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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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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風回] 醜霸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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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1 01:56: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五六章 建春門血案(一)

四月,已是初夏。

洛陽南宮門外,一行人已經跪了許久,初夏的氣溫雖說不上很高,可那日頭卻顯得格外毒辣。初時還不覺得有什麼,但時間長了,只讓人頭暈腦脹,汗如雨下。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年約二十七八的女子。

    只見她一身雪白長裙,白巾纏頭,生的是貌美如花,雖有些憔悴,卻更顯風情,令人怦然心動。

    在她身後,還有三十多人。

    全都是素裝打扮,臉上流露悲憤之意。

    從清晨開始,這些人就跪在了南宮門外,也不出聲喧嘩,只是靜靜的跪在那裏。


“咦,那不是皇甫威明的遺孀馮氏,這又是要幹什麼?”


“你最近沒聽說嗎?整個洛陽城都在流傳皇甫義真並非死於反賊之手,而是被宵小暗算。皇甫嵩是皇甫威明的侄子,那馮氏作為皇甫嵩的嬸嬸,自然要出頭喊冤。”


“唔,原來如此……我聽說,殺死皇甫嵩的,好像是……”


“我什麼都沒有聽到,你什麼也沒有說。這種事情,非是咱們這種小人物能摻和。”


“我也知道,只是無風不起浪,只怕這種事,也並非空穴來風吧。”


“……”

    此時,南宮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過往的朝臣並非沒有看見,可是一個個卻視若不見,匆匆的繞過那群跪在門外的人,迅速離開。



這裏面有什麼貓膩,朝臣們也大都心知肚明。

    其中所隱藏的風險和兇惡,不到一定的位子,是不可能承受。

    袁隗的車輛遠遠的就避開了皇甫家的人群。他坐在車內,臉色陰沉的好像要滴出水來。

    車內,袁紹靜靜的跪坐,一言不發。


“本初,可曾查過,這件事是誰傳揚開來的?”

    袁紹輕輕搖頭。“叔父,還沒有結果。不過以侄兒觀察,這留言地出處,並不難找到。”


“你是說……”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特別是在您下令封口之後,也不過是寥寥數人而已。若侄兒猜測的不錯,能散播這種謠言的人,只怕也就是在這寥寥數人之中。”


“以本初你的看法,會是誰?”

    袁紹咬了咬牙。“公路早先被蔡翁拒絕婚事,而後蔡翁又許下了親事與那董家子。以公路的性情,怎可能受得了這種打擊?若侄兒看。只怕十有八九會是他所為。”


“公路無謀,公路無謀!”

    袁隗用力的捶打車中的桌案,咬牙切齒道:“難道他們不知道,涼州戰事正在緊要處?為何卻棄大局而不顧,專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如此一來。那董家子恐怕是……我倒是不擔心他,我所擔心地是涼州戰局。若董卓一怒之下停止征戰,這裏面的問題,可就變得大了啊!我原本想先拉後打,如此卻毀了我的計畫。”


“這個……您也知道,公路地脾氣是吃不得半點虧的。只是我也沒想到那馮氏居然如此強硬。竟然跑來南宮靜跪。只怕用不了多久的時間,就要傳到皇上耳中。”

    袁隗想了想,“本初,我要你立刻從公路手中接走那些人……公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當儘快設法將他調出洛陽。只是董家子……你還是多想想辦法來保全吧。”

    “侄兒明白!”

    袁紹從車中下來,嘴角一翹,心中冷笑一聲:公路。休怪我不顧兄弟情面,誰要你總是在我面前擺出那嫡出的架子。如今,只好請你遠離洛陽,這袁家的家業,還是由我來接掌吧。

    對於董俷和蔡邕地聯姻,袁紹並沒有因為曹操的一番話而打消戒備。

    相反,他覺得董家的勢力太大,有點控制不住的趨勢。正好借此機會,趁機打壓,而後在董俷山窮水盡時再出手相助。嘿嘿。如此一來,董家人還不對他感恩戴德?

    至於袁術。能借此機會讓他徹底離開袁家的權力中心,袁紹自然樂意為之。

    何顒、許攸,都是他的心腹。

    而三人之間地關係,在外人看起來,卻並不是非常和諧。

    甚至三人交往的過程,也少有人知道。當年袁紹蟄伏,就已經和許攸等人結成同盟。

    抬頭看了一眼那跪在宮門外的馮氏一家人,袁紹不免有些得意。

    正有議郎張鈞要入宮辦事,在路過南宮門外時,看到馮氏一家人跪在那裏,不免愕然。

    連忙命人停住了車,張鈞從車上走下來。


“夫人為何在此?”

    馮氏抬頭,神情冷漠。

    她本是皇甫規老來迎娶的妻室,老夫少妻年齡差距雖大,可是卻其樂融融,異常恩愛。

    哪知天妒紅顏,馮氏嫁過去沒多久,皇甫規就死了。

    而後皇甫嵩戰死於潁川,令皇甫一族的家道迅速衰落。若不是當年皇甫規的人緣不錯,而且也有不少學生在朝中為臣,不時的給予一些照應,只怕早就在陽呆不下去了。

    皇甫嵩死後,皇甫一家人本來打算隨謝氏兄弟二人入蜀。

    可沒成想,卻聽到了皇甫嵩之死的謠言。更有一名當年皇甫嵩地親兵偷偷上門,告知馮氏那殺害皇甫嵩的兇手,就是如今在洛陽生命彰顯的董家子,董俷董西平。

    論輩分,皇甫嵩是馮氏的侄子。

    論交情,皇甫規死後,皇甫嵩對馮氏也是非常尊敬,從未有過半點懈怠。

    故而馮氏聽到這謠言後,立刻召集皇甫家上上下下三十餘口,外告狀。

    聽到張鈞詢問,馮氏的眼圈一紅,嫺靜甜美的面容流露出悲苦之色。


“張議郎,妾身今日是要為我那侄兒求個清白。如今陽滿城流傳,義真死于董家子的手中。難道議郎您就沒有聽說過嗎?可歎人情冷暖,議郎卻是第一個來詢問的人。”

    張鈞臉一紅,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怎麼可能沒有聽說,只是這事情關係重大。一方是已經破敗的皇甫家,一方卻是如日中天的涼州刺史,你讓滿朝臣工能如何選擇?更何況,誰也都知道。董家子那是個蠻橫地貨色。又要和蔡邕結親,兩家的權勢相合,只怕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這種事,沒有真憑實據,誰敢摻和進來?

    但張鈞性情還算耿直,當年和皇甫嵩地交情也算不淺。

    聞聽馮氏這話,說道:“夫人,非是我等不聞不問,只是這種事情沒有證據。只憑謠言如何能讓人信服?若夫人您能提供出足夠地證據,張鈞拼著一死,也要主持公道。”


“張大人……”

    馮氏眼中流出兩行清淚。卻是梨花帶雨般,令人更感風情。

    也難怪,疾風知勁草,貧賤見真情。在如此關口,能有人挺身站出來說話。又如何不感動?


“妾身並非沒有證據。昨日曾隨我侄兒前往潁川的親隨過來,告訴我說殺我侄兒的兇手之一,就是那惡漢董西平。他還留下了證詞,並願意隨時為我等出面作證。”


“當真?”


“妾身若是有半句謊話,則天打雷劈。”


“既然如此……請將證詞和狀紙交給我。若夫人信得過我,我將親自向皇上稟報。”


“堅壽。把證詞拿過來!”

    一個青年走上前,將一份以鮮血所書的狀紙,連帶著證詞遞給了馮氏。

    這青年名叫皇甫堅壽,是皇甫嵩的兒子。

    馮氏把狀紙和證詞放在了張鈞手中,“張大人,這狀紙乃是我皇甫家上上下下三十七口人鮮血所書,證詞也是那親隨昨日所留下。我等就在這裏跪等,拜託大人!”

    “拜託大人!”

    馮氏叩首。皇甫家的人也都伏地高呼。

    張鈞只覺熱血沸騰,抓著狀紙和證詞,大聲說道:“世人都說人情冷暖,可這世上總還是有心懷公義的人。張鈞不才,定將這狀紙和證詞呈遞皇上,為義真討回公道。”

    說完,他蹬上車,命人將車輛駛向南宮。

    皇甫堅壽輕聲道:“叔婆,張大人,真的能為我父伸冤嗎?”

    馮氏輕輕搖頭。“我不知道。只希望能如張大人所說的那樣,這世上總還有正義二字。”

    說完。她不再發言,靜靜地跪在原地。

    皇甫堅壽等人也不再說話,陪著馮氏一起等待,等待著那‘正義’能夠再次出現。


******

    正午過後,漢帝劉宏終於發出了旨意。

    緝拿董俷,交大理審問。廷尉伍瓊主審此案,一應人等不得插手過問。

    畢竟,不論是皇甫嵩還是皇甫規,在朝中頗有人望。如今一見如此局面,立刻有無數人蜂擁而上,痛斥董俷在洛陽的罪行。連帶著氣殺許劭的事情,也被翻了出來。

    當天晚上,董俷正在家中吃飯。

    忽有公人前來,要捉拿董俷前往大理。

    沙摩柯第一個就怒了,“豈有此理,我倒要看看,誰敢拿我二哥。”

    典韋冷哼一聲,也拍案而起。

    成蠡帶著巨魔士在府門外呼啦啦就拉開了隊伍,沉靜地佇列中,散發出無盡的殺意。

    前來緝拿董俷的,是大理左平慮,少年時曾六經博士鄭玄門下聽講,精通律學,頗有名氣。可看見巨魔士這般兇猛的模樣,也不禁嚇了一跳,遲遲不敢有行動。

    雙方對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更有北都尉謝援在聽說了消息之後,帶著本部人馬,飛快地趕來迎春門支援慮。

    謝援和董俷曾經見過面,也算是點頭之交。

    可他的妻子卻是皇甫嵩的女兒,這事情牽扯到謀殺他老丈人的兇手,豈能放過董俷。

    謝援出動,其兄長謝堅也當然不能坐視。

    一炷香的功夫,郗慮一邊就聚集了上千人,把個迎春門大街堵得是嚴嚴實實。

    市井小民自然不會在意誰好誰壞。

只是這種熱鬧可以看,當然不容錯過。

郗慮的膽氣頓時大漲,催馬上前,朝著巨魔士喊道:“我乃大里左平郗慮,奉上面緝拿兇手董俷。爾等若是聰明,立刻讓開道路,獻出董俷,否則休怪我們手下無情。”


“讓路。讓路!”

    身後地公人齊聲喊喝,頗有聲勢。

    成蠡站在臺階上,身後左右各站立一人。

    左邊的彪形大漢年約二九,身長八尺,面黑黃睛,長得虎背熊腰。

    手中一把六十斤重的三亭砍山刀,殺氣騰騰。此人名叫王雙,表字子全,是臨洮人。和董俷是同鄉。年紀比他的長相要小,僅十六歲。敕勒川牧場招兵買馬,組建巨魔士的時候。王雙第一個報名。對董俷,他是由衷欽佩,同時也是感激萬分。

    當日程遠志襲擊臨洮,若非董俷出現,只怕……

    董俷的雄武。就在那時候印刻在了王雙的心中。

    後來董俷從西北回來,命裴元紹等人組建巨魔士,王雙立刻並憑藉個人地勇武,被劃歸于董棄地麾下。

    而後刻苦訓練,更在敕勒川大戰中和燒當人血戰。立下功勞。

    如今已經成為董俷麾下巨魔士百人將,是僅次於成蠡之下的軍官。

    成蠡右邊的人,名叫成廉,和成蠡一樣,是被成方自幼收養,訓練出來的成家驍將。

    也是成家巨魔士中,僅次於成蠡的人物。

    這二人如今是成蠡的左膀右臂,都是驍勇非常。

    聞聽郗慮的叫嚷。二人勃然大怒。厲聲喊喝:“巨魔揮金錘!”


“天下皆震驚……殺!”

五百巨魔士齊刷刷向前邁出一步,那無與倫比的殺氣,迫地公人們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郗慮胯下的戰馬唏溜溜的暴叫。不安的連連倒退。

    謝家兄弟地臉色頓時大變,暗叫一聲:這董西平不愧虎狼之將,竟有如此親隨?


“門下三千士!”

    成蠡面容冷漠,如同冰山一般站在臺階上,大喝一聲。

    巨魔士再次前進,馬槊高舉,回應道:“當赫洛陽城……殺。殺,殺!”

    一個‘殺’字。巨魔士前進一步,喝令完畢,五百巨魔士前進三步,卻讓郗慮的手下退了十幾步,仍自臉色煞白,握著兵器的手,顫抖不停。

    這一下,所有圍觀的人,都不出聲了!

    好一支威武之師啊!

    原本住在大宅門邊上地那些官宦家庭,是打著看熱鬧的心思。可現在,卻生出了別樣的想法。那董西平也不是無能之輩,只看他這些親隨,就知道這個人的厲害。

還有想落井下石的人,如今也閉上了嘴巴。

郗慮淒聲喊道:“董西平,爾膽敢抗旨,想造反不成?”

    “巨魔士,收兵!”

    就在這時候,董俷一襲青衫,走出了大宅門。

    沙摩柯和典韋跟在他的後面,董綠握著他地手,一同走了出來。


“你們要幹什麼?還不給我收起兵器。”

    董俷深吸一口氣,“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董氏一門精忠報國,怎能做此忤逆之事?立刻退回宅內,否則以軍法處置,格殺勿論。”

    巨魔士齊刷刷的收起馬槊,一步步退回大宅門。

    從頭到尾,隊形不亂,卻又顯示出了無形的壓迫力。

    成蠡三人忙上前:“主公,這些人分明是要陷害於你,你若去了大理,只怕是……”

    “住嘴!”

    董俷面色陰沉,成蠡三人立刻不說話。

    看巨魔士退入了大宅門,董俷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拍了拍三人的肩膀,“給我看好家,我不在的時候,有事情就找大爺、三爺和夫人請教。唐周、馬嵩……”

    “喏!”


“立刻回轉臨洮,將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父親。”

    這一句話,卻是極為震撼人心。

    謝氏兄弟突然想起來,遠在西涼,這董西平的老子還帶著十幾萬大軍和叛賊激戰呢。


“三弟,記住不許鬧事……大哥你年長,多看著點他。”

    “二弟……”

    典韋一把抓住了董俷的胳膊,“咱不在這洛陽呆了,我們回涼州,殺賊也勝似在這裏受這鳥氣。”


“大哥不要胡說,我乃朝廷命官,怎能說走就走。”

    董俷說完,轉身擁抱了一下董綠,在她耳邊輕聲道:“綠兒。立刻去找伯喈先生。”

    “相公……”

    董俷頭也不回地下了臺階,走到郗慮的面前。

    他看了一眼謝援,突然苦笑一聲道:“文雄兄,沒想到……你我早先還一起吃酒,如今卻成了這等局面。”

    謝援鐵青著臉,“董西平,我只問你,可是你殺了我岳丈?”

    薰俷沉默了一下,長歎一聲道:“文雄兄。如今謠言四起,我若辯解,你會相信嗎?你若不相信。我解釋又有什麼用處?總之,此事我只有四個字:問心無愧。

    的確,董俷是問心無愧。

    當日若非皇甫嵩主動向他攻擊,他又怎會和對方衝突,又怎會出現陳到射殺皇甫嵩的事情?

    這番話。說的很巧妙。

    我不屑於辯解這件事,公道自在人心,而我問心無愧。

    不經意中,董俷卻已經把這重點給轉移了。

    謝援不由得一怔,呆呆的看著董俷,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大人。薰俷在此,我們走吧!”

郗慮剛才丟了好大的面子,如今見董俷束手就擒,心中一震狂喜。


“來人,把這惡漢拿下!”

    有如狼似虎的公人上前就要捆綁。這一來,卻惹惱了本就是強壓怒火地沙摩柯。


“豎子敢欺我二哥……”

    一個健步從臺階上跳下來,到了董俷的身邊,揮拳就把那公人打得吐血倒地。上去一把將郗慮抓下了馬。只見沙摩柯環眼圓睜。怒吼道:“欺負我二哥,我撕了你!”

    “三弟,住手!”

    董俷過去一把抱住了沙摩柯,將他給拖了回去。

    但郗慮,卻已經被沙摩柯那兇神惡煞地舉動嚇得屁滾尿流。甚至連謝援都有些對他不屑。

    人家不為難你,你他媽的逞什麼威風?


“三弟,你若是再胡鬧,休怪我不認你做兄弟!”


“可是二哥,他們……”

    沙摩科也是那憨直地脾氣,被董俷這一威脅。立刻停止掙扎,委屈。

    這邊典韋也上來抓住了沙摩柯。


“二弟。我看這些傢伙不安好心,你……”

    董俷深吸一口氣,“公道自在人心,當今皇上乃聖明之君,自然會給我一個公道。”

    說完,他鬆開了沙摩柯,笑了笑,轉身向大理公人走去。


“前面帶路!”

    謝氏兄弟現在也說不清這裏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看董俷的樣子,確實問心無愧。

    難不成真的是被人陷害?

    若是這樣的話,只怕我們這就壞了一家忠良的名聲。

    不過聽董俷這句話,兄弟二人卻忍不住笑了。

    這貨是被人抓,還是要去做客?還‘前面帶路’……堂堂大理公人,卻成了帶路小廝。

    真虎狼之將!


“兄弟,你看這事情……”

    謝援歎了口氣,“我也覺得古怪。董西平這個人……雖然莽了些,有時候直了些,卻不似一個奸人啊。而且這一次謠言起地古怪,岳丈的親隨出現的,也很古怪。”


“你是說,董西平可能被人陷害?”


“我說不好,反正我覺得,這後面說不定有人在暗中操縱……哥哥,你我現在去見叔婆,把情況說明白,再詳細地瞭解一下。咱可不能做那陷害忠良的幫兇啊。”

  謝家兄弟想到這裏,帶著人立刻走了。

  郗慮壓著董俷到了建春門外,建立於白馬寺旁邊的大理監牢,將董俷鎖了進去之後,灰溜溜的回家。

    這一次,可真的丟臉丟大發了……


******

    皇城長樂宮中,漢帝正在和年僅五歲地皇子協玩耍。

    劉協出生於光和四年(即西元181年),如今年紀尚小,雖有些孩童的懵懂,卻很懂事。其母王美人死的早,所以被董皇后所收養。關於王美人的死,有很多種傳聞。其中最多的,莫過於何皇后毒殺的版本。為了保護劉協,董皇后就把他帶在身邊。

    而劉協地哥哥劉辨,比他大五歲。

    有時候,人起了好惡之心,就很難改變。

    怎麼看都覺得劉協聰明,怎麼看,都覺得劉辨輕浮懦弱。

    漢帝眼看著劉協,心裏的不痛快就會煙消雲散。正玩耍時,有宮人來報,塞碩求見。

    蹇碩是漢帝很寵信的小黃門。

    雖然是太監,卻生的頗有男子氣。身高八尺,膀闊腰圓,更天生神力,驍勇異常。

    漢帝伸了個懶腰,抱起劉協,在龍椅上坐下。

    這也是董俷通過蔡進獻的禮物,坐著也卻是舒展許多。

    漢帝沒見過董俷,只是這個名字卻聽到了不少。好像最近,圍繞董俷而發生的事情,越來越多。

    很好奇,總想找時間見一見,卻抽不出空。

    中午聽張鈞說起董俷殺了皇甫嵩的事情之後,漢帝一怒之下命令緝拿。

    可回宮中一想,那董俷再惡,再莽,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卻沒聽人說過他有大逆不道地舉動。

    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於是就派出塞碩,去打探消息。

    蹇碩進了房間,先向劉宏請安,然後把郗慮抓捕董俷的經過說了一遍。

    漢帝聽完,卻不禁笑了。


“那董西平真的是這麼說?”


“奴婢要是有一句謊話,請皇上斬了奴婢的頭。”

    漢帝也知道,蹇碩很少在外面和人打交道,對自己忠心耿耿。


“精忠報國……這小傢伙倒也會說話!”劉宏笑道:“全天下人都說朕昏庸,可那小傢伙卻能說出公道話。朕何嘗不想有作為,可這權臣當道,我又有什麼辦法……不過,他既然要我給他公道,朕怎麼也要站出來給個公道才是。這樣吧,明日伍瓊大理審問,塞碩你就再辛苦一趟,替朕去看看,可別讓這小傢伙受了委屈。”

    “奴婢遵命!”

    待蹇碩走了,漢帝長歎一聲。


“母后,您說朕該怎麼辦?”

    董皇后一直在旁邊聆聽,突然一笑,“皇上何必如此煩惱?您需要的,是忠心於您的人,誰忠心就選誰好了……那董家子一介武夫,而且還是蔡翁以後的女婿。您信不過那薰西平,難道還信不過蔡翁?”


“我何嘗不知……只是有些時候,我也是很難選擇啊。”

    漢帝說完,看著兒子,笑道:“一隻手是為朕開疆擴土的忠臣;一隻手是朕也無法離開的重臣……我兒,你該如何選擇?”

    劉協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見漢帝伸出兩隻手,也笑嘻嘻的伸出兩手,放在漢帝手中。


“呵呵,我兒聰慧,才五歲,卻已經明白了帝王之術地關鍵……平衡,可朕又要平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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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章 建春門血案(二)

    已經是後半夜了,伍瓊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終於得空一點東西充饑。

    幾乎整整一個晚上,他這府上就不停的有人拜訪。

    從朝廷大員,到太學院的那些名士,紛紛而來,所談論的話題,也只有一個。

    懲治兇手,為皇甫嵩伸冤,為許劭報仇,為士人揚眉吐氣……

    總之,在一夜之間,全洛陽的人都變成了董俷的敵人,而董俷也被千夫所指,更成了一塊放在砧板上的肉,任由他們宰割。董西平的性命,也只在他們一念之間。

    但伍瓊真不這麼認為。

    且不說那份證詞上說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就一定能治董俷的死罪嗎?

    在眾多義憤填膺的士人當中,伍瓊還算是能保持清醒。董俷也許算不得什麼,可他身後,還有蔡邕,還有大將軍何進至今都沒有表態,甚至連皇上都沒有給出定論。

    而最重要的是,董俷的老子董卓,如今還帶著十幾萬大軍在涼州和反賊激戰。

    難不成殺了董俷,董卓會一點反應都沒有?不說別的,董卓只需坐視羌人反賊長驅直入,就足以讓原本就不算太平靜的江山社稷變得更加動盪。到時候,這筆帳怎麼算呢?

    整個洛陽,有數不盡的士人。

    可為什麼就沒有人替大漢的江山社稷去考慮一下?

    那飯菜入了口,也變得沒有任何味道。伍瓊就坐在書房裏,捧著碗呆呆的發愣。


“夫君,可是為天亮後的事情擔心?”

    伍瓊的妻子出身于小戶人家。平日裏操持家務,頗為賢慧。

    雖說不上漂亮,但卻有小家碧玉地味道。伍瓊平日裏,對妻子也是格外的敬重。

    聽到妻子詢問,伍瓊強笑一聲,“你也看到了,這一晚上賓客不斷,所求的事情只有一件……我不喜歡那董西平,但這件事裏面蹊蹺甚多。我卻不能去冤枉人啊。再者,此事牽連甚廣,我擔心一個處置不好,就會惹出大麻煩,那才讓人擔心。”


“夫君可是不想摻和這件事?”

    伍瓊點點頭,“我確實不想摻和。你看今天前來的人看似很多,可重要的人物卻一個都沒有出現。不管是那董家子身後的人。還是袁太傅,都沒有站出來說話。只怕此事也並非太傅的本意……可如果因此而得罪了太學院的人,也不是我的本意。”

    妻子明白了……


“夫君若是為難,何不請辭?”


“請辭?這時候請辭,豈不是讓人笑話?那我以後該如何在洛陽立足。”

    妻子笑道:“夫君糊塗了,平白無故地請辭固然是要得罪人,可如果你不得不辭。誰會說你呢?”

    伍瓊眼睛一亮,明白了妻子話中的含義。

    忍不住大笑數聲,“我得賢妻,實乃大幸事!”


******

    董俷在牢室中睡的很安穩。

    正如他所說的一樣,問心無愧,又有什麼睡不著?

    皇甫嵩本來就不是他殺的,就算是那些人找來證人,他還是可以矢口否認。上輩子曾聽人說過一個笑話。叫做抗拒從寬,回家過年,坦白從嚴,牢底坐穿。證人?又有什麼用處……洛陽城想他死的人多了去,可那幾個人不開口,誰也奈何不得他。

    所以,怕他個鳥!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小窗照進了牢室當中。把那潮濕腐臭地氣息驅散了不少。

    董俷伸了個懶腰。微微活動了一下筋骨。

    牢室的門被打開來,從外面進來了十幾個公人。


“準備過堂了!”

    公人大聲喊道。隨即臉色一變,露出阿諛的笑容,“俷公子莫怪,這也是上面的吩咐,小的們也沒辦法。這裏有一套枷具,還要給公子帶上,還請公子原諒則個。”

    有公人手中拿著木枷和鎖鏈。

    董俷眉頭一皺,冷哼了一聲,卻把一群公人都嚇了一跳。


“過堂有要帶枷具的說法嗎?”


“這個……”



“算了,你們也是奉命行事,我不為難你們……過來吧。”

    董俷說完閉上眼睛,心道一聲:不過這筆帳,咱們總有一天是要好好的清算一下。

    公人小心翼翼地把重三十多斤的木枷和鎖鏈給董俷帶上。

    固定住了董俷的雙手,身上還纏了一根十幾斤中的鏈子,鏈子的一端拖著一個鐵球。

    也難怪這些人如此小心,董俷虎狼之將的名號實在太響。

    萬一出了事情,到時候可收拾不住。三十多斤的枷具,在大理監裏屬於重刑具。

    不過董俷倒沒覺得有什麼不便,站起來隨著公人們走出了牢室大門。



穿過夾道,還能聽到白馬寺的鐘聲。

    董俷走上了大堂,卻意外地發現,那大理廷尉的位子上,坐著的居然是個熟人。

    就是昨日前去抓捕他的郗慮。

    原來,天還沒亮的時候傳來消息,由於昨夜伍瓊府上的客人太多,以至於廷尉伍瓊過於疲憊,在起夜的時候不小心摔了身子,現在躺在床上根本就無法動彈了。

    有郎中證明,伍瓊地傷勢不輕,至少要休養三個月。

如此一來,身為大理廷尉之下地左平郗慮,就被推上了主審地位子。

郗慮看到董俷,頓時怒火熊熊。昨天抓捕董俷的時候,險些被沙摩柯給撕了,更讓郗慮丟了好大地臉面,幾乎淪為笑柄。今日他來主審,怎麼也要把這面子找回來。

    給董俷上枷,就是郗慮的主意。

    “升堂……”

    隨著公人們的呼喊,郗慮大喝一聲:“堂下何人?”

    按著規矩,董俷應該跪地磕頭,然後恭恭敬敬的回答說:“罪犯董俷見過大人。”

    可董俷才不理他這一茬。冷笑一聲,不言不語。

大理堂口,站了許多人在觀看。有人高聲喝罵董俷不識禮數,但大多數人卻發出了噓聲。

郗慮臉上有點掛不住了。


“兇犯無禮,本官問話,為何不答?”


“你算是什麼官?若非本校尉攔著,你昨天怕不是要尿了褲子吧……我乃堂堂校尉,而不過是個小小地左平。我一未曾被定罪,二也無罪。為何要答你的廢話?”

    堂口轟的傳來了一陣爆笑聲。

    董俷想的很清楚:這件事一定是有人暗中操縱,想要置他於死地。既然你們出招了,我也無需和你們客氣。大家都是官,端架子誰還不會?讓我跪你,卻是休想。

    郗慮的臉青一陣,白一陣。

    一拍桌案,怒吼道:“來人。把這無禮的兇犯拉下去,杖脊二十!”

    有公人沖上來,但是卻被董俷一聲巨雷般怒吼喝止:“郗慮,我是不是兇犯還沒有定論,你卻先給我上枷過堂。大漢律之中,何時有此規矩,案子未審。卻要打我?”

    “兇犯……”

“你若再敢叫我一聲兇犯,信不信我立刻把你抓下來撕了!”

郗慮煤油來哆嗦一下,看著董俷猙獰面容,心裡有點發寒。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卻不能退縮。否則日後,他就休想在洛陽立足。

    當下陰冷一笑,“董西平,爾一莽夫。居然也和我談論漢律?我就叫你明白,依大漢律,兇犯過堂,必須要受二十杖脊,稱之為殺威棒。我今日打你,正是依大漢律而行。”

    董俷有點傻眼了!

    殺威棒,不是水滸裏的故事嗎?怎麼在漢朝就有了?

    幾個公人上前就要動手。卻不想如此一來。惹惱了正在堂外觀看的一人。

“狗官欺人太甚……大漢律為兇犯過堂需受杖脊。我家主人又不是兇犯,為何要受杖脊?而且大漢律。何曾有過堂需佩戴枷具的說法?分明是狗仗人勢,公報私仇!”

郗慮聞聽,頓時大怒。

    原以為今天能扳回面子,可沒成想這還沒開始審問,就弄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誰,誰在咆哮公堂?”

    人群分開,只見一個女將軍大步流星走上公堂。

    她頭戴九頭扭獅子亮銀盔,面罩青銅具,身穿九頭扭獅子亮銀甲,肋下配三尺青鋒劍。

    董俷一見來人,不由得愣住了。


“紅昌,你不在營中練兵,為何來這裏?”

    “主人……”

    任紅昌見董俷身上纏繞鎖鏈,頸中配帶枷具,聲音頓時哽咽,“紅昌本在營中練兵,昨夜聽人說主人您被緝拿,故而今日前來觀看。這狗官欺人太甚,分明就是想要找你麻煩……主人,您辛辛苦苦為皇上練兵,卻被宵小嫉妒,我們,我們回涼州吧。”

    不等董俷開口,郗慮卻已經是暴跳如雷。

    長案啪啪啪的拍的震天響,“反了,反了……賤婢竟敢咆哮公堂,把她給我拿下!”

    任紅昌鏘的拔出寶劍,厲聲喝道:“誰敢上來。”

    公人們先是一怔,但旋即想,這不過是個女人。而真正有危險的董俷,卻帶著枷具,已經成了籠中的老虎,算不得威脅。膽子陡然大了起來,沖上來就要捉拿任紅昌。

    只聽一聲口哨,從面具下發出。

公堂外面頓時大亂,近百人一下子沖進了公堂,手拿寶劍,朝著公人們一頓劈砍。

郗慮被這變故嚇壞了,眨眼間就有五六個公人被砍翻在地。

“反了,反了……”

郗慮反應過來大聲吼道:“拿下這些賤婢。”

    沖進公堂的人,全都是跟隨董俷入京地虎女營衛兵。

    這些人的心中可沒什麼大漢律,只有董俷一人的存在。任紅昌揮劍向慮沖去,卻被董俷一把拉住。


“紅昌,你們都住手!”

    也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大理的公人們就沖上了公堂。

    這裏是洛陽,是大理,可不是州府衙門可比。衛尉的公人足有數百人。

    大堂外,一群士子高呼大逆不道,為郗慮呐喊助威。論戰鬥力,一對一虎女營未必會比尉衛差,可一對二,一對三就顯得有些不足。而且,尉衛都是用地長兵器,而虎女營因為是來觀看,並沒有攜帶長兵器。只能憑著寶劍和對方激戰起來。

    一眨眼地功夫,就有四五個虎女營的姑娘倒在血泊中。

    這一下子就惹怒了董俷!


“爾等該死,該死!”

    雙手用力,五禽戲中的熊戲之力驟然勃發。木枷只聽喀吧一下子就被薰俷斷開,身體一晃,一口氣憋足,猛地一聲巨雷般的虎吼。那身上的鎖鏈被董俷生生掙斷。

    抓住鎖鏈,論起來就打。

    那鎖鏈一段的鐵球呼嘯,砰砰砰砸在了尉衛的身上,頓時血肉橫飛。

    董俷這狂性發作,出手毫不留情。

    十幾個尉衛被打得頭破血流,骨斷筋折。而董俷視若不見,怒吼一聲道:“爾等要我死。我就要你們陪我一起死。紅昌,你們都給我退到身後……”

    任紅昌等人一聲回應,在狹小的公堂之上結成了戰陣。

    董俷手中地鎖鏈上下翻飛,如同一條巨蟒。華棱棱響聲不斷,身外丈余,竟無人能近。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誰也沒想到,董俷居然敢咆哮公堂,並且大開殺戒。

    郗慮扭頭就想逃走。可是董俷又怎麼可能給他機會。竟如同靈蛇一般轉動,一下子纏在了郗慮的脖子上,隨後用力向後一拽,把個塞硬生生拖了過來。

    這時候,建春門外已經亂成了一團。

    典韋、沙摩柯等人也在觀看,一見這情況,沖上去輪拳就打。



有尉衛吹響了號角。駐紮於建春門外的官軍隨之行動。迅速封鎖了整個建春門。

    他們在行動。別人也在行動。

    只聽長街盡頭突然馬蹄聲大作,踏踏踏踏。數百匹西涼戰馬風馳電掣般沖了過來。

    馬隊之後,是一個個身披筩袖鎧的女兵。

    官軍剛展開佇列,鸞衛營的人就到了……


“立刻停步,否則格殺勿論!”

    官軍大聲呼喊,根本就不把這些女兵放在眼中。

    可沒成想,女兵騎隊在距離百步的時候,突然張弓搭箭,利矢飛射,呼嘯刺耳。

    為首地幾十個官兵在一輪箭矢下,被射地好像刺蝟一樣倒在血泊中。

    隨後,步兵停下,百人一列,張開弓箭,對準了官軍。

    這可是鸞衛營全軍出動,人數遠遠超過了官軍。

    有點懵了!

    這些早先還只是供人取樂地鸞衛營,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斯冷血,殺人不眨眼呢?

    而在公堂上,董俷見事情已經鬧的有點不可收拾,也慌神了!


“紅昌,這是怎麼回事?”

    任紅昌壓低聲音道:“這是王姬姐姐讓我們這麼做地。她說既然有人想鬧事,那就把事情鬧的更大一點……廷尉已經不足以審查此案,最好鬧到嘉德殿上再說分曉。”



嘉德殿?

    那是漢帝平日裏和文武百官議事的地方啊!

    蔡琰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董俷堅信,蔡琰絕不會害他,既然她這麼說了,哪就放開手腳,大鬧一場再說。

    想到這裏,董俷猙獰一笑,盯著那幾乎嚇暈過去地郗慮。


“狗官,你不是要打我嗎?”

    說著話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郗慮的大腿,一隻腳踩著郗慮的一條腿,怒吼一聲,“我先把你撕了,看你如何打我!”

    氣沉丹田,力貫雙臂。

    董俷一聲大喝,只聽慮慘叫一聲,血光崩現。活生生的一個人,被董俷硬給撕裂成兩半。鮮血飛濺滿天,沾染的董俷一身血污。連帶著那腸子、肝臟,也灑了一地。

    任紅昌早就聽說董俷兇狠,卻沒想到會兇狠到如此地步。

    雖嚇得是心臟砰砰直跳,可這心裏卻感到無比自豪:這才是我家主人,快意恩仇,心狠手辣的虎狼之將……

    公堂外,此刻已經變得是鴉雀無聲。

    典韋、沙摩柯帶著董鐵、王雙沖上了公堂。

    這一路上,儘是血淋淋的腳印子。成蠡成廉兄弟沒有出現,隨董綠在家中負責守衛。


“二哥,我們殺出去,回涼州!”

    沙摩柯握著一把首刀沖上來,大聲叫喊道:“我們不在這洛陽受這鳥氣了,回家,回涼州去……”

    典韋也說:“沒錯,我等忠心耿耿,卻被這狗官所辱。兄弟,我們殺回涼州吧。”

    董俷意外的發現,典韋沖著他眨了眨眼睛。

    心裏一下子明白了,只怕典韋和沙摩柯,也是被人叮囑過地。

    就在這時候,建春門外一陣號角聲響起,緊跟著一隊隊、一列列的羽林軍從大街小巷中走出來。

遠處,有一輛輦車徐徐而來,各種旌旗隨風飄揚。

洛陽成的老百姓也算的上是見多識廣,一看這架勢。都不禁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

    我的個老天,怎麼連皇上都出動了?

    滿城山呼萬歲的聲音,眾人匍匐在地。

    就連感到了大理公堂上的鸞衛營姑娘們,也都嚇了一跳,忙跪地迎駕。

    “董西平,你要造反不成?”

    大將軍何進全副武裝的沖出隊伍,沖著在公堂臺階上站立地董俷厲聲喊喝起來。

    緊跟著,蔡邕也出現了,“阿醜,還不趕快迎駕!”

    董俷一聽這話,頓時懵了……

    這老丈人還真地是疼我啊,居然把皇上都給弄出來了?

    看著隊形嚴整地羽林軍,董俷擺手示意所有人放下兵器。他整了整一閃,帶著眾人大步流星走下公堂,在鸞衛營眾女的最前方屈膝跪下,“罪臣董俷,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輦車上,傳來了一個聲音:“董俷,你可知罪?”

    “罪臣知罪!”

    “那你可知道,你犯了什麼罪?”


“大理左平郗慮公報私仇,辱我太甚。罪臣一時蠻性發作,撕了那郗慮,還請皇上治罪!”

    這話說地很巧妙,我殺了郗慮沒錯,但那是他惹我在先,這個罪,我承認。

    但其他的罪名,我卻一概不知。

    輦車中,一陣沉默。而周圍的人,卻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蔡邕看著董俷,忍不住輕歎一聲:阿醜啊阿醜,我只是讓你把事情鬧大,何必鬧的這麼大呢?


“董俷,你好大的膽……擅殺朝廷大臣,實在是……來人,把董俷拿下!”

    漢帝一聲令下,自有金瓜武士走上前來。

    而董俷也不反抗,卻大聲喊道:“皇上,董俷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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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章 天人感應

    照蔡邕早先的算計,是讓董俷把事情鬧大。

    事情鬧大了,一個區區的大理廷尉,顯然就不足以再審問此案。然後由漢帝接過手,一來不會給董俷小鞋穿,二來到時候蔡邕就能向漢帝求情,事情打個馬虎眼兒也就過去了。

    而在漢帝一邊,也不是沒有好處。

    至少從某種角度來說,能讓董卓更加忠誠於漢帝。

    這本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卻不想董俷居然把郗慮給殺了……

    蔡邕感覺著,這事情似乎鬧得有點太大了一點。

    這邊董俷叫喊不服,漢帝在沉默了片刻後開口道:“董俷,你有什麼不服?”


“皇上,臣是殺了那郗慮,可是郗慮卻是先公報私仇,將臣披枷過堂,還未審問,就先定了臣兇犯的罪名,要杖脊小臣。臣也是將門出身,對我大漢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什麼過錯。這二話不說就定了臣的罪名,分明是要置小臣死地,小臣不服。”


“就算不服,也不應擅殺大臣啊……”


“非是小臣先動手,是那郗慮先要殺小臣。鸞衛營軍司馬任紅昌,還是皇宮裏的女官。只不過站出來替臣說了兩句公道話,那郗慮就要手下捉拿她……皇上,不是小臣大膽,而是那慮實在是目無皇上,連皇上的女官都敢捉拿,小臣一怒之下……”


“有這種事嗎?”

    董俷的最後一句話,正說到了漢帝地心眼裏。

    權臣當道。外戚專權……眼看著皇室的威嚴越來越低,士人的力量卻越來越大。

    那郗慮,說起來也算是士人地一員。

    他的行為。是否也代表著大多數士人的心理呢?

    何進突然開口,“那鸞衛營又是怎麼回事?”


“大將軍,您也看到了,是建春門的官軍先出動……有人要置我于死地,連軍方都打理妥當。鸞衛營死傷無數人,也是氣不過。才全體出動,和官軍進行對峙的啊。”

    也是啊……

    這建春門的官軍,輸建春門校尉所轄,按道理應該歸何進管理。

    為何在沒有接到命令地情況下,就擅自出動呢?何進眼珠子一轉,不免有些疑慮。


“大將軍,你怎麼看?”漢帝隔著車簾問道。

    何進想了想,“以微臣之見,先讓鸞衛營回轉營地。命羽林軍嚴加防範。不得出動。董俷等人,應暫時收監。此事似乎頗有蹊蹺,最好還是皇上另擇人來審問。”


“另外擇人嗎?”

    漢帝冷笑一聲,“我看這滿朝文武,都是同一個心思吧……朕決定,親自主審此案。來人。把董俷等一干人收監。不得有半點懈怠。明日一早。嘉德殿朕親自審問。”

    “皇上聖明!”

    董俷高呼一聲,典韋、沙摩柯和任紅昌等人也同時叩首。

    自有金瓜武士上前。押著董俷等人離去。漢帝擺架回宮,一場鬧劇轟轟烈烈的開始,卻又無聲的收場。可如此一來,卻令得洛陽城的士子們,對董俷更加的怨恨。

    由於有漢帝的交待,董俷等人的待遇顯然就不一樣了。

    任紅昌自認是董俷的侍婢,應該和董俷在一起。於是獄官把二人安排在一間牢室,而典韋等人,則被安排在另一間牢室當中,還有好酒好菜的伺候著,總之是盡心盡力。

    那惡漢,連主審他地官員都敢撕了!

    若是惹怒了他,蠻性發作地話,只怕……

    董俷靠著牆,坐在榻上,看著怯生生在一旁的任紅昌。


“紅昌,我們現在都是犯人,坐下來,陪我說說話吧。”

    說實話,在此之前董俷對任紅昌總還是有一點點的心理抵觸。可經過這件事之後,抵觸的心理好像少了很多。這丫頭能為了自己而咆哮公堂,甚至不惜殺人……這份心意,足以讓董俷感動不已。

    也許,在原有的歷史上,她曾經害得董家家破人亡。

    可現在,她已經跟著自己,歷史上的貂蟬,還會再一次地出現嗎?那已經是未知數。

    任紅昌坐在榻邊,背對著董俷。

    婀娜地背影,很動人。董俷突然生出了一種衝動,開口道:“紅昌,能不能摘下面具呢?”

    “啊……”


“此次之後,還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活著。”

    董俷笑道:“若是死了,連你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那我真地會後悔死的……這裏只有我們兩人,能不能摘下面具,讓我看看你究竟長什麼樣子?死了也不會後悔,是吧。”


“主人,千萬別胡說,您不會死地。”


“呵呵,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誰敢這麼肯定會不會死呢?”

    任紅昌沉默了……

    許久,她伸出手,輕輕放在面具上,緩緩的取了下來。


******

    起風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洛陽突然起了風,天色很快就變得陰沉下來。

    漢帝坐在長樂宮中,看著漫天的烏雲翻滾。

    塞碩把早間的情況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最後用了一句話總結:那董家子,實乃天下少有的悍將。若能為皇上所用,必然可以成高祖之樊,光武之馬武等猛將。

    對蹇碩,漢帝是瞭解的。

    這個人不結黨營私,不愛錢,不愛權,卻極愛勇猛之將。

    對兵事的興趣遠遠大於其他方面,對漢帝,更是極為忠誠。蔡邕說薰俷是猛將,或許還值得推敲一番。可若塞碩也這麼認為,那麼就說明,董俷的確是一員猛將。

    回頭說:“母后,似乎要下雨了。”

    “是啊,要下雨了!”

    董皇后看了漢帝一眼。突然一笑,“不過依哀家來看,皇上這心裏的雨。恐怕已經下了。”

    劉宏苦笑一聲,“母后明鑒,朕確實有些心煩。”


“可是為那董家子地事情?”

    劉宏點點頭,“這

    可真是……居然把那郗慮生生撕了,不愧老師所說的虎狼之將稱號。可這樣一來,卻讓朕有些為難。今日回宮之後。那諫義大夫劉陶就帶著一幫子人在嘉德殿上哭號,定要讓朕殺了董家子……朕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董皇后想了想,“那屠家子怎麼說?”


“何遂高?他倒沒說話。”

    “袁太傅呢?”

    “太傅今日託病未曾上朝……”


“嘿嘿,那皇上怕為難什麼?袁太傅想必是不想摻和進來,何遂高也沒有說話。只不過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挑人毛病是很擅長,可與皇上又有什麼益處?”


“母后是說,不理劉陶他們?”


“不是不理,而是要視情況而定……皇上何不把事情引到那皇甫嵩身上?既然是他引發出來地事情。索性就在這件事上做文章。只要不是董家子殺了皇甫嵩。那麼一切麻煩,不就沒有了嗎?郗慮無視皇家的臉面,公報私仇,擅自對大臣用刑,這也是死罪。只要董家子沒殺皇甫嵩,那理就在他這邊。劉陶他們又能怎麼樣?”

    劉宏連連點頭。“母后此言極是!”

   想了想後。又說:“可萬一真的是董家子殺了皇甫嵩呢?”


“那就要看皇上您是怎麼想。您若是覺得董家子有用,那他就沒殺;若是沒用處。就是他殺的。反正這件事情的決定權是在皇上您的手裏,董家子地死活,也是在您一念間啊。”

    劉宏不禁有些猶豫了!

    董皇后見漢帝不說話,眼珠子一轉,突然笑道:“不過哀家聽說,董家子把那鸞衛營打理的不錯,連那些官軍都不是對手?”


“那哪里是什麼官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提到了這個問題,漢帝就不禁苦笑,“連一群女人都打不過,甚至連鸞衛營一個衝鋒都擋不住,還能被稱之為官軍?不過,那董家子確實有一套,短短的時間裏,把個鸞衛營打理的頗有章法……母后,您是說……”

    劉宏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董皇后話中的意思。

    董皇后卻好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如此說來,董家子還是有用的嘛。”

    劉宏也笑了,“沒錯,的確是有用!”

    他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皇子協,似乎下定了決心。

    可就在這時候,宮殿外突然響起了一聲巨響,轟隆隆,雷聲轟鳴,一道閃電從烏雲中飛出,正好劈在了嘉德殿的屋簷上。

    熟睡中地皇子協,被雷聲驚醒,忍不住大哭起來。

    漢帝打了一個寒蟬,忙跑出大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皇上,雷神劈斷了嘉德殿地屋簷……”

    有小黃門大聲的稟報,神色看上去格外的慌張。

    劉宏頓時呆住了!


******

    雷電交加,大雨傾盆。

    蔡邕站在窗前,神色木然。

    這一場大雨,來的可真是時候啊……

    自西漢董仲舒創立了天人感應說之後,就產生了緯學說。認為天和人類是相通的,甚至是互相感應。

    特別是光武皇帝劉秀,曾經以符瑞圖起兵,使得緯學說大盛。

    倘若那些太學院的傢伙以此為依據,非要說董俷該死,還真地是不太好說。董俷地生死,就要看這雷雨造成什麼樣地結果。萬一出了變故,那麻煩可就真的大了。

    “蔡安!”


“小地在……老爺,有甚吩咐嗎?”


“立刻去皇城打聽一下,看看剛才的驚雷,可有造成什麼危害?”


“喏,小的這就去打聽。”

    蔡安答應了一聲,急急忙忙的走了。

    蔡邕心緒不寧的在書房裏來回走動,而就在這時候,蔡琰匆匆的走進了書房中。

“父親,剛才的雷電……”

“別著急,別著急……我已經讓蔡安去打聽了。只要沒造成什麼危害,就不會有問題。”

“可萬一造成危害了,怎麼辦?”

    蔡琰不禁有些急切的問道:“哪阿醜啟不是就要有麻煩了?父親,我覺得咱們還是要早作打算啊。”

    蔡邕一皺眉,“能怎麼打算?這種事情,乃是上天之警示,怎麼打算?”

    蔡琰嗤之以鼻道:“上天的警示沒錯,可如何解釋。還不是要靠人來說?誰說的好,上天就是在警示什麼。“


“你以為太史部的人,會說什麼好話嗎?”

    這太史部,是執掌天時、星曆的部門,大都是有太學院的人擔任郎中。

    蔡琰道:“若是如此的話,哪就找個能爲阿醜說話的人。父親,您不是也精通星曆嗎?”


“我雖精通,可卻不一定能令人信服啊。”


“那有沒有能讓人信服的人,而且還能幫我們說話?”


“這個……讓我想想!”

    蔡邕拍著額頭,沉思不語。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蔡安匆匆的跑回來,輕聲回道:“老爺,雷劈嘉德殿,小的剛才在北宮門前看到了一個熟人……他告訴我說皇上要招太史部的郎中去詢問。”

    怕什麼就來什麼!

    蔡邕沉吟許久,突然一拍手,“我想起來了!若是那個人來,定能解阿醜的危機。”


“誰?”

    蔡邕顧不得解釋,連忙吩咐道:“蔡安,你立刻準備車輛,我要馬上進宮去見皇上。”


“父親,您說的,到底是誰啊!”

    蔡輕輕的說出了一個名字。蔡琰聞聽,眼睛頓時一亮,笑逐眼開道:“若是他的話,阿醜無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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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章 韓與馬(一)

    雷擊嘉德殿,似乎是給洛陽的士人們打了一劑強心針。

    第二天,以諫義大夫劉陶為首的太學院士子在朝堂上奏說,漢出奸人,故而上天雷擊嘉德殿,以作為警示之用。涼州人董俷,生性鄙惡,就是上天所警示的惡人。理應斬首,收回涼州刺史董卓的兵權,並將董家一門老小押赴京城,處以極刑。

    這奏章洋洋灑灑,劉陶更是搖頭晃腦,忽而義憤填膺,忽而面目悲苦,總之大有不把董俷置於死地不甘休的意思。

    滿朝官員紛紛響應,看上去轟轟烈烈,好不熱鬧。

    可聰明的人卻看出了端倪。

    不論是大將軍何進,還是太傅袁隗,包括張讓等人在內的十常侍,卻都沒有說話。

    漢帝見群情激憤,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乙太傅看來,董家子這件事當如何處置?”

    半眯著眼睛,好像一直在打盹兒的袁隗突然說:“雷擊嘉德殿,卻是上天之警示,但究竟是在警示什麼,還要仔細揣摩。天意難測,天心難測,只憑幾個人那麼一說,似乎有點過於草率了。老臣以為,當請一精通曆法之人演示,以確定這上天究竟是什麼意思。”

    話音未落,張讓突然開口:“皇上,老奴倒是有一個人可以推薦。”

    “哦?”


“等閒人難免會和董家子有瓜葛,可此人卻一定不會。而且他乃光武皇帝侄子魯王劉興的後代。若說較起來,這個人還是皇親國戚。一定會秉公直言,沒有虛假。”


“你是說……”


“老奴所推薦地人,正是穀城門校尉。劉洪劉元卓。”

    張讓在說出這個名字之前,劉陶等人不免心中忐忑,生怕張讓說出一個他們不願聽到的名字。

    因為就董俷這件事情而言,已經演變成保存士人臉面的大事。

    隨著漢帝對朝政掌控地不斷加強,特別是州牧制度的重新啟用,讓士人們感到了驚慌。

    劉焉、劉虞。這都還好說。

    可是涼州刺史董卓、並州刺史丁原等人的任命,似乎向士人們發佈了一個信號:武人當興!

    如果眼看著那些平日裏被他們視為粗魯代名詞的武人站在朝堂上,才是最大的悲哀。



所以,董俷一定要殺,董卓一定要打壓。

    對於劉陶等一干太學院出身的士人而言,這是他們最後地機會。

    但是,對於劉洪這個名字,劉陶等人卻無話可說。

    漢帝非常滿意張讓提出的這個名字,連連點頭說:“阿父說的不錯。皇叔確實是最佳的人選。”

    按照輩分。劉洪是漢帝的叔叔。

    而且對於曆法天文方面而言,可稱得上是大漢的第一人。

    曾擔任過執掌天時、星曆的太史部郎中,測定了二十四節氣時太陽所在橫行間的位置等等一系列在當時的整個世界而言,最為準確地資料,並且被收入了四分曆中。

    此外,劉洪精通政務。也熟識數術。

    所著作地七曜術和八元術。在當時整個天人感應體系當中。算得上是極具權威。

    熹平六年,劉洪因父喪而致仕。在家中編纂《九章算術》而再次聞名天下,之後更因為這個原因,而擔任上計掾,主掌天下財政。光和六年,因得罪了十常侍封諝而被罷官,於是在家中休養,同時又編纂了一部奇書,名為《乾象曆》,為世人所稱道。

    中平元年,黃巾之亂爆發,封諝被殺。

    劉洪因此而再次出仕。不過因沒有賄賂張讓,只得了個穀城門校尉的職務。

    此人性情淡漠,不喜歡和人打交道。而且為人公正,在洛陽城內也算是極有名聲。

    袁隗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睛猛然張開。

    用複雜的目光看了看漢帝,心中一歎,又閉上了眼睛。

    昨夜漢帝曾派人前往他的家中,只請他在朝堂上說一句話,就是先前的那些話語。

    當時袁隗還沒有想到劉洪這個人,可是現在……

    劉洪這一次算是再次走進了漢帝地視線內。如今漢帝分封州牧,委派皇室宗親。說實話,劉焉、劉虞,袁隗倒還不在意,可劉洪這個人,卻地確是具有才能啊。

    如果漢帝重用劉洪,那麼以劉洪在緯術上地造詣,絕對會令皇權鞏固。

    袁隗的心情現在是非常地複雜。

    閹寺未除,帝黨又興。內有襟肘,外有武夫虎視眈眈,士人的出路,又在何處呢?

    不一會兒的功夫,穀城門校尉劉洪奉命來到。

    劉洪現年五十上下,八尺身高,不過體態卻顯得有些臃腫。龐龐的臉上,總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一雙小眼睛滴溜溜的打轉,走起路來小碎步飛快,很有精神。


“臣,劉洪叩見皇上。”

    漢帝不喜歡劉洪,不是沒有原因。

    不管劉焉還是劉虞,這些人都是相貌堂堂,儀錶不俗。

    可劉洪呢,卻顯得太普通了,普通的讓人看一眼,馬上就會忘記。

    但現在,漢帝還是要保持和煦笑容,“皇叔快快請起,朕今日召見皇叔,是有事商議。”

    劉洪站起來說:“敢問皇上有何吩咐?”


“皇叔,昨夜雷擊嘉德殿的事情,你可聽說了?”

    “臣略知一二。”


“敢問這可是上天之警示?”

    劉洪沉吟片刻,“皇上乃天子,上天之子,為上天所護佑。若這江山社稷中發生了事情,上天一定會有所提醒。老臣以為,雷擊嘉德殿,確實是上天給皇上的警示。”

    劉陶等人長出了一口氣,不愧是星曆第一人。一語中地啊。


“敢問皇叔,可能推算出上天有何警示?”


“皇上,天意難測。這警示是好是壞,老臣一時間也說不清楚。若皇上能給老臣一點時間,老臣定竭盡全力,測算天意……”


“三十天的時間,夠嗎?”


“恩,夠了!”


“那好。朕就等一個月後,聆聽皇叔的答案。”

    劉陶有點急了,“皇上,那皇甫義真之死…”


“正因為是皇甫嵩地死,引發出這樣的事情,故而朕必須要領會天意,放能做決斷。董俷等人繼續看押,不過如此一來,鸞衛營將無人掌管。那位臣工願為朕分憂呢?”

    一句話。滿朝寂靜。

    誰願意跑去鸞衛營那種地方當官,就算是給個三公的職務,也丟不起那個人。

    劉陶等人很自覺的低下頭,不吭聲。

    反而是大將軍何進開口:“皇上,如今鸞衛營頗有章法,若冒然換了別人。恐怕不美。臣有一議。可令董俷繼續擔任鸞衛營校尉。是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許走出鸞衛營一步。任何人也不得擅自和董俷見面,如此一來,豈不是兩全齊美?”

    何進的這個主意,讓朝堂上的士子不禁錯愕。

    這,又算是什麼看押?在劉陶等人地眼中,董俷這不但不是懲罰,整日呆在眾香國中,甚至是一件美事。

    可沒等他們站出來反駁,漢帝似乎已經倦了。


“既然大將軍如此提議,那就這麼辦吧……令董俷留守鸞衛營,未得旨意,不得踏出鸞衛營半步,退朝。”

    漢帝甩袖離去,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

    當晚,袁隗找來了袁紹,在密室中商議。


“本初,我觀那董家子如今深得皇上喜愛,似乎有點尾大不去的味道了。”

    袁紹卻依舊是一副平靜之色,令袁隗非常滿意。說實話,之所以看重袁紹,也就是因為這小子有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學養。這一點上,袁術比起來就差的太遠了。

    在朝堂上,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喜怒不行於色。

    袁紹越是穩重,就越是襯托出袁術的輕浮,也就更堅定了袁隗把袁術趕出陽的想法。

    “叔父,那董家子如何尾大不去?”

    袁隗說:“今日皇上命劉洪觀察天象,體測天意,很明顯是想要保住那董家子。”


“叔父為何如此說?”

    袁隗冷笑一聲:“劉陶那些蠢貨不知道,可我卻是清楚。延熹三年,劉洪就和蔡邕結識,並且一次制定了曆法,關係密切。光和元年,又是蔡邕推舉,劉元卓擔任郎中,在東觀和蔡邕、盧植一起編撰律曆志,三人被稱作東觀三友,極為親密。”

    “侄兒倒是不太清楚此事。”


“你當然不知道……這三人經常因為學識上的問題,爭吵不休。在外人看來,他們三個勢如水火。可我卻明白,這也算是他三人的自保手段。蔡邕善文通音律,劉元卓精通曆理又密於算;而盧子幹,可稱得上是經學大師,只是他聲名不如鄭玄響亮,故而瞭解地人不多。”

    歎了口氣,袁隗又道:“光和元年,劉元卓因擅自揣測天意,妄言光和二年天象不中,卻引發出東萊大震,為皇室中人惶恐,並獲罪險些被殺。還是蔡邕偷偷出面,為他說情……皇上免了他地死罪,讓他去谷城門當了一個看門的門侯。你說,他們關係如何?”


“這個,的確是有些過密。”


“只怕張讓舉薦劉元卓,也是皇上的意思,我總覺得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有蔡伯喈的影子。”

    袁紹一怔,“叔父,蔡伯喈是個忠厚地人,不會耍手段吧。”


“本初啊,你還是年輕啊……蔡伯喈為三君之一,久經宦海,雖起起落落,卻沒有過生命危險,為什麼?此人精通自保之道,不是不會耍手段,而是不屑於耍手段,害怕辱了他大儒地名聲。可這老頭若是真地耍手段的話,卻是極為老辣啊……你看今日朝堂上,皇上地一言一行,甚至包括張讓和何進,只怕都被他算計了。”

    袁紹聞聽,不由得沉默了。


“叔父,如此說來,那蔡伯喈豈不是我等心腹大患?”


“那倒不至於。蔡邕惜名甚於性命,這一次若非是為了他那寶貝女兒,恐怕也不會出手。只要董家子不死,蔡伯喈就不會摻和進來。我們當務之急,是要保董俷。”

    “然後呢?”

    袁紹糊塗了,“要打壓董家子,又要保董家子,侄兒真的不明白。”


“董家子要保,是避免帝黨的實力擴張。董家子不死,蔡邕就不會出面,他不出面,帝黨的聲勢就難以加強。打壓董家子,卻是因為他不死,就會因蔡邕的關係而獲得皇上的信賴。我怕到時候……董家子加入帝黨,那可就真的是羽翼豐滿了。”

    聽完了這番話,袁紹反而笑了。


“叔父,侄兒以為您這是過慮了……董家子加入帝黨又能如何?無甚功名,一介武夫罷了。只要蔡老頭不出面,又有幾人會因董家子的加入,而向帝黨靠近呢?至於董卓,也不足為慮。就算他兵強馬壯,又能如何?到時候大將軍一紙徵召,還不是要乖乖的入京?入了京,董卓就變成了牢籠中的老虎,又有什麼威脅呢?”

    袁隗一聽,眼睛放亮。

    袁紹說的不錯,只要抓住何進,董卓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看起來,自己確實有些過慮了……


“那以本初之見,當如何?”

    袁紹沉吟許久後,輕聲道:“叔父,我擬請大將軍派張孟卓前往涼州,同時請叔父書信一封與太尉張溫大人,命他派周慎將軍兵發安定,於側翼虎視董卓。周慎曾受叔父提攜,張邈又是我的心腹好友,這二人進入涼州,一方面督促董卓決戰,另一方面趁機分了董卓的功勞和兵權。這等於抰制了薰卓在涼州的發展,以慰叔父之擔心。”


“可是那八廚之一的張孟卓?”

    “正是!”

    袁隗連連點頭,“若是如此,我心稍安。”

    袁紹微微一笑道:“至於我們,依舊保董家子,以安那董仲潁。如此一來可結好董仲潁,二來嘛也可向蔡翁示好……左右逢源,說不定,還會給我袁家添一虎將。”“此計甚好,就依本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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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0章 韓與馬(二)

    劉洪登上太閣太史部,一下子引發了洛陽人強烈的好奇

    天象、緯……

    這個自先秦時期就出現的玩意兒,說起來玄奧詭譎,少有人能明白。而後又有薰仲舒加入天人感應說,只把個緯之學吹捧的更加神秘,更加的高深莫測,令人難以理解。

    可越是這樣,人們的好奇心就越是嚴重。

    畢竟這種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東西,再加上之前董俷建春門活劈慮,鸞衛營擊潰官軍等一系列事件的烘托。莫說是洛陽人,一時間青、兖、豫、司以及三輔地區的百姓黎民都為之所吸引,把目光投注在洛陽方面。

    以至於那幽州的張舉作亂,涼州的羌人造反,反倒不為人所關心。

    甚至張舉的腦袋送進了陽的時候,也無甚圍觀者,讓前來傳送捷報的劉虞使者好不怪異。

    張舉人頭送上去了,卻沒有人接見於他。

    使者無奈,只好在洛陽尋了一間客棧,暫時居住下來,等候漢帝的召見。

    五月,連續十餘日的高溫過後,一場傾盆大雨,讓陽人再次感受到了那久違的涼爽。

    位於西園的鸞衛營內,董俷端坐在中軍大帳中,捧著一卷兵書,卻神遊天外。

    殺了郗慮,過後仔細想想,覺得這事情似乎鬧得有點過了。但殺了就殺了,也沒什麼好後悔……董俷在監牢的幾天裏,終於想明白了一個問題。

    演義評書當中。董卓為何最後落得千夫所指?

    是他不懂得時務,有些看不清楚自己地份量,以至於幹出了廢立的事情,引起天下人的反感。按照演義的說法。漢獻帝明明比漢少帝要聰明,如果董卓真想要奪取漢室,做那大奸臣地話,一個懦弱無能的少帝在位,不是比一個聰明的獻帝更有用處嗎?

    當然,這裏面肯定少不得士子的推波助瀾。

    至於歷史上的那個董卓,董俷已經不再是那麼相信了。

    史書,還不是士子文人所書。裏面究竟有多少真實,只怕誰也說不清楚吧。

    士子文人,可用而不可信!

    這是董俷得出的結論。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穫……原以為凶多吉少的結果。好奇心驅使下,董俷請求任紅昌摘下面具。

    且不論她是不是歷史上的貂蟬,董俷卻終於見到了那個傳說中有著閉月羞花容的絕色佳人。若論將起來,任紅昌的容貌和蔡琰再伯仲之間。若說蔡琰舉手投足中無不流露出一種大家閨秀地雍容氣度,有仙人之姿,若空谷幽蘭一般的神仙風采。

    那麼任紅昌,就好像是墮入紅塵的天使,帶著一種天生的妖媚嬌豔,令世間魯男子折腰。

    相比之下,綠兒顯得有些小家碧玉的氣質。

    容貌上比任紅昌要遜色三分。同時也少了一點那種蠱惑眾生的媚色。

    但從內心而言,還是綠兒要親近三分。

    任紅昌太美了,美得讓人有點害怕。而綠兒給董俷的感覺。卻是那種家一般的溫暖。

    回到了鸞衛營之後,和任紅昌之間的隔閡似乎一下子少了許多。

    董俷不能出去,但是有任紅昌陪伴,生活倒也顯得很有滋味。綠兒精于戰陣,而任紅昌似乎長於練兵。在大部分的時間裏,她還是帶著青銅面具。以遮掩她那絕世容顏。當然。這件事情綠兒和蔡琰都不知道。也算是任紅昌和董俷之間地小秘密。

    中軍大帳外。迴響一聲聲喊殺。

    天早已經大亮,任紅昌帶著李信和司馬香兒。已經開始操練人馬。

    由於女子天生的體質限制,不可能學習巨魔士那樣,習練鑿穿和金湯戰陣之法。

    那需要極為強悍的體力,還要有非常強悍地身體做基礎。

    想想當年裴元紹訓練巨魔士,從十幾萬人裏才挑選出一千巨魔士。而董棄更加可怕,只選出了六七百人,其選人之嚴格,可見一斑。鸞衛營這些嬌柔女子,自然無法和那些悍勇的西陲猛士相提並論。於是董俷只好翻閱馬援留下來的兵書,又和任紅昌經過十日的苦苦鑽研,終於選擇出了兩套適合與鸞衛營女子們的戰陣之法。

    一名流風,為騎戰之法。

    兵書上有說,風無正形,附之於天。變而為蛇,其意漸玄。風能鼓物,萬物繞焉,蛇能為繞,三軍懼焉。

    馬援根據這句話,並模仿胡人的騎射之術,創造了流風戰法。

    仔細研究起來,就會發現這戰法很像是後世地遊騎兵戰術,以騎射為主,來無影、去無蹤,擊敵之所不備,飄忽不定。

    鸞衛營如今不缺馬,董俷把他從西涼帶來地三百匹戰馬送進營中,配合虎女營,共四百人。

    第二種戰陣,名為雲垂。

    一千女兵苦練射術,同時人手一張鉤鑲,配短刀。

    所謂鉤鑲,是一種鉤盾結合地複合兵器。上下有鉤,盾為圓角方形薄鐵,前面有凸出的尖刺。鉤為圓柱形地長鐵鋌,向後稍稍彎曲。上鉤頂端為銳刺,下鉤末端為小球,兩鉤中間連接盾後的把手。

    盾用以推擋,鉤用來鉤束。

    配合短刀,左手鎖住敵人的長兵器,特別是對用戟的敵兵極為有效,右手刀同時劈砍。

    這雲垂戰陣的關鍵有兩個,一是箭術,二是鉤鑲的使用。




    而鉤鑲製作非常複雜,價格昂貴,只有漢帝的親衛軍才能夠配備。

    可是董俷有錢,不需要擔心這個。從敕勒川牧場源源不斷送來了傢俱,由馬嵩出面,如今已經在洛陽城中開設了店鋪,生意興隆。更日進鬥金。別看董俷上一世只是個護林員,沒見過多少世面。可觀念的不同,畢竟造就了不同尋常地商業方式。

    每次傢俱送來的數量都不算多,可由於早先使用敕勒川牧場傢俱的人非富則貴。已經成為了一種身份的象徵。一套傢俱,無百萬錢休想拿下,市井中雖也有仿製,可董俷在傢俱上用黃金打造了巨魔士權杖地式樣,並有蔡邕題字,豈能同類而與?

    還別還價,誰都知道,敕勒川牧場的傢俱絕不會和你討價還價。

    要買就買,不買算拉倒。這就是所謂的品牌效益吧……

    總之,董俷一點都不缺錢。

    請曹操出面。幫忙打造鉤鑲。同時為了適應女子的體質,還專門做了一些改動。

    以至於曹操戲稱說:“董西平如今留戀眾香國,估計給他做羽林軍校尉都不會幹。”

    沒錯,董俷如今一心都撲在了鸞衛營上,還真的沒其他心思。

    在董俷心中,有他獨特的想法。

    鉤鑲造價很高,全鐵打造,女孩子家用的的確是麻煩。

    秘密派人通知沙摩柯,請沙摩柯設法聯繫武陵山的老蠻王,去尋找傳說中的藤甲秘方。

    記得評書中有說過。諸葛亮七擒孟獲地時候,曾遭遇南蠻藤甲兵。

    那藤甲以獨特秘方製作,能刀槍不入。而且極為輕便。若能找來,配合董俷的將做營,一定可以打造出一支與眾不同的鉤鑲兵來。至少,能適合這些女人的使用。

    現如今,鸞衛營流風陣法由任紅昌主抓,雲垂陣歸李信和司馬香兒訓練。

    基本上董俷已經不需要再去操心。乾脆整日就在中軍大帳當中。很少再出去檢驗。

    可不要以為董俷無事可作。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蔡琰送來一部《道德經》,讓董俷做標點分格。這實際上市對標點符號運用的一種解釋。也是等同于讓董俷進行點評。本來蔡琰是想要送來一部論語或者春秋。但一提出來,就把董俷給嚇住了。那兩部作品,厚厚的一摞,若是標注標點,足以讓他吐血。

    漢室早期信奉黃老之術,而且《道德經》只有五千字。

    似乎比較容易。但是拿過來之後,董俷才知道那做學問的痛苦。每一個標點,都要小心翼翼。因為不同的標點,所代表的意思也不同,他還真地不敢輕易的下手。

    道可道,非常道……

    開頭兩句標注了標點之後,董俷就有點懵了。

    可又不能不做,因為蔡琰說了,若不好好的做完這件事情,就不要再去找她了。

    做學問,好難!

    董俷扔了手中地兵書,把桌子上的竹簡也收攏起來。

    苦著臉,撓著頭,走出中軍大帳,只見日頭正烈。不過因為那一場雨,倒也還算是比較涼爽。


“主公,學問可是做完了?”

    在大帳門口守護的王雙笑呵呵的問道。對於董俷,王雙很尊敬。可時間長了,卻也知道這個主公其實比他大不得多少,有時候很好說話。這些日子來,董俷整天長籲短歎,哭訴做學問的苦楚。以至於王雙每次見他的時候,都會嘻嘻哈哈地說笑。


“做完個屁……我終於知道,那做學問地人真是不容易啊。”

    由於不放心家裏人地安全,董俷讓沙摩柯帶一部分人留在大宅門,還讓典韋帶了一部分人去蔡家守護。成蠡、董鐵、成廉,也都各有用處,只剩下王雙無事可做。

    乾脆就帶來了鸞衛營,也算是做個伴兒。

    董俷伸了一個懶腰,看看天色之後,突然說道:“王雙,這已經過去多少天了?”

    “二十天!”


“還有十天……”董俷在心裏咒駡了一聲,“早死早超生,媽的天天在這裏熬著,真他娘地快要我瘋掉了。有日子沒有活動筋骨了,王雙,咱倆練幾招怎麼樣?”

    王雙也是個武癡,聞聽自然大喜。


“小將遵命!”

    立刻跑去準備馬匹兵器,董俷在大帳門口舒展了一下身子,正準備去校場的時候,突然鸞衛營外有人大聲叫喊:“主公,主公何在?我是董鐵。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董俷一怔,忙向營門外走去。

    大營門口有一隊羽林軍把守,就是為了看住董俷。董鐵無法進入大營。只好在外面叫喊。

    眼見董俷過來,羽林軍如臨大敵。

    惡漢之名,已經在陽是婦孺皆知,天曉得又要生出什麼事情來嗎?


“小鐵,出什麼事了?”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董鐵身穿一件武生勁裝,不過看上去有些破破爛爛。

    身上還帶著血跡,髮髻也有些散亂。

    看到董俷出現,他跪在地上放聲大哭:“綠夫人,綠夫人被人打傷了!”

    董俷先是沒有反應過來。怔怔的問道:“被打傷人?綠兒怎麼會被打傷了……你說什麼?綠兒被人打傷了?誰那麼大膽,居然敢傷了綠兒,她,她可有生命危險?”

    羽林軍已經覺察到了不妙,眼看董俷沖過來,連忙讓開了路。

    董俷過去一把抓起董鐵,怒喝道:“誰傷了綠兒,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今日夫人和大夫人約好了,準備去犬市散心。可誰想到走到金墉門大街地時候。被一群無賴子阻攔。當時三爺沒在,兩位夫人只帶著我和成廉,還有兩三個小廝。那些無賴子上前辱駡大夫人不知廉恥。綠兒夫人就怒了,要出手教訓他們……沒想到突然就湧出了一大堆人,圍過來就和我們打在一起,綠兒夫人為保護大夫人被砍了一劍,幸好當時酒樓上有兩位壯士出面,總算是把夫人們救了出來。”


“人呢?人有事沒有?”


“大夫人還好。可綠兒夫人……我出來送信的時候。已經有郎中去了。”

    董俷的臉。猙獰而可怖,手握成了拳頭。身子不停的顫抖。

    這時候王雙已經準備好了馬匹和兵器,看到這種情況,連忙跑去找任紅昌報信。


“可知道是誰,是誰傷了綠兒?那些人,那些人可曾被抓住?”

    董鐵哭道:“官府根本奈何不得對方,任那些人走了。我後來知道,那些無賴子,大都是太學院地學生。還有河東衛氏的子弟糾集的人手,是故意來找我們麻煩。”

    董俷咬碎鋼牙,握拳仰天一聲怒吼。


“爾等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說著話,董俷口一聲長嘯,只聽營內傳來了象龍的爆吼聲,風一般的沖了過來。

    董俷翻身上馬,王雙已經趕過來了。


“主公,帶著兵器!”

    有羽林軍的都伯上前,戰兢兢問道:“校尉大人,皇上有命……”

    董俷抄起了獨腳銅人槊,在馬上輪了一下,槊頭銅人七竅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爾等誰敢攔我?”

    王雙和董鐵此時也已經翻身上馬,“主公,我們去哪兒?”


“官府不管,我就自己解決。哪里有士子,我們就去哪里。今日我若不為綠兒報仇,董俷誓不為人……”

    羽林軍有點懵了……

    可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聽大營之中一陣人喊馬嘶,任紅昌帶著鸞衛營騎兵就沖了過來。


“紅昌,你們回去!”


“不,紅昌誓與將軍一起。”


“鸞衛營誓與將軍一起……”

    女兵們大聲叫喊,李信和司馬香兒此刻也已經集結了營內所有的女兵。

    這些女人,手持鉤鑲短刀,清一色的特製筩袖鎧,殺氣騰騰,如同一群母老虎。

    羽林軍的士兵們有點懵了!

    幾曾何時,這些曾經靠著身子才能吃飽肚子地女人,竟然會有如此可怕的殺氣?

    看那寒光閃閃的兵器,看那一張張殺氣騰騰的面孔,簡直好像換了人一樣。

    早先這些士兵們對鸞衛營的訓練還不屑一顧。在他們看來,董俷花了那麼多錢打造鸞衛營,簡直就是浪費。可現在,他們突然明白過來。當一群綿羊配上了獠牙和利爪之後,她們可以很快的從羊變成狼,而且是那種吃人不帶吐骨頭的兇殘母狼。

    看著姑娘們一張張真摯的面孔,董俷心中也不由得感動。

   “姑娘們,隨我一起殺人去!”

    董俷兩腳一磕馬肚子,象龍猛然一聲如雷般的暴嘶,沖出了鸞衛營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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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 韓與馬(三)

    洛陽士子喜歡一個地方,那就是在南宮門外的英雄樓。

    毗鄰金墉門大街盡頭,和南宮門大街交接,東西方向一邊是建春門大街,一邊通往正陽門大街,可說是正在洛陽最為繁華的地段上,不論交通還是其他,都很方便。

    士子們之所以喜歡英雄樓,是因為這‘英雄’二字。

     洛陽市井有一個說法,非真英雄不登英雄樓。也就是說,能在英雄樓上吃酒的人,都是真英雄。

    天曉得這個說法是從誰口中流傳出來?

    反正喜歡附庸風雅的士子們,對這裏情有獨鐘。

    衛梓和幾十個太學院的士子興高采烈的登上了英雄樓,上百個家人也因為主子們心情好,而被安排在英雄樓的一樓吃酒。原本客人並不多的英雄樓,一下子人滿為患。

    按道理說,客人多了,代表著生意好,史阿應該很高興才是。

    但不知道為什麼,史阿的眼皮子直跳,心裏更是感到了一陣陣的不安。

    酒樓上的士子們推杯換盞,一邊痛駡武人粗鄙,一邊又說著污言穢語,好不難聽。


“沒想到那惡漢居然還有此豔福,那小丫頭倒是真水靈……哈哈,若不是大家拉著,我今日就不僅僅是砍她一劍,說不得要把她抓回去……好好羞辱那惡漢一番。”

    衛梓意氣風發,大聲說道。

    一群太學院的士子們紛紛點頭,不停地奉承。

    河東衛氏。聲勢雖然不如以前那般厲害,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依然很有威望。

    太學院的士子大都出身高貴,再不濟的也是個望族。

    說穿了,世族和世族之間休戚相關,彼此往來極為密切。特別是於河東、河內兩地,世族之間的利益可說是盤根錯節。誰也離不開誰的架勢。衛家,無疑是這些世族中的領頭人之一。

    衛梓也算得上是衛家地才俊,性情高傲。

    自家的事情,他自然知曉。但不管怎麼說,那蔡琰都是他衛家的媳婦。居然要嫁給一個鄙夫。這對於衛梓而言,是絕對不能接受的,甚至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羞恥。

    董俷大鬧建春門,讓衛梓看到了一點希望。

    在他看來,這一次那董家子就算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沒想到,雷擊嘉德殿卻把這件事拖延了下去。讓衛梓很不高興。本來和一干損友出門散心。不想在金墉門大街遇到了蔡琰和董綠。就立刻糾集下人們過去挑釁。

    他不高興,董綠等人這段時間也不開心。

    雙方一下子就發生了衝突,衛梓等一百多個人一擁而上,圍攻蔡琰等人,他還砍了董綠一劍。

    說實話,事情結束之後,衛梓也有點擔心。

    可再一想。他怕什麼?他堂堂河東衛氏地人。砍個鄙夫的女人又算得上什麼事情?

    周圍損友再一戳哄。衛梓立刻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帶著人來英雄吃酒。

    王越門徒無數。史阿雖然是豫州人,可從小就在洛陽附近長大,也是個地頭蛇。

    很快就打聽到了事情的經過,不由得暗自叫苦。


“快,快去找人來……”

    史阿的意思是,找些官面上的人過來。這些日子盡聽的都是關於那董家子的事情,史阿也算多少有些瞭解,那是一頭瘋起來連天王老子都管不住地老虎。雖說那瘋虎現在被關在鸞衛營。可天曉得他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會做出什麼樣地反應呢?

    要說史阿的反應不是不快,但還是有點慢了。

    小徒弟剛出酒樓大門,就發現事態已經變得嚴重起來。

    除了通往皇城南宮的街道之外,其他三條大街上,行人寥寥,商戶都關上了門扉。

    三隊人馬,分別堵在了三條大街上,清一色的女兵。

    金墉門大街和建春門大街,各有五百鉤鑲兵,五十人一排,盔明甲亮,殺氣騰騰。

    正陽門大街上,卻是四百騎兵。

    都是長槍馬刀,英姿颯爽。三隊人馬前面,各有大將帶領。

    金墉門大街的人馬,有王雙帶隊。三亭大砍刀寒光閃閃,一匹純血西涼鐵,身披鑌鐵甲,好不威風。建春門大街上的將領,是三員女將。任紅昌在最前面,身後有李信和司馬香兒。而正陽門大街的騎軍主將,赫然是那個名馳陽的惡漢。

    只見董俷胯下象龍,身披重鎧,手中一把獨腳銅人槊,細目微閉。

    在董俷地身後,董鐵一身勁裝。身背一對折鐵刀,跨坐在馬背上,秀氣地面龐此刻顯得格外猙獰。

    隨著董俷催馬,四百騎軍行動如一,同時向前進。

    與此同時,金墉門大街和建春門大街上地鉤鑲女兵也徐徐而動。速度很慢,但是卻讓人心驚肉跳。

    唰唰唰,整齊的步法,透露出濃濃殺意。

    踏踏踏,那馬蹄聲中,充斥這一種陰冷地金屬氣息,回蕩長街上空。

    樓上正推杯換盞的士子們也發現了不對勁兒。為什麼呢?原本酒樓外面的街道喧囂熱鬧,突然間變得鴉雀無聲。有人探頭出來,向外面一張望,忍不住啊的驚叫起來。


“主人,就是這個人,他參與了襲擊夫人的行動。”


“任紅昌!”

    董俷厲喝一聲,任紅昌摘弓搭箭,對準了那酒樓視窗探出的腦袋,嗖的就是一箭。



箭似流星……

    董俷同時催馬疾馳,沖到了酒樓下面。

    淒厲的慘叫聲響起來,利矢穿透了那士子的腦袋,鮮血噗的濺在了酒樓的地板上。

    衛梓等人不禁嚇了一跳,突然聽到酒樓下有人咆哮:“樓上的雜種們。你家董爺爺在此,還不滾下來受死……我數三聲,若你們不出來,我可就要衝上去殺人了。”

    “董校尉……”

    史阿大步流星從酒樓中出來,一臉笑容拱手道:“董校尉,有日子沒見了,一向可好。”


“史東主。我今日並非是來找你地麻煩。一會兒有什麼損失,我雙倍賠償。不過你最好趕快離開,否則我認得你,可我手中的槊,卻不會認得你。”

    董俷的眼睛通紅。閃爍著一種野獸的凶芒。

    史阿心知這一次董俷是真的怒了,看起來是要出大事!

    暗自咒駡那些士子們腦袋壞了不成?明知道這惡漢是個凶人,還要招惹。你們招惹了也就罷了,趕快滾回你們的太學院唄,卻跑來我這英雄樓,簡直是殃及池魚。

    可是,史阿又不能說出這些話。只能苦笑一聲道:“董校尉。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一個大概,是非對錯咱們且放在一邊。只是我英雄樓有一個規矩,凡進了我英雄樓的客人,就要受到保護,否則……史阿斗膽,請大人給我個薄面,日後再說,行不?”

    董俷冷笑一聲。“史阿。我砍了你老娘。然後告訴你今天我要吃酒,日後再說。如何?”


“這個……”

    史阿不禁苦笑搖頭,想再說什麼,可實在是說不出口了。

    這時候,衛梓在樓上大聲喊:“史阿,聽說你深得王越真傳,殺了這混蛋,我可以請你去河東做官。”

    史阿對這衛梓好生膩歪,但這規矩定下來了,他就要保護客人地周全。


“取劍來!”

    史阿輕喝一聲,早有侍者捧劍走過來,遞到了史阿的手中。


“校尉大人,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要報仇,我要守我這英雄樓的規矩,史阿只能得罪了。樓裏的人,我必須要保護,不過動起手來刀槍無眼,大人莫怪。”

    早就聽聞,史阿劍術絕倫。

    只是在坐鎮英雄樓之後,從沒有人見過史阿動手。

    衛梓等人又害怕,同時又興奮。有士子大聲說:“史阿,莫要害怕,我們一百多個人,加上你英雄百十號劍手,難不成還會怕一群女人?小的們,給我殺出去!”

    家丁抄起傢伙就往外沖,只聽一聲冷曆嬌叱:“放箭!”

    嗡——

    一排利矢飛出,首當其衝地十幾個家人立刻倒在了血泊中。緊跟著王雙厲聲喝道:“十連射,放箭!”

    只見那鉤鑲女兵早已經放下鉤鑲,撚弓搭箭,一排射完,自動後退,身後一排女兵再次射箭,而後退後,第三排女兵緊跟著就站出來。十排女兵輪射之後,隊形絲毫不亂,甚至沒有前進一步,依舊是立在原先的位子上,弓箭低垂,身形半蹲。

    而那百十個家人,卻已經變成了刺蝟,屍體橫陳于英雄樓外,沒有留下一個活人。

    史阿倒吸涼氣……

    樓上的士子們也是一陣頭皮發寒……

    這,這些真的是鸞衛營的女兵嗎?只看這一輪連射,就算是羽林軍也未必能比得上。

    史阿握劍的手更穩,心知今天的事情,恐怕要麻煩了!

    師父啊,徒兒也只能盡力而為了……

    媽地,誰說鸞衛營只是一群烏合之眾?什麼樣地人,帶什麼樣的兵。一頭瘋虎,怎麼可能帶出一群綿羊?

    董俷冷聲道:“史東主,現在帶著你的人走開,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校尉大人的好意,史阿心領。但英雄樓的規矩是我老師定下來,請恕史阿得罪了!”

    鏘的一聲,寶劍出鞘。

    三尺青鋒劍寒光閃閃,史阿騰空而起,一招長虹貫日,青鋒劍帶著一抹寒光,直刺董俷。

    只這一劍,就足以展現出史阿深厚的劍術功底。

    撲面而來的劍氣,令董俷吃了一驚,心道一聲好劍法,舞槊就要迎上。


“主人,這個人交給小鐵吧!”

    陡然間,身後地董鐵一聲大喝,從馬背上竄出,身體在空中連翻三個跟頭,折鐵刀鏘地出鞘,雙刀在空中交錯,左手丘裏刀橫抹。右手折鐵刀卻是一招力劈華山,當頭砍下。

    只聽叮,鐺,兩聲響。

    史阿在電光火石間變招,舉劍連刺,崩開了董鐵地折鐵刀。

    董鐵在空中一個翻騰,飄然落地。隨即糅身而上,雙刀舞成了一團光毫,撲向史阿。

    董鐵地武藝,源自於羌人刀法。

    在學習了五禽戲中地猿戲之後,又糅合了一些步戰的經驗。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體系。

    刀刀狠辣,偏偏身法輕靈。

    圍著史阿不停的轉動,如同野狼奔襲,每次出招必然是狠辣至極,全不顧自身安全。

    有一種慘烈的血戰之氣。

    而史阿的劍術卻是傳自于王越,他早年也曾做過遊俠,故而劍法處處透出一種端正之氣。任憑董鐵轉動。史阿卻始終站在原地。見招拆招,章法絲毫不見混亂。

    這二人打在一起,董俷一眼能看出,董鐵不是史阿地對手。

    有心過去幫忙,卻聽董鐵大聲喊:“主人,傷綠夫人的兇手就在樓上……”


“史東主,休怪我無禮了……王雙,和董鐵纏住史東主!”

    說著話。薰俷跳下馬就朝酒樓沖去。而酒樓的侍者。也二話不說。拔劍試圖阻攔。

    董俷大輪開,一招玉帶纏腰。握住大的中央一轉,叮叮噹當一陣響,碰觸大槊的利劍紛紛折斷,幾個侍者被打得倒飛了出去。也是董俷沒下狠手

    侍者們也沒大礙。可即便如此,那幾個人還是虎口血淋漓,倒在地上哀嚎。

    史阿也急了,“大人留步!”


“史東主,我家主公說了,你還是留下來吧!”

    王雙下馬,三亭大砍刀展開,一招鳳凰三點頭,擋住了史阿。史阿一劍崩開砍刀,董鐵已經糅身貼上,雙刀抹丘,朝著他脖子就砍上來。這二人一個長兵器,勢大力沉,一個短兵器,卻招招狠辣。

    若論造詣,史阿遠勝二人。

    可想要一下子取勝,卻也是非常困難。

    三人走馬燈似地站在一起,任紅昌大槍一擺,身後的鉤鑲女兵迅速逼來。

    幾十個侍者一下子被女兵圍住。別看這些侍者劍法高明,卻沒有任何實戰的經驗。

    而鉤鑲女兵卻是經過嚴格訓練,雖說雲垂戰陣尚不純熟,可是配合起來,卻是天衣無縫。五人一組,迅速的把侍者切分開來,鬥在一起。週邊尚有三百名女兵包圍,把英雄樓的這些劍手侍者包圍的風雨不透。

    人手占劣勢,雖然個人的武藝遠遠超過對方,可女兵地鉤鑲卻能克制他們地長劍。

    只幾個回合下來,就有一半的侍者被鉤鑲女兵拿下。

    也幸好董俷沒下絕殺令,否則……

    史阿一見這情況,心知攔是攔不住了。人家已經留了手,若再不知道好歹的話,那可就不好收場了。當下提起精神和董鐵、王雙二人周旋,再也不理董俷的行為。

    而這時候,董俷已經走進了英雄樓,直奔二樓而去。

    兩個士子手持寶劍從樓上沖下來。董俷卻冷笑一聲,大槊探出,一招鳳凰三點頭。

    同樣的招數,在董俷手中卻已經變得不同。

    沉甸甸的大槊卻快如閃電,氣流從銅人七竅串流,那刺耳的曆嘯聲令人魂飛魄散。

    鐺鐺……

    兩聲脆響,銅人大槊磕飛了士子手中的寶劍,槊頭正點在了對方地胸口。

    兩個士子慘叫一聲,身體一下子飛了起來,砰地就掉在了地板上。口中大口地吐出鮮血,再看胸口,卻已經是骨頭緊隨,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凹坑,顯然是沒救了!

    休看衛梓平日裏咋咋呼呼,可又何曾真刀實槍地和人交手過。



眼睜睜的看著同學就死在面前,那口中吐出的血沫,讓衛梓不免感到了一陣恐懼。


“我們人多,殺了這醜鬼!”

    士子當中,仍有那不怕死的二楞子,大聲的叫喊。

    人多膽子大,衛梓也是腦袋一熱,“沒錯,我們人多,他一個人,有什麼好怕……殺了他,殺了他!”

    一群不知死活的人拔劍沖上來。

    董俷的臉上流露出猙獰笑容,對沖上來地士子視若無物。大槊一挺,一招最最普通的撩槍上步,獨腳銅人槊發出鬼哭狼嚎的曆嘯,直刺而出。衛梓沖在最前面,眼見大刺來,心裏不禁咯噔一下,猛然醒悟。他對面的人。可是大名鼎鼎的虎狼之將。

    也只是這一錯愕的工夫,手上隨之一慢。

    “大人手下留情!”

    樓下有人高呼,一個人影飛快的沖了過來。但已經晚了,只聽噗地一聲,槊頭砸在衛梓的臉上。董俷何等巨力。只這一下,就見衛梓的腦袋好像被砸爛的西瓜,腦漿絆著鮮血,飛濺四方。

    與此同時,樓下的人挺劍刺擊。

    董俷也覺察到身後有人,大槊一轉,一招玉帶纏腰呼地橫掃出去。同時想要轉過身來。可哪知道鐺的一聲,足有萬鈞之力的大槊居然被崩開,來人原本是想要阻攔董俷殺人,可看到衛梓三人的屍體,卻不由得勃然大怒,再次挺劍疾刺而出。

    大槊居然被崩開了?

    而且是被一把寶劍崩開?

    董俷驚怒不已,想要轉身,卻被對方一劍阻攔。

    前方還有不知死活的士子想要上前。董俷心知不能再留手了……


“擋我者死!”

    隨著董俷這一聲咆哮。獨腳銅人橫掃千軍。四五個士子被打得骨斷筋折。同時依靠著大的慣性,董俷旋身而動。只聽叮的一聲脆響。萬鈞之力地大,再次被崩開了。

    一股巨力傳來,董俷噔噔退後兩步。

    只見樓梯口,一個年過五旬地老者挺拔而立,橫劍胸前。一襲青衫,帶著一絲仙人飄逸。沉冷的面容上,卻是平靜如水,看不出半點的情感出來。目光如電,掃過一干士子,猛然冷哼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還不趕快給我從樓上滾下去?”

    一連死了七八個同伴,士子們也醒悟過來,忙向樓下跑去。

    “休走!”

    董俷身撲上去,想要阻攔士子離開。那老者未見如何動作,呼的攔住了董俷。

    邁步上前,一道閃電疾刺。

    董俷舉封擋,哪知那老者劍如疾風暴雨,閃電般連環刺出。

    叮叮噹當的聲響不絕於耳,董俷揮槊連續封擋。每擋下對方一劍,就感受到一種奇特的力道,如受雷擊一般,迫的董俷後退一步。只眨眼間地功夫,老者刺出二十余劍,董俷也退了二十多步,一路上撞翻了無數桌案,顯得有些狼狽不堪……

    這人是誰?

    竟有如此可怕地劍術?

    董俷難受極了,對方地劍法很古怪,每每刺擊,總是令董俷無法使出全力。

    只能屈肘封擋,十成力氣也只發揮了四五成。若一劍是這樣也就罷了,二十餘劍都造成這樣的結果,足以顯示出對方那出神入化地劍術造詣,端的是個絕世高手。

    最重要的,自己這近二百斤的大槊,居然擋不住對方只有八九斤重的寶劍?

    老者突然停止攻擊,依舊橫劍胸前。

    董俷站穩身形,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果然是虎狼之將……在我所見過和你同齡的人之中,以你的武藝最為出眾。”

    老者深吸一口氣,“不過我這英雄樓乃英雄聚會之地,可不是你們爭強鬥狠的地方。”


“我管你什麼英雄樓不英雄樓,有人砍傷我親人,董某定不甘休。”


“既然如此,那就手上見分曉吧,看劍!”

    老者說完,再次挺劍刺擊。

    還是先前的動作,可是速度卻好像一下子提升了幾倍。

    只見流光閃動,綻放劍氣千幻。森冷的寒芒直撲而來,把董俷完全籠罩在劍光之中。

    董俷也不甘示弱,大槊上下翻飛,如同巨蟒出洞。

    氣流自槊頭上銅人七竅川流不息,產生出古怪的音符,忽而高,忽而低,擾的人心浮氣躁。

    但那老者,卻好像聾子一樣,對曆嘯聲聽而不聞。

    手中利劍不斷的帶出一道道風雷聲響,把董俷一步步逼到了死角。說起來奇怪,每一次利劍點擊在大槊之上,總會有一個很奇特的弧線,生生的將槊頭給崩開。

    好像打在了空氣裏一樣。半天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董俷心裏那種憋屈地感覺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在被逼入死角之後,全身的力氣好像一下子都聚集在了一處,若不發洩出來,勢必要讓整個人都炸開一樣的感受。

    “我和你拼了!”

    董俷一腳蹬在牆壁上,雙手緊握槊幹,撲棱棱一抖,全身的力氣好像都集中在這一槊之中。直刺而出。說起來奇怪,如此大的力氣使出來,大槊卻突然變得輕飄飄。

    老者的臉色突然一變,手中風雷立刻止息,利劍好像掛上了千百斤的重物。刺擊而出。

    這是一種古怪地視覺錯誤,一邊輕飄好似無物,而另一邊,卻是快過了閃電,偏偏看上去非常緩慢。

    劍槊明明沒有交擊,卻發出了一聲巨響。

    董俷哇的噴出了一口鮮血,身體撞破了牆壁。從二樓上摔落樓下。

    也幸好樓下有一堆屍體當墊子。否則只這一下,至少也摔掉了董俷的半條性命。

    腦子裏一片空白:那老傢伙,使了妖法不成?

    殊不知,在董俷摔下樓的同時,老者手中的寶劍喀吧吧碎裂成了一片片,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也嘔出了一口鮮血。


“果然是虎狼之將,沒想到我居然傷在了這小傢伙的手中。”

    說話間。老者扔掉了手中的劍柄。走到了破開大洞的牆壁前停住。看著樓下的董俷。


“校尉大人,還要打嗎?”


“都給我住手!”

    董俷一聲大喝。樓下所有的戰鬥立刻停止下來。

    英雄樓的侍者已經全部被拿下,不過史阿和董鐵二人地戰鬥,卻隱隱佔據了上風。

    遠處,傳來一聲聲號角。

    接到通知地羽林軍,終於出動了。

    而董俷對那號角聲卻恍若沒有聽見,拄著大槊站起來,看著那樓上的老人,眼珠子一眨也不眨。

    任紅昌等人過來,“主公,你沒事吧。”

    董俷心中苦澀:我最後一擊,明明已經達到了舉重若輕的巔峰,為何卻失敗了呢?

    這老頭,分明已經到了舉輕若重的水準……


“老頭,你是誰?”

    那老者呵呵的笑了,“校尉大人,在下王越,乃這英雄樓的主人。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王越?

    這個名字,在評書中似乎也沒有出現。

    但是董俷卻不止一次的聽到了這個名字。

    文有三君,武有三絕……

    王越、鄧展,乃是南北兩大劍術宗師。據說王越的劍法脫胎于袁公劍,而鄧展地劍術源自於越女劍。除此二人之外,還有槍絕童淵。這三人不習戰陣,專攻武藝,論造詣,都已經達到了武道地巔峰。

    這裏面有多少誇張,有多少吹捧,董俷不知道。

    可是現在,他心裏很失落。

    原以為自己至少能和那三國第一戰將呂布有一拼之力,不想如今卻輸給了一個老頭。

    不管這老頭有多厲害,在董俷地心中,也許還是比不得那呂奉先的勇武。

    遠處,羽林軍已經把鸞衛營團團包圍,奉車校尉何苗沖出來,看到董俷,一陣頭疼。

    “董校尉,你……”

    董俷深吸一口氣,“何將軍,今日地事情,是有人傷我家眷,我故而反擊。錯在我一人,與鸞衛營眾人無關。我不會為難將軍,要拿就拿我一人,讓鸞衛營回去吧。”

    何苗歎息道:“董校尉,事情緣由,皇上已經聽說了……你今日之舉雖有抗旨之嫌,但也在情理之中。我敬你是性情中人,也不為難你。帶著鸞衛營回去吧,等候皇上發落。只是望你莫要再做出格的事情,否則我和家兄,就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多謝何將軍!”

    董俷倒是沒想到,事情就這麼解決了?

    正要率人離去,突然王越從樓上飛身跳下來,看看董鐵,又看看董俷,“校尉大人,若你能脫出牢籠,王某定當登門拜訪……別誤會,王某只是有事相求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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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1 02:04: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二章 韓與馬(四)

    中平二年的洛陽,真是熱鬧的很。

    自董俷進入洛陽之後,這市井小民可當真是多了很多快樂,茶餘飯後的談資更是變化不斷。

    先有一代大師許子將被董俷活活氣死,馳名天下的月旦評終於偃旗息鼓。

    緊跟著又有皇甫嵩之死,惹得皇甫家的人跳出來要求伸冤,矛頭直指那虎狼之將。

    此事尚未平息,就有建春門血案,緊跟著雷擊嘉德殿,真是熱鬧非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邊太史部尚未得出結論,那董家子率一群母老虎衝擊英雄樓,射殺百多人不說,董俷親手殺了衛梓等一干太學院士子,更與那大劍客王越展開了一場激烈對戰。

    董俷敗了,這並不出人意料。

    畢竟王越馳名多年,在劍術上的造詣,又有幾人能比擬?

    董俷雖敗尤榮,要知道他還沒有十六歲,就能震碎王越手中利劍。敗是敗了,可王越卻承認,十年之後的虎狼將,無人能出董俷左右。若說蔡邕評價還不具備勸慰,可王越這一說,著實讓董俷坐實了虎狼之將的名號,在洛陽城內風頭一時無兩。

    不過,擊殺太學院士子,也讓董俷處於千夫所指。

    漢帝惱怒,這董家子怎麼是個惹禍精啊?前腳的屁股還沒擦乾淨,這後腳又惹出是非。

    劉陶在朝堂上彈劾董俷:“董家子未得聖命,擅自出營,屬抗旨不尊,按律當斬。”

    漢帝沒說話,一旁的張讓卻陰陽怪氣的開口:“如此說來,都是那董家子一人的錯了?劉大人,太學院的士子當眾羞辱董家子的家眷,連帶著還辱駡蔡翁女兒。仗著人多勢眾。砍傷了董家子的妾室……皇上,以老奴看,這太學院的人可真威風。”

    早在事發之初,張讓就秘密收到了價值一千萬大錢地禮物,自然話有所指。

    漢帝一皺眉,“劉陶,可有此事?”


“啊,這個……”


“皇上,臣以為董俷抗旨,雖與法不容。但與情可憫。若臣遇到這種事情,也斷不會容忍。大家都是為皇上辦事。有什麼私怨也是正常,大可真槍真刀的辯駁一場。可是現在。皇上您還沒有決斷,可臣子的家眷卻遭受無妄之災,實在是可恨。”

    何進也站出來大聲相應。

    漢帝劉宏,是一個極為看重家人的皇帝。而且也極重感情。

    聞聽這話,不禁連連點頭,“那董家子能為一妾室不惜抗命,倒也是個懂情義的人。”

    這一句話說的非常動情。

    即便是皇帝,也是人,也有感情。

    漢帝雖然後宮佳麗眾多。可若是說喜歡的女人。生平也只有那個莫名其妙死去的王美人最得他寵愛。之所以喜愛皇子協。固然有協聰慧的緣故,可更多的。卻還是因為他是王美人所出。

    董俷能為一妾室而拼命,倒也讓漢帝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

    劉陶地臉,一下子變得通紅。

    所有人的目光,向正在半眯著眼睛地袁隗看去。

    “太傅,您可有看法?”

    袁隗咳嗽一聲,“太學院如今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幹出這樣的事情,實乃我士人之中地敗類。諫議大夫劉陶主掌太學院,有禦下不嚴之過,當予以重罰才是。”

    閉口不談董俷的事情,而是把矛頭直指劉陶。

    刹那時,滿朝文武都清楚了這位出身四世三公之家的老太傅真正想法。

    劉陶的臉,由紅刹那間變地煞白。


“老臣以為,當關閉太學院,予以整頓之後,再重新開啟。原太學院學子,當一一評定。若有不合格者,著令返鄉……”

    袁隗侃侃而談,卻讓劉陶等人心驚肉跳。

    而何進和張讓卻不禁愣住了!

    袁隗乃士林首領,為何說出這樣的話語?難道他……

    兩人目光不禁疑惑起來。而漢帝的心思,卻一下子變得又有一些不一樣了……

    袁隗是在向何進和張讓屈服嗎?

    如此一來,黨人豈不是落了下風,而何進和張讓,豈不是佔據了上風嗎?



做皇上的講究一個平衡,漢帝好不容易營造出了十常侍、大將軍和党人三方的爭鬥局面,怎可能輕易的就讓這平衡失調?眼珠子一轉,“太傅所言關係重大,還應仔細商議……不過,劉陶禦下不嚴,罷諫議大夫,逐出洛陽。太學院學子暫交由太傅處理;董家子之罪,待來日皇叔確認天意之後,再行處置。在此期間,鸞衛營二十裏之內,不得人擅自出入。”

    滿朝文武高呼皇上聖明!

    而袁隗則志得意滿,一進一退之間,不但瞭解了漢帝地態度,還得到了太學院。

    此事,何進和張讓也明白了袁隗地意思。

    暗道一聲:這老狐狸好算計……不費吹灰之力,卻把太學院地士子們連鍋端了。

    如此一來,非黨人則難以在洛陽立足。

    若是再被黨人掌握兵權,那可就真的是壞事了!

    張讓與何進更堅定了拉攏董卓地信念,而袁隗,在不經意間,卻轉移了矛頭,同時更賣了一個好給董家。

    誰勝誰敗,這一場朝堂上的爭鬥,立刻變得微妙起來。


******

    董俷不明白,王越說的有事相求,究竟是什麼事情?

    不過他沒有心情理會這件事,因為在回到鸞衛營之後,他的心卻已經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董綠沒有性命之虞,蔡派人偷偷的通知了他。

    此刻他的大腦已經被王越在酒樓上施展出的最後一劍所佔據。

    那一劍,別具風情,是如斯的驚豔。董俷上輩子對武術的理解不深,可這一世,好歹也練了十幾年。但,從沒有見過那樣的劍法,簡直讓人難以想像。

    四兩撥千斤嗎?

    以八斤重的三尺青鋒,敗董俷那力達萬鈞的一槊。怎麼都不可能只是四兩撥千斤那麼簡單。

    隱約間,董俷捕捉到了其中的奧妙。

    可若是再細想,卻又是非常地模糊……


“王雙,把我兵器拿過來!”

    董俷想了很久,卻想不出一個道理出來。乾脆起身走出營帳,對站王雙發令。




    王雙立刻跑走了。

    而董俷在帳外站立了一會兒,想起了一件事情,轉身回到中軍大帳,寫了一封信。

    他來到鸞衛營門口,喚來了看守在營外的羽林軍都尉。


“煩勞閣下把這封信送到我岳丈家中。一點點心意,莫要推辭。”

    董俷不能出去。可不代表著他不能和家中通信。如今他最擔心的,就是那沙摩柯。

    萬一這傢伙壓不住火氣跑出去鬧事的話。以他手下那些五溪蠻人和巨魔士,造成的危險肯定很大。能真壓住沙摩柯的人,除了典韋就是董俷。雖然已經傳話過去,可董俷還是覺得不放心。乾脆。讓典韋和沙摩柯在一起,蔡府方面就交給成蠡保護。

    看著董俷手中的金餅,那都尉眼睛一亮。


“大人放心,小將立刻派人把信送去。”


“那就有勞將軍!”

    對羽林軍的軍官,董俷向來都是客客氣氣。

    大家都是武人,也沒有太多糾葛。羽林軍雖然負責看管鸞衛營。卻並不影響他們對董俷的敬佩。大家都是爺們兒。發生那種事情。估計換做自己也會和董俷一樣。

    都尉立刻去安排人送信,而董俷回到中軍大帳地時候。王雙已經把大送過來。

    就著大帳中的亮光,董俷仔細地觀察。

    沉甸甸的槊頭銅人身上,有一個又一個細小地劍孔,應該是那青鋒留下來的痕跡。

    要說,這獨腳銅人槊的質地可說極為堅硬,那王越手中一把普通的青鋒,居然能有如斯威力嗎?再觀察,在銅人胸口,有一道很奇特地劃痕,深有半指,非常明顯。

    這劃痕,乍看是一道直線,可仔細觀察,卻能看出劍痕帶著一個古怪的弧形。

    並不是非常明顯,而且這弧形若隱若現,很難覺察。董俷盯著那劍痕,暗自心驚。

    一把普通的寶劍,會有這種威力?

    舉輕若重,這一定是黃忠所說過的舉輕若重。若非如此的話,還真的難以解釋。

    苦笑一聲:沒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這種在武俠小說裏面才能發生地故事啊。

    舉輕若重……舉輕若重……

    那王越究竟是怎麼做到地這一點呢?

    提起大槊,董俷走出大帳,來到了營地中地校場。

    已經是月上柳梢頭,校場上沒有什麼人,女兵們依照著軍紀,大都早早的休息了。

    平舉大槊,董俷滿腦子都是王越使出地那一劍之風情。

    就好像已經刻在了腦子裏,一遍遍的重複,讓董俷感到如醉如癡。

    終於,他深吸一口氣,手中大槊樸實無華的直刺出去。只聽八音齊鳴,一股慘烈的氣勢陡然催發而出,大槊帶起的風,將校場中的塵土激蕩飛揚,那聲勢格外可怖。

    即便是在旁邊觀戰,王雙也不禁打了一個寒蟬。

    身為武人,他自然能感受到董俷這一槊的狠辣之處,倒吸一口涼氣之後,忍不住大叫一聲:“主公使的好槊!”

    哪知董俷清醒過來,苦笑搖頭。


“好是好,不過還是不對……看起來想要瞭解舉輕若重的奧妙,我現在還差的遠。”


“什麼舉輕若重?”

    董俷笑道:“只是一種武藝上的境界而已。王雙,你今日和那史阿一戰,可有收穫?”


“史阿之劍,實乃刺客之劍!”

    “哦?”

    王雙想了想,“史阿的劍法看似中正平和,但暗藏詭譎之法,極為狠辣。他今天一是不想和我們死拼,二來是被小鐵哥死死纏住,無法施展出來絕招。否則的話,如果只是我一個人和他打,即便是我騎在馬上,恐怕也擋不住史阿的三招攻擊。”

    刺客之劍?

    王雙的形容很形象,讓董俷多了些認識。

    王越的劍法,不動則已,一動則如同疾風暴雨一般,根本不容他人喘息。

    有殺戈氣,但卻很光明正大。和王雙所形容的刺客之劍不同,這王越的劍法,更具俠氣。

    忍不住歎了口氣,“王雙,看起來我們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啊。”

    說的王雙有點莫名其妙,但卻又好像明白了董俷話中的意思。


******

    眼看著劉洪所說的三十天即將到來,洛陽城的士大夫們摩拳擦掌,準備要董俷好看。

    這廝太囂張了!

    一介武夫,居然敢對名滿天下的士大夫無禮?而且他所殺的人,不泛有門閥子弟。

    正所謂士可忍庶不可忍,如果不收拾了那董俷,他們的臉面又該如何?

    反正不管天意如何,董家子必須要殺,否則不能平息士人的憤怒

    然而,就在那第三十天即將到來的時候,冀州刺史王芬上奏:冀州黃巾死灰復燃。

    以黑山管亥為首的黃巾軍餘孽連續襲擾常山、中山國等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而這管振臂呼喊,冀州大地各處黃巾流寇紛紛響應,在各地展開了兇猛攻擊。

    中平元年的黃巾之亂,給士大夫們造成的陰翳至今還在。

    誰也沒有想到,時隔一年,黃巾賊再次爆發。雖不如早先那般聲勢浩大,可是卻變得更加狡猾,將領們的戰術素養也越發的厲害。不攻城掠地,也不割據一方。搶掠完了就撤退,而且都是分成了小股人馬四處襲擾,鬧得冀州大地遍地狼煙。

    士人們人心惶惶,世族也紛紛行動。

    朝廷還沒有拿出對付冀州黃巾餘孽的辦法時,涼州戰局風雲突變,形式急轉直下。

    韓遂率領本部人馬,突破金城-河谷防線,繞過臨洮,直撲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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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1 02:04: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三章 韓與馬(完)

    清晨,金城被薄霧籠罩,遠遠的看去,若隱若現,極為神秘。

    韓遂神情複雜的眺望金城輪廓,心頭升起了無盡的苦澀之意,一時間思緒萬千。

    在他身後,黑壓壓有數千鐵騎,肅靜而立。

    這些人都是他的親隨,如今他必須要為他這些親隨們,謀一條生路。

    在積石山雖說聚集了幾萬人馬,可是在韓遂看來,那些人都不足以相信,只是烏合之眾罷了。至於北宮伯玉的湟中破羌,韓遂更不屑一顧,一群化外之人,也想稱王稱霸?

    被董卓壓著打了小半年,加之又有河湟地區的白馬羌人不斷襲擊,韓遂很清楚的認識到,積石山已經不能再呆下去了。被董卓和白馬羌人聯手封鎖,韓遂已經是彈盡糧絕。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去保證北宮伯玉的湟中破羌物資供應,非常吃力。

    北宮伯玉不可靠……

    在韓遂的觀念中,既然不可靠,那就可以拿來出賣。



如今,正是出賣那北宮伯玉的最佳時機。

    月余前,韓遂戳哄北宮伯玉帶人在河谷地區發起了兇猛的攻擊,令薰卓手上的人馬頓感吃力。為了取得北宮伯玉的信任,韓遂甚至不惜把手中的幾萬燒當羌人都交給了北宮伯玉,美其名曰是全力助戰,可實際上,韓遂卻是把包袱扔給了北宮伯玉。

    如今,他輕裝上陣,手下親隨都是酒足飯飽。


“彥明!”

    韓遂輕聲道:“我給你五百人馬,詐開城門……該如何做,我昨天都已經說明白了。記住,詐開城門之後,立刻就發出信號,在大軍沖入金城之前,你要力保城門不失。”



“小婿明白!”

    閻行翻身上馬。抄起一對梅花亮銀錘,帶著五百輕騎向金城飛馳而去。

    這對大錘,是閻行又找人打造的兵器。董俷留下的那對擂鼓甕金錘重量倒是能接受,可是那擂鼓甕金錘的用法很複雜,特別是錘上的機關,閻行至今無法施展起來。

    他沒有董俷的那種力量,流星錘輪不了幾下,連馬都坐不穩。

    後來乾脆就拋棄了那對擂鼓甕金錘,命人重新打造了一對梅花亮銀錘,這才順手。

    對於韓遂拋棄盟友的行為。閻行並不覺得有什麼錯誤。

    在西北苦寒之地,那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的天道倫理更加清晰。

    閻行也算是官宦子弟出身,非常明白那政治上沒有永遠地盟友。更沒有永遠敵人的道理。

    再說了,當初若不是北宮伯玉和燒當老王,他好好的太守女婿又如何會淪為現在的反賊呢?韓遂拋棄北宮伯玉,非常好。非常妙……不如此做,不足以為大丈夫。

    薄霧繚繞,金城的守軍只能看到有人馬前來,卻看不清楚旗號。

    “什麼人?再不停下,就放箭了!”


“莫要放箭,莫要放箭……我等奉刺史大人之命。是有要事前來稟報胡將軍。”


“等著!”

    守軍將領立刻飛快稟報金城守將胡軫。

    由於北宮伯玉發瘋了一樣在河谷猛攻董卓本部。迫使董卓不得不將大部分人馬調往河谷。雖說現如今董卓手下是兵多將廣。可面對十幾萬羌人的攻擊,還是有些捉襟見肘。

    金城只好由胡軫鎮守。同時從牛輔手下調來驍將胡赤兒協助。

    如今董卓帳下的確是人才濟濟。在南陽招降了黃巾將領陳蘭、雷薄,擔任涼州刺史之後,又有武威厲祖人張濟、張繡來投。緊跟著北地郡將領李傕郭因遭受李文侯、邊章等人攻擊,敗退隴西,歸於董卓帳下,同時還為董卓帶來了九原名士,李肅。

    其中,那張繡師從三絕之一,北地槍王童淵,武藝高強,有萬夫不擋之勇。

    可在董卓的心裏,也許是出於對老部下的信任,故而派了胡軫來擔任金城的守將。

    金城無戰事,胡軫自然是格外地輕鬆。

    每天在府衙之中喝酒,甚至連巡城的事情,都是扔給了副將胡赤兒來掌管。

    昨日宿醉,胡軫尚躺在榻上酣睡,忽聞胡赤兒來報:“城外有人自稱主公派來地信使,說是要求見將軍。”


“啊,既然是主公派來的,那就讓他們進來。”

    胡赤兒猶豫了一下,“將軍,那韓文約非常狡詐,如今主公正在河谷作戰,是不是再確認一下?”


“有甚好確認?”

    胡軫爬起來,迷迷糊糊地說:“羌賊都集中於河谷,哪有可能來偷襲我金城?再說了,金城尚有精兵八千,區區五百人,除非他們有俷公子那般虎狼之將,休想在我金城撒野。”

    胡赤兒想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

    當下奉命離去,回到城頭的時候,霧氣已經稀薄了很多。

    隱隱約約,看到城下有人手持雙錘。如今,在董卓帳下有一支親隨軍,名博浪士。不知道是受董俷的巨魔士啟發還是什麼原因,博浪士都是悍卒組成,以錘為兵器。

    胡赤兒放下了心,但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城下的人等著,這就開城!”

    說著,他擺手讓人去打開千斤閘。而這時候,城下有人高喊:“作甚如此磨蹭,快點!”

    不對……

    胡赤兒機靈打了一個寒蟬,博浪士是董卓在南陽成立地親隨軍,招收的大都是司州和豫州的壯士。而城下的人,怎麼說著如此流利的金城方言?不好,是敵人!


“不要開城……”

    胡赤兒忙大聲叫喊,可已經晚了。

    城門千斤閘升起,大門徐徐開了一條縫,吊橋也隨之落下。

    只見城下竄出一騎,躍上吊橋大聲喊道:“兒郎們,隨我沖門!”

    話音未落,大錘揚起,轟的一聲砸在城門之上。沉重地鐵門一陣巨響,緊跟著那人又連續三錘轟擊。城門後地士卒抵擋不住那襲來地巨力,不少人被城門撞飛出去。

    緊跟著,五百鐵騎沖進城內,立刻接陣衝鋒。

    胡赤兒指揮人馬企圖奪回城門,自己也匆匆上馬,提刀沖下了城頭。迎面正碰到那使錘的將領,二人也不多說,錯馬盤旋,只兩三個回合,胡赤兒被一錘掃下馬。

    與此同時。有鳴鏑響起,遠處傳來隆隆馬蹄聲。

    金城頓時大亂。閻行手舞雙錘,一馬當先。所到之處血肉橫飛。好不威猛。

    胡軫也聽到了消息,暈乎乎地騎上馬,提槍奔來。

    在大街上正好遇到了閻行,二人一照面。閻行大吼一聲,輪錘就砸。胡還沒弄清楚對手究竟是什麼來歷,匆忙之間舉槍相迎。只聽鐺的一聲,大槍被砸成了U形,胡軫手臂發麻,昏沉沉地腦瓜子也一下清識到不好。撥馬就走。

    閻行怎容他逃離。飛馬追過去,大錘突然脫手飛出。正砸在了胡的後背上。

    六七十斤的大錘砸的胡軫口吐鮮血,一頭砸下馬來。閻行也飛馬掠過,探手抓起錘柄。


“將軍死了,將軍死了……”

    金城兵馬一陣慌亂。

    此時韓遂也帶領人馬衝殺進城內,好一陣子撕殺,把個金城兵殺得是人仰馬翻,抱頭鼠竄。

    待薄霧散去,金城已經落入韓遂的手中。

    看著久違的金城重又回到自己的手裏,韓遂無比的感慨。





“岳父,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韓遂站在城頭上,沉思片刻後輕聲道:“金城不可守……我們不能在這裏久留。”

    “啊?”


“命令兒郎們收集糧草,隨時準備出發。還有,可曾抓到俘虜?”

    閻行很遺憾的說:“董卓的主力人馬都隨他在河谷激戰,金城並沒有留下什麼厲害地角色。守將胡被小婿所殺,不過小婿俘虜了一個都尉副將,這就押他過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狼狽不堪地胡赤兒被一群虎狼之士押上了城頭。

    韓遂笑眯眯的問道:“這位將軍,可否報上名來,也好讓在下稱呼?”

    胡赤兒戰兢兢地回答:“小將胡赤兒,乃隴西太守牛輔將軍麾下的都尉,見過將軍。”


“牛輔?”

    韓遂眼中寒光一閃,“好像是董卓的女婿,對嗎?”

    “正是!”

    閻行眼珠子一轉,輕聲道:“岳父,我們何不借此人之手,炸開隴西郡城,佔領隴西?”

    韓遂心裏不由得一動。對閻行的這個提議頗為讚賞。這個女婿,並非是個有勇無謀之人,只需要在磨練一番,定能助我成就大事。奪取隴西,聽上去很吸引人啊。

    可一想,韓遂卻罷了心思。

    “不可……”


“為什麼?”


“牛輔不同于胡軫,此人行事謹慎,是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地傢伙。我們能詐開金城,但卻不一定能詐開隴西。而且那隴西郡城不同與此處,隴西是董卓的根本,必然守衛森嚴……而且臨洮和董家牧場據說還有十萬戍卒,我們占不到便宜。”

    閻行一聽,也輕輕的點頭,心道:還是岳父想的周詳。

    命人將胡赤兒帶下去,韓遂沉吟了片刻之後,突然握緊拳頭狠狠擂在了城垛上。


“候選、張橫!”


“末將在!”


“立刻點齊人馬,一個時辰之後,撤離金城。只帶糧草、馬匹,其他的一律不許攜帶。別心疼什麼金銀珠寶,他日我韓遂保證,定會讓大家獲得比今日更多的財富。”


“末將明白!”

    閻行不解地問道:“岳父,我們要去何處?”


“往安定,我們和李文侯、邊章匯合。”


“為和要和他們在一起?而且往安定,就必須要通過隴西,岳父不是說不走隴西嗎?”


“我們地確不走隴西,而是過鵲陰河,從靖遠入安定。”


“走靖遠?”

    韓遂微微一笑,輕聲道:“我與靖遠守將馬騰早就認識,此人乃伏波將軍馬援地後代,不過野心甚大。他非董卓嫡系,定然不受重用。而又因是涼州人,司隸一部人馬也會對他排斥。我們走靖遠。可將我之遭遇告知,而後說服與他。只要能在靖遠立足,邊章等人得勢,我們可趁機出兵相助,若失勢,則可與馬騰聯手,圖謀武威。”

    閻行聽完這些話,陷入沉思。


“岳父的意思是……佔據武威,我們背靠西域,若時局不利則往西域;若時局有利。趁機奪回金城?”

    韓遂讚賞地點頭,“彥明所說的不錯。不過我所謀並非只在金城。而是整個涼州。你看著吧,就算是邊章、李文侯敗了。朝廷的人也不會讓薰卓一人做大,定然會拍出人前來分他的權。到時候我們就能在裏面左右逢源,不過要說服馬騰,我們還要請出一人方可……彥明。你帶人先行,我和程銀、梁興前去請人,隨後跟上。”

    閻行愕然,“岳父要請誰?”


“郭寵!”


“皋蘭人郭寵?”


“正是此人。郭寵與馬騰交好,而且郭寵的先人,曾有恩于馬騰父。有他出面。說服馬騰則易如反掌。”

    閻行笑道:“岳父當真是老謀深算。小婿佩服。”


******

    且不說韓遂如何說服馬騰。

    當金城被韓遂攻陷地時候,董卓於河谷大破湟中破羌。

    五萬鐵騎。橫衝直撞下,十餘萬饑腸轆轆的羌騎根本無法做出有效的抵抗,在數日激戰之後,北宮伯玉倉皇敗逃。

    戰場上,屍橫遍野。

    董卓一身戎裝,騎著一匹大白馬,得意非常。

    在他身邊,有李傕郭和李儒陪伴,其餘眾將分成三路掩殺,誓要將北宮伯玉拿下。

    李儒看看天色,笑道:“想必那韓遂已經佔領金城了吧。”

    李傕郭對這個清瘦的傢伙很有點畏懼。

    這可是個連自己人都敢算計的傢伙……

    李儒和胡軫之間的矛盾,源自於南陽。當初李儒謀劃不周,令董卓險些喪命淯水河畔。若非董俷率領奇兵出現,可能……故而在此以後,胡軫對李儒時常冷嘲熱諷。

    這二人的矛盾,在回到涼州後更加厲害。

    北宮伯玉反常的在河谷猛攻,李儒立刻覺察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

    在仔細分析之後,李儒就得出了結論:韓遂想要棄卒保帥,捨棄北宮伯玉而護自己周全。

    也就在這時,忽有車騎將軍董承派心腹之人董金,求見董卓。

    董金是個很機靈的青年,大約二十四五歲地樣子,表字三石。

    李儒也見到了此人,當晚的談話,也僅限於董卓、李儒和董金三人。

    董金說:“聽聞董大人祖上本是徐州彭城人?後來才舉家遷移到了隴西?可有此事?”

    董卓地祖上,的確在彭城居住過,不過那已經是三代以前地事情了,董卓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在骨子裏,多年的涼州生活,已經讓董卓的打上了非常明顯的涼州人烙印。

    不過董金這話似乎暗藏玄機,董卓自然不會否認。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地事情,家父曾與卓談起過此事,說彭城尚有親族在,不過卓沒有回去過,對族中還有什麼人,並不是非常清楚。”

    “哦,那小人倒是知道一二。”

    董卓做出很激動的樣子,“敢情先生指教。”

“我家主人,也是彭城人。大人公子入洛陽之後,我家主人聽聞大人也是董姓,而且祖籍曾在彭城,故而就命小的回家查閱了族譜,竟發現上面有董大人父親的名字。”

    “哦?”

“大人父親,可是名雅?”

    董卓連連點頭,“正是!”


“不過族譜之中,董大人這一支只到令尊而止,不知是什麼原因,卻不見大人之名。”


“這個,許是長久不與家族聯繫,故而不知吧。”

    董卓看了一眼李儒,見李儒輕輕點頭。

    董承,乃是董皇后的弟弟。而彭城董氏,卻是當時之望族,頗有名氣。董卓和李儒都敏銳的覺察到,這董金此次前來,恐怕是別有目地。但不管是什麼目地,能入董家族譜,不管董卓是不是真地和董家有關聯,那都等同於換了一個老大的身份。

    族譜這玩意兒。還不是人寫地?

    董金說有董雅地名字而無董卓的名字,意思就是要董卓表明態度。

    董卓起身,“請先生轉告車騎將軍,就說董卓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歸宗認祖……懇請將軍看在董卓一片誠心,圓了卓這個念頭吧。”

    話中之意,卻已經表明了心跡。

    董金沉吟了片刻,從貼身的內衣夾層取出兩封信,遞給了董卓。


“這兩封信,一封為我家主人所寫,另一封信……大人看罷。告知小人答案就行。”

    董卓掃了一眼信封,不禁打了一個寒蟬。

    其中一封信上。赫然蓋著皇帝的印信,這分明是一紙詔書啊。

    打開信。仔細的看了一遍。薰卓肅容道:“請轉告大人,就說董卓定奉旨而行。”

    董金說:“在小人出發之前,主人曾讓小人轉告大人幾句話:公子在洛陽為士人不容,但只要有主人在一日。定然會保公子周全。大人當積蓄力量,來日方能有所作為。若能成事,則大將軍一職非將軍莫屬,故而如何作為,請大人三思而行。”

    這番話,說的很巧妙。但清楚的表達了董承的意思。

    究竟是董承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

    董卓不想詢問。這可是個天大地好處。正可以助他在涼州站穩腳跟。

    董金離開不久之後,洛陽就傳來了董俷被打入大理監。險些被人陷害的消息來。

    緊跟著,袁紹派來了張邈,美其名曰協助。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那袁紹地心思。張邈前來,恐怕並不只是單單為協助薰卓那麼簡單。

    張邈很明事,來到隴西之後,並不急於插手軍務。

    可董卓心裏很清楚,這張邈不是不想插手,而是在等待時機。只要涼州戰事一平息,他肯定會竄出來。那時候,以袁家四世三公的能力,分了董卓地權,易如反掌。

    袁家人,你們好算計啊!

    不過董卓卻不擔心,既然有董家支持,那就放馬過來吧。

    故而當李儒說出韓遂可能有陰謀的時候,董卓很配合的把金城人馬全部調到河谷。

    想突圍,那就突圍吧。

    只要你在涼州,就跑不出我手心。

    而在李儒方面,也正好除了胡軫,出心中一口惡氣。


******

    北宮伯玉被張繡拿住,押到了董卓的面前。

    看到北宮伯玉,董卓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自家的大女兒和大女婿,心中頓時升起殺意。


“北宮玉,我可是久聞你的大名了!”

    董卓故意叫出北宮伯玉早先的名字,臉上流露猙獰的笑容。

    北宮伯玉面色灰白,心中充滿了絕望之意。他很清楚,董卓絕不會饒了他的性命。

    有心做地硬氣一些,可這腿卻不停地哆嗦,撲通跪在了地上。


“當日你殺我女兒,可想過今日?”

    深吸一口氣,北宮伯玉說:“要殺要砍,隨你地便……”

“哈哈哈,我要殺你,如同碾死一隻螞蟻般簡單。不過我現在突然想告訴你一件事,相信你一定願意聽。就在你和我交戰的同時,你那好友韓遂,佔領了金城。”

    北宮伯玉眼睛一亮,但看到董卓臉上地笑容時,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麼。


“不過他沒有來救你,而是帶著糧草兵馬,往安定投那李文侯和邊章去了。嘿嘿,你那最信任的盟友,如今已經拋棄了你,不知你這位破羌之王聽了,有何感想?”

    “他,他又……”

    北宮伯玉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張口吐出了鮮血。

    韓遂,我為什麼總是要相信他呢?都說讀書人識廉恥,講忠義,可他為何一次次的出賣我?

    看著北宮伯玉慘白的面容,董卓一陣快意。


“來人,把這反賊推出去斬了!”

    有小校過來拖著北宮伯玉就走,不一會兒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被逞到了董卓的面前。


“華雄、徐榮!”


“末將在……”


“自今日起,湟中破羌人馬歸你二人掌管。不管怎麼說,那破羌也曾是我女兒的部屬,你們要好好打理才是。秦胡兵交由韓猛指揮,原南陽兵,歸於張濟指揮。李傕、郭,帶本部人馬前往立刻前往金城,通知牛輔增派人馬、糧草,各部就地休整。”

    “喏……”

  “李儒、李肅,你二人隨我去一趟白馬羌,我要去見見那白馬羌王……”

    說到這裏,董卓目光一轉,盯住了張繡。

    張繡年方十八,生的儀錶堂堂,頗有威嚴。

    董卓想了想,“張繡,我將我麾下五百博浪士交予你,你即可攜帶北宮伯玉人頭,前往陽。到了洛陽之後,先去求見我家獅兒,將人頭交給他,就說我沒有忘記當初和他的約定。要他再忍耐一下,若是有問題,就去找他岳父和董承商量。”

    張繡聞聽,先是一怔,可旋即驚喜異常。

“大人,人頭交給公子之後,繡當如何呢?”

“留在他身邊,好生保護他……西平回轉涼州之時,你就是這厲祖軍校尉。”

    張濟叔侄興奮無比。厲祖是他們老家,厲祖軍校尉,豈不是說董卓會讓張繡獨領一軍嗎?

    厲祖啊,到時候我叔侄就能衣錦還鄉。


張繡單膝跪地:“小將誓死,定護衛公子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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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囧章 塵埃落定

    劉洪走上嘉德殿,胖胖的臉上,寫滿了疲倦二字。

    視滿朝文武若無物一般,逕自跪在丹陛下三拜九叩,“啟稟皇上,臣劉洪不辱使命,三十天體察天意,終有所得。天意如何,皆書於奏章之中,呈請皇上御覽。”

    說著話,從大袖中取出竹簡一卷,高捧過頭頂。


“阿父,呈上來!”

    張讓連忙佝僂著身子,走下丹陛,從劉洪手中接過竹簡。可就在這時候,令滿朝文武驚駭的事情卻突然發生了。當張讓從劉洪手中拿起竹簡的一刹那,劉洪的臉色突然通紅,喉嚨抖動了兩下之後,一口鮮血噴出來,濺的張讓一身都是血紅。

    劉洪癱在了地上,氣息奄奄。

    漢帝先是一怔,但迅速反應過來,大聲喊叫道:“太醫,太醫何在?”

    嘉德殿上亂成了一團,所有人都驚恐的看著昏迷的劉洪,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聰明的,隱隱猜到了其中的端倪。

    想當初許劭月旦評評點董俷三人的時候,不也是一口血吐出來掛掉了?

    難道說,這不是在做戲?而是劉洪真的洩露了天機,故而才遭到了如今的天譴嗎?

    張讓手捧竹簡,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半天說不出話。

    有人喚來了太醫匆匆上殿,為劉洪檢查了一番後,回答說:“皇上,皇叔氣脈虛弱,需儘快調養才行。若是在耽擱下去。臣恐皇叔有性命之虞。”

    “因何如此?”


“皇上。皇叔的脈象虛浮,而且極為怪異。臣從醫二十載,卻從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故而也不好說明。”


“既然如此,快快攙扶皇叔下去,好生調養。”

    漢帝說完,又對張讓道:“阿父,快將手中書卷呈上來。朕要看看天意究竟如何。”

    張讓聞聽,忙奉上了竹簡。

    漢帝打開竹簡,見上面洋洋灑灑書寫千餘字。

    但內容無非是一個:雷擊嘉德殿,是因為朝中有忠良為宵小所陷害,故而警示之。那忠良為勾陳降世,一如文王之雷震子一般,是上天派來護佑大漢江山社稷地忠臣……

    漢帝抬頭。突然問道:“何人是朕地雷震子?”

    此言一出,大殿上一片寂靜。

    漢帝分明是把自己比作了周文王,聽上去似乎有點怪異。可即便怪異,誰敢開口。

    好半天,司徒陳耽挺身而出道:“天書所言雷震子,必為皇甫義真。”

    何進陰陽怪氣道:“如此說來,雷震子已死,豈不是說我大漢必將亡于吾皇之手?陳司徒。你好大的膽子,詛咒大漢江山,更污蔑吾皇昏庸無能。我且問你,天書所言,朝中有忠良為宵小所陷害,也就是說那忠良之臣尚未棄世,與皇甫嵩何干?”


“這個……”

    張讓也開口道:“老奴幼年時曾聽人說。凡上天所派。定有異象。傳聞那雷震子相貌秉異。非常人之相。幼年曾為人所棄,後來才成為文王之子。和皇甫義真完全無關啊。”

    又有東觀博士站出來說:“臣聞董家子生就秉異相貌,且名字中的‘俷’字,亦含‘棄’之意。以臣之見,天書中所言大漢忠良,莫非是指的那董家子董西平嗎?”

    袁隗一旁聽得目瞪口呆。

    蔡老頭可真是為了保他這個女婿,什麼都敢說啊!

    連董俷是雷震子轉世的瞎話都愣是敢往外編,他還真的是不怕這上天給他天譴嗎?

    東觀博士,大都以蔡邕為馬首瞻。

    可以說有一大半是以蔡邕學生而自居,剩下的那些人,或是鑽研經學,卻以盧植為師。

    漢帝聞聽,不禁連連點頭。

    而盧植此時也站出來,恭敬的說:“啟稟吾皇萬歲,臣尚有一本。”


“奏來……”


“前日臣于蔡翁家中做客,偶然見有一書,名《敕勒川文集》,據說是有蔡翁之女昭姬編撰,尚未完成……不過,臣隨手翻閱,發現其中頗有奧妙,特別是有一種斷句之符號,非但淺顯易懂,而且于文章閱讀,頗有益處,臣當時甚為驚訝。”

    誰也不曉得,這盧植為什麼突然說出這樣地事情,好像和主題不著邊啊。

    倒是漢帝笑顏逐開,點頭說:“蔡翁學究天人,有三君美名。想必那些是他所創吧。”


“臣當時也以為是如此,可後來一問,才知道這斷句符號,實乃董家子所創。”

    “啊?”

    就連袁隗都吃驚不小。

    那董家子還有這等本事,一武夫而已……

    “董家子?可是那董西平?”


“正是!”盧植笑道:“那董家子生的確粗豪,五大三粗的看不出還有這種本領。臣當時也不相信,就取笑蔡翁說:伯喈先生爲女婿張目可以理解,但有些過頭了。”

    “哦,那蔡翁如何回答?”


“蔡翁說,那確實是董家子所創,非是他為董西平張目。之所以起名為《敕勒川文集》,是因為董家子自幼長大的地方,就是涼州董家的敕勒川牧場。而敕勒川三字之名,還別有來歷。據蔡翁之女昭姬說,那是源自董家子所創作的一首民歌。”

    這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有趣了,赳赳武夫化身翩翩文士?

    漢帝問道:“那民歌是如何唱的?”


“說實話,那民歌文辭不美,卻帶著雄勁之豪邁,頗有塞外民族之風味,若無生活於西北苦寒之地地經歷,定然無法創作。臣曾征戰沙場,甚愛此歌之粗礦,故牢記心中……今日皇上既然詢問,臣且唱之:敕勒川。武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這曲調經過蔡父女精心修改,而盧植那略帶蒼老沙啞的聲音唱來,更顯風韻。

    一時間,竟有人似乎有一種眼見西北大地之蒼涼地風情。

    一曲唱罷,連袁隗也忍不住拍手叫好。可拍完了手,卻似乎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漢帝也不禁輕聲唱和,連連點頭。


“這董家子。倒是個有才藝地人啊。”


“皇上,只怕此歌非董家子所創,而是抄襲他人之作。”

    盧植聞聽愕然,“陳司徒,敢問是何人所創?陳司徒可能夠說出來歷?另外,那董家子曾與昭姬相伴,並為昭姬作詩一首: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敢問也是抄襲?還有當日董家子在鸞衛營所創《木蘭歌》,抄襲何人?”

    陳耽被問的啞口無言。

    盧植從袖中取出竹簡一卷,捧過頭頂。


“皇上,董家子在鸞衛營之時,曾整理出《道德經》一卷,並附有斷句之標點用法。呈給皇上。”

    袁隗、何進,面面相覷。

    那董家子,居然真的有這種本事?

    兩漢時代,特別是在西漢早期,黃老之術可說是皇室必讀的文章。

    自董仲舒之後,雖說儒學興起,但對於皇室而言。卻是外尊儒術。內尊黃老。故而每個皇帝都曾經誦讀過《道德經》。即便是漢帝劉宏,也不例外。接過繡簡翻閱之後。按照標點符號的含義去理解薰俷地斷句,漢帝劉宏連連點頭,時而又輕輕搖頭。

    陳耽眼見著這事情要脫出了控制,恨恨的瞪了盧植一眼,搶步上前。


“皇上,就算那董家子文才出眾,可是卻有殺害皇甫義真的嫌疑,不可不查啊。”


“司徒,你們口口聲聲說皇甫義真為董家子所害,可除了那一紙不知是何人所寫地證詞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證據。朕這月餘來也曾詢問過,那董家子分明用的是馬槊,可殺死皇甫義真的人卻是用雙錘。而且,皇甫義真為箭矢所射殺,據朕調查,那董家子並不善射,甚至連弓弩都沒有。其三弟蠻人沙摩柯倒是善射,可在皇甫義真死的時候,正和現荊州東部都尉秦在南陽與反賊鏖戰,何國丈可作證。”

    一旁何進,輕輕點頭,“正是。”


“爾等一邊說董家子是殺害皇甫義真地兇手,一邊卻又沒有半點證據,連那所謂地證人如今也不見了蹤跡。陳司徒,朕看你真地老了,老地連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

    這最後一句話出口,讓陳耽身子一顫。

    劉宏地意思很明白:你老了,別占著茅坑不拉屎了,還是把職務給我乖乖的讓出來吧。

    陳耽知道,若他再不識好歹,只怕……

    跪在丹陛下,淚流滿面,“老臣確實老了,實不足以擔當司徒一職,請皇上恩准臣致仕還鄉。

    一時間,朝堂上眾人唏噓不已。

    陳耽,陳漢公,東海人……曾經歷任司空,司馬,司徒,如今就這樣退出了陽舞臺。

    皇上的意思很明白,這就是在警告我們,別沒事找事!

    就在這時候,突然小黃門碩稟報:“啟稟皇上,鸞衛營校尉董俷請求覲見皇上。”

    眾人一怔,董家子求見?

    漢帝也覺得有些奇怪,“可有說是什麼事情?”


“皇上,那來送信的羽林軍軍官說,似乎是關於涼州的戰事。”


“涼州?涼州怎麼了?韓遂雖然突破了金城防線,和李文侯等人匯合,難道他們……宣董俷覲見!”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

    邕俷雖說被關押,同時又有旨意不許董俷見任何人,可實際上呢,大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是誰也不清楚,董俷這會兒上殿要幹什麼。

    不過他目前還在鸞衛營,故而傳報之後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黃門在殿外高呼:“鸞衛營校尉董俷,請求覲見。”

    “宣!”

    隨著一陣呼喊聲此起彼伏,一身戎裝,頭戴九頭扭獅子罩面盔,身穿九頭扭獅子烏金鐵葉甲的董俷,大步流星走上嘉德殿。九尺五寸的身高。在百官之中如鶴立雞群。

    步履鏗鏘有力。魁梧壯碩地身形,猶如一座小山。

    在大殿上地文武百官,不少是第一次見到董俷。只是那罩面盔遮住了薰俷的面龐,看不到長相。但從那步伐之中,讓不少人忍不住心中讚歎:果然不愧是虎狼之將。


“臣董俷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恭祝吾皇千秋萬載,壽與天齊。”

    別開生面的話語,讓滿朝文武都是一怔。

    漢帝笑了。這可是第一次聽人如此叩拜,不過感覺挺不錯。

    “下面跪的可是董西平?”



“正是罪臣!”


“哦?你早先不還說自己無罪,為何又自稱罪臣?”

    董俷大聲說:“臣自稱有罪,是以為臣又違背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要臣禁足鸞衛營,不許和任何人說話。可是今天有家人前來送信,臣……臣與涼州羌賊有殺姐之仇,不共戴天。離開涼州之前。臣曾與父親說,若殺了仇人,定要告訴微臣。”

    “哦?”


“如今,臣父于積石山斬殺湟中賊酋北宮玉,並命人送來賊酋首級,告知微臣……那北宮玉,就是四賊酋之一的北宮伯玉。本是微臣姐夫地弟弟,因窺微臣姐夫地破羌王之位。與賊酋韓遂聯手毒殺臣地姐姐和姐夫……現如今,北宮伯玉首級送到。”

    小黃門碩手捧錦盒,走上嘉德殿。

    漢帝剛開始還有點莫名其妙,可聽到後來,卻是完全明白了。


“這,就是北宮伯玉的首級?”

    漢帝忍不住放聲大笑,“數日來朕聽到地儘是壞消息。唯有今日。卻聽到了一個好消息。董卿平身。你雖有違朕的旨意,卻是在情理之中。朕不但不怪你,還要賞你……董卿,皇甫義真之事現已查明與你無關,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可有什麼要求?”

    袁隗、何進等人翻了無數個白眼兒。

    他受委屈?

    他何曾受委屈了?

    先是大鬧大理,連大理左平郗慮也被他殺了。兩次未奉旨意就出動鸞衛營,其中一次還是為了報私仇,若非王越等人攔著,這傢伙敢把太學院的人都給殺乾淨。

    士子們震怒,卻是我等給他擦屁股。

    他整日呆在鸞衛營,一千多個姑娘陪他戲耍玩鬧,媽的,他這也算是受委屈嗎?

    可怒在心裏,卻說不出什麼話。

    只期盼這董家子,莫要再給我們招惹麻煩了……

    董俷聞聽漢帝所言,毫不猶豫的大聲說:“皇上,臣無甚本領,不過一身蠻力。聽聞冀州有黃巾餘孽作亂,臣請皇上恩准,給臣一支兵馬前往冀州平定反賊。微臣保證,定取那黃巾賊酋首級送與皇上做禮物,若不能成功,臣願意獻上項上人頭。”

    這傢伙有病,絕對是有病……

    不少人在心裏暗自念叨。盧植輕輕點頭,此子確是性情中人,受了誣陷,卻還想著平定反賊,也不枉我剛才為他說地那番好話……如此良才,為何我卻遇不到呢?

    不由自主的,盧植想到了他的學生,那個如今可能在公孫瓚麾下的劉玄德。

    心中黯然,輕歎了一口氣。

    而何進和袁隗相視一眼,眼中的意思非常明白:誰他媽的說這貨只是個二楞子?這話說的多體貼,是二楞子能說出來的話語嗎?

    漢帝劉宏神情複雜,看著董俷好半天,長歎一口氣,“若滿朝文武都能如董卿這般忠勇,我大漢社稷豈能不氣運長久?董卿這番心意,朕領了,只是朕對你尚有大用,你還是留在洛陽吧。如果真地把你派出去,只怕蔡翁要堵著朕的宮門要女婿了……哈哈哈,董俷上前聽封:朕封你為北宮校尉,專司北宮安危,鸞衛營依舊由你調遣。”

    董俷可不清楚,那北宮校尉是什麼。

    可看滿朝文武豔羨的表情,心知那官職應該不差。

    當下叩首謝恩:“微臣遵旨,一定盡忠職守,絕不辜負吾皇萬歲的厚望。”

    何進志得意滿,暗自偷笑道:三百石俸祿變成七百石俸祿,董西平啊薰西平,自我大漢建立,恐怕還沒有一個人能如你這般,不到十六歲的年紀,卻在一年內連升數級……很好,如此一來,你董西平是我何進的人,這個烙印誰也無法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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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1 02:07: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六五章 北宮校尉

    中平二年中,冀州黃巾餘孽起複,九州狼煙又起。

    漢帝任命原司隸校尉袁紹為中郎將,兵發冀州,主持冀、青等地的真壓黃巾事宜。

    整個洛陽一下子就動作起來,為即將出發的大軍而忙碌。

    但董俷卻無心理睬許多,他正為這北宮校尉是幹什麼的,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北宮校尉是幹什麼的?”

    蔡邕呵呵笑了起來,“北宮校尉,顧名思義當然是鎮守北宮門的軍官,還能幹什麼?”


“岳父,我也知道是鎮守北宮門,可……”

    蔡邕喝了一口酒,擺手示意董俷不要說話,“陽皇城自光武皇帝開始,分南北宮,設立南宮校尉和北宮校尉兩個職務,所承擔的責任,就是維護皇城的安全。說穿了,南北宮校尉的就是皇宮禁衛軍的主將。不過,二者之間的差別還是有的。”

    董俷兩邊坐著典韋和沙摩柯,身後站立成蠡和董鐵。

    大宅門的議事大廳外,還有王雙、成廉二人守護,不過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聽蔡邕講解。

    這是朝會當天,蔡邕第一時間就接到了董俷無罪釋放的消息,於是匆匆趕來。

    蔡邕雖然是漢帝的老師,不過如今一介白身,自然不可能知道朝堂上的每個細節。

    聞聽董俷擔任了北宮校尉,蔡邕愣了一下,不由得笑了。

    放下白玉酒觴,“南宮校尉,說穿了就是皇上的禁衛軍,負責守衛南宮,隸屬皇上直接指揮。早先南宮校尉是由十常侍之一徐奉所擔任,自徐奉死後,就孔雀了。”

    董俷最關心的是北宮校尉職務,忍不住問道:“那北宮校尉呢?”


“南宮校尉既然是皇上直接指揮。北宮校尉……呵呵,當然是歸屬于皇后掌握。”

    “啊……”


“北宮包括了永安宮、長樂宮等宮閣,隸屬後宮禁地。原北宮校尉封諝在去年因造反被殺,就一直被擱置起來。不過,北宮校尉雖說負責護衛北宮,可實際上呢,此前一直由閹寺擔任。你如今擔任北宮校尉,卻不能隨意出入宮門,皇上把鸞衛營調過來,說穿了是要鸞衛營護衛北宮。只是你掌控鸞衛營。換個人未必能成。”

    董俷懵了……

    怎麼聽上去,這南北宮校尉好像都是太監?

    蔡邕說:“此前南北宮校尉都是由閹寺擔任。可去年因為封諝二人的事情。皇上對閹寺的信任也確實減弱了許多。加之若非令尊在南宮血戰,皇城險些就丟失了……皇上就一直想加強皇城的護衛。你忠心耿耿。加之麾下鸞衛營又有了起色,而且早先也是擔任護衛皇后的安全,故而就任命你為北宮校尉,也算是對你的信任。”

    董俷輕輕點頭。似乎明白了一些。


“南北宮校尉麾下各有兩個副將,左都、右監。左都負責宮門外二十裏地安全,右監則是負責北宮內部的周詳。以前這兩個官職都是閹寺擔任,如今皇上既然沒有委派,想必是要你做安排。左都還好說,君明足可以擔當。不過右監。你卻要好好挑選才是。”


“為什麼?”


“笨蛋小子。你不想想,右監主管宮內。你讓個正常的男人去擔任,豈不是……”

    穢亂宮闈?

    董俷想了想說:“既然如此,右監我倒是有了人選。鸞衛營軍司馬任紅昌是宮內冊封的女官,正是合適人選。此女隨我也有半年,頗為忠直,而且在鸞衛營也很有威信。有她擔任右監職務,非常合適。而且紅昌心細,定能將北宮守護周詳。”

    蔡邕笑道:“這個和我無關,你自己去考慮就好。我今日來,一是要恭喜你洗清了那件事情……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歸是一個心病。如今天意既然說你為漢室忠良,此後就算有人再提起此事,想必也奈何不得你了。經此一事,阿醜你要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行事要謹慎小心。這陽城裏,想你死的人,可當真不少。”

    董俷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孩兒謹記。”

    對於董俷的這個自稱,讓蔡邕倒是樂開了懷。

    董俷問道:“岳丈,那天意真是……”


“嘿嘿,天意即人心,你莫要多問。不過此事你要多謝一下劉洪和盧植二人,這段時間風頭正緊,你要韜光養晦。等過了一段時間,我再帶你去拜訪他們,當面感謝。”

    就說嘛,哪有那麼多天意?

    董俷本就對此道不甚相信,現在一下子明白。

    天意即人心……岳丈這句話,說的當真是很有玄機啊。


“這第二件事!”

    蔡邕看上去很苦惱:“我原本想著讓你和琰兒早些成親,可沒成想出了這檔子事情。如今要想成親,卻是有些難了。你昭姬姐姐的身子……需想一妥當的辦法掩飾過去,至於成親的時候,我想還是再等一等吧。過些日子,我會把琰兒偷偷送過來……混賬小子,你要好生地把這件事給我解決,千萬別讓我丟了臉面,明白?”

    董俷下意識的點頭,“孩兒明白。”


“好了,事情就這麼多,我還要趕快回去。你們這些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蔡邕起身離去,董俷恭敬地把他送出了大宅門。

    沙摩柯愣頭愣腦的問道:“二哥,剛才老頭說別讓他丟了臉面,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知道!”

    “那大哥你……”

    典韋咧嘴笑了起來,“二弟,恭喜你啊!”

    董俷一怔,“兄長,這喜從何來?”


“只怕,你是要當父親了……”

    “啊?”

    董俷腦袋頓時一懵,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地意思。畢竟,他還不到十輩子他雖然是活的歲數大,可是沒娶過老婆,更別說那做父親的經驗。



反倒是典韋很清楚。“你未入監牢之前,蔡小姐的身子雖然略有跡象,但還不算特別明顯。可這一個多月下來,蔡小姐……已經有點明顯了。估計過些日子會更明顯……若是這時候你娶她過門,只怕是會讓人恥笑蔡翁。故而蔡翁才會說這些。”


“你是說……”

    典韋點點頭,讓董俷更加感到無助。

    孩子要生了,又不能說明是未婚先孕,自然是要等孩子生下來以後才能大婚。可這樣一來,孩子生下來,必須要給一個名分。這可不是容易地事情。牽扯非常的廣。

    首先,蔡琰過門。是做為大婦、正妻。;




    若算起來,這是嫡長子。將來是要接手董俷的事業。如果把這孩子過繼在綠兒地名下,面子上是說的過去,可這名分上,卻變成了庶出的長子。性質就變得不同。

    且不說綠兒是否會同意,蔡琰能接受自己孩子的這個名分嗎?

    董俷感到無比頭疼,坐在議事大廳裏抓耳撓腮地想著解決問題地方法。

    這時候,任紅昌帶著司馬香兒和李信前來大宅門向董俷道喜。她們因為不能擅自離開鸞衛營,故而也不是很清楚朝會發生的事情。直到那羽林軍撤走,任紅昌才得到了消息。立刻就帶著司馬香兒和李信這兩個部下。滿載鸞衛營姑娘地祝福前來道賀。

    任紅昌也算是大宅門的老人了。自然無需稟報。

    待三人走進議事大廳,看到屋子裏的人一個個愁眉苦臉地坐在那裏。不禁感到奇怪。


“主公,如今大難已經過去,您這麼愁眉苦臉的做什麼?”

    沙摩柯和任紅昌也比較熟悉,就湊過去壓低聲音,把事情地經過說了一邊,“你說,蔡老頭把這難題扔過來,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兒,又該如何解決這件事情呢?”

    任紅昌咯咯的笑了起來,“主公,若只是這件事情,紅昌倒是有個主意。”

    董俷眼睛一亮,“哦,快說說。”


“蔡翁要保住臉面,還不能讓孩子吃虧……這其實不難。等昭姬姐姐把孩子生下來,對外就宣稱是綠兒所出。”


“這個,我想過,可是對綠兒是不是有點不夠公平?”


“主公啊,這也許對綠兒姐姐不公平,但也是唯一地方法。不管怎麼說,綠兒也是那孩子的小媽,道理上也說的過去。等將來綠兒姐姐有了孩子,你在好好補償……至於昭姬姐姐的孩子,過繼之後,您再讓他隨蔡翁地姓,不就解決了嫡出、庶出的問題?蔡翁身後再無血脈,如今有人能接手他的家業,想必也會很開心吧。”

    董俷聞聽,不由得連連點頭。


“紅昌這話說的不錯……不如這樣,你去和綠兒商量一下?她身子還有些虛,晚上你們三個就別回去了,在這裏陪陪她。我這邊,貌似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啊!”

    董俷這話不是推脫,他手頭的事情,還真的不少。

    馬嵩、唐周回了臨洮,估計還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家俬坊地生意需要有人打理,這件事董俷是一竅不通,也僅僅是靠著一些上輩子地印象勉強支撐。鸞衛營過幾天要進駐北宮,還要把一系列大小軍官地名字呈報上去,也是非常繁瑣的事情。

    最為難地,卻還是來自于涼州的張繡和他帶來的博浪士。

    大宅門已經有點擁擠了,五百博浪士根本就不可能安頓下來,到現在還是住在客棧。

    張繡,這是個在評書三國演義中早期出現的人物,據說非常勇猛,和賈詡聯手數次打得曹操丟盔卸甲,狼狽而逃。不過在他歸降曹操之後,似乎就變得不再彰顯。

    但不管怎麼說,這可絕對是是個人才。

    此時的張繡,還遠沒有歷史上的那個張繡成熟和勇猛。

    如今才只有十八歲,對董俷極為敬佩。這個人,已經落入轂中,董俷自然不會讓他逃走。

看起來,好像還要購買宅子啊……

洛陽城內,顯然已經不太可能在買到這麼大的宅院。董俷著腦袋。唐周和馬嵩不在身邊,好像很多事情都變得很麻煩。這兩人才能倒不是很彰顯,不過有他們在,煩人的瑣事就變得非常輕鬆。正是人各其能,每個人都有自己所擅長的領域。


“大哥。馬上派人往臨洮去,要馬嵩、唐周儘快啟程。對了,嫂子他們也應該是一起過來吧……”

    典韋點頭,“馬嵩是這麼說的。”

    果然,那如此一來,馬嵩他們肯定還會帶人過來,那大宅門就更不夠地方了。


“讓馬嵩唐周先行動身,這邊少了他們,還真不行……張繡哥哥,這些日子就拜託你先代為照看博浪士吧。好在客棧距離此地也不算太遠。等馬嵩他們過來了,就儘快的安排。委屈哥哥了!”


“主公這是什麼話,此乃繡的本份!”

    薰俷對張竹很尊敬。讓張竹頗有種受寵若驚地感覺。

    早就聽說過巨魔兒的聲名,原以為是個很狂妄的人物,可見了面才知道,董俷其實很好相處。

    把一應瑣事安排妥當。沙摩柯突然說:“對了,那天二嫂她們在街上遇到危險,多虧了有兩位好漢出手相救,還受了傷。如今就住在咱們這裏,哥哥要不要去見他們。”

    董俷點點頭,“理應過去拜會!”

    正說著。有巨魔士前來稟報。“主公。外面有一老者,自稱王越。求見於主公。”

    王越?

    董俷感到愕然。

    那天在英雄樓被王越所敗後,王越曾說過要來拜會。

    但當時董俷沒有在意,這件事後來也就被他拋在了腦後。沒想到,他還真的來了?

    沙摩柯問道:“王越是誰?”

    董鐵開口:“回三爺的話,王越就是那天在英雄樓阻攔主人報仇的人,劍術高絕。”


“什麼?那老東西居然敢找上門來了……若不是大哥和二哥阻攔,我早就帶人去砸了他的酒樓。帶我過去,好生教訓他才是。”

    薰俷大聲道:“三弟,不要衝動,坐下來!”

    他沉思片刻之後,長身而起,“大哥,我們一起去迎他一下。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一個前輩,不管他今日前來是什麼目的,你我都不能失了禮數,三弟就別去了。”

    沙摩柯黑著臉說:“那怎麼可以,哥哥們都去了,我也去!”

    典韋笑道:“沙沙,你要去也可以,但是不許無禮。先禮後兵,咱們要站住道理。”

    “我知道!”

    三兄弟當下走出了議事大廳,身後呼啦啦跟了好多人。

    大宅門儀門開啟,巨魔士雄立兩旁。街上的人看到這狀況,呼啦一聲就散開了。


“惡漢出門了,快跑啊……”

    咋咋呼呼的聲音此起彼伏,董俷心道:看起來,我如今在洛陽還真是惡名遠揚啊。

    走出儀門,就看見王越依舊如那天在英雄樓相見時地打扮,一襲洗的有些發黃地青衫,猶如古松般挺直而立。

    說實話,王越今日是有求于董俷而來。

    卻沒想到,董俷竟然大開儀門,親自相應。

    這儀門,可不是說開就開的,那是一戶人家地臉面。有儀門的人家,非富則貴,地位若是不夠彰顯,根本沒有資格從儀門進去,更別說人家開儀門出來迎接了。

    一時間,心中有種感動。

    漂泊半生,從一介江湖遊俠,而成為今日皇子的劍術老師,聽上去很榮耀,可王越還是非常遺憾。他出身貧賤,幼年時曾立志要為官,光耀門楣,卻遇到無數挫折。

    江湖上的人說他是個官迷兒,看不起他。

    殊不知,那只是一個人幼年地志願,何來官迷的說法。

    可想要當官,就要有門路。那些世族門閥,何曾把一個遊俠看在眼中?用的時候召之即來,不用的時候揮之即去。每次登門拜訪,也大都是從角門進入,哪里走過儀門?

    若年輕十歲,王越絕對會拜入董俷門中,求一官職。

    可現在,王越當了皇子的劍術老師,屢次遭受挫折,那求官的心也已經變得淡了。

    但這並不能妨礙王越對董俷地感激。

    上前幾步,拱手道:“草民王越,見過北宮校尉大人!”

    消息傳地還挺快啊……

    董俷先是一怔,旋即笑得,“王先生,咱們不論這個。我等武人,講地是真刀實槍,你功夫比我好,我很敬佩。有道是達者為先,你在我眼中,就是我的前輩。”

    心裏暖洋洋地,漂泊半生,王越從未有過如斯的感動。

    鼻子一算,險些流下淚來。

    誰說這北宮校尉兇神惡煞,其實,人真的很不錯。

    董俷卻不知道,他這番話觸動了王越的心弦。扶著王越的胳膊,“前輩,咱們進去說話。”



“大人請!”


“不,前輩先請……”


“還是大人先請……”

    這二人一番客套,惹惱了旁邊的沙摩柯,上一步抓住了王越的胳膊,“老頭,我二哥說了要你先進去,你就進去,不要廢話……聽說你很厲害,等一會兒你三爺要好生的和你討教一下。快點進去,快點進去……否則三爺可就要生氣了,哇呀呀!”


“沙沙,不得無禮!”

    董俷感到有些尷尬,笑道:“前輩,我家三弟就是這脾氣,您可千萬不要見怪。”


“三爺乃性情中人,王越怎會生氣?”

    二人客套完畢,一起走進了儀門之中。

    待分賓主落座之後,董俷這才開口道:“前輩,不知道您今日前來拜訪,有何指教?”

    王越起身拱手道:“今日前來拜訪,草民實為向大人要一人。”

    “要人?”

    廳上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這王越究竟是唱的那一出戲。

    王越正色道:“王某漂泊半生,如今寄情於劍道之上,對許多事情也已經看的開了。但心裏始終有一個牽掛,那就是王某畢生所學,至今還沒有找到一個能繼承的人。”

    董俷奇道:“聽聞那史阿不是前輩的弟子嗎?”

    王越說:“史阿雖學了我的劍術,但不足以繼承我的本領。史阿在拜我為師之前,已經學了十餘年的劍法,其對劍道的理解,和我南轅北轍。故而他雖學會了我的劍,但是卻沒有能理解我的道……所以,我一直苦苦尋覓,想找一人繼承我的道。”

    董俷等人相視一眼,然後說:“但不知,前輩看中了我們中的哪一個?”

    “他!”

    王越抬手一指,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都愣住了。

    董俷扭頭,看看站在自己身後的董鐵,“前輩,您是說小鐵,能繼承您的劍道。”

    “正是!”

    王越回答的斬釘截鐵,而董鐵卻顯得是一臉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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