,這樣我先總比你先好,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我明白,可是,山姆,我認為我們應該要相信這好運,或是說這祝福。不過,還是小心
點,有可能會很冰﹗」
  水的確蠻涼的,但並不算冰,不過,如果他們在家裡喝到這種水,可能會連吐好幾口,抱
怨有種油膩、苦澀的感覺;但是在這裡,它甜美得無法用言語形容,也根本不需要多顧慮什麼
,兩人狠狠地喝了個飽,山姆則將水壺裝滿。在那之後,佛羅多覺得輕鬆多了,兩人一連走了
好幾哩的路。最後,他們注意到眼前建起了一道簡陋的石牆,明白多半就要靠近半獸人的聚落
了。
  「山姆,這是我們轉向的時候了,」佛羅多說:「我們必須往東走。」他抬頭看著山谷邊
,「我想我應該還剩下一些力氣,可以從那邊找到空隙爬過去,然後我就必須休息了。」
  河床離上面的道路有好幾尺,他們奮力爬了上去,準備越過那條路,不過,兩人卻驚訝地
發現眼前有一個由許多條山谷中的涓涓細流所匯聚成的池子。在魔多靠西的邊緣是塊瀕死的大
地,但尚沒有完全被死亡所統治,有許多生物依舊在此掙扎存活,過著痛苦、飽受折磨的生活
。在另一邊的峽谷中,摩蓋一帶依舊生長著矮小、變形的樹木,灰色的雜草努力地苟活在岩石
之間,無數的荊棘則是四處蔓延、糾纏著岩石下少數的土地。有些荊棘的刺又尖又利,有些則
是有像爪子一樣的倒勾。去年尚未掉落的枯葉還掛在上面,在這沉默的空氣中摩擦著。不過,
它們長滿了蛆蟲的花苞還正在開放,灰色、褐色或黑色的蒼蠅四處飛舞,身上還都有著像半獸
人一樣的眼狀紅斑。在這些扭曲的植物之間,還有一群飢餓的蚊子嗡嗡盤旋著。
  「有半獸人的衣服還不夠,」山姆揮舞著手臂說:「我真希望我有他們的厚皮﹗」
  最後,佛羅多再也走不動了。他們爬到一條狹窄的山溝中,但是,距離之前所看到的坡頂
,他們還有很遠的一段要走。「我必須休息了,可能的話我還想打個盹,」佛羅多說。他看著
四周,在這一片荒涼的大地上,除了兩人似乎沒有其他的動物。最後,他們精疲力竭地找了個
荊棘之後的凹洞躲了進去。
  他們坐在凹坑內,勉強吃了一些東西。為了把精靈乾糧留下來度過未來的苦日子,他們把
山姆背包中法拉墨所送的食物吃掉了一半。除了這些晒乾的果子、熏過的肉乾,兩人也喝了一
些水。雖然之前在山谷中從池子裡面喝了不少的水,但現在兩人又覺得口乾舌燥。魔多的空氣
中有種惡心的氣味,會讓他們嘴裡的水氣飛快地蒸發。當山姆想到飲水的問題時,連他都覺得
心情沉重,在摩蓋之後,他們還必須跨越廣大的葛哥洛斯平原。
  他說:「佛羅多先生,你得先睡一會,天又變黑了,我還以為今天永遠不會結束呢﹗」
  佛羅多嘆了一口氣,對方話還沒說完,他就睡著了。山姆強忍著不停襲來的睡意,握住佛
羅多的手發呆。他沉默地坐著,直到夜色完全降臨,然後,為了保持清醒,他從凹坑內爬出來
看著外面的景色。這塊土地似乎到處都是裂縫和沉悶的聲響,不過,卻完全沒有任何人聲或是
腳步聲,在伊菲爾杜亞斯西方的夜空,依舊是泛灰的顏色。接著,在那被風吹破的烏雲縫隙中
,山姆看見了一顆閃爍的星斗,那冷冽的星光烙印在他心口,當他再度看著眼前的大地時,心
中再度充滿了希望。因為,他突然間清楚地意識到,陰影只不過是暫時的,世界上永遠都會有
不受它影響、不受它污染的光明和美麗。他在塔中的歌曲只是發洩怒氣,並非真正的明白了這
道理,因為那時他只想著自己;現在,他自己的命運、主人的命運,都不再讓他覺得困擾。他
爬回荊棘叢后,躺在佛羅多身邊,把所有的恐懼放到一旁,陷入深沉、無憂的睡眠中。
  兩人一起牽著手醒了過來,山姆覺得神清氣爽,準備面對新的一天,但佛羅多卻無精打采
地嘆氣。他睡得非常不安穩,夢中都是火焰,即使醒來,也不覺得有什麼改變。不過,他的睡
眠並非一點效用都沒有,至少,他更強壯了些,可以再扛著那重擔走到下一個階段。他們並不
知道時間,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過,在草草吃了一些食物、喝了一口水之後,兩人又繼
續沿著山溝往上走,最後來到了一片光禿禿的斜坡。此處,不再有生命掙扎求生,摩蓋的頂端
死氣沉沉,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的空曠。
  佛羅多和山姆搜索了很久,這才找到了一條可以走的道路,兩人這才終於踏上最後數百尺
的攻頂之路。他們來到了兩座山峰之間的裂隙,在穿過裂隙之后,他們發現自己來到了魔多的
最後一條防線。在他們腳下大約一千五百尺的地方,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風向改從西方吹
來,烏黑的雲朵往東飄,但廣大的葛哥洛斯平原上依舊只有著泛灰的微光。黑煙在地面和凹溝
中穿梭,惡臭的煙霧從大地的裂隙中不停冒出。
  在至少四十哩以外的遠方,座落著末日火山,它的四周幾乎全都是蓋滿了火山灰的醜惡地
形,巨大的火山錐高聳直達天際,不停冒出黑煙的噴火口則是被烏雲所遮擋。它的怒火暫時停
歇下來,看來整個處在噴發過後的餘燼之中,像是沉睡的巨獸一樣恐怖、駭人。在它之後是一
片巨大的黑影,一路延伸到灰燼山脈的山腳下。黑暗的勢力陷入沉思,魔眼轉而向內,思索著
讓他擔憂、感到危險的景象。一柄刺眼的聖劍,一張嚴厲、尊貴,屬於王者的面孔––短時間
內,他無力去照顧其他的事情。每座塔、每扇門,整個巨大的要塞,都被沉鬱的氣息給緊緊包
圍。
  佛羅多和山姆以夾雜著驚奇和畏懼的心情看著這塊醜惡的大地,在他們和那座冒煙的火山
之間,一切看來全都是浩劫之後的景象,是一整塊焦黑、死寂的沙漠。這塊土地的統治者究竟
要怎麼餵養和照顧他的部隊和奴隸?但是,即使看來絕無可能,他還是擁有無比強大的軍力,
沿著摩蓋外環一路往南延伸的是數也數不盡的帳篷。有些帳篷零散地分布,有些則是秩序井然
得像是座小鎮,其中一個最大的營地就在他們正下方。在平原上,距離兩人最多一哩的地方,
它像是昆蟲的巢穴一般欣欣向榮,裡面有許多形狀扭曲變形的建築。在附近的地面,則是有許
多人形來來去去,一條道路從這營區延展而出,和通往魔窟的道路合而為一,其上有許多黑色
的身影慌張地趕路。
  「我不喜歡這樣的情形,」山姆說:「看起來希望相當的渺茫;不過只要人一多,當地就
一定會有水井和食物。如果我們眼睛沒看錯,這些都是人類,不是半獸人。」
  他或是佛羅多,對平原南方的奴工營一點也不知情,位在火山的濃煙之後,諾南內海旁還
有一大片奴隸工作的區域;當然,他們也不知道有道路通往東方和南方向魔多納貢的國度,邪
黑塔的士兵會從那裡帶來大量的貨物、貢品和強征來的奴隸。在這北邊的區域中,是許多的礦
坑和煉鋼廠,還有為了大戰所集結的驚人兵力,黑暗的勢力正是在這裡調兵遣將,將他們集合
在一起。他的第一著棋已經讓大量的部隊往西、往南、往北移動。這時,他將部隊撤回,並且
補充大量的生力軍,將兵力全都集結在西力斯葛哥中,準備洗雪前恥。如果他如此調動兵力的
目的,也是為了阻止敵人來犯,那的確沒有多少人能夠突破這種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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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7:04 |只看該作者
  「好啦﹗」山姆繼續說:「不管他們吃什麼、喝什麼,看來我們都弄不到,我找不到可以
下去的路;就算我們真的下去了,也不可能在到處都是敵人的狀況下走來走去。」
  「我們還是可以試一試,」佛羅多說:「這並不比我預料的糟糕多少,我本來就不抱著希
望能夠真的通過這裡,現在更是徹底絕望了,但是,我還是必須要盡力一試;以目前來說,我
的目標就是盡可能不讓敵人抓到。所以,繼續往北走,看看在平原比較狹窄的地方是怎麼樣。」
  山姆說:「我可以猜得到會是什麼樣子,地方越窄,敵人就擠得越密,到時候就知道了。」
  「如果我們能走那麼遠,或許我能夠看見。」佛羅多轉身繼續前行。
  他們很快就發現,不可能沿著摩蓋底端的邊緣就這麼繼續走,即使是地勢再高一點的地方
也是崎嶇難行。最後,他們被迫只能退回原先的山溝,看看是否能找到路走進附近的山谷。這
路相當地難走,而他們又不敢踏上西邊的小徑,大約走了一哩多之後,他們果然發現如同之前
推測的一樣,有一座半獸人聚居的堡壘就在懸崖下,這是靠近某個黑暗洞穴入口的幾座石屋。
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但哈比人還是好奇地靠過去,盡可能利用生長在這舊水道的荊棘隱藏身
形。
  他們又走了兩三哩,半獸人的堡壘也早就被拋在腦後;不過,正當他們覺得鬆了一口氣時
,突然又聽見了半獸人沙啞的聲音,他們飛快地躲到一株發育不全的灌木後。那聲音越來越近
,接著兩名半獸人走進佛羅多的視線中。一個穿著破爛的褐色衣物,拿著一柄角弓,他的體型
比較小,皮膚黝黑,寬大的鼻翼不停動著,很明顯是專門負責追蹤的物種;另一個則是高大壯
碩的戰鬥型半獸人,就像夏格拉的部下一樣,身上配戴著魔眼的印記。他背上也背著一把弓,
手中則是寬刃的短矛。照慣例他們還是在不停爭執著,由於他們屬於不同種的半獸人,因此也
只能用通用語交談。
  在距離哈比人不到二十步的地方,矮小的半獸人停下了腳步。「不﹗」他大聲說:「我要
回去了。」他指著後方的堡壘。「沒必要把我的鼻子浪費在石頭上,我覺得不會有痕跡了,我
為了讓路給你,連那氣味都沒跟上。我告訴你,那東西一定是進山裡面了,不會再沿著山谷走
啦﹗」
  「你這只大鼻子有什麼用?」高大的半獸人說:「我用看的就比你那鼻子管用。」
  「那你看到些什麼?」另一人大喊著:「哼﹗你根本不知道要找什麼。」
  「這是誰的錯啊?」士兵說:「可不是我的問題,那是上頭的老大。一開始他們說是高大
、穿著閃亮盔甲的精靈,然後又成了矮小的人類,接著又變成了一群叛變的強獸人,或許還是
這一群人組合在一起。」
  「啊﹗」那追蹤者說:「他們腦袋有問題了,這才是最大的麻煩。如果我聽說的沒錯,有
些老大也要掛了:高塔被攻擊,你的幾百個同胞被殺光,囚犯逃了出來––如果你們士兵都這
個樣子,難怪我們打仗只有壞消息﹗」
  「誰說有壞消息?」士兵大喊道。
  「啊﹗誰說沒有?」
  「這是叛變的人才會說,如果你不閉上你媽的臭嘴,我就用這個捅你,明白嗎?」
  「好啦,好啦﹗」追蹤者說:「我不說了,只動腦,可以吧。不過那個鬼祟的矮子跟這有
什麼關系?就是那個手有蹼的怪家伙?」
  「我不知道。或許沒關系。但我敢打賭,那個傢伙賊頭賊腦,一定想幹壞事。這混蛋﹗他
一溜走,上面就通知要快點活捉他。」
  「哼,我希望他趕快被抓,讓他好好受點苦﹗」追蹤者低吼道:「他把這邊的味道都弄混
了,亂動隊長找到的鎖子甲,然後在我來得及趕到之前,把所有地方都踏遍了。」
  「這倒是讓他逃過一劫,」士兵說:「哼,在我知道老大要他之前,還差點射中他,從背
後,大概只有五十步﹗可是還是被他跑了。」
  「呸﹗你根本就沒射中,」追蹤者說:「一開始你沒瞄準,然後又跑不快,最後又叫可憐
的追蹤者來支援。我受夠了﹗」他轉身就走。
  「你回來,」士兵大喊著:「不然我就檢舉你﹗」
  「跟誰檢舉?不會是你們家夏格拉吧,他再也不能當隊長了。」
  士兵壓低聲音說:「我會把你的名字和兵籍號碼告訴戒靈,聽說祖塔現在歸他們管。」
  對方停下腳步,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恐懼。「你這個該死的告密者﹗」他大喊著:「你沒
辦法完成你的工作,連照顧你的伙伴都辦不到。去找你們那些黑傢伙吧,希望他把你的肉都給
凍掉﹗那還得他們不先被敵人幹掉才行。我聽說大哥大已經被幹掉了,希望這是真的﹗」
  高大的半獸人拿著短矛衝了過去,追蹤者躲到岩石後,一箭射中他的眼睛,他慘嚎一聲倒
了下來;追蹤者則是跑回山谷中,消失在兩人眼前。
  哈比人沉默地坐著,最後,山姆開口了:「哼,我看了真覺得高興﹗」他說:「如果這種自
相殘殺的作風開始在魔多流傳,那我們至少可以省掉一半的麻煩。」
  「小聲點,山姆,」佛羅多耳語道:「附近或許還有其他人。我們躲得很驚險,敵人比我
們想像的還要緊追不捨。不過,山姆,這就是魔多的一貫風格,本來就充斥在它的每一個角落
。根據傳說,只要沒人管理,半獸人一向都是這樣,可是,你不能指望這個,他們更痛恨我們
,這點是不會也不曾改變過的。如果這兩個家伙發現了我們,他們會立刻盡釋前嫌,聯手殺死
我們。」
  兩人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山姆又再度開口,但這次他也壓低了聲音:「你聽見他們提到
那個鬼鬼祟祟傢伙的事情了嗎?我不就告訴過你,咕嚕沒死嗎?」
  「是的,我記得,我還懷疑你是怎麼知道的,」佛羅多說:「好啦,算了﹗我想我們在天
黑前最好先不要離開這裡,這樣你就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不
過,你說話得小聲一點才行。」
  「我會試試看,」山姆說:「不過,我只要一想到那個臭傢伙,就氣得忍不住想大喊。」
  兩名哈比人就這麼坐在荊棘叢後,看著魔多漸漸被黑暗、無星的夜色所掩蓋。山姆描述著
咕嚕陰險的偷襲、恐怖的屍羅,以及他之後的所有冒險。在山姆說完之後,佛羅多一言不發地
握住山姆的手。最後,他才開口說話。
  「好啦,我想我們現在也該走了。」他說:「不知道我們還有多久才會被抓到,到時這一
切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也都白費了。」他站起來。「天很黑了,我們又不能用女皇送我們的星
光。山姆,替我好好保管它,除非用手,不然我現在身上完全沒地方可以擺這個東西。而且,
如果要完全遮住它那刺眼的光芒,我得用兩只手才行。刺針我就送給你了,我身上還有半獸人
的小刀,但我不認為還有機會使用到它。」
  在夜色之下,於這種荒涼的地方前進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情,不過,兩名哈比人還是腳步
蹣跚地沿著山谷往北走。當西方天空再度亮起、白晝降臨許久之後,他們又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輪流睡覺。山姆醒時滿腦子都想著食物,最後,當佛羅多醒過來,提到用餐和準備再度出發
時,他終於問出了最讓他感到困擾的問題。
  「佛羅多先生,請恕我直說,」他問:「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還要走多遠?」
  「山姆,我不是很清楚,」佛羅多回答:「在我們離開瑞文戴爾之前,我曾經看過一張魔
王回歸之前的魔多地圖,但我腦中只剩下很模糊的印象。我只記得北方有個區域,在那裡,北
方的山脈和西方的山脈延伸出來的山腳幾乎交錯在一起,從高塔旁邊的橋算過去大概至少六十
哩。從那邊過去或許不錯,不過,那裡就距離火山比較遠了,我想大概也是六十哩左右。我猜
,我們現在大概是在橋北邊三十六哩的地方;即使一切很順利,我們也得花上一星期才能抵達
火山。山姆,我擔心那負擔會越來越重,而我的速度會越來越慢。」
  山姆嘆氣道:「我也擔心會這樣,」他說:「好吧,先別管飲水的部分,我們每天吃的東西
得再少一點,再不然就得趁在山谷裡時走快一些。我們只要再吃一餐,所有的東西就都吃完了
,只剩下精靈的乾糧。」
  「我會試著快一點的,」佛羅多深吸一口氣。「快走吧﹗我們又得出發了﹗」
  天色還不是很暗。兩人繼續前行,夜色這才逐漸降臨。兩人疲倦地不停走著,中途只停下
來休息了幾次,一看見西方天空邊緣的光亮,他們就立刻找了個岩石底下的空洞躲了進去。
  光線逐漸增強,比之前要亮多了,西方的一股強風將魔多的惡臭吹往高空。不久之後,哈
比人就能夠看清楚眼前幾哩的地形了。在摩蓋和山脈之間的山溝逐漸往上升,同時也越變越窄
。到了這時,它也變成了伊菲爾杜斯山邊的凹陷,不過,它的東邊則是如常的陡峭,直落入葛
哥洛斯平原。前方的水道來到盡頭,成了布滿岩石的斜坡,一道岩壁如同高牆一樣延伸向東,
從伊瑞德力蘇綿延出來另一個綿長的支脈,在這兩山之間是一個狹窄的隘口:卡拉其安格南,
也就是艾辛口,在那之後則是烏頓幽深的山谷,位在摩拉南之後的烏頓山谷是索倫的僕人防衛
黑門的堅強陣線,裡面是錯綜複雜的隧道和兵器庫;此時,魔王正倉促地召集大軍,準備在此
面對西方眾將的攻擊。在兩邊的山坡上建造著許多的堡壘、要塞和高塔,篝火終年不熄;沿著
隘口又再興建了一道土牆,除此之外還有極深的壕溝,只能靠著一道橋梁通過。
  往北幾哩的地方是西方山脈的支脈,上面矗立著古老的德桑城堡,不過,現在也成為烏頓
山谷中眾多的半獸人駐地之一。在這微光中看得出有一條道路蜿蜒而下,在距離哈比人一哩左
右處轉向東,沿著山脈凹陷的地方通往平原,以及遠處的艾辛口。
  當哈比人看著眼前的地勢時,他們發現自己往北的旅程幾乎可說是完全無希望了。右邊的
平原十分黯淡,滿是煙塵,他們沒看見任何的營帳或是部隊移動的跡象;但是,整個區域都在
卡拉其安格南上碉堡的監視之下。
  「山姆,我們來到一條死路了﹗」佛羅多說:「如果我們繼續走下去,我們只能走到那座
塔那邊,而且唯一能走的就是它門前的那條路,除非我們退回去。我們不能往西上去,也不可
能往東下去。」
  「佛羅多先生,那麼我們只能走那條路了,」山姆說:「我們必須賭一賭運氣,希望運氣
這東西在魔多還管用。如果我們回頭、或是再找別的路,那不如投降算了,我們的食物快不夠
了。我們得要拼拼看﹗」
  「好吧,山姆,」佛羅多說:「帶路吧﹗只要你還抱著希望,就繼續往前走,我已經徹底
絕望了。不過,我真的跑不動了,山姆,我會緊跟著你的。」
  「在你開始緊跟之前,你必須睡個覺、吃個東西,佛羅多先生。來先吃一點吧﹗」
  他給了佛羅多一些水,和額外的乾糧,他也折了個枕頭給主人躺。佛羅多太疲倦了,根本
沒力氣爭辯,山姆也沒告訴他這是最後一口水,同時他所吃的連山姆的份也包含在裡面。在佛
羅多睡著之後,山姆彎身聽著他的呼吸、看著他的面孔。他的臉孔十分瘦削,但是,在睡夢中
的神情卻顯得十分祥和,毫無所懼。「好啦,主人﹗」山姆自言自語道:「我必須要暫時離開
一會兒,相信我們的好運。我們一定要找到水,不然就走不下去了。」
  山姆悄悄離開,小心翼翼地在岩石間穿梭,他走回水道,沿著它往北攀爬了一段路。直到
他來到連續的岩階前,毫無疑問的,許久以前,這裡曾經涌出泉水,形成一個小小的瀑布,現
在一切似乎都乾枯了。但山姆不肯放棄,他側耳傾聽著,果然聽見了水滴的聲音。他又往上爬
了幾步,發現了一條從山邊流出的細流,在他腳前匯聚成一個黑色的池子,滿溢的池水接著往
底下的荒地流去。
  山姆嘗了嘗那水的滋味,應該算是夠好了,然後他喝了一大口,裝滿水壺,轉身準備走回
去。就在那一瞬間,他發現有一道影子從佛羅多躲藏的地方一躍而過。山姆立刻強壓下驚呼聲
,飛奔回去。那個身影十分矮小,不容易看清楚,但山姆猜也猜得到對方是誰––他老早就想
要把對方勒死了。不過,對方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很快就消失不見。山姆覺得對方的身影似乎
還是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才徹底融入夜色之中。
  「幸好,我們的好運沒讓我失望,」山姆嘀咕著:「不過這可真是好險﹗附近的半獸人怕
沒有幾千個,還要這個小壞蛋來湊熱鬧?我真希望他當初就被射死了﹗」他在佛羅多身邊坐了
下來,不敢將他吵醒。不過,他自己則是不敢睡著。最後,當他覺得眼皮變得如同千斤般沉重
,知道自己再也撐不下去時,他叫醒了佛羅多。
  「佛羅多先生,咕嚕又來了,」他說:「如果我看到的不是他,那他就一定有雙胞胎兄弟
了。我剛剛去找水,一轉頭就發現他在這邊鬼鬼祟祟的。我們兩個如果一起睡很危險,而且實
在很抱歉,我真的撐不住了。」
  「山姆哪,你不要對自己太嚴厲了,」佛羅多說:「躺下來好好睡﹗我寧願對方是咕嚕,
不是半獸人,至少,他不會把我們出賣給半獸人,除非連他也被抓到––」
  山姆忿忿不平地說:「不過,他也會殺人或是搶東西,佛羅多先生,睜大眼睛哪﹗我有滿
滿一壺的水,你盡管喝沒關系,我們出發時還可以重新裝滿。」一說完,山姆立刻就睡著了。
  當他醒來時,天色又已經逐漸變暗了,佛羅多靠著岩石坐著,但連他也睡著了。水壺空了
,附近也沒有咕嚕的蹤影。
  魔多的黑暗又回來了,山坡上的了望塔燃著又紅又烈的火焰。他們先去把水裝滿,然後再
回到原先的道路,朝著二十哩之外的艾辛口進發。這並不是條很寬的路,兩邊也沒有任何的遮
蔽,隨著道路不停往前進,它兩旁的懸崖也變得越來越陡峭。哈比人聽不見任何的風吹草動,
因此決定繼續穩定往東前進。
  再走了大約十二哩之後,他們停了下來。在不遠之前,這條路往北彎了一些,因此,他們
之前所經過的地方全被山勢擋住了,這是不幸的開始。兩人休息了一段時間,繼續往前走,但
他們沒走幾步,在黑暗的夜色中突然傳來了他們一直擔心的聲音: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目前它
離兩人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後方已經出現了火把的微光,而且就在不到一哩遠的地方,正在快
速逼近中,佛羅多根本無法在這種速度下,沿著這條路躲過他們。
  「我一直擔心會這樣,山姆,」佛羅多說:「我們相信運氣,但這次它不靈光了,我們被
困住了﹗」他慌亂地看著附近陡峭的岩壁,這是古代的開路者所雕鑿出來的光滑山壁,毫無躲
藏的空間。他跑到另外一邊,發現眼前是看不見底的黑暗深淵。「我們真的無路可逃了﹗」他
靠著山壁,無力地坐倒下來。
  「看來是這樣,」山姆說:「好啦,我們只能走著瞧了﹗」話一說完,他就和佛羅多一起
坐了下來。
  他們沒有等很久,半獸人的速度很快,在最前面的人拿著火把,他們飛快靠近,火光在黑
暗中搖曳著。山姆這時也低下頭,希望能夠在火把靠近的時候遮住自己的臉,同時,他也將盾
牌拿到前面,刻意遮住兩人的腳。
  「希望他們在趕路,可以讓兩個疲倦的士兵在路旁休息﹗」他想。
  看起來他們本來是有這個希望的。帶頭的半獸人低著頭、氣喘吁吁地往前跑。他們是比較
矮小的半獸人,是在黑暗魔君的軍令之下不情願的疾行軍的傢伙,他們只想要趕快走到目的,
躲過鞭子的痛擊。在他們身邊跑來跑去維持秩序的,則是兩名高大的強獸人,他們不停地揮舞
鞭子,大聲斥罵。一列又一列的人走了過去,山姆屏住呼吸,隊伍已經過了一半。然後,突然
間,一名負責驅趕奴隸的士兵發現了他們倆,他用力一甩鞭子,吆喝道:「嘿﹗你們兩個﹗站
起來﹗」他們沒有回答,他大喝一聲,號令整個隊伍停下來。
  「起來,你們兩個懶蟲﹗」他大喊著:「這不是休息的時候﹗」他往前走了一步,在黑暗
中依舊認出了他盾牌上的標記。「逃兵喔?」他怒吼著:「還是正準備要逃?你們這些傢伙在
昨天傍晚就該到烏頓了﹗你們不可能不知道。給我站起來,走進隊伍裡面﹗不然我就記下你們
的兵籍號碼往上報﹗」
  兩人掙扎著站起來,刻意彎著腰,一拐一拐地裝成腿酸的士兵。兩人緩緩地鑽到隊伍的最
後面。「不,不是後面﹗」士兵大喊著:「往前三排﹗就保持那個位置,不然等我來的時候你
就知道了﹗」他在兩人頭上將鞭子甩出一聲爆響,大喝一聲,隊伍又開始前進。
  對可憐的山姆來說,他已經快要撐不住了,但對佛羅多來說簡直就是酷刑,很快就成了噩
夢。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的腦袋多想,掙扎著繼續前進。汗流浹背的半獸人散發出讓人欲嘔
的氣味,他開始覺得口乾舌燥,隊伍不停前進,他用盡所有的意志力讓自己保持呼吸,雙腿無
意識的挪動。但是,在經歷過這種折磨和忍耐之後,他會面對什麼樣的結局?他完全不敢多想
。在士兵嚴格的監視下,根本毫無偷溜的機會,那名士兵不時地回來嘲弄他們。
  「哼哈﹗」他指著他們的腿說:「只要有鞭子,懶惰就不見。快點﹗我可以用別的方法提
醒你們,但到時你可能渾身都是血,走不回你們的營區了。為你自己好,不要做傻事﹗難道你
不知道我們在打仗嗎?」
  他們又走了好幾哩,道路最後終於開始緩緩下降來到平原上,佛羅多的力氣幾乎已經完全
耗盡,意志也開始動搖;山姆絕望地試著扶住他,但連他自己也都快撐不下去了,他知道兩人
隨時都會面臨一死:他的主人會昏倒或是跌跤,一切都會被揭穿,他們努力了半天全都白費了
。「至少我可以先宰了那個臭傢伙﹗」他想。
  正當他握住了劍柄時,突然有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已經踏上了平原,正在緩緩地靠
近烏頓的入口,在距離橋前大門不遠處,往西的道路和往南通往巴拉多的道路會合。所有的道
路上都擠滿了正在行軍的部隊,因為西方的將領們正朝著這裡進軍,而黑暗魔君已經加快了調
兵遣將的速度。幾個部隊就正好和巧遇在道路的會合處,而且附近也完全不在火光的照耀下,
到處都一片黑暗。當下此地立刻陷入一團混亂,每一個部隊都急著想要沖進門內,結束這累人
的行軍。巴拉多來的一群重裝強獸人沖散了山姆所在的隊伍,讓眾人陷入混亂之中。
  雖然山姆已經累得無法思考,但他還是立刻抓住這機會拉著佛羅多,一起趴了下來;許多
半獸人跟著絆倒,開始大聲咒罵。哈比人手腳並用的慢慢爬開,最後好不容易才翻到路邊的圍
籬外。道路兩邊邊有幾尺高的圍籬,讓帶頭的士兵即使在黑夜或是大霧中,也可以有依循的路
標。
  他們動也不動地躺著,四周太黑,根本不可能找任何的掩護。不過,山姆覺得至少他們應
該離開道路旁,找個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來,佛羅多先生﹗」他低語道:「再多爬一下子,你就可以躺著休息了。」
  佛羅多擠出最後一絲力量,撐起上半身,又前進了二十碼左右。然後,他就摔進了眼前一
個突如其來的凹坑中,像是死人一樣再也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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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山姆將他破爛的半獸人披風墊到主人頭下,用羅瑞安的斗篷將兩人一起蓋住。在此同時,
他的思緒不禁飄到那美麗的國度,想著超凡的精靈,希望由他們親手編織出來的衣物,或許能
讓他們在這死寂的大地上隱藏行蹤。隨著部隊擠進艾辛口,那些咒罵和叫喊聲也都消失了。從
這情況來研判,在這一團混亂之中,並沒有人發現他們兩個失蹤了。
  山姆啜飲了一口水,讓佛羅多喝了一大口,當主人稍稍恢複了一點體力之後,他把一整片
寶貴的乾糧都逼主人吃下去。然後,疲倦的兩人甚至沒有多餘的力氣感到恐懼,於是就這麼大
剌剌地躺在地上睡覺。他們睡得並不安穩,之前滾燙的汗水變得冰冷,銳利的石頭讓他們全身
疼痛,兩人還止不住打著哆嗦。一陣陣的冷風從黑門吹往西力斯葛哥,不斷把兩人身上的體溫
奪走。
  到了早晨,天色再度泛白,在高處依舊吹著西風,但在這暗黑大地的圍欄之內,空氣幾乎
是完全停滯的,四周一片冰冷,卻又讓人喘不過氣來。山姆往凹坑外面打量,四周的所有地形
全都是千篇一律的單調、死氣沉沉,附近的道路上空無一人,但山姆擔心不遠處的艾辛口,依
舊有人監視著此地。陰沉的火山則是帶著讓人不寒而慄的氣勢矗立在東南方,山頭冒出大量的
濃煙,在強風的吹送下它飄往東方的高空,從它的山側冒出濃密的黑雲,掩蓋了整塊大地;東
北方幾哩處則是灰燼山脈,看起來像是陰鬱的灰色鬼魂一樣毫無生氣;北方的地平線上掛著低
垂的烏雲,和地面的蒼涼比起來並不遜色。
  山姆試著猜測確實的距離以及應該走的道路。「看起來至少有五十哩,」他瞪著那醜惡的
火山,嘴裡嘀咕著:「如果本來要花一天,但以佛羅多先生現在的狀況,可能得拖上一整個星
期。」他搖搖頭,仔細的思索著,但一種喪氣的想法卻逐漸在他心中累積。在他堅強的內心中
,希望從來沒有真正消失過,在這之前,他總是樂觀的認為大夥都還有回家的機會;不過,現
在,他終於認清了這苦澀的事實:即使在最樂觀的狀態下,他們的補給品也僅足以讓他們抵達
目標;等到任務完成之後,他們會孤單地置身在一塊死寂、沒有食物、沒有飲水的沙漠正中央
。他們不可能回去了。
  「原來這就是我出發時,覺得自己該做的工作,」山姆想:「協助佛羅多先生走出最後幾
步,和他死在一起。好吧,如果這真的是我的使命,我必須完成它。可是,我真的好想再看見
臨水路,還有小玫‧卡頓和她的兄弟們,以及我們家老爹和馬利葛。如果佛羅多先生根本回不
來,我實在不能想像甘道夫為什麼要派他來?當他死在摩瑞亞的時候,一切都不對勁了。我真
希望他還活著,這樣他至少可以做些什麼。」
  不過,當山姆的希望之火熄滅的同時,它也轉化成了一股新的力量。山姆平凡的小臉變得
十分嚴肅,堅定的決心在背後支持著他,讓他全身覺得一陣戰慄。他似乎化成了某種不會失望
、疲倦的鋼鐵怪物,連眼前這一望無際的荒原也無法讓他退縮。
  他懷著更強的責任感把目光重新專注回眼前,研究著下一步該怎麼做。隨著光線漸漸增強
,他驚訝地看見原先寬廣的平原上竟佈滿了碎石;事實上,整個葛哥洛斯平原都滿是大大小小
的坑洞,彷佛當此地還是軟泥漿的時候,有無數的碎石落得滿地都是,打得到處都凹凸不平。
最大的坑洞旁邊都有一圈的岩石包圍,還有許多裂隙從中間往外延伸。這塊土地的確可以讓人
從一個掩蔽處無聲無息地來到下一個掩蔽,連最盡責的哨兵都很難發現這裡有任何人入侵。至
少,如果這個潛入者十分強壯,不需要擔心飲食的問題,這裡對他來說就不會是太大的挑戰。
因為,在兩人抵達終點之前,他們所必須面對的疲倦和飢餓,將會對他們的精神和意志構成最
大的考驗。
  山姆仔細思索了好幾遍之後,回到主人身邊。他不需要叫醒他,佛羅多雖然還維持著原先
的姿勢,雙眼卻瞪著天空。「好吧,佛羅多先生,」山姆說:「我剛剛觀察了附近,同時也好
好地想了一下。路上沒有任何人,我們最好把握機會趕快離開。你還撐得住吧?」
  「我撐得住,」佛羅多說:「我必須撐下去﹗」
  兩人又再度出發了,這次,他們小心翼翼地隱藏行蹤,從一個凹坑躲到另一個凹坑,但目
標總是北邊山脈的山腳。不過,當他們前進的時候,道路並沒有偏折,直到最後它才進入山區
,消失在一片陰影中。現在,在這片荒涼的大地上沒有任何的人跡,因為黑暗魔君幾乎已經完
成了所有部隊的調度。即使在他自己的國度中,他還是膽小地用夜色來掩護一切,憂心外界的
風會再度和他作對,吹開他的面紗;除此之外,神秘的間諜潛入破壞的消息也讓他不敢大意。
  哈比人走了好幾哩,最後才疲倦地停下來,佛羅多幾乎已經快累倒了,山姆看得出來,他
沒辦法繼續這樣再走多遠了。在此之前,他們必須彎腰前進、躲躲藏藏,有時刻意迂迴,有時
又必須加快腳步。
  「我認為應該把握天沒黑之前走那條路,佛羅多先生,」他說:「我們必須信任自己的好
運﹗上次我們差點完蛋,但結果並沒那麼糟糕。我們可以保持速度走上幾哩,然後再休息。」
  他所冒的險比他所知道的還要大,不過,佛羅多滿腦子都是掙扎和抵抗魔戒的混亂,事實
上,他也幾乎放棄了一切希望,根本懶得出意見。他們走回旁邊的道路,沿著通往邪黑塔的道
路緩步前進。他們的好運這次並沒有出差錯,接下來一整天他們都沒有遇上任何人,等到夜色
降臨之後,兩人的身影也消失在魔多的黑暗中。整塊大地都籠罩在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氛中:因
為西方將領們已經越過了十字路口,在魔窟谷口放火,準備燒盡一切邪惡的氣息。
  就這樣,他們絕望的旅程繼續下去,魔戒持續往南,而人皇的旗幟則是不停往北。對於哈
比人來說,每一天、每一哩都比之前更煎熬,他們的力量不停流失,腳下的土地也變得越來越
邪惡。白天他們不會遇見任何的敵人,到了晚上,當他們不安地打盹時,偶爾會聽見旁邊的道
路傳來腳步聲或是飽受鞭打的馬匹喘氣聲。不過,比這些都還要讓人害怕的是那一直不斷接近
,像是一波波浪潮般打在他們身上的威脅感:那是坐在黑暗王座上,沉思著、考慮著應該如何
征服世界的邪惡力量。它越來越近,剝奪人們的希望,如同世界末日般毫不留情地迫近。
  最後,最恐怖的一夜降臨了。西方的將領們已經快要進入魔多那死氣沉沉的疆域,這兩名
旅人則是陷入了徹底絕望的處境中。他們從半獸人的部隊中脫逃已經四天了,但每一天過的都
像是一場越來越黑暗的噩夢一樣。在這最後一天,佛羅多沉默不語,只是彎腰駝背地走著,腳
步非常不穩,彷佛他的眼睛已經無法看見腳下的土地。山姆猜得出來,除了兩人都必須忍耐的
無比疲倦之外,他還必須承受魔戒對於身體和心靈的折磨。山姆注意到主人的左手,經常會無
意識地舉起來,彷佛是為了遮擋攻擊或是躲避想要搜尋他們的邪眼;有時,他的右手會捧著胸
口,慢慢的,隨著他恢復自製力之後,那手才會拿開。
  在夜色再度落下之後,佛羅多抱著頭坐在地上,手臂疲倦地垂向地面,手指則會無意識地
抽搐著。山姆看著他,直到夜色將兩人的身影完全掩蓋為止,他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
默默的沉思著。雖然他非常疲倦、滿心恐懼,但他的力量並沒有完全被消磨掉。精靈的乾糧有
種特別的力量,否則他們早就自怨自艾地躺下來等死,不過,它卻無法完全滿足食欲,山姆有
時腦海中擠滿了對食物的回憶,他只想要能夠拿著普通的麵包和肉,咬上幾口。雖然這精靈口
糧並非完美,但只要旅行者完全不吃別的東西,只靠它來填飽肚子,它的效果就會更為增加。
它可以加強意志力,讓人擁有更強的耐力,並且驅使肌肉和骨骼承受遠遠超越一般人極限的考
驗。不過,此時他們必須要作出決定了﹗他們已經不能繼續走這條路了,因為它只會通往魔影
的大本營;但火山卻在他們的右方,也就是正南方的方向,他們必須要轉頭了。不過,在火山
和他們之間,依舊是一塊荒涼、冒著毒煙,遍地灰燼的殘破大地。
  「水,水怎麼辦﹗」山姆嘀咕著。他已經把自己的配額減到不能再少,他覺得自己的舌頭
似乎都已經腫了起來。但即使他這麼精打細算、極力強忍,手上的食物和飲水還是剩下不多。
他大概只剩半壺水,眼前卻還有好幾天要走,如果他們不是冒險走上這條路,可能好幾天前水
就喝光了。這條道路的路邊興建有一些臨時儲水槽,主要是提供給倉皇趕路的部隊,在這缺水
的地區使用的。山姆在其中一個裡找到一些酸臭、被半獸人弄得都是泥巴的水。不過,以他們
目前的狀況來說,這水已經不算太壞了。糟糕的是,眼前恐怕還要走上好幾天,他們不可能再
找到任何水了。
  最後,疲倦憂心的山姆只能將憂慮拋在一旁,沉沉睡去,他已經無能為力了;極端的壓力
讓他半睡半醒,頭也昏昏沉沉的。他看見像是發光眼睛一樣的東西飄來飄去,還有鬼鬼祟祟的
黑色身影,他還聽見了野獸或是飽受折磨的生物發出的哀嚎聲。當他被驚醒之後,卻又會發現
四周還是空蕩蕩的。只有一次,當他站起來的時候,他很確定自己在清醒的狀態下看見了發亮
的眼睛;不過,它眨了眨,立刻就消失了。
  夜晚過得十分緩慢,接下來的晨光也相當的微弱,因為當他們越來越靠近火山時,空氣也
越來越污濁,從邪黑塔中由索倫所散發出來的黑暗讓狀況更雪上加霜。佛羅多躺著不動,山姆
站在旁邊,心中有著萬般不願,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叫醒主人,請他再繼續走下去。最後,他彎
下身撫摸著主人的眉心,對他低語道:
  「主人,醒來了﹗又該繼續走了。」
  佛羅多彷佛是被起床號叫醒一般俐落地彈了起來,看著南方。但是,當他的目光掃過火山
和那沙漠時,他又退縮了。
  「山姆,我辦不到,」他說:「這好重,好重啊﹗」
  山姆在自己開口前,就猜到了這一點用也沒有,甚至只會造成更糟糕的反效果;但是,由
於他對主人的憐憫之情,他不能不開口。「主人,那讓我替你分擔它的重量,」他說:「你知
道的,只要我還有力氣,我會很樂意幫忙你的。」
  佛羅多眼中突然亮起了狂野的光芒。「退開﹗不要碰我﹗」他大喊著:「我說過這是我的
。滾﹗」他的手移動到劍柄上。不過,隨即,他的聲音變了。「不,不,山姆––」他哀傷地
說:「但你必須要明白,這是我的責任,沒有其他人能夠替我承擔。現在一切都太遲了,親愛
的山姆,你再也沒辦法這樣幫助我了,我已經完全受它控製了。我沒辦法捨棄它,如果你想要
把它拿走,我會發瘋的﹗」
  山姆點點頭,「我明白,」他說:「但是,佛羅多先生,我之前一直在想,應該有其他的
東西是我們可以放棄的。為什麼不減輕我們的負擔呢?我們必須筆直的朝向目標走,」他指著
火山說:「沒必要再帶著任何多餘的東西。」
  佛羅多也跟著看向火山,「沒錯,」他說:「我們在那條路上不會需要太多東西的,到了
終點之後,我們根本就不再需要任何東西了。」他拿起半獸人的盾牌,將它丟在地上,緊跟著
是他的頭盔;然後他掀開灰斗篷,解開沉重的腰帶,讓它落在地上––配劍也跟著一起落下。
最後,他直接將黑色的破爛斗篷扯下,一把拋開。
  「看,我不再是半獸人了,」他大喊著:「我也不會帶任何善良或醜惡的武器,抓得到我
就來吧﹗」
  山姆也照做了,將他身上所有的半獸人裝備全都丟掉,也把背包裡面的東西全拿了出來。
在承受了這麼多磨難、走了這麼遠之後,背包裡面的一切,似乎都和他產生了特殊的情感和關
系。最讓他難以割捨的是陪伴他度過這一切的廚具。一想到要把這些東西丟掉,他不禁淚眼汪
汪。
  「佛羅多先生,你還記得我們煮過的燉兔肉嗎?」他說:「我們那時還在法拉墨將軍身邊
,我那天還看到了一隻猛獸﹗」
  「不,山姆,我想我不記得了,」佛羅多說:「我知道這些事情曾經發生過,但是我想不
起來其中的細節。我想不起食物的味道、想不起喝水的感覺、想不起風聲、不記得花草樹木的
樣子,我連月亮和星辰的長相都忘記了––山姆,我赤身露體地站在黑暗中,在我和那火焰的
圓圈之間沒有任何的阻隔。即使我張開眼睛,也只能看見它,其他的一切似乎都變淡了。」
  山姆親吻著他的手。「我們越快把它丟掉,就越快可以休息﹗」他遲疑地說,找不出更好
的話安慰別人。「光說不練是沒有用的,」他自言自語的將所有要丟掉的東西放成一堆。他不
願把這些東西丟在曠野中,讓其他邪惡的生物發現。「看起來,那個臭家伙已經把半獸人的衣
服拿走了,我可不能讓他再配上一把劍﹗他空手就已經夠壞了,我更不可能讓他糟蹋我的鍋子
﹗」話一說完,他就把所有的東西抱到附近一道巨大的裂隙旁,一股腦兒的將它們全丟進去。
對他來說,他的寶貝鍋子落向地心的撞擊聲,就如同喪鐘一樣讓人心痛。
  他回到佛羅多身邊,從精靈繩索上割下一小段當作主人的纏腰布,剩餘的部分則是被他寶
貝地收了起來。除了這些之外,他身上只留著水壺和精靈乾糧,刺針則是還掛在他腰間,凱蘭
崔爾賜給他的那個小盒子,則依舊藏在他胸前的暗袋中。
  最後,他們轉向火山的方向,光明正大的不再考慮隱匿行蹤,一心一意只想要完成那唯一
的目標。在這迷濛的白晝中,即使是在這塊疑神疑鬼的土地上,也沒有多少人能夠發現他們的
蹤跡,除非對方就在他們附近。在黑暗魔君的所有奴僕中,只有戒靈能夠預先警告他這危機:兩
名意志堅定的小家伙,正一步步地走向他王國的核心。可是,戒靈和他們長著黑翼的座騎,全
都只有一個任務:他們集合在遠方,偵察和拖延西方將領的部隊,邪黑塔的全部意志也都集中
在該處。
  在山姆眼中,主人今天似乎又擠出了新的力量,或許不只是因為他們減輕身上負擔的關系
。他們所走的第一程路比山姆預料的要快、要遠得多了。這裡的地形相當的崎嶇危險,但他們
的進展卻非常不錯,火山的影像也越來越清晰。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天光越來越暗,佛羅
多又開始彎腰駝背,腳步變得比之前更為蹣跚,彷佛之前的趕路,已經榨乾了他身上最後的力
氣。
  當他們最後停下休息時,佛羅多只是說:「山姆,我口好渴﹗」然後就不說話了。山姆給
了他一口水,水壺中只剩下最後一口。他自己則是忍著不喝,看著魔多的夜色又把兩人包圍。
山姆滿腦子都想著關於水的回憶,他所看過的每一條小溪、每一座河川、每一個泉水;在陽光
下、在樹林中潺潺流動的樣子,不停地折磨著他。他可以感覺到當他在臨水路泡腳時,腳趾間
濕滑的泥巴,身邊則是卡頓一家的喬力、湯姆和尼伯斯,還有他們家的小玫。「那是好幾年前
的事了––」他嘆氣道,「又在那麼遠的地方。如果真的有路可以回去,也是在那座火山之後
了﹗」
  他睡不著,只能不停的和自己說話。「好啦,別喪氣,今天的進展比你想像的還要好哪﹗
」他安慰自己說:「至少一開始很不錯,我想我們大概已經走了一半了,只要再一天就好了。
」然後,他停了片刻。
  「別傻了,山姆‧詹吉,」他自己的聲音回答道:「如果他能動的話,也不可能再走一天
了。而且,你把大部分的食物和飲水都給了他,你自己也快不行了。」
  「我還可以走一整天,我會撐下去的。」
  「堅持去哪裡?」
  「當然去火山囉﹗」
  「山姆‧詹吉,在那之後呢?當你到了那邊,你要怎麼做?他已經不可能做任何事情了。」
  山姆難過地發現,自己竟然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完全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佛
羅多並沒有對他多解釋這次的任務,山姆只是依稀知道魔戒必須被丟進火焰中。「末日裂隙–
–」他嘀咕著,那古老的名字出現在他腦海。「好啦,就算主人知道怎麼辦,你也不知道。」
  「你看﹗」那聲音說:「一切都只是白費力氣,他自己也說了。蠢的是你,一直堅持、一
直抱著希望,一直忍耐,如果不是因為你這麼頑固,你們兩個好幾天前就可以躺著等死了。看
現在的狀況,你還是會死,可能更會生不如死,你不如現在就躺下來放棄一切吧,你反正也爬
不上去的﹗」
  「我會的,就算我只剩這個臭皮囊我也要上去﹗」山姆說:「就算會弄斷我的手腳,我用
背的也要把佛羅多先生背上去。不要囉唆了﹗」
  就在那時,山姆覺得地面開始晃動起來,他可以聽見、或是感覺到被囚禁在地底的雷聲震
動。低垂的雲端反射出一道晦暗的紅光,然後就消失了,火山看來睡得也不安穩。
  通往歐洛都因的最後一段旅程開始了,山姆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夠承受這麼痛苦的煎熬。他
渾身酸痛,嘴更是乾到無法吞下任何食物。天色依然黑暗,不只是因為火山的濃煙,也因為似
乎有一場風暴即將來臨,只有東南方的天空還有著微弱的光芒。最糟糕的是,空氣中充滿了惡
臭的氣味,呼吸變得非常痛苦和困難,兩人的腳步也變得非常不穩,經常摔倒在地上。但是,
他們的意志毫不動搖,依舊蹣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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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山逐漸靠近,直到最後,每當他們一抬起頭,那高聳邪惡的影像就占據了整個視線;那
是一座由灰燼、熔岩和火熱的岩石所堆積成的巨大高塔,它的身影直入雲霄,讓凡人只能驚嘆
地看著它冒著煙氣的身體。迷濛難辨日夜的白晝終於結束了,在真正的黑暗降臨時,兩人終於
來到了它的腳下。
  佛羅多立刻趴在地上休息,山姆坐在他身邊,他驚訝地發現自己雖然累,卻覺得身體輕了
很多,他思緒似乎又變得更清楚了,他腦中不再有疑惑、不再爭辯。他已經知道了為了澆熄他
希望所有可能的理由,他不會再受到動搖。他知道所有的險阻都將在眼前集合到一個高峰,第
二天將會是末日的終曲,是悲劇的最後一幕,也是最後一天的掙扎。
  但是,它究竟什麼時候會到來呢?夜晚似乎永無止盡,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但周遭依舊
沒有任何的變化。山姆開始懷疑是否第二次鋪天蓋地的黑暗又降臨了,白晝再也不會來臨?最
後,他握住了佛羅多的手。主人的手又冰又冷,不停地發抖。
  「我不應該把毯子丟掉的﹗」山姆嘀咕著,他躺了下來,試著用身體溫暖主人。然後,一
陣睡意襲來,他就這麼睡著了。
  等待已久的白晝終於降臨,之前逐漸熄滅的微風原本是來自於西方,現在它改從北方吹來
,強度也開始緩緩增強。隱而不見的太陽設法穿透了濃密的雲層,照射向兩名哈比人躲藏的地
方。
  「是時候了﹗最後一次了﹗」山姆掙扎著站起來。他彎身看著佛羅多,輕柔地搖晃著他。
佛羅多發出呻吟,但仍奮力站了起來,不過,最後一個不穩又跪了下來。他困難地張開眼,看
著眼前的末日火山,四肢並用的開始往前爬。
  山姆看著他,內心流著淚,但他的眼睛已經流不出任何的液體。「我說即使弄斷手腳也會
背他,」他喃喃道:「我說得到做得到﹗」
  「來吧,佛羅多先生﹗」他大喊著:「我不能替你拿魔戒,但是我可以把你和它一起背起
來。來﹗過來,佛羅多先生﹗山姆讓你騎一程。告訴他去哪裡,他就會去﹗」
  佛羅多爬上他的背,手鬆軟地勾住他的手臂,兩腿則是穩穩地夾住山姆的腰。山姆困難地
站直身,卻驚訝發現主人的身體並不重,他本來擔心自己可能沒有足夠的力氣背起主人,更別
提還要負擔那魔戒該死的重量,不過,實際的狀況和他的想像有很大的距離。或許是由於佛羅
多沿路受盡折磨、身上的刀傷、蜘蛛的毒液、恐懼、哀傷和漫無目的的跋涉,讓他輕了很多;
或許是山姆在絕望關頭所獲得的最後獎勵––山姆竟然輕而易舉地將主人背了起來,他感覺自
己彷佛在夏爾的草原上背著小孩子騎馬打仗。他深吸一口氣,踏上最後的旅程。
  他們已經抵達了火山的北坡偏西的地方,那裡的灰色山坡雖然崎嶇,但卻並不陡峭。佛羅
多一路上悶不吭聲,山姆只能憑著本能繼續前進,他只知道在自己的意志和身體崩潰之前,要
盡量往上爬。他走了又走、爬了又爬,有時為了躲開陡峭的地形,必須繞路前進。最後,他變
得步履蹣跚,像是扛著大殼的蝸牛一樣遲鈍地前進。當他再也激不起任何前進的意念、四肢也
無法再支撐下去時,他輕輕地將主人放了下來。
  佛羅多張開眼睛,吸了一口氣。他們的高度已經擺脫了惡臭的氣味和濃煙,呼吸變得比較
輕鬆。「謝謝你,山姆,」佛羅多以沙啞的聲音說:「還要走多遠?」
  「我不知道,」山姆說:「因為我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他轉回頭去看看後方,然後抬頭望著前面,這才驚訝地發現之前的努力竟然讓他們走了這
麼遠。孤高聳立的處境,讓火山看起來比實際高度高了很多,但它實際上並不比山姆和佛羅多
攀過的伊菲爾杜斯高多少,它亂石遍布的基底大約有三千尺高,其上的火山錐則是約莫前者一
半左右的高度,緊接著就是那不停冒出濃煙、參差不齊的火山口。山姆已經爬到基底一半的高
度,葛哥洛斯平原看來已經變得相當渺小,全掩蓋在煙霧和陰影之中。當他抬起頭仔細觀察時
,如果他的喉嚨不是這麼乾澀,他幾乎想要興奮的大喊。因為,在這亂石遍布,高低不平的斜
坡上,他竟然看見了一條路﹗它從西方延伸過來,像條蛇一樣繞著火山轉,最後,才來到火山
的西邊。
  山姆沒辦法看清這路確實的位置,因為它正處在最低的地方,被他眼前陡峭的斜坡給遮擋
住了。不過,根據他的猜測,只要他再往上一小段路,他就可以踏上這條路。他又重新燃起了
希望,或許他們真的可以爬上火山頂。「哈,路在那邊就是有道理的﹗」他自言自語道:「如
果不是這樣,我恐怕就真的被打敗了。」
  這條路並不是為了山姆而建,他並不知道他眼前的是從巴拉多通往薩馬斯瑙爾,火焰之廳
的索倫之路。這條路從邪黑塔巨大的西門出發,藉著一座巨大的鐵橋越過深淵,然後通過兩個
冒煙的深坑,沿著斜坡通往火山的東邊。從那邊開始,這條路由南向北環繞整座火山,來到火
山錐上部的一個黑暗入口。這裡距離火山口還很遠,但卻可以直視索倫要塞中最重要的魔眼之
窗。這條路經常由於火山的爆發而受到破壞或阻擋,不過,數量龐大的半獸人會快速地修好這
條路。
  山姆深吸一口氣,眼前的確有條路,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樣越過斜坡,首先他必須讓自
己酸痛的背部好好休息一下。他躺在佛羅多身邊,兩人都沉默不語。慢慢的,天光越來越明亮
,山姆卻突然間感到一股莫名的急迫感,他似乎聽到有人對他大喊:「快點,快點﹗不然就來
不及了﹗」他逼著自己站起來,佛羅多似乎也感應到了這召喚,掙扎著跟著跪起來。
  「我可以爬過去,山姆,」他喘氣道。
  因此,他們兩個人就一步一步,像是小蟲子一樣艱辛地往上爬。他們好不容易才來到那條
路上,慶幸地發現這路是用碎石和灰燼所鋪成,十分平坦、相當寬闊好走。佛羅多辛苦的站起
來,卻似乎受到某種力量的引誘,緩緩地轉過頭去看著西方。索倫的陰影高掛在天空,但卻似
乎受到外界吹來的風打攪,或是由於自己內部的混亂––總之眼前的雲朵開始翻滾,一瞬間露
出了無比黝黑,高聳,巴拉多要塞的鋼鐵尖塔。尖塔只出現了一剎那,但彷佛有道暗紅的火焰
從極高的地方勁射而出,那是一只血紅邪眼的目光。邪眼看的並不是他們,它的目標在北方,
在那些膽敢以小搏大的西方將領身上。它所有的邪惡意志全都集中在該處,準備施以最後、最
致命的一擊﹗但是,佛羅多一看到那景象,立刻彷佛挨了致命一擊般的倒了下來,他的手不由
自主地伸向胸前的項練。
  山姆跪在他旁邊,他可以聽見佛羅多虛弱的低語著:「山姆,救救我﹗救救我,山姆﹗抓
住我的手﹗我控制不住––」山姆握住他的手,將它合起來,親吻它們。他腦中突然間有了個
想法:「他發現我們了﹗一切都完了,很快就完了。山姆‧詹吉啊,這就是一切的結局了﹗」
  山姆再一次的將佛羅多背起來,讓他的手掛在自己的胸前,主人的腳則是無力的垂著。然
後,山姆低下頭,沿著斜坡奮力往上走。這並不像他之前以為的那麼好走,幸好,當山姆和佛
羅多還在西力斯昂哥時,爆發的岩漿多半都是往西邊和南邊的斜坡流,路的這邊並沒有被擋住
。但是,道路上還是有許多落石,也有很多巨大的裂口,它在往東攀升了一段距離之後,轉了
個大彎,往西邊繼續前進。道路轉彎的地方剛好切穿了一塊飽經風霜的巨石,可能是在無數個
紀元之前火山爆發的結果。背著千斤重擔的山姆,氣喘吁吁地繞過這個大彎,正當他這樣做的
時候,他從眼角似乎看見了有什麼黑呼呼的東西從大石上落了下來,似乎是懸崖上掉落的石塊。
  突如其來的重量擊中了他,將主人的身體從他背上扯開。此時,他立刻明白究竟發生了什
麼事情,因為他的耳邊傳來了一個讓人痛恨的聲音。
  「可惡的主人﹗」它嘶嘶的說道:「可惡的主人騙我們;騙了史麥戈,咕嚕。他不能去那
邊。他不能弄壞寶貝。把它給史麥戈,嘶嘶的,把它給我們﹗給我們﹗」
  山姆雙手一使力,拼命地站了起來,他立刻抽出寶劍,對眼前的情況卻束手無策。咕嚕和
佛羅多糾纏在一起,咕魯正撕扯著他的主人,試著要抓住魔戒的練子,而這或許是唯一能夠激
起槁木死灰的佛羅多反擊的情況:敵人的攻擊,想要從他手中把寶貝奪走。他用連山姆都驚訝
不已的狂暴怒氣反擊,連咕嚕都沒有料想到這一點;但即使如此,如果咕嚕還和當初一樣,這
也並不會造成什麼不同。但是,咕嚕在極端的欲望和恐懼下走了這麼漫長、艱辛的一段路,這
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所帶來的煎熬,都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他變得骨瘦如柴,全身只剩下骨
架外面包著的鬆鬆外皮,他的眼中閃著狂野的光芒,但那力氣已經遠遠不如以往。佛羅多一把
將他甩開,渾身顫抖地站起來。
  「退下,退下﹗」他捧著胸口,隔著衣服緊抓著魔戒。「退下,你這個家伙,離開我面前
﹗你的時刻已經過去了。你再也不能出賣我,或殺死我了﹗」
  突然間,就如同在愛明莫爾時一樣,山姆看見了這兩個人與外表不同的形象:一個畏畏縮
縮的身影,被徹底打敗、可憐兮兮的生物,體內幾乎被剝奪了一切生命的跡象,但卻滿心只是
貪婪的欲望和憤怒;而在他眼前的則是嚴厲、不再心軟,披著白袍的身影,他的胸前有著一輪
火焰,從那火焰中發出了一個命令的聲音––
  「離開此地,不要再阻撓我﹗如果你膽敢再碰我,你就必將落入末日的火焰中。」
  那畏縮的身影退了開來,閃爍的眼中有著恐懼,但卻也同時充斥著無比的渴望。
  如同來時一樣突然的,那影像消失了,山姆的眼前是不停喘息、手放在胸口的佛羅多,咕
嚕雙手著地的跪著,趴在主人的腳前。
  「小心﹗」山姆大喊:「他會偷襲你﹗」他拿著寶劍沖向前。「快點,主人﹗」他呼吸急
促地說:「繼續走﹗繼續走﹗沒時間了。我來對付他,你先走﹗」
  佛羅多看著他,眼中露出迷濛的神情,彷佛自己身在遠方。「是的,我必須繼續,」他說
:「再會了,山姆﹗這是真正的結局了。在末日火山上,末日將會降臨。再會了﹗」他轉過身
,抬頭挺胸地繼續往上走。
  「終於﹗」山姆說:「我終於可以對付你了﹗」他高舉著寶劍沖向前。但咕嚕並沒有站起
來,他趴得更低,開始呻吟。
  「不要殺我們,」他啜泣道:「不要用那可怕的鋼鐵殺我們﹗讓我們活下去,是的,再活
久一點就好了。失落了,迷失了﹗我們迷路了。寶貝消失之後,我們也會死,是的,會變成灰
。」他用細瘦的手指扒著地面。「灰塵﹗」他嘶嘶的說道。
  山姆的手開始顫抖,他憤怒的腦海中只想得起那邪惡的影像。殺死這個邪惡的生物並沒有
什麼不對的,罪有應得的他根本早就該死許多次了,而且,這也是最安全的作法。但是,在他
的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阻止了他:眼前這個可憐兮兮、飽受煎熬、趴在地上的生物讓他狠
不下心。雖然只是短暫的幾天,但他自己也曾經擁有過魔戒;現在,他勉強可以體會到咕嚕心
身所受到的煎熬,他被魔戒所奴役,這輩子再也不可能知道什麼叫作平安與祥和,山姆不知道
該用什麼話來描述現在的心情。
  「喔,可惡,你這個臭家伙﹗」他說:「走開﹗離開這裡﹗我不相信你,你還是趕快走吧
。不然我真的會傷害你,是的,用這個可怕的鋼鐵傷害你。」
  咕嚕四肢著地的退了幾步,接著轉過身;正當山姆準備賞他一腳時,他一溜煙的沿著小徑
逃跑了。山姆不再管他,他突然間想起了主人。他抬頭看著眼前的道路,卻看不見主人的蹤影
,他拔腿就跑,想要趕快追上佛羅多。不過,如果他這時回過頭,就會發現咕嚕又轉過身來,
眼中冒著瘋狂的光芒,疲倦但卻快速地跟在後面,像是道陰影般敏捷地在岩石間穿梭。
  道路繼續往上攀升,很快的,它就往東又轉了一次,沿著火山錐的頂部繞向山側的幽黑大
門,也就是薩馬斯瑙爾的入口。太陽從遠方升起,穿越了一切煙霧和障礙,發出暗紅色的光芒
;但火山四周的魔多大地卻依然死氣沉沉,彷佛都在屏息等待那致命的一擊落下。
  山姆大口喘氣的看向門內,門內又黑又熱,隱隱然有種沉悶的響聲傳出。「佛羅多﹗主人
﹗」他大喊著,裡面沒有回應。他呆立在門口,心中忐忑不安,接著一頭闖了進去,一個影子
緊跟在後面。
  一開始他什麼也看不見,在這急迫的時刻,他抽出了凱蘭崔爾的星光,但是,在他顫抖的
手中,這東西不再射出足以穿透黑暗的光芒。他來到了索倫國度的核心,這是在他全盛時期所
使用的熔爐,也是他力量最強大的地方,在這裡,一切其他的力量都必須低頭退讓。他在黑暗
中恐懼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間一道紅光往上沖,撞上了高處的洞頂。這時,山姆才發現自己
原來是在火山錐中的一個隧道內,在前方不遠之處有許多裂隙,這也是紅光的來源。刺眼的紅
光有時大盛,有時又黯淡的退回黑暗中;同時,洞穴中還充滿了彷佛是巨大機器運轉的低沉隆
隆聲響。
  光芒再度大盛,就在末日裂隙的邊緣,站著佛羅多孤單的身影,他渾身僵硬、動也不動,
彷佛已經被化為石像。
  「主人﹗」山姆大喊道。
  佛羅多抽搐了一下,用十分清楚的聲音說話了;事實上,這聲音比佛羅多以前所用過的聲
音都要清楚、都要有力。那聲音在末日火山的洞穴中,以驚天動地的氣勢朗聲說道:
  「我來了,」他說:「但我決定不執行我來此的目的––我不做了,魔戒是我的﹗」突然
間,當他正準備將魔戒套上時,他消失在山姆的視線中。山姆倒抽一口冷氣,但他還沒時間驚
呼出聲,因為就在那一瞬間,許多事情發生了。
  在遠方,當佛羅多戴上魔戒,宣布接收它的力量時,即使這是在黑暗國度的核心火焰之廳
,巴拉多的力量也大為震動,邪黑塔從地基到塔尖都開始劇烈的震湯。黑暗魔君突然間意識到
了對方的存在,邪眼穿透所有的陰影,越過平原,來到他自己打造的門前。一瞬間,他自己的
愚昧和疏忽都顯露在火光下,敵人的計謀也全都被揭穿了﹗他的怒火驟然暴升,但恐懼也如同
致命的黑煙一般讓他窒息,因為,他知道現在他命懸一線、權傾天下的國度可能在瞬間土崩瓦
解。
  他的意志從所有的計謀、一切的陷阱、四周的戰場和將領的心中撤離了;整個國度都為此
震撼不已,他的奴隸驚慌恐懼,部隊停止前進,將領失去了鞭策、操弄他們的力量,只感到無
比絕望,因為他們被遺忘了﹗魔王用來掌控、監視他們的全部力量,都轉而投入末日火山中。
在他的召喚下,戒靈們慘嚎一聲,用比風還快的速度急速回防,絕望地想趕回這一切危機的根
源。
  山姆站了起來,他覺得頭暉目眩,傷口中的血液流進他眼中,他奮力往前一撲,卻看見了
一個奇怪而恐怖的景象––站在深淵邊緣的咕嚕,正在和一個隱形的敵人搏鬥;他不停地前後
搖晃著,在這麼靠近裂隙的地方,他有幾次險些摔落火山中。他摔倒在地上,立刻爬起來,接
著又摔倒;在這段過程中,他只是不停的發出嘶嘶聲,一句話也不說。
  底下的火焰憤怒地蘇醒過來,紅光照耀著整個洞穴,四周全都被染得一片血紅、酷熱難耐
。山姆突然間看見咕嚕的手移近他的嘴巴,白森森的利齒一閃,迅即一咬––佛羅多慘叫一聲
,緊接著就現出身形,跪倒在深淵的邊緣。咕魯則像是瘋了一般高舉著魔戒,在深淵的邊緣狂
舞著,戒指中還連著一根血淋淋手指––魔戒發出刺眼的光芒,彷佛它是由純粹的火焰所打造
而成的。
  「寶貝,寶貝﹗寶貝﹗」咕嚕大喊著:「我的寶貝﹗喔,我的寶貝﹗」正當他全心全意都
在欣賞手上的戰利品時,不慎一腳踏了空,在裂隙邊緣試圖保持平衡,拼命揮舞著雙手;最後
,尖叫著落了下去––從那深淵中傳來他最後一聲淒厲的寶貝,然後一切都消失了––
  一陣怒吼,和極為混亂的眾多聲響交雜在一起,火焰激射而出,舔食著洞頂;原先的波動
成了驚人的巨震,整座火山不停地搖晃。山姆跑到佛羅多身邊,扶著他奔出門外,就在那薩馬
斯瑙爾的門口,俯瞰著魔多平原的地方,他感到無比震撼與恐懼,呆立著望向遠方––
  他的眼前掠過一道狂卷的烏雲,在那之中是高塔和要塞,與山丘一樣高,座落在一座陡峭
的高山頂,俯瞰著許多的洞穴,有極大的廣場和地牢,不見天日、犯人插翅難飛的監獄,鋼鐵
和精金打造的大門––然後,一切都消逝了。高塔崩垮,高山落下,牆壁粉碎融化、跌落地面
,濃密的煙塵和霧氣沖天直上,直到頂端撞擊到高空,又如同暴雨一般落洒回地面––最後,
大地傳來了悶響,漸漸轉變成怒吼,地動山搖,平原炸開了多處裂口,歐洛都因噴發了﹗火焰
從它的頂端直沖雲霄,天空中雷鳴電閃,滂沱的黑雨如同洪水一般直灌而下––在這風暴的正
中心,戒靈們像是利箭一般撕裂雲層和濃煙,卻如同大地一般剝落、熔融,消失在空氣中。
  「山姆‧詹吉,看來這就是結局了﹗」一個聲音從山姆身邊冒出來,臉色蒼白的佛羅多就
站在那邊,卻已經恢復了正常,他的眼中只剩下祥和,沒有壓抑、沒有瘋狂、沒有恐懼。他的
重擔已經卸下了,這又是山姆在夏爾時最親愛的主人了。
  「主人﹗」山姆大喊著跪了下來。在這天崩地裂的關頭,他只覺得興奮、無比的愉悅。重
擔毀滅了,主人得救了,恢復正常了,他自由了﹗接著,山姆才注意到那只流血的手。
  「你的手哪﹗」他說:「我沒有東西可以包扎,連上藥也不行。我寧願用自己的一整只手
跟他換。不過,他已經走了,永遠的離開了。」
  「是的,」佛羅多說:「你還記得甘道夫說的話嗎?即使咕嚕,都可能還有他的使命要完
成。山姆,如果沒有他,我根本不可能摧毀魔戒。整個任務可能會前功盡棄,甚至是落到悲慘
的下場。我們就原諒他吧﹗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很高興你在我身邊,山姆,這
是一切事物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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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7: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魔多的部隊將山丘四周包圍得滴水不漏,西方將領們面對的,是一片充滿了殺氣和敵意的
海洋,太陽發出紅光,在戒靈的翅膀之下,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大地。亞拉岡站在王旗旁,沉默
嚴肅地觀察著,彷佛是在觀看著過去或是遙遠未來的哲學家;但隨著夜色漸漸落下,他的雙眼
也跟著暴射出精光。甘道夫站在山頂,他渾身潔白、冰冷,沒有陰影可以沾染上他。魔多的部
隊如潮水般的掩殺而至,兵器敲擊的聲音震耳欲聾。
  甘道夫彷佛突然間看見了什麼預兆,他挪動身體,轉過身,看著蒼白、清澈的北方天空。
然後,他舉起手,用蓋過這一切的雄渾嗓音大喊道:巨鷹來了﹗許多聲音回應著:巨鷹來了﹗巨
鷹來了﹗魔多的部隊困惑地抬起頭,不知這究竟是什麼預兆。
  風王關赫的確降臨了﹗它的兄弟蘭楚瓦也跟著駕到。它們是北方巨鷹中最尊貴的統治者,
也是古老的索隆多子嗣中最強大的鷹王。在中土世界初誕生不久,索隆多就在圍環山脈的絕頂
上建造它的巢穴,是天下間最尊貴的生物之一;跟隨在它們之後的是北方山脈中所有的巨鷹,
乘著強風俯沖而下。它們從高空驟然出現,朝著戒靈直沖,巨大的翅膀帶起了如同颶風般的波
動。
  聽到邪黑塔所傳出的命令後,戒靈轉身就逃,消失在魔多的黑影中。就在這同一時刻,魔
多的部隊軍心瞬間渙散,他們的心中充滿疑惑,笑聲跟著中斷,全都陷入不知所措的困境中。
原先驅趕他們,讓他們心中充滿仇恨、憤怒的力量動搖了,他的意志遺棄了他們;看著敵人的
眼神,他們只能夠看見致命的光芒,也因此感到無比的恐懼。
  西方眾將們同時振臂高呼﹗在這讓人窒息的黑暗中,他們心中充滿了新的希望。從這被包
圍的山丘上,剛鐸的騎士、洛汗的驃騎、北方的游俠全都攜手同心的衝向敵人,銳利的長槍殺
出一條血路。但就在此時,甘道夫高舉雙臂,再度用雄渾的聲音大喊道:
  「住手,西方的人們哪﹗等一等﹗這是末日將臨的時刻––」
  正當他開口的時候,地面開始劇烈的震動,從黑門後高塔外的庭園上,冒出了濃密的黑煙
,之間穿梭著熾烈的火焰。大地發出哀鳴,不停地晃動,牙之塔緩緩傾斜,轟然一聲墜落下來
,巨大的橋梁崩壞,黑門化成一堆廢墟––從遙遠的地方、從雲端,不約而同地傳來了萬物毀
滅的悶響––
  甘道夫大喊著:「索倫的國度已經毀滅了﹗魔戒持有者完成了使命﹗」當眾將一齊望向魔
多的時候,他們發現從那塵雲中伸出了一團巨大的、彷佛足以吞沒一切的黑影,它頂端冒著眩
目的電光,將整個天空完全遮蔽;龐大的身軀朝向這世界延展,伸出一只恐怖、懷著殺氣的巨
手,但這只是垂死的掙扎。一陣強風吹來,這一切都被吹得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靜
默。
  眾將低下頭,當他們再度抬起頭時﹗看哪﹗所有的敵人四散奔逃,魔多的部隊像是烈陽下
的冰雪一樣快速的融化,這些妖物如同蟻穴被搗爛的螞蟻一般,不分東南西北的亂竄;索倫旗
下的半獸人、食人妖和受到魔法控制的野獸,全都面臨著同樣的命運。它們如無頭蒼蠅般的沒
命狂奔,有些自相殘殺,有些慘叫著跳入深淵,有些則是躲進不見天日的洞穴中。不過,原先
居住在盧恩內海和哈拉德的人明白這場戰鬥必敗無疑,也見識到了西方眾將的英勇和榮光。那
些投身邪惡已久的人們,雖然痛恨西方,但仍然是自傲、勇敢的戰士,他們集結兵力,決定奮
戰到底。不過,大部分的士兵還是往東奔逃,有些則是丟盔棄甲,向眼前的敵人投降。
  甘道夫把這一切指揮作戰的事物,都交給亞拉岡和其他的貴族,他自己則是站在山頂上大
喊;風王關赫俯沖而下,棲息在他身邊。
  「關赫老友,你曾經載過我兩次,」甘道夫說:「如果你願意的話,三次就可以告一段落
了。我不會比當年在西拉克西吉爾山峰重生時重上多少。」
  「我願意送你一程﹗」關赫回答:「即使你是用石頭做的,我也願意送你到任何地方。」
  「那就來吧,請你的兄弟和另外一只最快的巨鷹和我們一起來吧﹗我們需要的是比風還要
快的速度,必須超越那些戒靈才行﹗」
  「北風吹拂,但我們還是可以超越它,」關赫說。他抓起甘道夫,飛快地往南飛,蘭楚瓦
和年輕的曼奈多緊跟在後。它們越過了烏頓和葛哥洛斯平原,目睹了底下的慘狀,末日火山就
在他們的面前爆發,噴出熾熱的岩漿。
  「我真高興你在我身邊﹗」佛羅多說:「我們可以一起經歷這結局,山姆。」
  「是的,主人,我就在你身邊﹗」山姆將佛羅多受傷的手,輕柔地放到他胸口。「你也和
我在一起,我們的旅程終於結束了。不過,走了這麼遠,我不想就這麼放棄。如果你了解我的
話,這不像我的風格。」
  「或許吧,山姆,」佛羅多說:「但這就像這個世界的一切一樣。希望消逝,終局到來,
我們只須要再等一下子就好了。我們已經被困在這即將毀滅的地方,根本無路可逃了﹗」
  「好吧,主人,我們至少可以離這個危險的地方遠一點,對吧?來吧,佛羅多先生,我們
先沿著小徑走下去吧﹗」
  「好吧,山姆,如果你想走,我就跟你一起走。」佛羅多說。兩人沿著蜿蜒的小徑一路往
下走。正當他們朝著山腳前進時,火焰之廳冒出了大團濃煙和蒸汽,山的那一側整個被炸開,
大量的岩漿沿著東坡流淌而下。
  佛羅多和山姆再也走不動了,他們最後一絲意志和最後一絲體力都在快速流失中。他們已
經走到了山腳下灰燼堆出來的小丘旁,從那之後就無路可走了,那已經成了岩漿海中一座即將
毀滅的小島。四周的大地全都開始龜裂,惡臭的黑煙源源不絕的冒出,他們身後的火山開始震
動,山的邊坡裂了開來,黏稠的岩漿沿著山坡朝向他們呼嘯流來,兩人很快就會被吞沒,一陣
熾熱的火山灰落了下來––
  兩人站著面對這一切,山姆依舊溫柔地撫摸著主人的手。他嘆氣道:「佛羅多先生,我們
所身處的這個故事還真是壯烈啊,對吧?」他說:「我真希望有一天能夠聽別人說這個故事,
你猜他們會不會說:接下來就是九指佛羅多,和那末日魔戒的故事?然後每個人都會安靜下來
,屏息以待,就像我們在瑞文戴爾聽到獨臂貝倫和那精靈美鑽的故事時一樣。我真希望我可以
聽聽看﹗我也好想要知道在這之後,故事到底會怎麼樣﹗」
  即使在他不停的說話,希望能趕走臨終前的恐懼時,他的眼睛還是看著北方。北方的烏雲
已經裂開了大洞,清澈的北風從那裡吹來,將黑暗和毀滅的塵雲全都吹開。
  此時,關赫銳利的眼睛看見了他們,它乘著風勢俯沖,並且在空中盤旋著:眼前是兩個矮
小、孤單的身影,手牽著手站在小丘上,四周則是天搖地動,岩漿迅速逼近。正當它俯沖而下
時,兩個人影倒了下來––或許是由於高熱和黑煙、或許是由於絕望和恐懼,兩人並不打算親
眼目睹自己生命的終結。
  兩人肩並肩的躺著,關赫沖了下來,蘭楚瓦和曼奈多跟著瞄準目標。兩個受盡折磨的旅人
,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夢中,就悠悠地被帶離了這黑暗和火焰互相毀滅的恐怖之境。
  當山姆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頭頂上則是搖曳生姿的綠葉,陽光穿
透這翠綠的屏障,將一片綠光和金光慷慨洒下,空氣中溢滿了甜美的氣息。
  他想起了這氣味:這是伊西立安的香味。「天哪﹗」他思索著:「我究竟睡了多久?」這味
道讓他回到了在那溪邊陽光下做菜的時刻,在那之後的經歷彷佛都只是一場噩夢。他伸了個懶
腰,深吸一口氣。「哇,真是好一場夢啊﹗」他喃喃自語道:「我真高興可以醒過來﹗」他坐
了起來,發現佛羅多正安祥地睡在他身邊,一只手放在枕頭下,一只手放在胸口––那是右手
,第三根指頭不見了。
  一切突然間都回到山姆的腦海中,他大喊一聲:「這不是夢﹗我們到底在哪裡?」
  有個聲音在他身後說了:「在伊西立安哪,你們在人皇的照顧下,他在等你們呢﹗」穿著
白袍的甘道夫走了出來,他的鬍子像是純白的雪一樣在陽光下閃爍著。「好了,山姆衛斯先生
,你覺得怎麼樣?」他說。
  山姆躺了回去,張大著嘴,又驚又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他才好不容易擠出幾句
話:「甘道夫﹗我以為你死了﹗不過,我也以為我死了。所有傷心的事情難道都是幻覺嗎?這
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道巨大的陰影離開了,」甘道夫說,然後他笑了,那聲音像是音樂、像是久旱之后的
甘霖。山姆一邊聽著,一邊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許多許多天,不曾聽到人們因為歡愉而發出的
笑聲了﹗這在他的耳中聽起來,像是出生以來所有快樂的總和,但他自己卻忍不住哭了起來。
然後,他停了下來,覺得心頭的重擔全都隨之消散,笑著跳下床來。
  「你問我覺得怎麼樣?」他大喊著:「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覺得,我覺得––」他揮
舞著手臂:「我覺得好像是寒冬之後的春天,陽光洒在綠葉上,像是號角、豎琴和所有我聽過
的音樂加起來一樣﹗」他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主人。「佛羅多先生怎麼樣呢?」他說:「他的
手受傷了,我希望他沒別的問題,這段時間他真是可憐哪﹗」
  「是啊,我沒別的問題,」佛羅多也笑著坐了起來。「山姆,你這個愛睏鬼,我又因為等
你睡著了。我今天一早就醒過來,現在一定快中午了。」
  「中午?」山姆試著推算日子。「哪一天的中午?」
  「新年的第十四天,」甘道夫說,「或者可以說是夏爾歷法的四月八日。夏爾的歷法中三
月有三十天。在剛鐸,此後的元旦都會從三月二十八日––,索倫被推翻的那天開始計算,你
也是在那天脫離火海,回到人皇的懷抱中。他之前醫好了你,現在他在等你呢﹗你應該和他一
起用餐,等你盥洗完畢,我就會帶你過去。」
  「人皇?」山姆說,「什麼人皇,他是誰?」
  「是剛鐸和西方大地的人皇,」甘道夫說:「他已經收回了所有古代的領地,他很快就可
以登基了,但他在等你。」
  「我們該穿什麼?」山姆慌張地說,因為他只看見他們之前破爛的衣服疊在床邊。
  「你們去魔多所穿的衣服,」甘道夫說:「佛羅多,即使是你們在那黑暗大地上所穿的半
獸人衣物,也應該保留下來,沒有任何的高貴絲綢,或是戰士的精工鋼甲可以和它們相比。等
一下我再替你們找一些別的衣服來穿。」
  然後,他對著兩人伸出手,他們看見其中一只手中閃爍著光芒。「你拿著的是什麼?」佛
羅多驚呼道:「該不會是––?」
  「是的,我帶了兩個寶物給你們,是在我救你們出來的時候,在山姆身上找到的。凱蘭崔
爾女皇的禮物,佛羅多,這是你的玻璃管;山姆,這是你的小盒子,你們應該會很高興吧﹗」
  當他們梳洗完畢之後,先隨意吃了頓點心,然後才跟著甘道夫離開。他們走出了之前所在
的柏樹林,來到一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草地,附近則是看來相當尊貴、有著鮮紅花朵的樹木
。他們可以聽見身後傳來流水的聲音,一條小河從眼前的花床間流過,穿越了草地旁的高大樹
木,遠方還有著水波反射的光芒。
  當他們來到森林中的這塊空地時,他們驚訝地發現穿著閃亮盔甲的騎士,和黑銀色製服的
衛隊站在這裡,這些人都尊敬地向他們鞠躬;接著,一聲長長的號角吹響,他們還是沿著小溪
旁的樹林繼續前進。就這樣,他們來到了一塊廣大的綠地上,在那之后是條泛著銀光的小河,
中間則是一個長滿樹木的小島,岸邊停著許多的船只。他們所站的地方聚集了許多人,秩序井
然的排列著。當哈比人走近時,人們紛紛拔劍,敲擊著長槍,吹響號角,用許多不同的語言、
不同的音調大喊著:
  半身人萬歲﹗贊頌他們的偉大﹗
  Cuio I Pheriain anann!Aglarni Pheriannath!
  贊頌他們的偉大,佛羅多和山姆衛斯﹗
  Daur a Berhael,Conin en Annn!Eglerio!
  贊美他們﹗
  Eglario!
  A laita te,laita te!Andave laituvalmet!
  贊美他們﹗
  Cormacolindor,a laita trienna!
  贊美他們﹗魔戒持有者,贊頌他們的偉大﹗
  佛羅多和山姆脹紅了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靦腆往前走。接著,他們注意到在這歡
聲雷動的人群中,有三個王座安置在綠色的草地上。右邊的座位後方,插著一面畫有一匹自由
奔馳的白色駿馬,馳騁在綠地上的旗幟;左邊的旗幟則是一艘銀色的天鵝船鼓浪前進,航行在
藍海之上;在兩者之後,最高的王座后插著的是一面迎風招展的大旗,上面是一株盛開的白樹
聳立在黑色大地上,之上則是閃耀的皇冠和七顆耀眼的星辰。在那王座上坐著一名披著鎖子甲
的戰士,他的膝蓋上放著一柄巨劍,但他並沒有戴任何的頭盔。當他們走近時,他站了起來,
兩人這才認出對方。他變了許多,變得十分威嚴、滿臉笑意,渾身散發著王者之氣,但不變的
還是那黑髮和灰眸子。
  佛羅多奔向前,山姆緊跟在後。「哇﹗這可真是太棒了﹗」他說:「如果你不是神行客,
我就是還在作夢了﹗」
  「是的,山姆,我是神行客,」亞拉岡說:「從布理到這邊可真是好長的一段距離啊,對
吧?你那時一點也不喜歡我的長相,還記得嗎?對我們來說這都是條漫漫長路,但其中以你們
兩位的最為黑暗。」
  接著,山姆大為驚訝地發現,對方竟然向他們屈膝為禮,牽著兩人的手,佛羅多在右邊,
山姆在左邊。亞拉岡領著兩人來到王座上,讓他們一人坐在一邊,接著,他轉過身,對雲集的
人們大呼:
  「贊頌他們的偉大﹗」
  當眾人的歡呼和掌聲終於平靜下來時,心滿意足的山姆,終於高興地看見剛鐸的吟游詩人
站了出來,單膝跪下,請求王上恩準他開口歌唱。注意啦﹗他唱道:
  「各位﹗貴族、騎士、奮戰不懈的人們,國王和王子、剛鐸的人們、洛汗的驃騎、愛隆之
子、北方的游俠、精靈和矮人,夏爾的人們,以及西方所有的自由之民們,請聽我的故事。我
將會吟唱那九指佛羅多和末日魔戒的故事––」
  當山姆聽見這歌謠的名稱,立刻高興地哈哈大笑,他興奮地站起來大喊:「喔,真是太棒
,太棒了﹗我的願望全都成真了﹗」然後他忍不住喜極而泣。
  所有的賓客們也是有的歡笑、有的飲泣,在眾人激動的情緒中,吟游詩人的歌聲如同銀鈴
般響起,大夥全都安靜下來。他有時用精靈的語言、有時以通用語,描述著整場偉大的冒險,
直到所有的人心中都充滿了那甘醇的話語。他們的歡愉像利劍一樣切開了陰霾,所有人的情緒
都混雜著歡喜和哀傷,眼淚成了浩劫餘生的人們最甜美的祝福。
  最後,太陽越過中天,樹木的陰影也斜向東方。「贊頌他們的偉大﹗」吟游詩人跪了下來
,行禮道。亞拉岡站起身,所有的賓客也跟著同時起立,眾人全都進入準備好的帳篷中,用美
酒和佳肴慶祝這重生的喜悅。
  佛羅多和山姆被帶到另一座帳篷中,他們脫下了舊衣服,僕人把它們小心翼翼地收起,遞
給他們嶄新的衣物。甘道夫走了進來,佛羅多驚訝地發現,他的臂彎中竟然抱著他在魔多被奪
去的配劍、斗篷和秘銀甲。除了這些之外,甘道夫則是帶給山姆另一件鎖子甲和重新縫補好的
精靈斗篷,然後,他將兩柄寶劍放在兩人面前。
  「我不想要帶劍,」佛羅多說。
  「至少今晚你應該配一把。」甘道夫回答。
  佛羅多收下了山姆在西力斯昂哥放在他身邊的寶劍,「我把刺針送給山姆了,」他說。
  「不,主人﹗比爾博先生是把它送給你的,而那鎖子甲是和它配一套的,他不會希望其他
人穿戴它的。」
  佛羅多最後只得讓步,甘道夫充當他們的侍從,竟然跪下來替兩人別好腰帶和配劍,然後
將銀色的冠冕套到他們頭上。當他們打扮妥當之後,立刻前往參加那盛大的宴會,他們和甘道
夫、洛汗的伊歐墨王、印拉希爾王子和所有的將領,以及金靂和勒苟拉斯坐在同一桌。
  在默禱之後,兩名隨扈替眾人送上美酒,至少,佛羅多以為他們是隨扈。一人穿著米那斯
提力斯衛戍部隊的黑銀製服,另一人穿著白色和綠色的衣物。山姆覺得很好奇,為什麼這樣的
少年會在這麼多重要人物的部隊中服役?接著,等到他們靠近時,他才驚訝地發現:
  「哇﹗佛羅多先生你快看﹗看這邊﹗這可不是皮聘嗎?我該說皮瑞格林‧圖克先生;這是
梅裡先生﹗他們長得好高啊﹗天哪,我想這下子要說的故事,絕對不只是我們兩個的了﹗」
  「的確,」皮聘轉向他們說:「等這場宴會結束,我們馬上就會找你們聊天。現在你可以
找甘道夫談談,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守口如瓶了,不過他現在開口都是大笑比較多。梅裡和我現
在很忙,兩位應該也看得出來,我們是王城和驃騎直屬的騎士。」
  最後,這快樂的一天終於結束了,當太陽下山,圓月緩緩穿過安都因的迷霧而升起時,佛
羅多和山姆坐在搖曳的樹下,嗅著伊西立安的芬芳;他們和梅裡、皮聘以及甘道夫一路聊到深
夜,過不了多久,金靂和勒苟拉斯也加入了他們。佛羅多和山姆這才知道,當他們在拉洛斯瀑
布附近分離之後,遠征隊發生了什麼事情;除此之外,他們還有許多想要知道、想要問清楚的
故事。
  半獸人、會說話的樹木、一望無際的草原、奔馳的騎士、閃著幽光的洞穴、白色的高塔、
黃金的宮殿、戰鬥、黑色巨艦,這所有的景象都一個接一個的掠過山姆腦海,直到他覺得腦袋
再也裝不下為止。不過,他最驚訝的還是皮聘和梅裡長高的程度,他讓他們和佛羅多及自己背
對背的站著,他不禁搔了搔頭,「你們這種年紀還會發育﹗」他說:「我看哪,你們至少高了
三寸,不然我就變成矮人了。」
  「你可不是矮人哪,」金靂說:「你們難道不知道嗎?凡人喝了樹人的飲料,可不會只像
喝了杯啤酒一樣那麼簡單啊。」
  「樹人飲料?」山姆說:「你又提到樹人了,我實在無法想像他們是什麼。天哪,我們要
搞清楚這些東西得花好幾個星期哪﹗」
  「的確是好幾個星期,」皮聘說:「而我們還得把佛羅多關在米那斯提力斯,強迫他把所
有的東西都寫下來,否則到時他會忘記一大票事情,可憐的老比爾博會很失望的﹗」
  最後,甘道夫站了起來,「王之手是醫者之手,親愛的朋友們,」他說:「但他幾乎用盡
所有的力量才把你們從生死邊緣救回來,讓你們陷入甜美的夢境中。雖然你們已經熟睡了很久
,但現在又該是休息的時候了。」
  「不只是山姆和佛羅多,」金靂說:「還有你,皮聘,光是衝著你讓我們東奔西跑所費的
功夫,我不喜歡你也不行。我也實在無法忘記,在最後一戰時是怎麼在山丘上撿到你的,如果
不是矮人金靂,你可能早就完蛋了,不過,至少我現在可以從一大堆屍體中分辨出哈比人的腳
了。當我把你救出來之後,我還真的以為你死了,差點就把自己的鬍子給拔光。你下床走動也
不過才一天而已,你該上床了,我也是。」
  「至於我,」勒苟拉斯說:「我想在這塊美麗土地上的森林中漫游,這樣就算是休息了。
在未來,如果我的主上容許,我們的一部分同胞可以搬到這裡來。當我們來的時候,這裡將會
受到我們的祝福,至少暫時如此。暫時的意思是一個月、一生、人類的一百年。安都因就在附
近,而它一路流向大海。向大海﹗」
  向大海,向大海﹗白色的海鷗鳴叫哪﹗
  風兒吹動,浪花飛揚啊﹗
  往西,往西,圓圓的太陽正落下。
  灰船,灰色的巨艦,你聽見他們的呼喊嗎?
  是否就是我那先離開同胞的聲音?
  我會的,我會離開那生養我的森林;
  我們的時代正要結束,我們的日子已經過去啦﹗
  我會孤單的航向那大海呀﹗
  最后的海岸上浪花飛濺呀﹗
  消失的島嶼上聲音甜美啦,
  在伊拉西亞,在人類永尋不到的精靈之鄉,
  樹葉永不凋落,是我同胞永恆的故鄉﹗
  勒苟拉斯邊唱著歌,邊走進了樹林。
  其他人也跟著離開了,佛羅多和山姆回到床上,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他們又同樣滿懷
希望、安祥的起來。他們在伊西立安徜徉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眾人所扎營的可麥倫平原就在漢
那斯安南附近,在夜間可以聽見那瀑布從門口落下,在凱爾安卓斯旁進入大河安都因。哈比人
到處探險,重新體驗那些他們之前曾經到過的地方。山姆總是希望能夠在某處的秘密森林內,
再度發現那猛獸的蹤跡。當他知道在剛鐸的攻城戰中出現了很多這種巨獸,但現在已經全被殺
死後,他有些失落的感覺。
  「算啦,我想一個人同時也只能在一個地方,」他說:「但看來,我真的錯過了很多精彩
的部分﹗」
  此時,部隊已經準備好開拔回米那斯提力斯,疲倦的人已經恢復體力,傷者也都康復了。
有些人還是必須持續的追剿那些東方和南方的部族,直到他們都被消滅為止。最後,這些人還
深入魔多,摧毀了北方的要塞。
  不過,當五月漸漸逼近的時候,西方的眾將領又再度出發了。他們搭著船,帶著所有的部
下沿河而下,來到奧斯吉力亞斯。他們在那邊停留了一天,第二天就來到了帕蘭諾平原,再度
看見那明都陸安山下潔白的高塔,也是剛鐸的王城,西方皇族最後的遺跡。米那斯提力斯穿越
劫火,即將迎接新的時代。
  他們在平原上扎營,準備等待第二天清晨。這是五月前的最後一天,在第二天日出,人皇
將回到他的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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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7: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剛鐸全城都處在恐懼和疑慮中,晴朗的天空似乎只是對絕望的人們嘲笑,他們每天清晨都
無奈的等著噩耗傳來。他們的王上被燒成焦炭,洛汗國的驃騎王屍體正在要塞中。曾經在夜晚
造訪此城的人皇又再度出戰,去面對那沒有任何力量或是武勇足以抗衡的黑暗,而且,毫無音
訊。在部隊離開了魔窟谷,往北進入山區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的流言和信差,將消息帶出那
陰沉的東方。
  在將領們離開兩天之後,王女伊歐玟命令照顧她的女人將衣服帶來,她不聽勸阻,執意要
離開病床。當她穿好衣服,將手臂用亞麻布固定好之後,就直接去找醫院的院長。
  「大人,」她說:「我覺得很不安,我也不能繼續在病床上躺下去。」
  「王女,」他回答道:「你身體還沒康複,上級交代我必須特別照顧你。他交代我,你至
少還有七天才能下床。我請你回去好好休息。」
  「我已經好了,」她說:「至少我的身體都好了,只有左手臂還不太靈光,但也沒多大問
題了。如果沒有事情可以讓我做,我可能反而會病倒。沒有任何戰場上的消息嗎?那些女人什
麼都不知道。」
  「沒有任何的消息,」院長說:「我們只知道部隊已經離開了魔窟谷,人們說那個從北方
來的人是他們的總帥。他的確是個很尊貴的王者,也是個醫者;我實在很難理解,為什麼醫人
的手也要拿劍呢?剛鐸現在沒有這種人,但如果古老的傳說是真實的,或許過去曾經有這樣的
角色。許多許多年以來,我們這些醫者都只想著要怎麼縫補被刀劍所弄出的傷口,即使沒有戰
爭,我們也沒有任何休息;就算世界和平,這世間還是有許多的病痛需要我們。」
  「只要對方有敵意,戰火馬上就會被點燃,院長大人,」伊歐玟回答道:「沒有刀劍的人
還是可能死在刀劍之下。難道當黑暗魔君集結大軍時,你覺得剛鐸的人民應該出去收集藥草?
就算身體治好了,也不見得會帶來幸福;即使痛苦的戰死沙場,也不見得總是不幸。在這黑暗
的時刻,如果能夠的話,我寧願選擇後者。」
  院長看著她,她抬頭挺胸地站著,蒼白的臉上有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當她透過窗戶看向
東方時,她的雙拳緊握。院長嘆了口氣,搖搖頭,片刻之後,她又轉回頭來。
  「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嗎?」她說:「這座城現在是誰當家?」
  「我不太清楚,」他回答道:「這些事情不歸我管。有一名驃騎的將領留守,而胡林大人
則是負責管理剛鐸的人們。不過,照理來說,剛鐸的宰相還是法拉墨大人。」
  「我在哪裡可以找到他?」
  「就在這裡,王女。他受了重傷,不過也在漸漸康復中。但我不知道––」
  「你願意帶我去找他嗎?這樣你就可以知道了。」
  法拉墨正孤單的在醫院的花園中散步,陽光溫暖他的身體,他覺得血管中又充滿了活力。
但是,當他看向城牆外的東方時,他依舊覺得心情沉重。當院長走來時,他轉過身看見了洛汗
的王女伊歐玟。他心中立刻充滿了同情,因為他看見她身上的傷,從她的表情中,更可以明顯
的看出她的不安和哀愁。
  「大人,」院長說:「這位是洛汗的王女伊歐玟。她和驃騎王一起並肩作戰,受了重傷,
現在暫住在這裡。不過,她覺得不滿意,想要和王城的宰相談談。」
  「大人,不要誤會他了,」伊歐玟說:「我不滿的不是照顧不周,對於想要療養的人來說
,沒有別處可以比得上這裡。但是,我不能躺在病床上,整日無所事事的被囚禁在這裡。我想
要戰死沙場,但我沒有如願以償,而世間的戰火卻還未熄滅。」
  法拉墨比了個手勢,院長行禮之後就離開了。「王女,你覺得我能怎麼辦?」法拉墨說:「
我同樣也是醫生的俘虜。」法拉墨看著她,在同情心的強烈加溫下,他覺得對方美麗和哀傷交
雜的氣質讓他心痛不已。她看著他,從他的眼中看到那沉重的溫柔;但是,由於她自小在驃騎
群中長大,伊歐玟也明白,眼前的男子沒有任何驃騎在戰場上能夠抵擋。
  「你想要如何?」他又說了:「如果這在我的權限之內,我會盡量協助你的。」
  「我希望你能夠對這院長下令,命令他讓我走,」她說。不過,雖然她的話中依然充滿了
自信,但她內心卻動搖了,有史以來第一次,她對自己的信念有了懷疑。她擔心眼前的這名既
剛強卻又溫柔的男子,可能認為她無理取鬧,只是意志不堅強,無法承擔任務直到最後。
  「我自己也是在院長的管理之下,」法拉墨回答:「我也還沒有繼承王城的管理權。不過
,即使我繼任宰相,我也還是會聽他的建議,在他的專業範圍內不會忤逆他,除非真有必要。」
  「但我不需要療養,」她說:「我想要和我哥哥伊歐墨一樣騎向戰場,更希望能夠效法驃
騎王希優頓,光榮的馬革裹屍。」
  「太遲了,王女,即使你還有力氣,現在也已經追不上他們了﹗」法拉墨說:「不過,不
管我們願不願意,戰死的命運最後可能都將到來。如果你把握現在的時間,聽從醫者的指示照
顧自己,到時你會有更好的身體去面對它,你和我都必須要承受這漫長的等待。」
  她沒有回答,不過,法拉墨可以看出來她心中有某種東西軟化了,似乎是冰霜在早春的太
陽下融解了。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淚水,如同雨滴般掛在臉頰上。她自信的面孔稍稍低了下去,
然後,她小聲的,彷佛是在對自己說話:「可是醫生還要讓我再躺七天,」她說,「我的窗戶
又不是朝向東方。」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名哀傷的少女。
  法拉墨笑了,他心中卻充滿了同情。「你的窗戶不是朝向東方?」他說。「這點我可以補
救。我會對院長下令。王女,只要你答應留在這裡接受照顧、好好休息,你就可以自由自在的
在花園裡散步,你可以盡情的往東看,直到我們的希望之火全都熄滅為止。我也會在這裡散步
,同樣也是看著東方。如果你看到我的時候,願意和我說說話,或一起散步,我會比較放心。」
  她抬起頭,直視著他的雙眼,蒼白的臉頰染上了紅霞。「大人,我要怎麼減輕您的憂慮?
」她說:「我不想和活著的人說話。」
  「你願意聽實話嗎?」他說。
  「請說。」
  「那麼,洛汗的伊歐玟哪,我實說吧,你很美麗。在我們的山谷和丘陵中,有著許多漂亮
的花朵,以及更加甜美的少女,但是,在我所看過的花朵和少女中,全都比不上你的美麗和哀
傷。或許,我們只剩下幾天的壽命,而我希望能夠堅定的面對那一切的結局。如果我還能夠在
太陽下看見你的身影,這將可以讓我安心許多。你和我都曾經在魔影之下奮戰,也是同一雙手
將我們救了回來。」
  「唉,請不要把我算在內,大人﹗」她說:「我的身上還是有著魔影的痕跡,請不要寄望
我可以安撫您的傷口﹗我是名女戰士,我的手並不溫柔。不過,我還是感謝您的好意,讓我可
以不用呆坐在房間中,我將會在宰相的允許下四處走動。」她向他行了個禮,走回屋內。此後
許久,法拉墨依然孤單的在花園中踱步,但是,他的目光停留在屋內的時間遠比望向東方的時
間要長。
  當法拉墨回到房間內之時,他召喚院長前來,從他的口中聽說了洛汗王女的所有事跡。
  「不過,王上,」院長說:「您可以從和我們一起的半身人口中聽到更多,因為他那時和
驃騎王一起出戰,據說王女就在後面。」
  就這樣,梅裡來到法拉墨身邊,他們一起聊著天,法拉墨知道了很多,甚至連梅裡沒有說
出口的也讓他給推測了出來,他明白了為什麼洛汗的伊歐玟會這麼不安、這麼哀傷。在那美麗
的傍晚,法拉墨和梅裡在花園中散步,但她卻沒有出現。
  不過,第二天一早,當法拉墨離開房間時,他看見了站在城牆上的她。她一身雪白,在陽
光中讓人難以逼視。他喚了一聲,她就走了下來,兩人並肩在草地上漫步,或是坐在樹下聊天
。院長從窗戶窺探著,心中感到非常的高興。畢竟,他是一名醫者,明白有些事情比藥石都還
適合治療人們的內心;而且,即使在這局勢動盪的黑暗年代,能夠看見有美好的事物,隨著時
光流逝而不停的滋長,也讓人覺得十分高興。
  就這樣,這是王女伊歐玟第一次見到法拉墨之后的第五天。兩人又再一次的站在城牆上,
看著遠方。部隊依舊沒有任何的消息,所有的人都覺得心情低落。天色也不再晴朗,天氣很冷
,夜裡漸漸增強的北風吹撫著大地,大地看起來一片蒼茫。
  他們穿著保暖的衣物和厚重的斗篷,伊歐玟一整天都穿著深藍色的披風,在領口和下擺點
綴著星辰。這是法拉墨送給她的衣服,他覺得這衣服讓她看起來非常美麗和尊貴,特別是當她
站在他身邊的時候。這件披風是織給他母親,安羅斯的芬朵拉斯所穿的。早逝的母親對法拉墨
來說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但也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感到哀傷的時刻。對他來說,母親的袍子
十分適合美麗而哀傷的伊歐玟。
  在這件披風下,伊歐玟打了個寒顫,看向北方灰沉沉的大地,看著這陣風的來處,那清澈
、冰冷的天空。
  「你在看什麼,伊歐玟?」法拉墨問。
  「黑門不就在那邊嗎?」她說:「他一定會知道他們來了﹗自從部隊離開之後已經七天了
。」
  「七天,」法拉墨說:「請你原諒我的唐突:這七天讓我感受到從未體會的歡欣和痛苦。你
的出現讓我感到歡欣,但是,因為這世間變得越來越黑暗、越來越邪惡而讓我感到痛苦。伊歐
玟,我不願意讓這世界就這樣結束,拱手讓出我才找到的幸福。」
  「大人,你所找到的幸福?」她回答,她的神情凝重,但眼神卻是無比的溫柔。「我不知
道你在這些天裡面,究竟找到什麼可以失去的東西。來吧,朋友,別說了﹗我們別談這個了﹗
我正站在生死邊緣,腳前是黑暗的深淵,但我卻不知道背後是否有光明,因為我還不能回頭,
我在等待末日的預兆。」
  「是的,我們都在等待末日的徵兆,」法拉墨說。兩人不再交談,就在此時,風似乎停了
,陽光黯淡下來,太陽也變得軟弱無力,城中和世間的所有聲音都安靜下來。連一絲風吹草動
都沒有,甚至連他們自己的呼吸聲都消失了,他們的心跳彷佛也停止了。
  兩人的手不由自主的緊緊握住彼此,他們就這樣等待著未知的命運。在遠方的山脈之後,
似乎有團巨大的黑暗之氣升起,像是浪潮一般準備吞沒世間,其上還有著刺眼的閃電。然後,
大地傳來一陣震動,整座城牆開始搖晃。一聲幽幽的嘆息聲傳遍四周,兩人的心臟又再度開始
跳動。
  「這讓我想到了努曼諾爾,」法拉墨驚訝地聽到自己說話的聲音。
  「努曼諾爾?」伊歐玟問道。
  「是的,」法拉墨說:「也就是西方皇族奠基的地方,黑暗的浪潮掩沒了綠色大地和山丘
,帶來避無可避的黑暗,我經常會夢到這情況。」
  「那麼,你認為黑暗即將降臨?」伊歐玟說:「無可避免的黑暗?」她向他靠近了些。
  「不,」法拉墨看著她的面孔,「這只是我腦海中的影像,我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的
理智告訴我黑暗降臨,末日在即。但是我的內心否定了這想法,我的四肢輕飄飄的,無法否認
的歡愉和希望充滿了我全身。伊歐玟、伊歐玟,洛汗的白色公主啊,在這一刻,我不相信有任
何的黑暗會停留﹗」他低下頭,吻上她的前額。
  當兩人站在剛鐸王城的高牆上時,一陣強風吹起,他們漆黑和金黃的長髮被風吹動,糾纏
在一起。暗影離去,陽光再現,光明遍洒大地,安都因的河水反射著銀光,城中的所有居民全
都不約而同的高聲歡唱,但卻不明白這愉悅來自何方。
  在太陽往西方落去之前,一隻巨鷹飛來,帶來了西方之王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歌唱吧,雅諾之塔的人們,索倫的國度已瓦解,
  邪黑塔已經崩潰。
  歌唱吧,歡慶吧﹗衛戍之塔的人們,
  你們的堅持沒白費,
  黑門終被破,
  人皇勝利通過,
  他將凱旋。
  歌唱吧,慶祝吧,西方的孩子們,
  人皇將再臨,
  他將重回你們身邊,
  一生一世不改變。
  枯萎聖樹將再起,
  他將種其於高處,
  王城必須受祝福。
  所有的人們,歡唱吧﹗
  王城上上下下全都高歌歡唱。
  接下來的日子無比的晴朗,春夏交際,剛鐸的土地上生氣蓬勃,凱爾安卓斯派來的信差通
知一切順利,王城準備歡迎人皇回歸。梅裡被召喚前往奧斯吉力亞斯,和許多貨物一起溯流而
上,前往凱爾安卓斯。但法拉墨並沒有去,康復的他接掌了宰相的責任,雖然這只是短暫的時
間,但他還是必須負責料理一切,替即將取代他的人鋪路。
  雖然她的哥哥請求她跟著一起前往,但伊歐玟並沒有前往可麥倫平原。法拉墨覺得有些疑
惑,但他由於公務繁忙,一直沒有見到她。她依然留在醫院中,孤單的在花園中散步,臉色又
變得更為蒼白,整個王城中似乎只有她還依然哀嘆。院長覺得十分煩心,他把這情況告訴了法
拉墨。
  法拉墨立刻前來見她,兩人再度並肩站在城牆上,他問她說:「伊歐玟,你的哥哥在可麥
倫平原上等著和你慶祝勝利,你為什麼在此流連?」
  她說:「難道你不明白嗎?」
  他回答:「可能有兩個原因,但我不確定是哪一個。」
  她立刻回答:「我不想要玩猜謎,說清楚﹗」
  「如果你堅持的話,好吧,」他說:「你不去的原因是找你的只有你哥哥,旁觀亞拉岡大
人的榮光並不會讓你覺得高興;或者,是因為我不去,你想要留在我身邊。或許這兩個原因都
有,你不能下定決心。伊歐玟,你是不愛我,還是不願意愛我?」
  「我希望另一個人能夠愛我﹗」她回答道:「但我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我知道,」他說:「你想要獲得亞拉岡大人的愛,因為他的地位崇高、出身又好,你希
望能夠分享無比的榮耀,讓你脫離這平凡人的生活。你就像是士兵景仰大將一般的愛他,因為
他的確是天生的王者,也是當世最有資格統御天下的人。當他只能夠給予你同情和諒解時,你
寧願什麼都不要,只想要光榮戰死在沙場。伊歐玟,看著我﹗」
  伊歐玟定定的看著法拉墨,法拉墨開口道:「不要輕視一顆溫柔的心所產生的同情,伊歐
玟﹗但我給你的不是同情,你自己就是一名高尚而勇敢的女子,早已因此而獲得留名青史的資
格,我認為你是一名美麗超越了精靈語言所能描述極限的女子,我愛你﹗我曾經同情你的哀傷
,但是,即使你不再哀傷、不再恐懼、不再匱乏,即使你成為剛鐸的皇后,我還是會愛你。伊
歐玟,難道你不愛我嗎?」
  伊歐玟的心意改變了,或者可以說,她終於明白自己真實的想法。她的寒冬結束了,太陽
普照在她的心中。
  「我站在米那斯雅諾,太陽之塔上,」她說:「看哪﹗陰影已經離開了﹗我將不再扮演女
戰士的角色,也不再和驃騎們共馳,或是以殺戮為樂。我將會成為醫者,熱愛所有的生靈。」
再一次的,她看著法拉墨。「我不再想要成為皇后﹗」她說。
  法拉墨高興的笑了:「好極了﹗」他說:「因為我也不是皇帝,但是,如果洛汗的白色公主
願意,我將會迎娶她。如果她願意,我們可以越過大河,在這和平的年代中居住在美麗的伊西
立安,蓋一座小小的花園。如果白之女出現,那裡的萬物都會欣欣向榮、茁壯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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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鐸的男人,那我必須離開自己的同胞羅?」她說:「你願意讓你驕傲的子民在背後說
你:『我們的貴族竟然收服北方女戰士為妻子﹗難道努曼諾爾沒有配得上他的女人嗎?』」
  「我不在乎﹗」法拉墨說。他牽著她的手,在燦爛的陽光下吻了她,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站
在高牆上,站在眾人的目光下。的確,很多人看見他們牽手站在高牆上,容光煥發地走入醫院。
  法拉墨對醫院的院長說:「這是洛汗的王女伊歐玟,她已經痊愈了﹗」
  院長開口了:「那我必須請她出院,和她道別,希望她再也不要受病痛的折磨。我將照顧
她的責任交給宰相,直到她兄長回來為止。」
  但伊歐玟說了:「雖然現在我可以離開了,但我寧願留下來,對我來說,這是個難忘的地
方。」她一直留在那邊,直到伊歐墨王歸來。
  王城中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眾多的人們蜂擁前來王城,因為這消息已經傳遍了全剛鐸
,從明瑞蒙、皮那斯傑林和遠方的海邊,所有能夠抽身前來王城的人都盡快的趕來。美麗的女
子和小孩也戴著許多花朵,再度回到王城中;從多爾安羅斯來了全大陸琴技最好的豎琴手,還
有從蘭班寧來的六弦琴、橫笛、長號的樂手,以及聲音清朗的歌手。
  最後一天傍晚,從城上可以看見城外的帳篷,一整夜城中都燈火通明,人們等待著黎明的
到來。當太陽從東方的山中升起時,該處的陰影不再;全城所有的鐘聲齊鳴,全部的旗幟都迎
風招展,淨白塔上的宰相旗幟在陽光下銀白賽雪,莊嚴的升起了最後一次。
  西方眾將領著部隊朝向城中進發,人們看見他們秩序井然的行進,盔甲在太陽下閃著銀光
。他們來到了城門前,在距離城牆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雖然所有的門全都敝開,但在城的入
口設下了一道屏障,穿著銀黑色製服,拿著出鞘長劍的守衛站在那裡。在那之前站著攝政王法
拉墨,還有鑰匙的看管者胡林,以及剛鐸的其他將領;洛汗的王女伊歐玟領著元帥艾海姆和許
多名驃騎,在大門的兩邊擠滿了穿著各式各樣衣服,手持鮮美花朵的人們。
  在米那斯提力斯城牆前的通道,擠滿了剛鐸和洛汗的騎士,旁邊則是圍觀的群眾。穿著銀
灰色衣服的登丹人從部隊中走出,眾人紛紛安靜下來,亞拉岡緊跟在後。他穿著鑲銀的黑色盔
甲,披著一件純白的披風,領口則是用精光閃耀的綠色寶石別上,但他的頭上沒有頭盔,只有
一枚用銀練別在前額的寶石。他身邊的是洛汗的伊歐墨、印拉希爾王、穿著白袍的甘道夫,以
及讓許多人大吃一驚的四名矮小身影。
  「不,表妹﹗他們不是小孩,」攸瑞絲對從鄉下趕來的親戚說:「他們是派裡亞納,是從
遠方的半身人國度來的,據說他們是那裡威名遠播的王子。我早就該知道了,我曾經在醫院照
顧過一名,他們個子雖小,但都很勇敢。對啦,我跟你說喔,其中還有一名半身人,只帶著隨
從就這麼長驅直入那黑暗的國度,靠著自己的力量打敗了黑暗魔君,燒掉了他的高塔,這真是
難以相信哪﹗城裡面都是這麼說的。我猜應該就是那位和我們的精靈寶石走在一起的人,我聽
說他們是非常好的朋友。精靈寶石大人也真是個奇人,不過他說話可是不怎麼留情的,但他有
顆好心腸,而且他還有一雙能醫治人的手。『王之手就是醫者之手﹗』我說,他們是這樣才發
現的。還有米斯蘭達,他對我說:『攸瑞絲,人們將不會忘記你所說的話,』然後––」
  但攸瑞絲並沒有機會把她的話說完,因為那時號角聲響起,人們再度靜默下來。法拉墨和
胡林從城門中走了出來,身後只有四名穿著要塞製服的男子,他們拿著一個巨大的拉比西隆樹
所打造的箱子,黑色的箱子鑲著銀邊。
  法拉墨走到亞拉岡面前,跪了下來。「剛鐸的最後一任宰相,請您接收他的職權﹗」他遞
出一柄白色的權杖,亞拉岡收下權杖,又將它退了回來,說道:「你的任務還沒結束,它將永
遠是你的,並且會由你的子孫繼承,只要我的皇朝還存在一天,就會是如此﹗請收下你的權杖
﹗」
  法拉墨站直身,用清朗的聲音宣布道:「剛鐸的人們哪,請聽這個國家的宰相宣布﹗注意
﹗終於,我國的人皇歸來了。這位是亞拉松之子亞拉岡、亞爾諾的登丹人首領、西方部隊的總
帥、北方之星的主人、重鑄聖劍的持有者,他凱旋歸來,雙手醫治人們的傷痛。他是精靈寶石
,埃西鐸之子瓦蘭迪爾的直系后裔伊力薩,努曼諾爾之伊蘭迪爾的血脈。他應該成為人皇,居
住在王城中嗎?」
  所有的群眾異口同聲的大喊:好﹗
  攸瑞絲對親戚說了:「這只是我們的傳統啦,因為他之前已經進來過了,他對我說–––
」她又被打斷了,因為法拉墨再度開口:
  「剛鐸的人們,根據傳統,人皇應該在他父親死前從他的手中接過皇冠;但如果堅持如此
,他必須要單身進入祖先的陵墓,從他的墓穴中取出皇冠。但是,既然時代已經不同了,我以
宰相的職權從拉斯迪南拿出了最后一任人皇伊亞諾的皇冠,他是許多許多年前統治剛鐸的皇室
血脈。」
  守衛們走向前,法拉墨打開箱子,拿出一頂古老的皇冠。那形狀看起來和要塞守衛的頭盔
形狀類似,只是它更華麗,是純白色的,兩邊的翅膀是由白銀和珍珠所鑲成,模仿海鳥的翅膀
,因為這是渡海而來的皇族象徵,冠冕上鑲著七枚鑽石,在正中央則是一枚散發著火焰一般光
芒的寶石。
  亞拉岡收下皇冠,高舉著它大喊道:
  Et Erello Endorenna utlien.Sinome maruvan ar Hildinyar tennAmb ar-metta!
  這是當伊蘭迪爾乘著風越過大海來到此地時所說的話:「我越過大海,來到了中土大陸,
我和我的子嗣將居住此地,直到世界末日。」
  讓眾人訝異的是,亞拉岡並沒有將皇冠戴上,他反而將它遞給法拉墨,並且說:「我是在
許多人的努力和犧牲下才能重獲這王位,為了感謝大家,我希望魔戒持有者能將皇冠遞上,讓
米斯蘭達替我戴上;希望他願意這麼做,因為他是在背後推動一切的功臣,這是他的勝利﹗」
  佛羅多走向前,從法拉墨手中接過皇冠,並將它交給甘道夫;亞拉岡跪了下來,甘道夫將
皇冠替亞拉岡戴上,並且大喊:
  「人皇統治的日子又再回來了,願主神祝福你們﹗」
  當亞拉岡再度起身時,人們都張口結舌的瞪著,因為,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現出真面目。他
和遠古的帝王一樣高大,壓過附近的所有人們,他看起來歷盡風霜,但卻正值壯年,臉上有著
睿智,手中有著力量和醫治人們的能力,他周身散放著光芒。法拉墨大喊著:
  「人皇駕到﹗」
  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號角齊鳴,伊力薩王走到門前,胡林將屏障推開;在悅耳的音樂聲
中,人皇穿越了遍地鮮花的街道,來到了要塞,直接走了進去。要塞頂端的肩塔展開了聖樹和
星辰的旗幟,人皇伊力薩的統治就此展開,將會有許多歌曲歌頌這偉大的一刻。
  在他統治的期間,這座城市變得更為美麗,甚至超越了剛興建時的雄偉;城中遍植樹木和
噴泉,大門是由秘銀和鋼鐵鑄造,街道上鋪著白色的大理石。山中的子民努力工作,森林的子
民歡欣鼓舞地來到這裡,一切的創傷都被醫治。屋子裡充滿了男人、女人和孩子的笑語;不再
有閑置的房屋和空曠的建築,在第三紀元結束的年代裡,這裡保留了過去的記憶和榮光。
  在人皇加冕之後的日子中,他在大殿中宣布了許多政令。使節從各地趕來,他們來自東方
、南方,以及幽暗密林和西方的登蘭德。人皇饒恕了那些投降的東方人,並且讓他們自由離開
,他和哈拉德的居民簽訂和約,魔多的奴隸也被釋放,將內陸海諾南附近的土地賞賜給他們屯
墾;許多人來到他面前接受表揚和戰功的賞賜,最後,衛戍部隊的隊長,帶著貝瑞貢前來接受
審判。
  人皇對貝瑞貢說:「貝瑞貢,在你的劍下,皇家的禁地洒上鮮血,而且,你也在未經准許
的狀況下離開了自己的崗位。在過去,這些罪名足以讓你送命,因此,我必須宣布你的命運。」
  「由於你在戰爭中的英勇,我饒恕你的一切罪名,更因為你是因敬愛法拉墨大人才會這樣
做。不過,你還是必須離開要塞的衛戍部隊,離開米那斯提力斯。」
  貝瑞貢的臉上瞬間沒了血色,他受到重重一擊,不禁低下頭。但人皇又說了:
  「因為,你將加入聖白部隊,伊西立安王法拉墨的禁衛軍,你將擔任這部隊的隊長,並且
居住在艾明亞南,終身效忠這位你犧牲生命拯救的君王﹗」
  貝瑞貢在接受了人皇的大赦和判決之後覺得十分高興,立刻跪下來親吻他的手,心滿意足
地離開。亞拉岡將伊西立安賜給法拉墨,成為他的封地,請他居住在艾明亞南,在王城的視線
范圍中。
  「因為,」他說:「魔窟谷的米那斯伊西爾應該徹底摧毀,雖然日後它將會恢複舊觀,但
人們會有許多年無法居住在該處。」
  最後,亞拉岡和洛汗的伊歐墨互相擁抱,亞拉岡說:「我們之間沒辦法用那俗氣的賞賜和
給予來論斷,因為我們是好兄弟。年少的伊歐從北方前來的正是時候,從來沒有任何的聯盟是
這樣受祝福的,也沒有任何一方曾讓另一方失望,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我們已經將留名青
史的希優頓,暫時停靈在我們皇朝的陵墓中,如果你願意,他會永遠和我朝的統治者一起安息
;或者,如果你覺得不妥,我們也可以送回洛汗,讓他和子民們團聚。」
  伊歐墨回答:「從我們在草原上相遇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十分的尊敬你,這敬愛將永不褪
色。但是,我必須先回到自己的國度,有許多我必須重建、必須規劃的。至於先王,當我們都
準備好的時候,我們會回來迎接他的,就讓他先在這裡休息一陣吧。」
  伊歐玟對法拉墨說:「我必須先回到我的國家,再看看它,並且協助我哥哥重建一切。等
到我敬愛如父的那位回到國內之後,我會回到你身邊。」
  慶祝的日子結束了,洛汗的驃騎準備妥當,向家園進發;四周都是夾道歡送的群眾,一路
從城門到帕蘭諾平原的外牆。居住在遠方的人們也趕回來一同慶祝,城中還有許多的人們努力
的付出,希望能清除戰爭所留下來的一切醜陋傷痕。
  哈比人依舊留在米那斯提力斯內,勒苟拉斯和金靂陪伴著他們,亞拉岡不希望見到遠征隊
再度解散。「萬事萬物都會結束,」他說:「但我請你們再稍等一下,因為你們和我一同努力
的目標還沒全部完成。我這輩子一直等待的一天就快來臨了,當它到來時,我希望所有的朋友
都在身邊﹗」但他不願意進一步透露有關那一天的細節。
  在那一陣子,因魔戒而聚集的同伴們與甘道夫一起住在美麗的屋內,他們自由自在的四處
閑逛。佛羅多對甘道夫說:「你知道亞拉岡說的是什麼日子嗎?我們在這邊很高興,也不想要
走,但時光飛快流逝,比爾博還在等我,而夏爾畢竟是我的故鄉。」
  「說到比爾博,」甘道夫說:「他也在等同一天,因此他知道是什麼拖延了你們。至於時
光流逝的這部分,現在才不過是五月中,盛夏還沒到來;雖然一切似乎都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但對於那些花草樹木來說,你才不過離開一年而已。」
  「皮聘,」佛羅多說:「你不是說甘道夫不像以前一樣神秘兮兮嗎?我想那時他只是太累
了,現在又變回老樣子啦。」
  甘道夫說了:「許多人喜歡先知道桌上會有什麼菜,但那些努力準備佳肴的人們,則是喜
歡保密,因為驚喜往往會讓人們更高興,亞拉岡自己則是還在等待同樣的徵兆。」
  有一天,甘道夫消失了,眾人都很懷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甘道夫前一晚悄悄地將亞拉
岡帶出城,帶他來到了明都陸安山的南邊山腳;他們在那邊找到了一條古代鋪設的道路,已經
有許多年沒有人跡,因為它通往山中只有人皇可以前往的聖地。他們沿著極陡的斜坡往上,最
後來到了積雪山巔之下的一塊高地,從這裡可以俯瞰王城後的懸崖,兩人站在那裡看著眼前的
土地,等待著晨光緩緩到來。
  他們看見腳下的高塔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冰錐般閃耀,安都因河谷美麗的如同園圃一般,影
山脈則是籠罩在金色的迷霧中。他們視線掃向艾明莫爾,拉洛斯瀑布像是遠方的星辰一樣閃耀
,另外一邊則是大河如同緞帶般延伸向佩拉格,在那之後則是隱隱反射著的光芒,那應該是大
海的位置。
  甘道夫說了:「這是你的國度,也是將來更廣闊疆域的核心。這世界的第三紀元已經結束
了,新紀元開始了,你的工作是規劃好一切的開始,盡可能的保留一切善的事物,雖然有許多
事物可以留存下來,但也有許多必須從此消逝。精靈三戒的力量也消失了,你所看到的地方,
和四周的所有土地,都將成為人類居住的地方。這將是人類稱霸的時代,古老的種族將隱於歷
史之中,或是離開這世界。」
  「我很清楚,老友,」亞拉岡說:「但我依然願意聆聽您的教誨。」
  「不會太久了,」甘道夫說:「我是屬於第三紀元的,我是索倫的敵人,而我的工作已經
完成了,我很快就會離開,接下來的重責大任將會由你和你的子孫來承擔。」
  「但我的壽命有限,」亞拉岡說:「我只是個凡人,雖然我繼承了西方皇族純粹的血統,
讓我可以擁有比一般人長的壽命,但這只是轉眼一瞬,當現在還在母親子宮內的嬰兒也成為老
者時,我也將和他們一同衰老。那時,如果我的願望不能實現,誰能統御剛鐸、能夠滿足萬民
的期待?聖泉宮內的聖樹依舊枯萎,我什麼時候可以看到一切已經改變的徵兆?」
  「轉過頭去,看著荒涼和冰冷的地方﹗」甘道夫說。
  亞拉岡轉過頭,眼前是積雪覆蓋之下的山坡;當他仔細看去,他才發現在這一片荒蕪中,
有一樣生機蓬勃的事物。當他越走越近時,發現就在積雪的邊緣,有株不過三尺高的小樹,它
已經冒出了長而優雅的樹葉,在它的頂冠上有許多白色的花朵,像是在陽光下的積雪一般反射
著光芒。
  亞拉岡大呼一聲:「Y!Utvienyes!我找到了﹗啊﹗這是那最古老聖樹的幼苗﹗它怎麼會來
到這裡?它看來才不過生長了七年左右。」
  甘道夫走到他身邊,說道:「這的確是美麗的聖樹之子嗣,它是世間僅存的一株,樹中之
王。誰知道它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裡?這是個古老的地方,在王者消失、庭園中的聖樹枯
萎之前,或許有人將果實帶到此地。根據傳說,聖樹極少結果,但它們的果實卻都可以休眠許
多年,沒有人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再度蘇醒。記住,如果它再度結果,請你將它種下,不要再讓
聖樹的傳承斷絕。它一直隱藏在山中,就像伊蘭迪爾的子嗣躲藏在北方的荒原中一樣。但是,
人皇伊力薩,聖樹寧羅斯的傳承可比你的家譜要悠久多了﹗」
  亞拉岡輕柔地碰觸那小樹,看哪﹗它似乎扎根並不深,一下子就離開了土地。亞拉岡小心
翼翼地呵護著它回到要塞中,枯萎的老樹被呵護地挖起,他們並不將它燒毀,而是讓他和眾王
們一起安息在拉斯迪南。亞拉岡將新樹在噴泉旁種下,它高興地開始生長,等到六月時,它已
經開滿了花朵。
  「我已經看到預兆了﹗」亞拉岡說:「那一天不遠了。」他派出了望員站在城牆上時時觀
望。
  在夏至之前,信差從阿蒙丁山上趕來王城,通報有一群美麗的騎士從北方而來,他們已經
靠近了帕蘭諾之牆。人皇說道:「他們終於來了,全城做好準備﹗」
  就在那夏至前夕,當天空澄藍得如同寶石一般,白色的星辰在東方閃爍時,西方依舊金黃
一片,清涼的空氣中充滿了芬芳,騎士們終於來到了米那斯提力斯的門前。伊羅何和伊萊丹拿
著銀色的旗幟一馬當先,然後是葛羅芬戴爾以及伊瑞斯特和瑞文戴爾的所有居民。緊接在後的
是凱蘭崔爾女皇和羅斯洛立安之王塞勒鵬,他們騎著白馬,率領著許多美麗的子民一同前來,
這些精靈披著灰色的斗篷,發間鑲著美鑽;最後,則是精靈和人類之中獨一無二的愛隆,他手
中拿著阿努米那斯的權杖,在他身邊則是一匹灰色駿馬,上面載著他的女兒亞玟,同胞眼中的
暮星。
  佛羅多看著她光彩耀人的到臨,她的前額點綴著星辰,渾身散發著香氣,無比動人。他對
甘道夫說:「我終於明白我們在等什麼了﹗這就是真正的結局。從此之后,不只白晝會受到祝
福,連黑夜也都將變得無比美麗,人們不再害怕﹗」
  人皇出來迎接賓客,他們紛紛下馬;愛隆交出權杖,將她女兒的手交給人皇,兩人一起走
進王城,天空中的所有星斗全都綻放出光華。伊力薩王亞拉岡就在夏至那天,在剛鐸的王城中
娶了亞玟‧安多米爾,他們漫長的等待和努力終於到了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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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7: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當歡欣慶祝的日子結束之後,也到了伙伴們歸鄉的時候了。佛羅多去找與皇后亞玟一起坐
在噴泉邊的伊力薩王,她唱著瓦林諾的歌曲,聖樹開出美麗的花朵來。他們不約而同的起身歡
迎佛羅多,亞拉岡說了:
  「佛羅多,我知道你來這邊是要說什麼,你想要回家了。我最親愛的朋友,聖樹只能在祖
先生長的地方開出花朵,但對你來說,整個西方的國度永遠都會歡迎你。雖然你的同胞在傳說
中一直沒有什麼表現,但在你之後,他們將擁有比許多消失的國度更知名的名號。」
  「我的確想要告訴你我要回夏爾,」佛羅多說:「不過,我必須先回瑞文戴爾。如果說在
這完美的一刻我還想要什麼,那就是我親愛的比爾博了。我發現他沒有和愛隆一起過來,覺得
很遺憾﹗」
  「魔戒持有者,你有所疑惑嗎?」亞玟說:「你應該明白那已經被摧毀的戒指所擁有的力
量,所有受它影響而產生的效果都已經開始消失。你的朋友擁有這樣東西的時間比你久,以他
們種族的壽命來說,他已經非常的年長了。他在等你,他只剩下最後的力氣可以進行最後一次
旅程。」
  「那我必須請您讓我盡快離開﹗」佛羅多說。
  「七天之內我們就出發,」亞拉岡說:「我們想要送你到很遠的地方去,甚至是到洛汗的
國度。三天之內,伊歐墨就會回來護送希優頓回驃騎王國安息,我們會跟著他一起向亡者致敬
。在你走之前,我會向法拉墨交代之前對你說過的事情,你在剛鐸的國度中永遠可以自由來去
,你所有的伙伴也是一樣。如果我有任何禮物可以給你,至少表達我對你付出的感謝,我都願
意送給你;只要你說一聲,任何東西你都可以拿走,我將會用諸侯的禮儀護送你們。」
  皇后亞玟開口了:「我給你一個禮物。我是愛隆的女兒,在他離開這世界時,我將不會和
他一起離開。我的選擇和露西安一樣,像她一樣,我選擇了這個甘苦參半的人生。不過,魔戒
持有者,當時機到來時,你應該取代我的位置。如果你所受的傷、承受的負擔依然讓你困擾,
你應該前往西方仙境,讓你所有的傷口和疲倦全都康複。請先戴著這個,紀念曾和你相遇的精
靈寶石和暮星﹗」
  她從胸前拿下一枚掛在銀練上的白色寶石,將那練子綁在佛羅多的頸上。「當恐懼和黑暗
的回憶讓你不安時,」她說:「這將會帶給你力量。」
  三天之後,正如同人皇所說的一樣,洛汗的伊歐墨騎進王城中,和他一起前來的是洛汗國
最俊美的驃騎們。他受到隆重的歡迎,當眾人都在歡宴的大廳中就座後,他注意到眼前美麗的
女子們,感到吃驚不已。當他休息之前,他派人請矮人金靂過來,他對他說:「葛羅音之子金
靂啊,你準備好你的斧頭了嗎?」
  「不,大人,」金靂說:「但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很快拿過來。」
  「這交給你來判斷,」伊歐墨說:「因為我們似乎還要解決我當年所妄下的斷語,是有關
黃金森林的女皇,現在我已經親眼看到了她的美麗。」
  「大人,」金靂說:「你現在怎麼說?」
  「真可惜﹗」伊歐墨說:「我還是不願意說她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女子。」
  「那我必須去拿斧頭了,」金靂說。
  「請你先讓我解釋一下,」伊歐墨說:「如果我在其他的地方看到她,我一定會讓你如願
。但是,現在,我必須將亞玟皇后擺在第一位,而我已經準備好為她而戰了,我需要去拿我的
寶劍嗎?」
  金靂深深一鞠躬。「不,我可以體會您的看法,大人,」他說:「你選擇了暮色,但我愛
的是晨光。我心中明白,這晨光很快就會消逝在世間。」
  最後,離開的日子到了,前所未有的盛大歡送隊伍集結,準備往北進發。剛鐸和洛汗的統
治者來到了聖地,進入拉斯迪南的陵寢,他們用黃金的擔架抬走了希優頓王的遺體,沉默地通
過王城。然後,他們將擔架放上四周都是洛汗驃騎的高大靈車,上面還插著他過去的旗幟。身
為隨扈的梅裡則是待在車上,照顧著先王的遺體。
  其他伙伴的座騎也都是依照禮數來安排,佛羅多和山姆衛斯騎在亞拉岡身邊,甘道夫騎著
影疾,皮聘和剛鐸的騎士一起,勒苟拉斯和金靂則還是騎在阿羅德身上。
  皇后亞玟也一同出發,凱勒鵬與凱蘭崔爾帶著子民們,愛隆領著兩名兒子,多爾安羅斯和
伊西立安的統治者以及許多的將領和騎士也一同進發。驃騎王國中,從來沒有見過像這次護送
希優頓王遺體這麼壯盛的隊伍。
  他們緩緩地進入安諾瑞安,來到了阿蒙丁旁的灰色森林,他們在那聽見了山丘中有著鼓聲
迴盪,但卻看不見任何的生靈。亞拉岡下令吹響號角,傳令官們宣布道:「聽著,伊力薩王駕
到﹗他將督伊頓森林賜給剛布理剛和他的同胞們,讓他們永遠自給自足;從此之後,沒有人可
以擅自進入他們的土地﹗」
  鼓聲轟然雷鳴,然後就消失了。
  經過了十五天的旅程,希優頓王的靈車越過了洛汗的大草原,來到了伊多拉斯,他們全都
在該處停歇。黃金宮殿光輝四射,人們在那邊舉辦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歡宴。驃騎的人們為
了希優頓的喪禮,準備了三天三夜,他的遺體被安放在一座石屋中,裡面放著許多他的武器和
寶物,在那之上則是興建了一座巨大的墓丘,上面種滿了綠草和永志花。從此之後,墓地的東
方就有了八座墓丘。
  然後,王室的驃騎們騎著白馬,繞著墓地吟唱著他的吟游詩人葛裡歐溫為希優頓所作的詩
歌。從那之後,葛裡歐溫就封琴退隱,再也不作任何的歌曲。驃騎的歌聲讓即使是那些不懂他
們語言的人也大為感動,但那歌曲讓洛汗的子民們都眼眶泛淚,彷佛又聽到了伊歐領著同胞從
北方奔馳而來的如雷蹄聲,以及他高呼著加入凱勒布蘭特平原一戰的景象。王者的傳奇繼續下
去,聖盔的號角在山中回湯,直到黑暗降臨,希優頓王重生,穿越黑暗,踏入烈火,光榮的戰
死在沙場上,讓太陽帶著希望重新照耀大地,照耀著晨光中的明都陸安山。
  破疑惑,穿黑暗,向光明,
  拔長劍,陽光中引吭歌,
  希望重燃,獻出己身;
  超越死亡,征服恐懼,消弭末日,
  克服失落,征服生命,永恆的榮光﹗
  梅裡站在那綠色的墓丘下,嚎啕大哭,當歌曲結束時,他大聲哭喊著:
  「希優頓王,希優頓王﹗安息吧﹗你待我如父,但那時間卻太短了。再會吧﹗」
  當喪禮結束,婦女的哭泣止息後,希優頓留在他的墓穴中。人們聚集在黃金宮殿中狂歌歡
舞,忘卻那悲傷,接著,依照習俗,他們必須向驃騎王敬酒;洛汗的王女伊歐玟走了出來,她
如同陽光一般燦爛、和積雪一樣的潔白,她將滿滿的一杯酒遞給伊歐墨。
  吟游詩人和史官走了出來,將所有的驃騎王名號依序朗誦:年少伊歐,建宮的布理哥;匹
夫之勇的巴多之弟弟艾多,佛瑞亞、佛瑞亞溫,葛德溫、迪歐和格蘭;當驃騎全國被占領,躲
在聖盔谷的聖盔,這就是西邊九座墓丘的傳承。那時,血脈被中斷了,接下來的是西邊的墓丘
:聖盔的外甥,佛瑞拉夫,裡歐法,瓦達,佛卡、佛卡溫、范哲爾、塞哲爾最后一任希優頓。
當詩人念到希優頓時,伊歐墨一口將美酒飲盡,所有的人也全都向新王乾杯:「萬歲,伊歐墨
,驃騎王﹗」
  最後,當宴會到了尾聲時,伊歐墨站了起來,宣布道:「這是希優頓王喪禮的宴會,但我
在大家離開之前,還會宣布另一件喜訊。我知道,如果我不這麼做,他會不高興的,因為他一
直是把我妹妹伊歐玟當作自己的女兒。各位來自各地的貴客聽著,我的殿堂裡面從來沒有接待
過像諸位這樣的好客人﹗法拉墨,剛鐸的宰相,伊西立安王,向洛汗王女伊歐玟求婚,請她委
身於他,她也同意了,因此,他們將在諸位見証下成婚。」
  法拉墨和伊歐玟手牽著手走了出來,三個人歡喜地向眾人敬酒。「就這樣,」伊歐墨說:「
驃騎國和剛鐸之間有了更堅固的友誼,我也感到更加高興﹗」
  亞拉岡說:「伊歐墨,你可真是豪爽啊﹗竟然肯把國度中最美的寶物,賞賜給我們﹗」
  伊歐玟看著亞拉岡的雙眸,說道:「請祝我幸福,我的醫者和王上﹗」
  他回答道:「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希望你能永遠幸福。看到你有了好的歸宿,我更加
感到欣慰﹗」
  在宴會結束之后,要離開的人們紛紛向伊歐墨王告別。亞拉岡和騎士們,以及羅瑞安和瑞
文戴爾的子民都準備離開;但法拉墨和印拉希爾預備停留在伊多拉斯,亞玟也留了下來,她在
此和兄弟們道別。他們兩人在亞玟上次與父親見面時都沒看到他,因為他們兩人走到山內,密
談了許久。三人這次一別,再也不曾見面。
  最後,當大部分的客人都離開後,伊歐墨和伊歐玟來到梅裡面前,他們說:「再會了,夏
爾的梅裡雅達克先生,驃騎的英雄﹗願你迎向好運,我們隨時都歡迎你回來﹗」
  伊歐墨繼續道:「單只是為了你在蒙登堡的英勇表現,古代的君王就會賞賜你滿滿一車的
寶物,但是,你說你什麼都不要,只要那賜給你的武器和盔甲。我勉強可以同意,因為我的確
沒有禮物可以配得上你的表現和勇氣。但是,我妹妹請你收下這個,當作德海姆對你的紀念,
讓你可以聽聽驃騎國晨光降臨時的號角聲。」
  伊歐玟送給梅裡一個古老的號角,這號角體積雖然小,但卻掛著美麗的綠色緞帶,上面還
刻畫著策馬奔馳的騎士,整個畫面繞著號角一路來到尖端,同時也雕了許多擁有強大力量的符
文。
  「這是我們家族的傳家寶,」伊歐玟說:「這是矮人打造的,從那巨龍史卡沙的寶庫中找
到的,年少伊歐將它從北方帶來。任何在危機中吹響它的人,都可以讓朋友心中充滿喜悅、讓
敵人感到恐懼,所有聽見的人都將來到他身邊。」
  梅裡收下了這禮物,因為他無法拒絕對方的好意,他親吻著伊歐玟的手,他們擁抱著他,
三人暫時分別了。
  賓客們準備妥當,上馬前又飲了一杯美酒,在眾人的歡送和友誼的祝福之下離開,不久之
後來到了聖盔谷,他們在這裡休息了兩天。勒苟拉斯實踐承諾,和金靂一同進入那閃耀的洞穴
,當他們回來的時候,他沉默不語,他說只有金靂能夠找到形容它們的話語。「在此之前,矮
人從來無法在言語上取勝於精靈,」他說:「到時我們一定要去法貢森林好好逛逛,讓我扳回
一城﹗」
  他們從深谷騎向艾辛格,發現樹人正忙碌著,所有的岩石都被搬走了,裡面的空地則被改
造成一個滿是蘭花和樹木的花園,一條小溪流穿其中。在正中央是一個清澈小湖,毫發無傷的
歐散克塔依舊矗立其中,池水映照著它黑暗的表面。
  旅人們在艾辛格曾經是城門的地方坐了一下,那邊栽了兩株像是衛兵一樣的高大樹木,也
是通往歐散克的林蔭大道起點。眾人驚訝地看著眼前龐大的工程,但附近卻都找不到任何的生
物。接著,他們聽見了呼姆,呼姆的聲音,樹胡大刺刺地走過來歡迎他們,快枝就在他身邊。
  「歡迎來到歐散克的樹園﹗」他說:「我知道你們要來了,但我之前還在山谷裡面工作,
那邊有好多事情要忙哪。我聽說你們在南方和東方也沒閑著,我聽說的都是好消息,非常好的
消息﹗」樹胡贊美著他們的成就,似乎一切都逃不過他的注意,最後,他停了下來,仔細地看
著甘道夫。
  「呼,哇,」他說:「最後還是你最厲害,一切的努力都有了成果。你現在要去哪裡?你
又為什麼來這裡呢?」
  「吾友,我是來看看你的工作進展如何,」甘道夫說:「並且感謝你們一切的付出。」
  「呼姆,好啦,這樣的確是很公平的,」樹胡說:「樹人的確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不只
是對付那個呼姆,住在這裡的砍樹人。那些布拉魯,那些眼睛邪惡手黑腿彎心壞手爪肚臭嗜血
的家伙,morimaite-sincahonda呼姆,好啦,既然你們都是比較急躁的人,要說完他們的名字可能
會令你們都受不了了;總之,就是這些該死的半獸人。他們越過大河,從北方過來,包圍了整
個羅瑞林多瑞安森林,但他們還是進不去,這都要感謝這邊的兩位偉大的朋友––」他向羅瑞
安的兩位統治者行禮。
  「這些該死的家伙,卻沒想到我們會在沃德這邊出現,因為他們之前沒有聽說過我們,以
後也不會有多少半獸人會記得我們,因為我們也沒放過多少,大河則是沖走了其中的大部分。
不過,你們運氣很不錯,如果半獸人不是遇見我們,那草原之王就無法趕那麼遠,就算他趕到
了,也可能變得無家可歸。」
  「我們都知道,」亞拉岡說:「伊多拉斯或是米那斯提力斯,都永遠不會忘記你們﹗」
  「即使對我來說,永遠都是太久的一個字眼,」樹胡說:「你的意思應該是說,只要你的
王國還存在,就不會忘記我們。不過,我相信你的王國的確會存在很長一段時間,連我們樹人
都會認為那是很久。」
  「新的紀元開始了,」甘道夫說:「這個紀元中,人類這個種族或許會比你們要持久哪,
法貢吾友。對了,說到這個,我交給你們的任務如何?薩魯曼呢?他還沒厭倦歐散克嗎?我想
他應該不會感謝你們替他整修了這庭園。」
  樹胡打量了甘道夫一陣子,梅裡覺得幾乎可以從他眼中看見他的機靈。「啊﹗」他說:「
我想你會提到這個的。厭倦了歐散克?他最後真的非常厭倦了,但其實他厭倦的是我的聲音,
而不是那座高塔。呼姆﹗我好好的說了很長一段故事,至少,對你們的語言來說算是很長。」
  「那他為什麼會留下來聽?你進入了歐散克嗎?」甘道夫問道。
  「呼姆,不,沒有進去歐散克﹗」樹胡說:「但他曾走到窗邊聆聽,因為他沒有別的辦法
可以知道外面的消息。雖然他痛恨這狀況的演變,但他還是非常想要聽,我也知道他全都聽進
去了。而且,我也加了很多讓他可以好好想的事情,他後來變得非常疲倦。他總是急急忙忙,
這就是他的大缺點。」
  「親愛的法貢,我注意到,」甘道夫說:「你的說法都是在說過去,現在呢?他死了嗎?」
  「不,就我所知,他還沒死,」樹胡說:「但他已經離開了。是的,他離開七天了,是我
讓他走了,當他爬出來的時候,他已經不成人形了;至於那個僕人,更是和野獸差不到哪裡去
。甘道夫,不要說教,我知道我答應過你要好好看管他,但那時狀況不一樣了,我一直看管著
他,直到他不能為惡為止。你應該知道我最痛恨囚禁生靈,如果沒有絕對的必要,我連這樣的
家伙都不願意囚禁,沒有毒牙的蛇,應該可以自由來去。」
  「你或許說的沒錯,」甘道夫說:「但這毒蛇還剩一顆牙,那就是他的甜言蜜語。我想,
在他知道你心中的弱點之後,他連你––樹胡都說服了。好吧,他已經走了,沒什麼好說的﹗
歐散克塔現在得回到人皇手中,雖然他或許不再需要這裡。」
  「這我們以後才會知道,」亞拉岡說:「但我會把這山谷賜給樹人,隨他們處置,只要他
們願意看守歐散克,不讓人們未經同意而進入。」
  「它鎖上了,」樹胡說:「我讓薩魯曼鎖上它,並把鑰匙交給我,現在鑰匙在快枝身上。」
  快枝像是遭遇強風吹拂的老樹,一樣彎下腰遞給亞拉岡兩把精雕細琢的黑色鑰匙,中間由
一個鋼環固定住。「我再度向兩位道謝,」亞拉岡說:「我必須向兩位道別了,願你們的森林
可以安祥的茁壯。當這座山谷變得擁擠時,山的西邊還有很多空間可以利用,你們以前也曾經
在那邊行走過。」
  樹胡的表情變得十分哀傷,「森林或許會茁壯,」他說:「樹木或許能繁衍,但樹人不會
,我們沒有小樹人。」
  「或許你們還是可以找到目標,」亞拉岡說:「許久以前就被封閉的東方,現在已經可以
讓你們自由來去了。」
  樹胡搖搖頭:「太遠了。這個年代那裡已經有太多人類了。啊,我都忘記禮數了﹗或許你
願意在這邊休息一下?有人想要通過法貢森林,抄近路回家嗎?」他看著塞勒鵬和凱蘭崔爾。
  除了勒苟拉斯之外,每個人都說他們必須告辭,往南或是往西出發。「來吧,金靂﹗」勒
苟拉斯說:「在法貢開恩之下,我們可以去拜訪樹人森林的深處,看看中土世界絕無僅有的美
麗樹木。你應該要遵守諾言和我一起來,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回到我們在幽暗密林和那之後的
故鄉。」金靂同意了,不過看來他並不是很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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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7:49 |只看該作者
  「魔戒遠征隊終於要真正解散了﹗」亞拉岡說:「我希望不久以後,你們會帶著所承諾的
人力回來協助我啊﹗」
  「只要我們的王上同意,我們一定會來的,」金靂說:「再會了,我的好哈比人﹗你們應
該可以安全的回家,我就不須要成天為了你們的安危擔心了。只要有機會,我們就會想辦法和
你們聯絡,或許將來還有機會見面呢﹗但是,我想,這是我們全部人最後一次相聚了。」
  樹胡一個接著一個的向他們道別,他十分尊敬地對著凱勒鵬和凱蘭崔爾鞠了三個躬。「我
們真的很久很久沒見過面了,A vanimar,vanimlion nostari!」他說:「真遺憾我們會在這樣的結
局下見面,世界再改變,我可以從大地、河水和空氣的流動中感覺出來,我想我們應該不會有
機會再見了。」
  凱勒鵬說:「我不知道,最年長的前輩﹗」凱蘭崔爾卻說:「不會在中土世界,就算滄海變
桑田我們也不會再相見。但是,或許我們有天能夠在塔沙瑞楠這是中土世界中最長壽的樹木,
它在精靈誕生之前就已出現,也將持續到永久。在這個紀元和以後的紀元中,人類稱呼它們為
柳樹。的春日柳樹林中相見。再會了﹗」
  最後是梅裡和皮聘和老樹人道別的時候了,他看見兩人顯然覺得很高興。「好啦,兩位快
樂的小朋友,」他說:「在你們離開之前,願意再和我喝一杯嗎?」
  「當然願意,」他們說。樹胡將兩人帶到一株樹下,兩人看見此地已經安置好了一個巨大
的石瓶,樹胡裝滿了三碗,他們三人準備一飲而盡。但他那雙奇異的眼睛,從碗邊打量著兩位
小朋友,邊說道:「小心點﹗小心點﹗」他說:「我看你們已經長大了不少啊﹗」三人笑著將碗
裡的飲料喝得一滴不剩。
  「好啦,再見了﹗」他說:「但是,如果你聽說了任何有關樹妻的消息,一定要通知我們
。」最後,他向所有的人揮手,走進樹林中。
  眾人們用更快的速度奔馳,朝向洛汗隘口前進。就在皮聘好奇偷看了歐薩克晶石的地方,
亞拉岡終於必須和他們分開。哈比人覺得依依不捨,亞拉岡從來沒有讓他們失望過,大家曾經
一起渡過了千山萬水的旅程。
  「我真希望我們可以弄到個晶石,好隨時能看看朋友們,」皮聘說:「甚至還可以和他們
聊天﹗」
  「能用的晶石不多了,」亞拉岡回答道:「你們應該不會喜歡米那斯提力斯晶石的影像,
而歐散克塔的晶石會在我手上保管,用來觀看整個國度內發生的事情,以及他的部下在做些什
麼。皮瑞格林‧圖克,你可別忘記自己還是剛鐸的騎士,我並沒有命令你退休哪﹗你現在只是
暫時停職,或許有一天我會再找你回來的。夏爾親愛的朋友們,也不要忘記,我的國度也包括
了北方,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接著,亞拉岡和凱勒鵬以及凱蘭崔爾道別,女皇對他說:「精靈寶石,你經歷了這麼多的
黑暗,終於能如願以償,好好把握這些日子吧﹗」
  凱勒鵬說:「好兄弟,再會了﹗希望你的結局與我不同,你的珍寶能永遠留在身邊﹗」
  眾人就這樣分別了,那時正好是落日,過了一陣子,當眾人回頭看著他們的時候,西方人
皇騎著駿馬,四周被他的騎士所包圍。落日的餘暉洒在他們身上,讓所有的盔甲反射著金紅色
的光芒,亞拉岡白色的披風也化成了火焰。最後,亞拉岡高舉著綠色的寶石向眾人道別,一道
綠色的火焰從他的手中直衝天際。
  很快的,人數逐漸減少的這支隊伍,就沿著艾辛河往西通過了隘口,進入之後的荒地,然
後他們往北走,越過登蘭德的邊境。登蘭德人紛紛走避,因為他們很害怕精靈,雖然精靈們極
少來到這個國度。一行人對他們的反應並不在意,因為這時隊伍的人數依舊眾多,不須要害怕
任何的威脅。因此,他們隨興的走著,在方便的地方安置帳篷。
  在他們和人皇分別的第六天時,他們穿越了一座森林,右手邊就是那迷霧山脈。當他們再
度來到平原時,在落日的光芒中遇見了一名拿著拐杖的老人,他穿著破爛的灰色衣物,看不太
出來以前是否曾經是白色的。在他腳邊則是另一個彎腰駝背、不停呻吟的乞丐。
  「好個薩魯曼﹗」甘道夫說:「你要去哪裡?」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他回答。「你還要指使我嗎?還是我的墮落對你來說不夠?」
  「你知道答案的––」甘道夫說:「不想,不是。但是,我的努力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
的重擔已經由人皇接手。如果你在歐散克塔等他,他會讓你見識到什麼叫作『睿智』和『寬宏
大量』。」
  「那我更應該趕快離開,」薩魯曼說:「因為我根本不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任何東西。事實
上,你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我正想辦法離開他的國度。」
  「這次你又走錯方向了﹗」甘道夫說:「這樣你是走不出去的。你還要拒絕我們的幫助嗎
?我們很樂意協助你。」
  「我?」薩魯曼說:「不,千萬不要對我露出微笑﹗我寧願你們對我皺眉。至於這位女皇
,我不信任她,她一直痛恨我,和你們計畫了我的末日。我想她一定是故意帶你們經過這裡,
準備來好好嘲笑我的淪落。如果我早知道你們在後面,我絕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的。」
  「薩魯曼,」凱蘭崔爾說:「我們還有其它更重要的任務,不須要浪費時間去找你。你應
該認為自己運氣還不錯,因為你還有最後一次的機會。」
  「如果這真的是最後一次的機會,我會覺得很高興,」薩魯曼說:「這樣我以後就不用一
直拒絕下去了。我的希望都已經消失了,但我寧願這樣,也不從你們身上分享,就算你們真的
有,我也不在乎。」
  他的眼中突然閃爍著光芒。「走吧﹗」他說:「我花了那麼多時間研究史料並不是白費的
,你們已經替自己畫下了句點,你們自己也很清楚。當你們毀滅了我的居所時,同時也破壞了
自己的家園;在我流浪的時候,光是想起這一點就讓我心情好多了。這一回,會有什麼船只可
以載運你們通過那麼寬的海洋?」他嘲笑道:「那將會是一船載滿了鬼魂的灰船。」他哈哈大
笑,但那聲音沙啞而猥瑣,讓人感到做噁。
  「起來吧,你這個白疑﹗」他對另外一名坐在地上的乞丐大喊著,並且用手杖痛打他。「
轉身﹗如果這些好人要走這方向,那我們就往另外一邊走。快點,不然你今天晚餐就沒有菜渣
可以吃了﹗」
  乞丐彎腰走過去,嘴裡喃喃自語道:「可憐的葛力馬﹗可憐的葛力馬﹗老是被打,老是被
罵。我好恨他﹗我好希望可以離開他﹗」
  「那就走啊﹗」甘道夫說。
  巧言只是用渾濁的雙眼,恐懼地看了甘道夫一眼,然後就驚恐地躲到薩魯曼身後。這兩個
潦倒的傢伙慢慢走到哈比人身邊,薩魯曼停下腳步,看著他們;但他們以同情的眼光回望著他。
  「你們這些小朋友也是來嘲笑我的,對吧?」他說:「你們會關心乞丐缺少什麼嗎?你們
吃飽喝足,穿著保暖的衣服,煙斗裡面還有最棒的煙草。喔,我想到了﹗我知道那是從哪裡來
的。好心的諸位願不願意給乞丐一點煙草?」
  「如果我有的話就好了,」佛羅多說。
  「你可以拿我剩下的,」梅裡說:「不過你得等一下。」他彎下腰檢查鞍袋裡面的東西。
然後他遞給薩魯曼一個小皮囊。「收下吧,」他說:「這是從艾辛格的廢墟裡找到的,你盡管
拿吧﹗」
  「我的,我的,啊,這都是花大錢買來的﹗」薩魯曼抓著皮囊大喊道:「這只是象徵性的
補償,你們拿走了更多,我會記住的。不過,即使小偷只還給他一點點,乞丐還是必須心懷感
激。哼哼,等你們回家,發現南區狀況不多的時候就知道了,你們的故鄉可能很久都不會有上
等菸葉了﹗」
  「謝謝你啊﹗」梅裡說:「既然這樣,那我就要把皮囊拿來回。那不是你的,又跟了我很
長一段時間。你可以把菸葉用你自己的破布包起來。」
  「你偷我的,我偷你的。」薩魯曼轉身背對梅裡,踢了巧言一腳,走向森林。
  「哼,是啊﹗」皮聘說:「這傢伙果然天生是個小偷﹗你綁架我們、弄傷我們、派半獸人
拖著我們穿越整個洛汗又怎麼說?」
  「啊﹗」山姆說:「他還說花大錢買怎麼買到的?我不喜歡他說到南區時的口氣。我們真
的該回家了﹗」
  「我也同意,」佛羅多說:「不過,如果我們要見比爾博,我們就不能再快了。無論如何
,我都必須先去瑞文戴爾。」
  「是啊,我想你最好先這麼做,」甘道夫說:「薩魯曼真是可惜啊﹗我想他可能沒救了,
他已經壞到骨子裡了。不過,我還是不確定樹胡是不是對的,我想,他還是可以玩些小把戲,
做些壞勾當。」
  第二天,他們進入了登蘭德北方,雖然那裡一片翠綠,卻毫無人煙。九月帶來了黃金的白
晝和銀亮的夜晚;他們輕松地來到了天鵝河,找到了舊渡口,就在那落入低地的瀑布東方。眾
人望向西方,可以看見在迷茫中有著許多的湖泊和沙洲,一路來到灰泛河,在這裡有無數的天
鵝居住在野草之間。
  他們接著來到了伊瑞詹,最後,在清晨的曙光中,一行人站在山丘上的營區中,看見東方
的陽光洒在三個高聳的山峰上,那是卡拉蘭斯、賽拉布迪爾和法怒德何,他們終於來到了摩瑞
亞之門。
  他們在此地倘佯了七天,因為眼前又將是另一場讓人不忍的分別。不久之後,凱勒鵬和凱
蘭崔爾就會領著子民們往東走,通過紅角隘口,走下丁瑞爾天梯,來到銀光河,回到自己的故
鄉。他們繞西邊的遠路走,因為途中有許多事情要和愛隆和甘道夫討論,同時,他們也想要多
和朋友們聊聊。在哈比人沉沉睡去之後,他們經常坐在星光下,回憶著那逝去的時光,以及他
們在這世上的付出與回報。有時,他們會嚴肅的討論著、思索未來的日子。如果有任何旅人湊
巧經過,他們只會看見岩石雕成的灰色身影,記錄著毫無人煙荒地中的事物,但他什麼也聽不
見。因為他們並不是用嘴交談,而是用心交流,當他們的意念來回激湯時,只有他們的雙眼會
發出異光。
  最後,一切都已說完,他們必須再度分離,直到三戒消逝的時刻到來。羅瑞安的子民們像
是灰影一樣融入山中,要前往瑞文戴爾的人們在山丘上觀看著,迷霧中最後傳來一道閃光,一
切歸於寂靜。佛羅多知道,那是凱蘭崔爾最後高舉她的戒指向眾人道別。
  山姆別過頭,嘆了一口氣:「我真希望我能夠回羅瑞安﹗」
  一天傍晚,他們好不容易來到了一個高地上;瑞文戴爾的山谷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遠方
愛隆的居所閃爍著燈光。他們走了下去,越過小橋,來到門口。為了歡迎愛隆的歸來,整個屋
子裡面都充滿了笑語和光明。
  哈比人們連衣服也來不及脫,就忙著到處尋找比爾博。他們發現他孤單一人坐在房間內,
裡面到處都是紙張和鉛筆和沾水筆,比爾博本身則是坐在壁爐小小的火焰前面。他看起來非常
蒼老,十分的安祥、滿臉睡意。
  當眾人闖進來時,他張開眼睛,四下張望。「各位好啊,好啊﹗」他說。「你們終於回來
了?明天也是我的生日﹗你們真是太討喜了﹗你知道嗎,我馬上就要一百二十九歲了?如果我
運氣好,再一年就和老圖克一樣長壽啦﹗我很想要打敗他,但誰都說不準的。」
  在慶祝了比爾博的生日之後,四名哈比人又在瑞文戴爾待了一陣子,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坐
在老友身邊。比爾博幾乎整天都待在房間內,只有吃飯時例外,在用餐方面,他還是十分的準
時,永遠都可以及時醒來,趕上吃飯時間。他們坐在爐火邊,輪流告訴他這一趟旅程和冒險中
他們記得的部分。一開始他還假裝抄筆記:但他經常會睡著,等他醒來時,他會說:「太棒了﹗
太好了﹗我們剛剛說到哪裡?」然後他們就會從他開始點頭的那一段重新說珞。
  唯一讓他振奮精神專注傾聽的,只有亞拉岡加冕和成婚的那段。「我當然有受邀前往,」
他說:「我已經等了好久啦﹗可是,那時候,我發現這裡有好多事情要做,打包更是煩人。」
  過了十天左右,佛羅多向窗外看去,發現晚上開始下霜,蛛網變得像是白色的薄紙一樣。
突然間,他知道自己該走了,於是向比爾博道別。天氣依然溫和晴朗,之前是人們記憶中最美
麗的一個夏天,但夏天還是走了,很快就會開始下雨和飄雪。但是,真的讓他下定決心的並不
是這個,他就是有種該回夏爾的感覺,山姆也有同樣的念頭,前一晚他還說:
  「啊,佛羅多先生,我們看了那麼多、去了那麼多地方,但我想這裡還是最好的。這裡幾
乎什麼都有,如果您懂我的意思:夏爾、黃金森林、剛鐸、皇宮、旅店、和草原及山脈幾乎都
混在一起。但是,不知道怎麼搞的,我還是覺得我們得要趕快離開。說實話,我很擔心我老爹
哪﹗」
  「是的,幾乎什麼都有,山姆,除了大海之外,」佛羅多回答道,他喃喃的重複說:「除
了大海之外﹗」
  那天,佛羅多和愛隆討論了一陣,他們都決定第二天早上離開,甘道夫說的話讓他們很高
興:「我想我也應該跟著去,至少要到布理那邊,我想要看看奶油伯。」
  那天傍晚,他們去向比爾博道別。「好啦,如果你們該走,那還是得走的,」他說:「實
在很抱歉,我會很想你的,知道你在我身邊就讓我覺得很高興,但我最近一直很想睡覺。」然
後,他把秘銀甲和刺針送給了佛羅多,壓根忘記自己已經做過一次;他也將自己在不同時間中
所寫的歷史紀錄送給他,裡面都是他流暢的筆跡,在紅色的封面上寫著:由精靈文翻譯,比‧
巴著。
  他給了山姆一小袋金幣。「這應該算是史矛革寶藏的最後一滴滴,」他說:「山姆,如果
你想要成家,或許可以派上用場﹗」山姆羞紅了臉。
  「我沒有別的東西,可以送給你們這些年輕人,」他對梅裡和皮聘說:「只有我的忠告。
」在他狠狠地給了一番忠告之後,他又以夏爾的傳統補上一句:「你們別太自大啦﹗不過,如
果你們不真的停止長大,恐怕將來衣服和帽子都會很貴的。」
  「如果你想要打敗老圖克,」皮聘說:「我們為什麼不可以打敗吼牛?」
  比爾博笑了,他從口袋裡面變出兩管珍珠濾嘴,純銀裝飾的煙斗。「你們抽煙的時候要想
到我啊﹗」他說:「精靈們幫我做的,可是我現在不抽煙了。」他突然間開始點頭,打起瞌睡
了。然後他醒了過來,說道:「我們剛剛說到哪裡?啊,當然啦,送禮物。這讓我想到了,佛
羅多,你拿走的戒指後來怎麼樣了?」
  「親愛的比爾博,我弄丟了,」佛羅多說:「你知道的,我把它丟掉了。」
  「真可惜啊﹗」比爾博說:「我真想要再看看它。等等,我真是太笨了﹗這不就是你們出
發的目的嗎,要把它丟掉哇﹗這好複雜,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混在一起了。亞拉岡的事情、聖白
議會、剛鐸和騎兵,南方人、猛獸––山姆,你真的看到了嗎?洞穴、高塔和黃金樹,天知道
還有什麼東西﹗」
  「當年我很顯然太急著回家了,不然可以讓甘道夫帶我到處逛逛。不過,如果這樣,那拍
賣會在我回家之前就會結束了,我可能會惹上更多麻煩。算啦﹗現在都太遲了,坐在這邊,聽
大家描述這一切還是舒服多了。這爐火很溫暖、食物又很好吃,想要的時候還可以看到精靈。
人生如此,夫複何求啊?
  大路長呀長
  從家門伸呀伸。
  那遠方路已盡,
  讓別人來走吧﹗
  去踏上新旅程﹗
  我的累累腳啊,
  要往那旅店走,
  好好的睡一覺。
  當比爾博呢喃完最後幾個字之後,他頭往前一傾,開始打起呼來。
  房間中的夜色漸濃、火光更盛,他們看著比爾博熟睡的臉孔,在其上看見了笑意。他們沉
默地坐著,山姆看著牆壁上跳動的陰影,忍不住柔聲說:
  「佛羅多先生,我想他在我們離開的時候,可能沒寫多少故事吧?他現在也不會再紀錄我
們的經歷了﹗」
  一說到這個,比爾博立刻張開眼,彷佛聽見了對方說的話。他坐直了身體,「唉呀,真是
不好意思,我又打瞌睡了﹗」他說:「當我有時間缺筆時,我只想要寫詩。親愛的佛羅多,不
知道你願不願意在離開之前,把東西替我整理一下?把我所有的筆記和文章,還有我的日記都
一起帶走。你知道嗎?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篩選和安排那些資料。找山姆幫忙,等你把雛形整
理出來之後,回來這裡,我會仔細看一遍,不會太挑剔的。」
  「我當然願意啦﹗」佛羅多說:「我當然也會很快回來,路上已經不危險了,現在已經有
了個真正的人皇,他很快就會把秩序恢複的。」
  「多謝多謝,親愛的朋友﹗」比爾博說:「這真是讓我放下心頭的重擔啦﹗」話一說完,
他又睡著了。
  第二天,甘道夫和哈比人們在比爾博的房間跟他道別,因為外面蠻冷的。接著,他們和愛
隆以及所有的人說再見。
  當佛羅多站在門邊時,愛隆祝他有個順利的旅程,並且說:
  「佛羅多,我想,除非你真的很快回來,否則你不須要急著來這裡。等到明年的這個時間
,當樹葉轉為金黃時,你可以在夏爾的樹林裡面等待比爾博,我會和他一起的。」
  沒有其他人聽見這番對話,佛羅多也沒和別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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