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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鴻爪雪泥何處覓 冰心鐵膽兩相牽 (5)
原來東方亮是把劍法化為指法,嚴如鷹翔隼刺,凌厲之極。這種膚厲剛勁的劍法本來是和太極劍法大異其趣的。但藍玉京凝神細看,卻又有個奇怪的感覺,似乎他的『劍意」竟然也有某些地方可與太極劍的「劍意」相通。藍玉京驀地想了起來:「無色長老說過,他的本門劍法是叫做什麼飛鷹迴旋劍法的,想必是在他和我拆過了太極劍法之後,已經能夠把這兩種剛柔大異的劍法融會貫通,合而為一了。」
藍玉京所料不差,東方亮目前的造詣或者尚未能說是已經把兩種劍法融會貫通,但卻是勉強做到了合而為一了。雖然只是「勉強做到」,但用來對付英松齡則已是游刃有餘。也正因此,英松齡才改用陰陽掌力來對付他。他這陰陽掌力另有一功,掌力互相激盪,用著打著對方身體,就要今得對方如陷無形的漩渦。
東方亮忽道:「好,你要比掌力我就和你比掌力吧!」單掌和對方的雙掌突然「膠」在一起。
藍玉京在旁看得捏一把汗,心裡想道:「東方大哥也真托大了,怎可以捨長用短?」英松齡內力的雄渾他是領教過的,生怕東方亮未必抵敵得住。
英松齡用上陰陽掌力也沒把握取勝,沒想到東方亮竟敢和他硬拚內功,這一下可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力貫掌心,猛壓過去,只覺對方好似並無抗拒的力道,正自歡喜,哪知東方亮的掌心一縮,他的掌力竟被牽引,好像打到虛空無物之處,連他的身子,也被牽動得傾側了。
藍玉京看得心花怒放,暗暗叫了一聲「慚愧」。想道:「本門的武學,講究的是借力打力,四兩能撥千斤。東方大哥的掌法我沒見過,但看來可正是這門功夫。奇怪,師祖傳給我的內功心法那是外人決計不能偷學的,他以別派的弟子,在這門功夫上卻用得比我高明得多!晤,莫非武學之道。練到了上乘境界,都是可以相通的麼?」
英松齡不耐久戰,冷笑說道:「你知道我的來歷,我知道你的來歷,哼,哼,東方世家,崆峒高弟,卻要用別派的功夫,羞也不羞?有種你何不以本身武學與我見個真章。」
東方亮乘他換氣之際,陡地一聲大喝:「你要比拚內力,我就與你比拚內力!」掌心輕輕一轉,牽引之力尚在若斷若續之際,突然由虛轉實,掌力盡吐,英松齡枯瘦的身體就像斷線風箏似的,倒飛出去。
東方亮冷笑道:「還要不要再打下去!」英松齡也好生了得,一個鷂子翻身,腳踏實地,居然仍是步履如飛。東方亮峭聲說道:「你要殺我,我倒不屑殺你,烏鯊河的渾水,你就莫要趁了!」
他回過頭來,只見藍玉京呆呆地望著他,似乎不知說些什麼話才好。
東方亮道:「慧可大師呢?」
藍玉京道:「在這土堆下面。」
東方亮歎道:「我來遲一步了。他是死於非命?」
藍玉京道:「不錯,他是在烏鯊鎮上那間魚行的老闆家中遭人暗算的。不過,他「去」得倒很安然。」
東方亮道:「暗算他的是不是一個蒙面人?」
藍玉京心中一動,連忙問道:「正是,大哥,那蒙面人是誰?」
東乃亮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不知道那蒙面入是誰,還是不願意告訴藍玉京,他搖了搖頭,便即反問:「慧可大師圓寂之前,對你說了些什麼話?」
藍玉京想起慧可臨終的囑咐,心裡躊躇莫決。慧可是囑咐他不可告訴任何人的,但東方亮卻又於他有救命之恩。
東方亮歎了口氣,說道:「在斷魂谷我是不該將你欺騙,但我也是有隱衷的。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現在還不是時候。算是我暫且欠你的一筆帳吧。」
藍玉京道:「大哥,別這樣說,我欠你的更多。」
東方亮道:「你欠我也罷我欠你了罷,大家都莫計較了。好,你告訴我吧!」也不知是否由於太過興奮的原故,他的聲音也變了,變得尖銳、急速,眼神也顯得頗為異樣。
但這眼神卻是藍玉京熟悉的,在他被困斷魂谷的那段時間,那個幾乎每天都在和他比劍的蒙面人,在每一次比劍之後露出的就是這個眼神!
他沒有聽過那蒙面人的聲音,但那蒙面人是誰,在最後一天則是已經揭曉了的。就是這個站在他面前的東方亮!
這剎那間,藍玉京不由得驀地起了思疑:「東方大哥他明知道昨晚那個蒙面人是誰,他卻不肯告訴我;會不會他就是昨晚在金家出現的那個蒙面人呢?在斷魂谷的時候,他也曾經用過如此手段騙過我的。」
「怎麼,你還不相信我嗎?這件事關係重大,你快點告訴我!」東方亮那異樣的眼神已經收斂了,但他的語調卻似乎顯得更加焦躁不安。
「或許我不該有這樣懷疑。」藍玉京心裡想道:「但慧可大師告誡過我,切莫輕信他人,我也不該這樣快就忘記他的告誡。」
「慧可大師臨終之際,只對我說一句話、他說,孩子。對不注,我不能陪伴你了、」藍玉京並沒說謊,慧可的確是對他說過這句話。他的眼圈不禁紅了。
東方亮大失所望,炯炯有神的目光盯著他問道:「就只這麼一句話嗎?」
當然並非只此一句,但藍玉京卻是平靜回答:「不錯,就是這麼一句。」說話之際,心中暗自想道:「對不住,你騙我一次,我也騙你一次。」
東方亮半信半疑,忽地又提高聲音問道:「七星劍客的下落你知道沒有?」
「七星劍客?」藍玉京沒想到東方亮竟也知道七星劍客,倉碎間未想好怎樣回答,只能重複一句。
「不錯,就是那個曾經傷了你的義父的七星劍客郭東來!我知道你來遼東就是為了找他的。但時間無多,我可不能告訴你我是怎麼知道的了。」焦急之情,現於辭色。
藍玉京道:「不知道。」心裡則在想道:「原來七星劍客姓郭,那個霍卜托,所用的漢名叫郭璞,他不改別的姓,這其間……」
心念末已,只聽得東方亮又在急促問道:「七星劍客有個兒子,慧可大師是應該早已對你說了的……」
藍玉京正自心中苦笑,不知怎樣回答他才好。想不到東方亮卻自動替他解了困。
東方亮剛剛提到七星劍客有個兒子,若是順著口氣說下去,是應該說到霍卜托或郭璞的身上的,哪知他忽地話頭一轉,說道:「我騙過你,也難怪你不敢相信我,好吧,待到日後你明白我的心跡之時,再告訴我吧。」這幾句話,越說到後來越快,說到「心跡」二字,他已是好像迫不及待似的,一個轉身就跑了。最後那一句話,已是在數十步開外傳來的聲音。
藍玉京大為奇怪,「怎的他好似逃避什麼,莫非是又有人來了?」
心念末已,果然就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你瞧瞧,上面那個人是誰,我沒說錯吧?」
「啊呀,果然是表哥!表哥,別跑,你聽見了嗎,我是你的表妹呀!」
「玉京師侄,別慌,我是你的牟師叔!」
叫表哥的那個人是西門燕,叫「玉京師侄」的那個人是牟一羽。他們的輕功本來是不相上下的,但此時西門燕卻跑得特別飛快,把牟一羽甩在她的後面。她對站在山上的藍玉京好像視而不見,一股勁地追東方亮去了。
藍玉京剛剛擦掉慧可寫在地上的字跡,但字跡不見,痕跡還是可見。牟一羽走到他的面前,眼睛卻看著他的腳下的地面。微笑說道:「玉京,你沒想到我來找你吧?」
藍玉京心中苦笑道:「來了,又來了!」
他只道牟一羽定將重複問他一遍東方亮剛剛問過的那些問題,哪知牟一羽卻道:「師侄,無相真人歸天的消息,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吧——
藍玉京道:「是,我已經知道了。只可惜我不能回去給他奔喪。」
牟一羽道:「不,你還是可以趕得及的,安葬的日期延至下個月初七,剛好還有半個月,你馬上趕回去。辛苦一些吧。」
藍玉京道:「我,我恐怕不能馬上趕回去。」
牟一羽道:「我知道。你把前掌門人叫你辦的事交給我吧,交給我,你就可以回去了。」
藍玉京怔了一怔,說道:「我不懂師叔的意思。」
牟一羽笑道:「無相真人叫你跟慧可大師來遼東找七星劍客是不是?這件事你當然不可說給別人知道,但我是早已知道了。」
藍玉京思疑不定,心裡想道:「他的爹爹是本派現任掌門,他知道這件事情,那也不足為奇。」要知牟滄浪之繼任掌門,乃是無相真人在去世之前就預先作了安排的,前任掌門把未了之事向後任交代,亦屬情理之中。但師祖留給他的那封遺書,又為什麼只是叫他去找慧可大師,一切都得聽從慧可大師的吩咐呢?
而慧可大師正是剛才在臨終之前,對他作了「特別」吩咐的……不要說給任何人知道,即使是掌門人問你,你也不可告訴他。慧可說的「掌門人」,那不分明就是指牟一羽的父親,如今已是改喚「無名真人」的牟滄浪麼?
他搖了搖頭,說道:「師祖是叫我到少林寺去找慧可大師,聽候慧可大師差遣,慧可大師就把我帶到遼東來了。七星劍客這個名字,我倒是曾經從慧可大師的口中聽見過的,但可惜直到今日,我還未知道七星劍客是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裡。」這話倒也並非謊語,七星劍客的姓名是東方亮說出來的。而他也的確尚未知道七星劍客的下落。
牟一羽半信半疑,目光移到了那個姓廖的掌櫃身上,說道:「這個人是給慧可大師打死的吧?」
藍玉京不知他因何有此一問,但想此事也無須說謊,便點了點頭。
牟一羽道:「慧可大師在去世之前,真的沒有對你說過什麼話?」
藍玉京順著他的口氣道:「真的沒有。」
牟一羽道:「我相信你。那你將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吧。」
藍玉京一怔道:「哪個人?」
牟一羽道:「托人帶信給金老闆的那個人。慧可大師把這廖掌櫃抓出來,不就是要在他的口中問出那個人是誰,以及他在何處麼?」
藍玉京暗暗吃驚:「這位小師叔年紀長不了我多少,卻如此精明厲害!」不過他仍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牟一羽變了面色,說道:「慧可大師在臨終之前,還要殺他滅口。自必是已經取得了他的口供。藍師侄,難道你連我也不能相信麼?你要知道我是奉了掌門之命,來替你辦這件事的。為的是好讓你趕回去給師祖送喪。在第三代弟子中,師祖最疼愛你,難道你不想送他入土,為他守喪?」辭鋒咄咄逼人,令得藍玉京無法招架。
藍玉京不知如何應付,無數疑團塞在心中,目光一片茫然,好像給他嚇傻似的。
牟一羽好像也不想逼他過甚,放寬口氣,說道:「你冷靜下來想想,或者會記得起來。我替你辦這件事,最少得知道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寫信給金老闆的那個人,一個是曾經在金家出現的蒙面人。說到這裡,想必你也應該知道了吧,昨晚我和你一樣,都是躲在金家的那個園子裡的!」
藍玉京正自不如何應付,忽聽得有人說道:「你無須逼問這個孩子,應該問我才對!」
以牟一羽那樣身具上乘武功的人,竟然未能發覺有第三者藏在附近,這一驚可當真是非同小可!他給嚇得跳了起來,喝道:「閣下是誰?」
那人哈哈笑道:「你不是要找我的麼,我自己來了!」
說是遲,那時快,那人已是在牟一羽面前出現,但是牟一羽卻看不見他的臉容,因為他是蒙著臉的,只露出一雙眼睛。
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但牟一詡也看得出來,他就是昨晚在金家出現。偷襲慧可大師的那個蒙面人了。
牟一羽強攝心神,喝道:「閣下意欲何為?」
那蒙面人冷冷說道:「你這樣快就忘記了?我曾經警告過你:若不回頭,自招煩惱!哼,誰知你不聽我的話,你現在想要回頭,也已遲了!」
牟一羽手按劍柄,喝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在路上裝神弄鬼的傢伙!偏偏我不信神,也不怕鬼!」
那蒙面人道:「很好,那你還不出劍!有本事你可以叫我變鬼,沒本事我就叫你變鬼。」
他說話帶著鼻音,甕塞不清,好像是患者重傷風的病人。但說也奇怪,藍玉京對他這種特異的鼻音,卻「似曾相識」,但卻也想不起是在哪裡聽過這個人的說話。而且他也好像從未聽過患了重傷風的人說話。怎的會有這種奇特的感覺呢?
藍玉京心念未已,牟一羽已是唰的一劍刺過去了,喝道:「好,變鬼也好,自招煩惱也好,我是找定你的了!」
這一劍迅若雷霆,劍鋒堪堪就在刺著那人的時候,倏地抖成三個圈圈,把如直如矢的劍勢變了。藍玉京暗暗讚歎:「原來三環套月這一招是可以這樣使的!」「三環套月」是太極劍法中的一招,太極劍法本來就是以柔克剛,這一招尤其是要注重柔勁的。
但牟一羽使這一招,卻是另闢蹊徑,剛柔並濟,而且出招如電,連「後發制人」的基本口訣也都改了。不過卻又不能說他使的不是太極劍法!藍玉京看得心神如醉,暗自想道:「怪不得師祖說本門劍法貴在神悟,唉,我自以為已懂妙理,如今方知神悟二字談何容易!」
他對牟一羽的劍法已是心中歎服,哪知那蒙面人的掌法卻是更奇。他雙手空空,一雙肉掌竟然就敢穿入劍圈,硬劈硬砍!
轉眼過了五六十招,蒙面人忽地歎道:「令尊的確是個武學奇材,但可惜他從張真人那裡變化出來的別出心裁的劍法,你還未能學到一半。」說了這幾句話,掌法催緊,不過片刻,就把牟一羽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藍玉京這才明白,剛才那幾十招,蒙面人是有心一窺牟家劍法的奧妙,如今他已悉底蘊,可就不讓牟一羽再拖下去了。
藍玉京雖然對牟一羽頗有懷疑,牟一羽畢竟是他的師叔,而且這個蒙面人又是害死慧可大師的兇手,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說,他都不能袖手旁觀。剛才他不出手,只不過是以為牟一羽可以對付得了那蒙面人而已。
眼看牟一羽連招架也招架不住了,藍玉京不加考慮,拔劍便即上前。
那蒙面人道:「咦,你;這小娃兒也要來送死?」
藍玉京喝道:「你殺了慧可大師,我縱然打不過你,拼了一死,也非得和你一拼不可!」
那蒙面人歎道:「恩仇二字,亦實難言!」分出左掌對付藍玉京。藍玉京一劍削斜過去,蒙面人正要奪他的劍,不料他的劍勢陡然一轉,竟是從蒙面人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
那蒙面有咦了一聲,讚道:「好劍法!」藍玉京的劍光過處。把蒙面人的衣袖劃開了一道裂縫,但他的寶劍也給蒙面人的衣袖拂開了。
藍玉京這一招的指東打西,變化已是極之奇詭,但蒙面人的揮袖解困還攻,一氣呵成,更加是有如奇峰突起,令人意想不到。藍玉京被他揮袖一拂,呼吸為之不舒,驀地想起在斷魂谷石牢中那最後的一天,慧可大師給他講解的「庖丁解牛」的妙理,心道:「不錯,我當以庖丁為師,庖丁之能游刃有餘,全在乎目無全牛四字。」他深知對方武功遠勝於己,根本就不存有僥倖之心,只是全神貫注對方的手掌。
漸漸他對周圍的一切已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就是在他面前和他對敵的那個蒙面人,他也只是看見一雙手掌了。說也奇妙,他一到了接近忘我的境界,呼吸也就自然而然的舒暢起來,身上所受的壓力也好像減輕了。
那蒙面人暗暗讚歎:「幾十年來,我見過的武當弟子也不知多少,真正能夠繼承張真人衣缽,恐怕就只有這個少年了,怪不得無相真人如此苦心地培育他,他將來的成就,恐怕也只有在無相真人之上,不在無相真人之下。」心中讚歎,出手已是如臨大敵,不敢再把對方看作「孩子」了。他最初本是把七分攻勢指向牟一羽的。如今則已是顛倒過來,只用三分本領來對牟一羽了。牟一羽也不禁暗自叫了一聲「慚愧」想道:「我只道爹爹所創的劍法已是天下無敵,現在看來,只怕還比不上玉京這個娃兒參悟的劍法。」
蒙面人漸漸也有點沉不住氣了,心裡想道:「我雖不能傷他,但要是再拖下去,可就誤了我的事了。」心中正自盤要怎樣才能不傷及藍玉京身體而將他制服,牟一羽趁這時機,接連攻了幾招,蒙面人驀地得了個主意,喝道:「姓牟的,我先斃了你!」一個游身繞步、反手揮袖,接解藍玉京的劍招,左掌抬起,就向牟一羽的天靈蓋拍下。
藍玉京是幾乎到了「忘我」的境界,但見蒙面人的掌心距離牟一羽的頂門不到五寸,他可是不能不為之心頭一震的。
太極劍法講究的是意在劍先,綿綿不絕,他心頭一震,本來是流轉如環的劍勢登時露出缺口。那蒙面人的手法快得難以形容,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藍玉京只覺身子一輕,已是給地抓了起來,摔了出去。
藍玉京給他摔出三丈開外,「乓」的一聲,跌在地上.似乎摔得很重,連叫也叫不出來,就暈過去了。
牟一羽這一驚非同小可,大怒喝道:「你敢殺了我的師侄!」他只知道藍玉京已是給蒙面人摔死,卻哪知道藍玉京雖然失了知覺,但卻是毛髮無傷。原來蒙面人摔他,用的乃是一股巧勁。他也根本不是被摔暈的,而是當蒙面人抓起他的時候,已是點了他的穴道。
牟一羽驚怒交加,情急拚命。蒙面人盯著他的眼光反而柔和了些,心裡想道:「看在他對藍玉京還有愛護之心的份上,我倒是不能傷他的性命了。」
單打獨鬥,牟一羽如何還能是蒙面人的對手,他一招「三轉法輪」,劍勢斜圈過去蒙面人理也不理,雙指伸入劍圈,他的「三轉法輪」剛剛轉了一圈,就給蒙面人的兩根指頭鉗住了他的劍脊。
牟一羽嘶啞聲音道:「你殺了我吧!」他情知不敵。此時已然只是出於本能的反抗了。一開口洩了真氣,五臟六腑登時就好像給攪得翻轉一般。
但那蒙面人還沒有開始問話,卻倒是有人先問他了。
就在牟一羽將要昏蹶尚未昏蹶之際,忽聽得有人說道:「好功夫,你是武當派的哪位長老?」
朝陽初出,只見來的乃是一個穿杏黃衫兒的女子,
這女子其實已是半老徐娘,但你若不知道她是誰,還當真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紀。她體態輕盈,一點也不像是已經有了兒女,而且兒女都已長大成人的母親,芙蓉如面柳如眉,簡直可以和清晨的鮮花比艷!
蒙面人見著了她,不由自己的心頭一震,兩根指頭縮了回來,牟一羽去了重壓,身子軟綿綿的塌下來,只能坐在地上喘氣了。
那中年婦人走過來了。
這剎那間,不但那蒙面人心頭一震,牟一羽也是不由自己的心頭一震。
這中年婦人有幾分像西門燕,不過比西門燕美得多。這還不算奇怪,更奇性是她給牟一羽一個感覺,竟像是一個他十分熟悉的人,自然而然的令他生出親近之感,這「熟悉」不是對西門燕的那種「熟悉」,而是超乎他對西門燕的熟悉!但他是從來沒見過她的!
她是誰!她是誰?
但這還不是他最想知道的答案,因為他雖然從沒見過這個中年婦人,但已隱隱猜到幾分她是誰了。
他最想知道的答案是……
那蒙面人站立有如一尊石像,好像是呆住了。
美婦人喝道:「你是聾子嗎?你是啞子嗎?我問你,你是武當派的哪位長老,幹嘛不敢回答?」
「他是本派長老?」幸一羽這一驚駭更甚了。
不過,武當原有的兩位長老無量和無色,他都是十分熟悉的,新升任長老的不歧也曾和他相處過不少日子,他又特別留意不歧,自信決計不會認不出來,即使是他蒙上臉孔。
牟一羽看來看去,不論從哪一方面,也看不出在這蒙面人身上,在著三位長老中任何一位長老的影子。
他只看出一點,這個蒙面人是個上了年紀的人,少說也在五十開外,可能還在六十以上,武功好的人年紀是較難判斷的。但無論如何,老年人即使何養得好,和中年人相比,也總是有些不同的特徵。幸一羽剛才和他交手之時,無暇注意,如今仔細看時,可就看出來了。
他相信自己的眼力,因此他雖然佩服那美婦一眼就看得出是個老年人,但他卻敢斷定,這蒙面人決不可能是武當派的長老!
他是誰呢,他是誰呢!
蒙面人沒有回答,不過他卻搖了搖著。通常來說,搖頭應該是表示合認的意思。
但那美婦卻似不能相信,自言自語道:「你的內功似乎比無量道長強一些.你的劍法似乎也不在無色道長之下。」她不但知道武當派長老的特長,還知道這蒙面人懂得把掌法化為劍法。
「不對,不對!嗯,無極道長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後這句話她是面向牟一羽說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牟一羽倒是可以不假思索地告訴她,因為無權道長的骸骨就是由他收拾,並且將之運回武當山的。但他已是沒有氣力說話,只能點了點頭。
這時方始聽得那蒙面人歎了口氣,但仍然沒有說話。
那美婦人忽地折下一枝樹枝,冷冷說道:「你以為裝聾作啞,就可以瞞得我過麼?用不著你告訴我,我也能知道你的來歷。」
冷笑聲中,樹枝一抖,登時就使出了一招凌厲的劍法,向那蒙面人疾刺過去。
只聽得嗤嗤聲響,蒙面人的衣袖穿了三個小孔,連連後退。
美婦人喝道:「你敢不還招!」她用的雖然只是一枝手指般粗細的樹枝,但樹劍刺出,竟也呼呼帶風,玉女投梭,丁山射虎,銀漢浮槎,客星犯月,一招陽剛,一招陰柔,交互運用,
蒙面人被她逼到懸崖,再無退路,美婦人的樹劍斜斜劃出三個圈圈,罩著他的身形,劍尖刺向他的面門,眼看就要挑開他的蒙面巾了,蒙面人這該才雙拿一合,還了一招「童子拜觀音」。這一招的意圖是把樹劍夾住,但美婦人變招也快,迅即抽出樹劍,改刺他的下三路。
不過她雖然迅速變招,卻已給了那蒙面人一個騰挪閃躲的機會,只聽得「呼」的一聲,蒙面人已是身形疾起,飛鳥般的從她頭頂上空掠過,抱起躺在地上的藍玉京,跑了。
這幾下兔起鶻落,看得牟一羽動魄驚心,但他也看清楚了一件事實,蒙面人和這美婦多半是舊相識,他之所以遲遲不敢出招,想必就是因為害怕那美婦人看出他原來的武功家數。
那美婦人是否已經看出了蒙面人的家數,牟一羽不知;但也已看出那美婦人的家數了。她使的那把「三轉法輪」,正是他父親將太極劍法加以變化,自創的新招,甚至比他的父親使得更好!
牟一羽眼前一片迷茫,那蒙面人是怎樣逃跑的,他已是視而不見了。
他眼前一片迷茫,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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